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约了时间,与远在荷兰的君君视频通话。
镜头里的君君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人也比最初的时候略丰腴了一些,头发剪短了些,削了层次,显得十分娇俏。
给你看我的肚子。
视频有些延时现象,画面偶尔会显得有些卡,不过总算不影响观看。
荷兰那边的君君站起身来,侧过身体,微微勒紧了穿在身上的宽大棉Tee。
伊的肚皮遮掩在宽袍大袖下头,还不觉得。
可是这样微微收一点腰身,立刻显山露水,十分有料。
哈,肚皮是尖的呢。
温琅得出结论。
君君在那边听了,叽叽咕咕地笑,琅琅也信这些啊?酸男辣女,尖肚皮生儿子,圆肚皮生女儿,嘿嘿……沈家姆妈传授了不少经验给我。
君君哈哈大笑,明丽无匹。
温琅心下高兴,让君君回荷兰的决定还是对的,免得大肚婆被这边乌烟瘴气的事情搅扰得心绪不宁,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说说你,你最近怎么样?英三公子革命是否成功?君君坐回电脑椅前,双手托腮,十分八卦。
温琅拣不算太闹心的事,与君君约略说了一说。
你肯定有事瞒我。
君君媚眼一弹,你这家伙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
温琅耸肩,还能有什么?就是裴夫人死死咬着,非说是我唆使英生对付他们裴家。
天地良心!我要是有这手段,老早把裴望琛捏在手心里搓扁揉圆,当初还用得着在她跟前受那等鸟气?!你敢说英生没有对付裴家?君君喝牛奶,嘴唇边上沾着白白一层奶油。
可是我并没有从中唆使。
温琅长叹一声,往后仰倒在电脑椅里,君君你说我想开个小店,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平平凡凡过自己的小日子,如此普通的愿望,为毛就这么难以实现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君君掉书袋。
去你的!温琅笑起来,有时候晚上关了门,躺在床上浑身酸痛,恨不能就此蒙主召唤,一睡不起。
一个人累极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索性不干了,拿着裴给的一年三十万赡养费,游山玩水,快也美哉。
君君听了,眼睛一亮。
琅琅……嘿嘿,嘿嘿,嘿嘿……啥事体?温琅提高警觉,君君的嘿嘿笑又来了。
琅琅……来嘛……来荷兰啦……陪我待产啦……大肚婆在那边扭动身体,扭过来,扭过去,扭过去,扭过来。
看得温琅眼晕,停,你别拧,当心闪到腰。
那你来嘛……大肚婆继续发嗲,你知道我这边没有亲人的,到生产的时候难免要紧张的,如果有你陪着我,我会安心许多……君君把胖了许多的一双手捧在胸前,做祈祷状,一双大眼水汪汪水汪汪。
温琅叹息一声,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抗拒得了这样一双充满了期待与请求的眼睛呢?我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那边君君已经跳起来,竖起手臂,然后往下一沉,哦噎四!我通过使馆为你反申请!喂,我只是说考虑考虑——温琅的话只说了一半,屏幕上已经跳出一行字,对方已终止视频。
温琅颓然地垂下头,以额角撞电脑桌一记,君君,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啊啊啊!虽然说要去荷兰陪君君待产,可是温琅手边到底还有一大堆事情有待处理。
食肆与街道的合同,年底就到期了。
如果要去荷兰陪君君待产,那么新的合同就不能续签。
而她一旦成行,小丁和潘,是停薪留职,还是另行安排,也是个问题。
还有就是——英生。
温琅想,她最不知如何处理的,是她与英生之间的关系。
温琅觉得她和英生,其实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相处的时候,温馨快乐,分开的时候,各自忙碌。
偶尔会想念,可是却并不会缠绵入骨。
温琅想,她对英生的喜欢,还没有强烈到要和英生共组家庭的地步。
只不过,在英生为了她,留在本埠,与裴氏为敌,与大少奶奶的娘家为敌的时候,她抛下一切纷扰,去荷兰陪君君待产,让她有一种逃避的嫌疑。
她诉小报记者和八卦周刊诽谤与侵犯隐私一案已进入司法程序,叶律师正在积极调查举证,务必要让八卦周刊和那个偷拍照片的记者受到法律的惩罚。
她不能选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总要等官司尘埃落定才能成行。
然则,一走了之,去一个没有任何纷扰的清净之地,安闲无悠地醒来,迎接新的一天的念头,一点点在心里生根发芽。
可是有时候,命运会在犹豫不决的人身后,推上一把。
温琅的官司最终已停外和解告终,八卦周刊和小报记者公开在主流媒体向温琅道歉,并且将所有付印出版刊物无条件召回销毁,无法召回的部分则将收入捐赠给希望工程。
走出叶氏律师行的时候,狗仔追上来叫住温琅。
叶良韬挡在温琅跟前,以防止他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来。
那狗仔一笑,温小姐,算你运气好!我本来是收到命令,务必要让你身败名裂的,如果不是你找了个有权有势的男朋友,收购了我们出版社和报社,主编亲自要求我出面赔礼道歉,我是不会来的。
温琅约略知道英生在对付裴家,可是她想不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内幕。
务必要让她身败名裂?这是怎样的憎恨?而英生竟然收购了出版社和报社?!他为她讨回公道,在她所不知道时候,他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代价?他从没有对她说起过一个字,每次见面时,总是一副笑嘻嘻模样,逗她笑,务必要她开心。
相比英生为她所做的,她又能拿什么回报英生的一片真心?叶良韬看见温琅眼里的片刻失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温小姐。
?温琅回过神来。
她同叶良韬除了法律事务方面,其他方面接触不多。
对她来说,叶良韬是与最惨痛记忆联系在一起的。
除了那些听起来冷冰冰的法律名词,叶良韬之于温琅,是个印象很模糊的人物。
我可以叫你温琅吗?温琅回顾自己与叶良韬为数不多的交集,赫然发现果然,他不是叫自己的温女士,温小姐,就是我的代理人温琅女士。
温琅点点头,是,虽然他们做不了朋友,可是毕竟叶良韬身为律师,不过是公事公办,过错的源头不在他。
温琅,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良韬的手微微虚扶在温琅后背上,护着她走出人来人往的律师事务所。
请讲。
温琅微微有些好奇,他准备说什么。
古诗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叶良韬护着温琅出了律师事务所,来到外头晴空底下,算我交浅言深,温琅你别介意。
我知道上一次婚姻带给你的伤害一定很深,那些伤害留下的伤痕很可能至今也不能弥合。
可是,不要让它阻碍了你追求幸福的脚步。
有一个男人对你有情有义至此,千万不要错过他。
温琅抿了抿嘴唇,轻轻颌首。
是,他说得一点不错。
有些伤害留下的伤痕,不是一朝一夕能弥合的,也许一生一世,那些伤害都会以钙化了的阴影方式存在,没有太多感觉,然而到底是留在了那里。
叶良韬放下自己虚扶着的手,温琅,我就送你到这里。
祝你今后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就——不说再见了。
总见律师,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温琅笑起来,是,就不说再见了。
不过,欢迎你以后到食肆来。
一定的。
两人在律师事务所前的小广场上分别。
温琅回到食肆,很欣慰地看到小丁和潘在她不在的情况下,竟然也将六十多份老年午餐都准备好,一一装盒,正准备由潘骑着小电驴送出去。
看见温琅回来,潘关了小电驴的引擎,小丁则连围裙也不解就扑了过来。
温蒂,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双方达成庭外和解,我提出的要求,他们一概答应。
太好了!小丁和潘齐齐拍手,晚上老板请客庆祝!没问题。
晚上,英生也来了。
小丁与潘何等识相,吃过饭纷纷找了借口,溜之大吉。
英生笑起来,望着两个女孩子的背影,你身边来来去去都是这样精灵的人,可是你却始终是一副温润如水的脾气。
再生气,也不见你掼东西骂山门。
温琅想一想,也不由得一笑,仿佛竟然的确是这样的。
她竟然真的没有骂过人呢。
再不开心,再委屈,也没有骂过一字一句。
以后,我带你去非洲,站在东非大裂谷边上,大声地把自己心里的不快,把自己的委屈,统统喊出来,埋葬在那里头,然后,可以开开心心地,迎接新生活。
英生吻一吻温琅头皮。
温琅闭上眼睛想一想,竟有些期待。
英生渐渐不满足于只吻一吻头顶眼角,一双手抱紧了温琅,呼吸慢慢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