第56章

2025-03-22 06:32:11

【警告,警告,任务执行者沈璃生命遭遇极大威胁,请系统031尽快干涉!】【系统031长时间未干涉,采取强制唤醒措施。

】【滋……滋……滋啦,受损严重,强制唤醒失败,启用备用能源……】【滋……滋……启用失败,警告警告,本世界力量正在尝试抹杀宿主……尝试解开执行者封印……】【因系统031预留程序解封失败……推算执行者死亡概率……】【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八十七……】【高于最低干涉指标,强行干涉。

】【再次尝试唤醒系统031……滋啦——进度,百分之一】***沈璃被墨漾推下悬崖后就分开了,他说她能在这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沈璃以为她会在崖底碰见原主的旧友,或是她曾经杀死的,了解她的人。

可她没想到自己一脚踩进了一个幻境。

说是幻境倒也不合适,毕竟没有哪个人能在进入幻境的那刻就知道的。

不仅如此,她还没没办法和幻境中的人或物交流触碰。

她处在一种游魂的状态,观看着四周人潮涌动。

这里是一个稍显破旧的城镇,比她曾去过的城都要显得安宁而古老,在这里,几乎察觉不到一丝修者的气息。

沈璃抬头看向城门——鹿城。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想,既然是幻境,那总要依托于什么存在。

墨漾与她一同掉下万鬼崖,要么是他的幻境,要么是原主的幻境。

但无论是谁的,她都能追根溯源,得到想要的答案。

沈璃这般想着,抬步向前走。

她不知道要去那里,只是凭着感觉走,该拐弯的事时候拐弯,该直走的时候直走。

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走过去,不出意外的走进了死胡同。

沈璃耸了耸肩,正要转身往回走,胡同深处响起一阵骚动。

她好奇的走近几步,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两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把另一个孩子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被打的小孩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沉默的承受着打骂。

沈璃先是一愣,随即心底升腾起一股怒气。

喂!她大跨步走过去,想掂起正前方的少年却一手捉了个空。

沈璃看着从他脑子传过去的手掌愣了一瞬,还未等她再做些什么,那打人的小孩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奇怪……另两个人见状也停下动作。

你怎么了?中间小孩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怎么有点冷……有吗?我没觉得啊。

对啊,另一个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揍了半天我还有点嫌热呢!他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小孩,喂,快点把钱叫出来,不然我们打死你!小孩沉默不语。

他又踢了一脚。

小孩身体颤了颤,虚弱道:我……我没有钱。

骗谁呢!我可是看见你把草药拿去卖给王老头了!小孩只是低低重复道:我没有……嘿!他气急想要再踹一脚,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你……你们……他嗓音发颤,身体剧烈颤抖。

你们有没有,有没有听见什么……什么?另两个人疑惑开口。

他抖的更厉害了。

有人,有人……啊啊啊啊!他话未说完就惨叫着离开了。

剩下两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其中一个开口:阿虎怎么了?不知道,另一个摇头,怯怯往四周看了一圈,咽了咽口水道:他刚刚说有人在说话……会不会,这巷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别自己吓自己!另一个大声道,惊慌的打量起四周,强撑着道,都是大人编出来骗人的!可、可,阿林,我、我好像真的听到了……他声音里带着颤音。

就在刚才,他听见一道阴森森的喊阿虎的名字。

阿林刚想说什么,就见第二个同伴也尖叫一声逃出了小巷。

一群胆小鬼!他骂道,不过这样也好,从这小子这里得来的钱就全是我的……兀得一阵寒气袭来,他也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阿林……一道女声贴着他耳朵响起,像极的爹娘幼时给她讲的女鬼的声音。

他猛地往后退去,惊恐道:你,你是谁?!阿林……阿林……是我啊……阿林……啊啊啊啊!看着最后一个人也惊叫着逃出小巷,沈璃满意的拍了拍手。

哼,一群缺乏管教的小小屁孩。

她说着转身想看看被打的小孩情况如何,却见他已经自己扶着地站了起来。

沈璃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身上青紫一片,除了脸和脖子以外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而是他自阴影处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

师、师兄——她失声道。

而看上去只有五六岁,面容稚气的谢碎玉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们三人逃走的方向一眼,小心的从怀里掏出油纸包。

掀开层层包装之后,他看见里面完好的药材后松了一口气,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沈璃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小谢碎玉熟悉的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在即将进去之前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保身上的伤痕不会露出来之后再次往前走。

他停在一户人家前从门口的砖头下找出钥匙开锁进屋。

沈璃顺势跟了进去。

房屋破败而狭小,院里石缝中有着疯长的杂草,屋前的石阶上则是湿滑的青苔。

小谢碎玉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熟练的搬起凳子放在炉火前把刚带回来的药放进药罐里熬。

白皙稚气的脸庞印着炉火的火光,浅色的眼眸明亮如星。

沈璃坐在一旁看着他忙来忙去,在熬药的间隙洗碗洗衣,清扫垃圾,又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药草书认真研读。

过了两个时辰,药熬好后,他用白布把药罐取下来,把药倒进碗里,朝里屋送了过去。

沈璃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阿兄,小谢碎玉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要乖乖喝药,喝了药病才能好。

嘿嘿,嘿嘿……被他称作阿兄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对着他嘿嘿傻笑。

小谢碎玉拿出一块糖,喝了药就给阿兄糖吃,要好好喝药。

嘿嘿,嘿嘿……糖……他一把抢过碗就要喝下去,却被烫的一个哆嗦手一松碗掉到地上摔碎了。

阿兄你没事吧?!他惊呼一声抓起他的手,确定无事后才送了一口气。

小玉,我错了……阿兄嗫喏道。

不怨阿兄,他摇头,是我没有扶稳,阿兄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它们打扫干净。

过了一会小谢碎玉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后又盛了一碗药,哄着阿兄喝下睡着后便坐在一旁拿着医术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便起身朝外走去,几乎同一时间门外传来一阵响声。

阿姐,你回来了!他跑过去打开门甜甜笑道。

阿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眉间却满是疲惫,她进来后弯腰摸了摸小谢碎玉的头。

嗯,娘还没有回来吧?小谢碎玉回道:没有。

阿兄有乖乖喝药吗?嗯。

他用力点头。

真乖。

阿姐拿出一块糖递过去,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这是奖励小玉的。

多谢阿姐!小谢碎玉收下糖果,小心的放进腰侧的布包里。

过了没一会,小谢碎玉口中的娘亲也回来了,头发半百,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依稀能窥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

她摸了摸小谢碎的头便匆忙赶去做饭。

小谢碎玉拽住了她,抬起头懵懂道:娘亲,我跟着阿姐学了做饭,我做给娘亲吃好不好?妇人又摸了摸他的头,可小玉照顾阿兄一天已经够辛苦了,还是让娘来吧。

他不松手,可是娘也很辛苦……娘不累的,乖乖去一旁等着,一会就能吃饭了。

小谢碎玉不高兴的走到一边。

半个时辰后,饭菜做好被放到木桌上。

水煮的白菜和见不到几颗米粒的稀粥,小谢碎玉吃的津津有味。

阿兄闹腾着不愿吃饭,娘亲去哄他了,他要赶紧吃完帮娘亲。

沈璃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直以为按谢碎玉那般温柔善良,无论别人如何对他都总以善意回报的人,应当是在他人的宠爱下长大的,没有体会过恶意与阴暗面,所以总怀抱着善意去对待他人,总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好的。

沈璃抿了抿唇。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跟着小谢碎玉回家后又过了几天,沈璃以这里为原点开始往四周游走。

她已经基本能确定谢碎玉便是此次幻境的中心,只是需要搜集更多的信息才能确定幻境目的是什么,如何破解。

不过一段时间下来,破解幻境没什么进展,倒是知道了不少关于谢碎玉的事。

据说谢府曾是鹿城的最富有的人家,经常在城外施粥救助他人,只是自七年前在谢家二小姐的生辰宴上燃起的大火后逐渐落败。

谢老爷护着不足两岁的谢碎玉死在了大火里,谢家大少爷谢明道成了痴傻,谢二小姐谢清瘸了一条腿,谢夫人则留下了暗疾,什么东西都烧没了,谢二小姐和谢夫人不懂经商,那些个亲戚也不是善茬,每天只是治病吃药都要花费不少银子,短短几年,剩余的资产就所剩无几。

侥幸活下来的谢夫人带着她的三个孩子从大宅子里搬了出来,房屋狭小漏风,不比城外破旧的寺庙好多少。

谢氏夫妻从前总是帮助鹿城里无家可归,吃不上饭的人,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却少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谢夫人不懂经商,谢清不过十岁,谢明道变成痴傻,而彼时的谢碎玉才两岁。

便只能靠谢夫人给人浣衣做针线活生活,她要给谢明道治痴傻,要给谢清治腿伤,只能日夜不停的浣衣劳累,手指布满茧子和冻疮,每逢冬日就咳嗽不停,身体每况愈下。

谢家成了这般模样,谢二小姐又瘸了一条腿,原先与她定亲的人家不愿意遵守约定娶她,他们便说,要么来给他们做妾,要么就主动退婚。

他们还自觉大方,说此事是他们不对,赔了他们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买先前谢二小姐常吃的糕点都不够。

可谢清终究收下了这十两银子,她能听到谢夫人每夜压抑的咳嗽,谢家如今的情况容不得她的傲气。

她怕谢夫人因此事动气,便自行写了一份退婚书送了过去。

可谢夫人到底是知道了,她带着谢清去了退婚那家府前,谢夫人一向温婉,连大声说话都很少,她总是温柔而和善的对待着每一个人。

可谢夫人终究还是母亲,她看不得自家小姑娘受委屈,用仁义礼信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银子狠狠砸他们脸上走了。

回去的路上,谢夫人抹着眼泪去当铺了簪子带谢清买了从前她最喜欢糕点,告诉她纵使谢家如今这般模样,也不是什么随意猫猫狗狗可以欺辱的,往后遇到这些事亦不必忍气吞声。

谢清扑进她怀里大哭了一场。

她年纪太小,没办法赚钱,便努力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替谢夫人减轻负担。

如此过了几年,谢明道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连谢夫人都认不出,谢夫人愁白了头发,每夜看着痴癫的谢明道抹眼泪。

有一次,谢夫人在谢明道睡着后坐在床头掉泪,谢明道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抓住她的衣袖,笨拙的替她擦去眼泪,含糊不清道:娘亲……不哭。

谢夫人看着他眼里怀着希翼,颤着手指道:明道……可谢明道只是歪着头傻乎乎的笑。

这件事在谢夫人心底留下一颗种子,她坚信谢明道是能恢复正常的,她每隔几天就会去药馆买药熬好喂谢明道喝下去。

那些药太贵了,以他们的每日挣的几文铜钱根本无法负担。

谢夫人便当掉所有能当的东西,还是无法负担后,她甚至停下了自己治病的药。

后来,鹿城来了一伙他们自称修者的家伙,能招风呼雨,亦能凭空起飞,卖给谢夫人一颗吃了就能治痴傻的丹药。

可谢明道服下那颗丹药后非但没有好转,还大病了一场,当他们想找去说道的时候,那伙修者早就不见了。

谢道明的痴傻比以前更严重了,身体也不如之前,时常生病,而谢家也因此背负了数不清的负债。

谢夫人经过这件事大受打击,恍惚的面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可当她回头看见一脸担忧的谢清和谢碎玉时,她知道她还不能倒下。

谢夫人尽一切可能做活计想要还清负债,谢清也开始偷偷接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不过五岁的谢碎玉每日坐在门槛上摇着双腿等阿姐和娘亲回家。

他背后是痴傻阿兄,身前的劳累的娘亲和疲惫的阿姐。

每到午时,他便会跳下门槛板着小板凳洗菜做饭,做好之后装进饭盒给阿姐送去,耐心的哄闹腾的阿兄吃下饭。

最后收拾好一切,对匆忙赶回家的谢夫人抬头一笑,当做一切都不知的模样,说阿姐已经做好了饭出去了,阿兄也已经吃过了,再把留下的饭给娘亲端过去。

谢夫人总想把他们保护起来,她总怀着一丝愧疚,觉得是她对不起他们,她觉得孩子便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应该接触到太多他们这个年纪不应知道的是,谢碎玉和谢清便顺着她的心意这般表现,只装作什么都不知。

可这样是不行的。

谢碎玉大了,他要上私塾,不能只是在家识字,谢清也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负债越来越多,谢夫人的腰一日一日弯下去,白发越来越多。

小小的谢碎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越来越沉默,他的面容稚嫩,可脸上已经没有孩子的天真和无忧了。

这些都是沈璃从其他人嘴里拼凑出来的。

今天难得小谢碎玉没有忙来忙去,只是坐在门槛上晃着腿。

沈璃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在他面前蹲下来,恍惚间的伸出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小谢碎玉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那时候她趴在地下室的天窗上,看着狭小的天空,她便想着,要是有一个人能把带出去该多好。

手指穿过他的脸庞,什么都碰不到。

沈璃眼眶蓦地一红。

小谢碎玉看不见她,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天空,过了片刻站起身朝远处走去。

沈璃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来到了城外,那里人山人海,乞丐,富家子弟,普通人家的孩子,每个人脸上满是忐忑和压抑的兴奋,在排着一条长长的队。

那是一群在测灵根的修者。

小谢碎玉来到队伍最后,队伍越来越短,终于轮到了他。

直到这时,他才显出几分紧张,抿紧嘴唇把手放在测灵石上。

天灵根!那群修者惊呼出声。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天灵根,却也能从那群修者的神色中看出谢碎玉应该极有天赋,可以被仙长们带去修仙,然后成为极厉害的人。

那些落选的,没被测出灵根的嫉恨的看着他。

而谢碎玉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开口问道:我的天赋很高,对吗?明明是疑问,却说的意外肯定。

那群修者竟是迟疑片刻才点头。

对,修仙界几百年才出一个天灵根,你跟我们回去就能拜我们掌门为师!以他们那个破落的宗门,只要能把面前这个天灵根的孩子带回去,晋升一等宗门指日可待!小谢碎玉却是退后一步。

浅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那群修者,竟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了一丝紧张。

以我的天赋,也可以进入其他宗门修行,我没必要非选你们。

那些修者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在和他们谈判。

那你想要什么?银两。

他要足以还清负债,可以让娘亲和阿姐不必如此劳累的银两。

还有治病的丹药。

小谢碎玉从他们羡慕嫉恨的眼神中得出他值得这么多。

那群修者给了银两治好了谢夫人的病,却对谢清的瘸腿和谢明道的痴傻无能为力。

他们只是一群练气期的修者,他们所在的是一个破落的小宗门,连掌门才只有金丹期。

他们拿不出可以治好谢清和谢明道的丹药。

但他们说,只要谢碎玉跟他们回了宗门好好修炼,等学成之时,一定能治好他们。

谢夫人虽舍不得谢碎玉,可她知道谢碎玉离开要比跟着她要好。

她连夜替他准备了离开的东西,带着谢清和谢明道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谢碎玉离开的背影。

沈璃清楚的看到小谢碎玉迈着腿不曾回头,却偷偷红了眼角。

她想跟着他们走,却在门口被一道看不清的屏障拦了下来,尝试了数次也无法突破屏障,只是看着小谢碎玉跟着他们渐渐走远。

待小谢碎玉走后,四周的景象飞速变化,再睁开眼她便是在那个破落的小巷里,面前的谢清面庞依旧彻底褪去了稚嫩,粉面桃腮,少女亭亭玉立。

她已经早到该议亲的年纪了。

沈璃并不知道什么年岁该议亲,她只是在偶然跟着谢夫人走的某日意外听到的。

谢夫人到了媒婆家,说他们什么都不要,也不要谢二小姐未来的夫家养他们,只要愿意对谢二小姐好就行,她会带着谢明道离得远远的。

她想给谢二小姐找个依靠。

媒婆为难的说她尽量试试。

但沈璃清楚的听到谢夫人转身后她呸了一声,说谢夫人在做梦。

可三日后却当真传来了好消息,有人愿意娶谢清,还愿意给他们一笔过的了面的聘礼,他说如果不给,城里的人会看不起谢二小姐的。

更重要的是,谢清认识那人,对他颇有好感,也愿意嫁给他。

沈璃看着谢清娇羞的神色,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真好啊,要是谢碎玉看看一定会很高兴吧。

也不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坐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景象惆怅道。

嗯?这是……?远处显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身形挺拔,如竹如松,随着他渐渐走近,面容逐渐清晰,白玉般的面,眉间带着几分青涩,浅色的眸,微抿薄唇。

是谢碎玉!沈璃兴奋的从城墙上跳下去朝他扑了过去。

毫无疑问扑了个空。

可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哪怕知道谢碎玉听不见,她也控制不住叽喳道:谢碎玉谢碎玉,我跟你说你娘亲和阿兄阿姐过的好多了,不需要每天做活忙到深夜,而且你阿姐就要成亲了,我看过了,是个好人知道心疼你阿姐,你阿姐也挺喜欢的……谢碎玉回了鹿城,谢家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他修为到了练气期中期,找到了能给谢明道治病的法子,也找到了治谢夫人病的法子。

更重要的事,他是个修者,能做到许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银子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纵使谢清不愿意,觉得费钱,但谢碎玉仍旧打算让自己的阿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毕竟我只有一个阿姐。

他说。

沈璃看到了谢清看到婚服的时候脸上由衷的喜悦。

她想,真好啊。

谢碎玉忙着事,她闲得没事开始在城里转悠。

左右出不去幻境,还不如好好享受享受。

当她走到城门的附近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深红色华服的男子骑在马上进了城,他周围围着两个练气后期的修者。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她听到了这人是另一个繁华的城池派来和鹿城城主的交易的人,他们称呼他为李大人。

沈璃看着他,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马上的那位李大人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勾唇阴郁一笑。

沈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带着谢碎玉出来采集的谢清。

她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在四方宗的弟子试炼里,那个在谢碎玉幻境中出现的男子。

沈璃下意识的想跟上去,却不知不觉被甩开了。

和谢碎玉出鹿城那次一样……正如幻境不许她跟谢碎玉离开,它也不许她跟着这个人。

沈璃眉头紧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几天平静的度过,明日就是谢清嫁人的日子。

在热闹气氛的感染下,沈璃皱了几天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谢夫人和谢碎玉在外迎接送礼的人,一个妇人送完礼后却没有离开:对了,怎么不见小清啊?谢夫人道:她这些日子有些累了,现在还在屋里休息了。

妇人为难了片刻迟疑道:其实吧,我这次来除了祝贺小清成亲还有一件事……啊!!!一道刺耳的尖叫划破了滞涩的气氛,沈璃瞳孔骤缩,立马朝内间跑去,在看清里面场景的那刻,她全身的血都,凉了,怎么都没办法向前跨一步。

在红绸布置的闺房里,谢清一身嫁衣,脸色惨白,白藕般的腕间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周身的鲜血凝成血泊早已凝固,红的刺目。

谢道明躲在边角抱着头大叫。

谢夫人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就晕了过去。

与她一同赶来的谢碎玉接住她在门口站了好久,才缓慢的移动脚步把谢夫人放到一边安置好。

他一步步朝血泊走去,浅色的眸蒙了一层灰尘。

阿姐……他话语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角落里的谢道明爬了过来,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大、大……大夫!谢碎玉眼神悲戚,他是修者,比谁都知道已经没办法了。

他颤着手输送灵力,灵力流遍谢清全身,少女面色泛出死亡的灰白,毫无回转的迹象。

阿姐……谢道明似乎察觉到什么,伸手摸上谢清的脸,晃着她,阿妹,阿妹,醒醒……他慌张的从身上摸出一颗糖放进她手心合上,糖、糖……阿妹吃糖……一阵鼓掌声在角落响起,一身华服的李故不知何时进来的,一边鼓掌一边走来。

真是姐弟情深啊……他语带嘲讽,目光落在死去的谢清身上片刻又移开。

你是谁?谢碎玉警惕的看着他。

你不认识我?他惊讶挑眉,随后道,也是,毕竟你那时还小,不识得我也是应当。

你到底是谁?他眉头皱的更深。

李故嘴角笑意加深,我和你阿姐可是极好的旧友呢,幼时你阿姐哪怕只有一份糕点也要分我一半。

谢碎玉并没有放下警惕,你来这里干什么?幼时你阿姐曾说过要嫁给我,我自然是来遵守约定来娶她了。

我阿姐已经……他垂下眼睫,攥紧掌心,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我倒是还有一些事,他阴鸷道,我来取走谢清的尸体。

他挥手让两侧的侍卫上前,去。

谢碎玉皱眉拔出剑直起身和他们对峙。

谢清是我们谢家的人,我不可能让你们把她带走的。

看到他拦住了两个侍卫把他们震远后李故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可不过片刻,他就又笑了起来,你叫谢碎玉?谢碎玉皱眉看着他。

小清应当是唤你小玉……呵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在成亲之前割腕吗?他面色冷凝,你什么意思?李故意味不明的摸了一下嘴唇,哈,看来你们还不知道,不过你们现在出去就应当知道了,鹿城内传的谢家二小姐和她的李郎……你说她是谢家的人,可她前几日还与我温存账暖……沈璃愣了一瞬,在明白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后一下子红了眼,拿起剑朝他冲去,可还没走几步就又被一道屏障拦了下来。

滚!她挥剑朝屏障砍去,可却无法突破半分。

一旁的李故还在说话故意激怒谢碎玉,另一边那两个侍卫再度接近。

……你看看这里,又破又小,我明明和她说过了只要她嫁给我作妾,我可以让她过上谢府未落败之前的日子,她为何不愿意呢?不仅不愿意还要报官告我……哦,对了,你大约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我吧?他眼里是看好戏的兴味,因为我告诉她,当初谢府那把火是我放的,让谢明道痴傻的毒药也是我下的。

咳咳咳!屋内另一角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是谢夫人醒了过来,她一手指着李故,一手捂着胸口喘粗气。

你、你……谢碎玉拍着她的背,青涩的眉间满是慌张道:娘!哎呀,谢夫人,您若是不信的话,不妨掀开那身嫁衣看看,那上面还有我当初留下的痕迹呢……你、你……谢夫人眼睛瞪的如同铜锣一般,剧烈的喘着粗气,指着他道,你这个……畜牲!谢夫人激烈的喘息着,谢碎玉慌张的给她输送灵力。

沈璃看着谢夫人手指垂了下来,阖上双眼彻底没了生机红了眼眶。

谢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她身后旧疾却从不吃药,只是剩下钱给谢道明买药,给谢清攒嫁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却还要遭受这种折磨。

谢碎玉低垂着头,身体没有任何起伏,枯坐在地。

李故对随后赶来的两个修者挥了挥手,去,把谢清的尸体带回去。

谢碎玉缓慢的站起了身,举起剑眼底满是恨意。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举起剑朝那李故冲了过去,两个修者上前拦住了他。

谢碎玉只是练气中期的修者,如今却要对阵两个炼气后期的修者,渐渐落了下风。

沈璃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红了眼眶,只恨自己没办法阻止。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谢明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取下谢清头上的簪子朝李故跑了过去。

啊啊——还未行到一半,他就被一个侍卫踹到了一旁。

李故嘲讽的看着他挣扎。

谢明道眼神清明,仇恨的看着他。

畜牲,小废物,没用的东西我要杀了你!李故阴沉脸色,把他舌头割下来。

侍卫挥剑割下他的舌头。

啊!!!谢道明一阵惨叫。

谢碎玉见状红了眼,强行启用禁术提升修为掀翻了那两个修者。

李故。

他浑身是血,拖着剑一步步朝走近。

李故看他这副模样慌张道:你们两个拦住他!侍卫对视一眼,咬牙冲了上去。

谢碎玉随手掀翻他们。

他彻底慌了神,被威压逼得跪了下来,手撑着地往后退。

等,等等!不要,不要,我不带走谢清了,我不带走她了,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要——谢碎玉高高举起剑,眼里满是仇恨,用力朝他脖子砍下。

沈璃下意识的闭上眼,四周一片寂静,她再次睁开眼,却看见谢碎玉满眼痛苦的举着剑,手臂剧烈颤抖。

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他手一松剑掉落在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努力的想要拿起剑,却如同被电了一般抽搐了一下。

李故愣了,他眼里迸发出光芒,急切的拿出匕首朝谢碎玉手上砍去。

匕首被灵气弹开。

他让爬起来的那两个修者攻击他,却无一例外被灵力弹开。

他看到每一次谢碎玉想拿起剑都会抽搐一下重重倒下去。

他想到什么狂热道:你们把他手砍下来!侍卫围住谢明道把高高举起剑挥下。

谢碎玉拼命站起身,可刚踏出一步就又抽搐着重重摔了回去。

沈璃用力拍着灵力屏障,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半步。

李故发现任何人都伤不了谢碎玉,但他也发现谢碎玉无法伤害他。

他让人制住谢碎玉,让他亲眼看着他折磨、杀死谢明道。

然后带着他的侍卫活着离开,毫无报应的活着。

沈璃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谢碎玉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扣着地一点点向那伙人匍匐靠近,想要杀死他。

可他们甚至不需要动作,谢碎玉就再次如同被电击一般抽搐着倒了回去。

他们彻底离开的那刻,屏障终于解开,沈璃踉跄着朝趴在地上的谢碎玉跑去。

她跪下去抱着一团空气抱着他,哽咽道:谢碎玉……他听不见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无法察觉她。

他只是如同死了一般,沉默又绝望的睁着灰暗的眼球,倒在他亲人的尸体旁。

过了好久好久才爬了起来,一点点的收拾好一切,安葬所有的亲人。

上报官府,却被人敷衍赶走。

他再次回到坟墓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提起剑离开鹿城。

沈璃这次可以跟着他离开了,她跟着谢碎玉来到一个破落的门派,而谢碎玉是掌门的徒弟。

她没想到谢碎玉是自己从宗门偷跑出来的,他刚回宗门就被人鞭打后关进了禁闭室,他好不容易跑了出来,跪在师尊面前,问他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他为何感觉有一股力量总在他想杀李故的时候阻止他,掌门暴怒,废了他的修为,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许他进食,不许他出来。

沈璃不懂掌门为什么这么对谢碎玉,可当他某一日把谢碎玉召去,让他把血滴进某个阵法的时候,她明白了。

谢碎玉只是这个掌门寻来换灵脉,突破金丹瓶颈的器具。

他从未教过谢碎玉修炼,也不许他修炼,谢碎玉仅有的练气期修为是自己偷学来的,掌门自始至终都没把他当人看待。

掌门挑断他的筋骨,寸寸剜出血肉,谢碎玉倒在师尊准备了数年的阵法上,掌门的表情癫狂而沉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换了这上好的灵脉后飞升成仙的景象。

又一次,她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沈璃几近崩溃,她已经不在乎这到底是幻境还是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师兄不该经历这些。

谢碎玉没有死,阵法出了差错,他的灵脉未被换去,掌门的修为却被他尽数吸走。

他活了过来。

眼底如死水一般,琉璃色的眼眸沾满灰尘。

沈璃跟着他离开这个小门派,跟着他在各处行走。

在路上他看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另有所图来接近他,什么都不知道向他寻求帮助的,他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他没有伤过任何人,哪怕有人在他面前屠了半个村,他也只能阻止他,放他离开。

哪怕他可能会回来继续杀人。

官府不愿意管,他杀不了人,只能剑从手里脱落,抽搐着跌倒,在慢慢爬起来,沉默着往前走。

在那无形的,把他朝它想要的雕琢的大手操纵下,他越来越沉默,比起一个活人,他更像一棵枯木,平静的旁观着周遭的一切。

他没有干预的资格。

但死水也会掀起波澜。

他遇见了一个像极了谢清的姑娘,动了恻隐之心,护着她走过山路,把她送回了家里。

窥伺者不喜他这般行为,转动指尖让那姑娘一家全被恶匪杀死了。

当他返回想拿遗忘的东西的时候,却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血泊中一片狼藉的物什。

沈璃不知道谢碎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她伸出手,屏障再次出现。

多么熟悉的一幕,她想起谢家,想起了谢夫人谢清和谢明道。

想起了当初的那幕。

那是谢碎玉这几年来第一次眼底掀起波澜,他找到了那伙恶匪想要报仇,可当他举起剑的时候,一切就如曾经一般,剑哐当一声掉地,他痛苦的倒地抽搐。

早他以为他能摆脱阴影和控制的时候,命运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像是被操纵的木偶,被丝线操纵着踏出一步就以为自己驯服了丝线。

那群恶匪大笑着打了他一顿,搭着肩膀拿抢来的钱买酒吃肉,他们以为他死了。

可他没有,他沉默躺在地上看着他们走远,身如枯木,眼球灰滞,如死水一般的湖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