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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终于做到大爷了

2025-03-31 02:37:00

隆庆五年八月,张凯连升七级,混到了从五品,年俸祿为一百六十八石,乃大明七百余个卫所中的一个指挥,这卫指挥一般都是正三品的官阶,因为众多文官的反对,所以张凯还在见习期间,只有从五品的品级。

隆庆皇帝自登基以来,颇为节俭,甚少给后宫添置物件,张凯把许多礼物以进贡的名义一送,再多花银两打点,所以隆庆才如此乐意封张凯一个官儿。

因为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且是个武官,虽然给升得也太快了,但朝中的官员也不好扫皇帝的兴。

那齐万庆不能继承父职,补偿一下,也升做了管屯指挥。

鞍山冶铁所已经接手了不少日子,出力的全是老黑等人,张凯有着百般偷懒的理由。

就是有事,也都是使唤孙大全去做。

当官就是要分配好资源,就是让能干的人去做事。

这句话成了张凯最常用的借口。

因为张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老黑最多损他几句,也不曾逼张凯干活。

接了圣旨,领了官服、官印。

张凯脱去了一身绿袍,换了青色官服戴上乌纱帽,立刻拽了起来。

这两个月来冶铁所打秋风的中级官员,以前他见了都要磕头的,如今大多反过来要拜他。

哈哈,爽啊,难怪这么多人想当官,就是想把大多数人踩在脚下啊。

我也不想踩别人,少几个人踩我就满意了。

张凯穿了胸前锈了只黑熊的武官朝服,熊模熊样的一个个衙门卫所的拜访,想一个个的把磕过的头赚回来。

谁知道人家都不是他的下属,要相差品级四等才行跪拜礼,这头最终也只赚回来一半。

张凯连连暗道:吃亏了,吃亏了,待以后升了官就再来。

上任前,张凯把冶铁所的事物与来路收留的流民统统交给了老黑打理,老黑虽补了正职,辽中卫又派来个副冶铁大史,大抵有些监视的意思。

本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的老黑,气得对张凯大骂道:混蛋,只知道自己升个熊官,我这脑袋都磕肿了,如今还是个九品的官儿,你给我等着瞧。

张凯心虚,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的笑。

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天一亮,张凯就急切的带了几个仆人,坐了马车要去海城卫上任。

驿道坡为古旧,听说还是唐代修筑的,颠簸者赶了一个时辰的路。

迎面奔来几个骑着快马的军士,为首的黑马背上是个中年黄脸军汉,见是辆从鞍山冶铁所驶来的官车,黄脸军汉恭恭敬敬的问车夫道:马车内可是前来上任的张大人?车夫点了点道:正是张……大人。

车夫本想文驺驺的念出张大人的字号,想了一会,实在不记得这位张大人有什么字号。

得知新指挥就在车上,他们慌忙下马对着马车行了跪礼。

那黄脸汉子自我介绍道:卑职总旗刘二,见过指挥张大人。

接着,他又一个劲的告罪来得急了,不曾带上仪仗官轿。

张凯连连暗道:可惜,可惜,本想秀一下的。

亲兵们很殷勤的护卫在周围,看着跑前跑后的军士,张凯得意的想道:现在偶是这个海城卫的老大哦,吼吼~,谁不听本老爷的,本老爷就打他板子。

然后他又叫刘二靠近马车,一一询问了他海城的种种情况。

那海城卫又叫海州卫,明初撤县置卫,系军事与政治的统一组织,属辽东都指挥使司管辖。

那亲兵刘二一路捏着嗓子,声音大小恰好地与张凯解释海城的各种情况,头头是道,看来这位是海城的土著。

听了一些,张凯才隐约觉得这海城卫地广人稀,南北所辖有一百余里,东西宽五十余里,方圆五千多里的土地,在册的人口共有两万多,还有数百个归化的女真人。

这海城是个小城,离得远远的,张凯就能看清楚海城城墙的全部轮廓。

这城原来是个辽代修建的土城,洪武年初指挥刘成等在土墙外包砌以砖修造至今,城围有六里五十三步,高三丈四尺,池深一丈二尺,宽三丈五尺。

此时两百年不曾休整了,远远看去,破破烂烂的像一圈被狗啃过的项圈。

因为张凯吩咐道要谨慎行事,所以一行并不张扬,从北侧的来远门进了海城卫。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百姓、房屋、酒楼与买卖人家,几百年的经营,倒也像是个颇有规模的县城。

待到了卫所,张凯整理了一下黑熊牌青色官袍的衣摆,整理了一下乌沙帽,这才下了马车。

抬头看了一看他的官衙,那卫府坐北面南,地处本城中心,朱红色的大门高大气派,足够并排走上六、七人。

门口有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站了两个卫兵,此时都跪在地上迎接张凯。

那两扇大门是厚重的松木制成,上面钉满了碗口大的铜钉,还有两个狮口铜环,很是气派。

张凯草草打量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使刘二在前面引路。

刘二把坐骑交给了守门的军士,躬身引着路,他也不敢走在张大人前面,只是走在张凯身侧,伸前了一只手臂道:大人请这边走。

于是,张凯顺着青石板铺的走廊,一步三摇的跟着刘二走进了海城卫所。

一路站哨的军士见了张凯的官袍,皆跪拜在地上行礼,众人穿过院中的小校场,直走了二十步就到了卫所大堂。

大堂从外面看来高大宽敞,两层的楼房建筑,一层是卫所大堂,门口立着四根大柱子。

第二层是阁楼,阁楼造得很结实,四面开有小口,像个箭阁。

若是卫所被围,应当可以做箭塔用。

各个檐角还分别刻了只神兽,年代久了,所以只能隐约认得是龟和骆驼。

屋顶的瓦片也灰暗暗的,似乎多年不曾置换了。

大堂的正门有丈许宽,一丈高,两侧还有两扇半丈宽的偏门。

门前的门坎足有一尺高。

张凯有点迫不及待了,所以,一没留神差点被门坎绊倒。

还好刘二机灵,一把给扶住了。

张凯揉揉脚,咒骂了那门坎几句。

待不那么疼了,张凯推开刘二,就走了进去。

他左右一看,那大厅长约十丈,宽约八丈,足够站满数百人而不会嫌拥挤。

大厅中四方各有一根合抱粗的柱子,两侧各排了一排号牌、水火棍和十八般兵器的架子。

最里面是个一尺半的高台,台上有一张巨大的桌案,案上放有惊堂木与一盒令箭。

左右两边,各有一只小案,三只桌案后各有一张椅子。

大案后的墙壁上是一副数丈的水墨巨画,画了一棵巨松与一只老虎。

画的上面悬挂了一只匾,匾上写了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估计是鼓励武将们都要学习岳飞去冤死吧。

空荡荡的大堂,更加显得宽阔。

张凯行到最大的桌案前放下官印,又扫了一眼大堂,暗叹了一声:好大的一片不动产啊。

低头时,却见案上还浮着一层灰,便伸出食指抹了一下,只见指头都黑了。

不由皱眉与刘二道:这就是本官办公的地方吗?那黄脸的中年汉子刘二,一路谦卑之极,极近巴结之能,听了这话竟吓了个半死,忙跪地颤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这大堂前任的齐大人甚少使用,竟然荒芜了。

小人今日慌忙间得讯,急盼盼的去迎大人,竟忘记吩咐人打扫。

又爬起来将袖子放在椅子和桌面上,卖力的擦了起来。

若不是张凯盯着,估计他会吐上两口口水,好把桌案擦得更亮堂些。

张凯却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别弄脏了衣服,你去寻块抹布来擦吧。

不想张凯如此亲切,刘二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应声去寻抹布。

不过两分钟,刘二一路小跑的回来了,手里拿了块脏希希的抹布与一个有些秃的鸡毛掸子,他躬身道:大人,李千户求见。

说罢去擦干净了椅子和桌案。

张凯正在四处打量这个古旧的大厅,先是看了看堂前悬挂的精忠报国的牌匾,暗道:这四个字写得还算整齐。

又低头看着案后墙上所画的那一只下山猛虎,那虎躯有丈许长,威风凛凛张着血盆大口,扬着铁鞭似的虎尾,两只前爪伏地,一副做势欲扑的样子。

张凯看得正出神,正在数那老虎有多少颗牙齿。

听刘二报有人求见,便走到案后干咳了两声,找了找感觉,才用装满着威严的官话道:嗯,传他进来。

待坐到干净许多了的椅子上,他却发现椅子不牢固的晃动着,不过晃来晃去的还挺舒服,便索性躺到椅子上晃荡了起来。

那李千户应了传,进了大堂抱拳单膝跪地道:卑职李元月见过大人。

说完他就紧紧闭着嘴跪在地上等候张大人的命令。

张凯上下打量着这李元月,见他三十许年纪,整洁的瘦脸上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一身戎装,腰胯长刀,个子虽然不高,却也别有一番威风,行礼恭卑有秩,语气不亢不卑。

大厅内阴凉凉的很是舒服,只是张凯觉得心中闷热,就扯松了胸口的扣子,眯着眼歪坐在案后椅上,正在暗自嘀咕道什么破名字,怎么不叫李过年啊。

接着,他开始构思怎么和这个高级卑职说些什么。

久久听不到张凯令他起身,李元月微微侧起头来,用眼角打量了一下张凯。

见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就是小人得志吧?莫非又是那里的富家子弟,谋了卫所的官职,来发财的?于是,李千户便为士兵们的生计担心起来,还不见张凯令他免礼,转念又想道:莫非他已经被齐家收买了?现下要给我个下马威么?想着想着他就皱起了眉,再一看张凯胸前画得一只张牙舞爪的狗熊,更是一愣,暗道:这不与我同级吗?但看了看案上的大印,只得依旧跪着。

张凯一面构思说些啥,一面正晃得舒服,虽然是用眼角看那李千户,眼睛却好得很,一眼就看到了那轻皱的眉头。

不由心中一阵不快:我怎么也是你这家伙的顶头上司,让你跪一会,竟敢对本上司不满,哼!看我怎么整你。

寻到了案上的惊堂木,举了起来,打算用力击在案上,爽上一把。

看电视上那些老爷们一副拍过之后,很爽的样子,早就想试试了,今天就先拍你了。

便很威猛的坐直了身子,高高举起的手还未落下,就听咯噔一声,那椅子竟不堪折磨,自行解体了。

正在上半身运足了力气的张凯,重重的摔在椅子的残肢上。

哎吆,痛死我了。

这椅子怎么搞的,是不是谁想存心害我。

张凯推开匆忙上前想扶他起来的刘二,捂着屁股,跳着脚的站了起来。

揉了揉发痛的屁股,他又看了李元月一眼。

却见那李元月除了惊叫了声大人后,依旧跪在那里。

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即便是这个姿势,那精壮的身躯仍然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张凯这才醒觉自己现在是这里最大的军官了,却净在部下面前出丑。

于是,就站直了身体,理了理官服,扣好了扣子。

摆了个自以为威武的姿势先和那刘二道:你先去寻两把椅子来,再把这里打扫下。

又与李元月道:李千户请先起身吧。

李千户道了声遵命,便侧身昂首挺胸的站与大堂的一侧,一手依旧按着腰间的长刀,一手扶在腰上。

刘二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新上司不过摔了一跤,却似摔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手脚却不敢怠慢,他不过是个总旗,怎敢不听指挥大人的话。

刘二立刻去内堂搬了两张椅子,一张放在案后,一张放在了李千户身侧。

刘二刚放下椅子,正准备清理破椅子,不料张凯一句话让他变成了石像。

他说了:谢谢。

说罢,就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刘二才反应过来,大人说谢谢?他为何会说谢谢?怎么会说谢谢?受宠若惊的刘二一脑袋问号,飞快的打扫了破碎的椅子后端了两杯茶进来。

张凯坐在案后开口请李千户坐下,李千户短促有力的道:遵命。

然后,他横移了一步坐下,一手扶膝,另一只手仍按在刀上,微微低下头。

望着一副看起来很恭顺的李千户,张凯就问道:本卫都有些什么下属官员啊?怎么就来了你一个?其他的为何不来迎接本官。

李千户想了想,缓缓的道:本卫的管屯指挥齐大人刚刚升任,刚从京师回来几日,还不曾来卫所办公。

局捕指挥刘千钧大人死与建州女真的入寇,职位至今空缺。

朝庭已下旨令一位陈大人补缺,不知为何至今未至。

镇抚是金以升大人今日不曾来。

本卫的儒学教授、训导、阴阳正术与医学正科等官吏另有办公所在,大人若是要见,卑职可以令人通传。

若说下属官员,本卫属有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各有掌印千户一员,卑职正是左千户。

另有左、右、中、前、后五个管屯千户所,各配备管屯千户一员。

千户所下设有十个百户,职官配有:掌印百户、盐场百户、铁场百户各一员。

因耀州、牛庄、沙岭归本卫管辖,还配有管驿递百户、仓、库大使各一员;又因本卫分管盖州有关事宜,特配分守海盖参将一员,海州备御一员。

一大堆官衔听得张凯头晕,便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官啊。

是的,大人。

李元月腹中暗道:最乱七八糟的就是你这新来的指挥和那齐家了。

张凯饮了一口茶,似乎仅有管屯、镇抚这两个官职对他有所牵制,便又问道:那些百户暂且不说,其他的掌印千户呢?钱千户接替战死的刘大人在李成梁将军那里协防,艾千户在校场,麻千户因右屯田千户所有虎害,便带了数人去杀虎了,齐千户在下面千户所清理帐目,本月下旬卑职大堂当职。

大人您刚刚到任,请先好好休息几日,过几日诸位军官聚集起来,再为大人接风。

回答得很清楚,有条有理,这是个标准的封建王朝军人。

张凯心中不由对这个部下有了几分好感,便道:接风就不必了,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亲近。

又奇道:本卫还有老虎?是的,不过并不常见,本卫开卫至今,也不过捉到过十数只。

许多老虎只是冬天山中没有食物才下山伤害人畜,多半开春就会离去。

只是,有只虎白额虎在此盘距了数月,伤了好几条人命,骚扰了屯垦。

麻千户本是猎户出身,已赶去多日了。

张凯想了想问道:这麻千户叫做什么?那里人氏?如何升做了千户的?李千户犹豫了一下,方道:右千户麻干勇本是个山间野人,只是在乡间杀了人,便携了老娘逃到辽东来。

因前任齐指挥喜欢这麻干勇的力气,便赏了军职,让他做了个总旗,十年来,就提拔他做了千户。

李千户的语气中隐隐不甚喜欢此人。

张凯笑了笑:干勇到是个好名字。

他对李千户语气中的不满只字不提,又问道:本卫有多少军士呢?步军两千两百五十,马军七百二十四,军中工匠七十人,马夫、伙夫、随军大夫等闲杂人员与职官共一百一十人,总旗及以上军官一百五十五人,大人亲卫队一百二十人。

共三千四百二十九员。

张凯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现在手底下管着三千多号人,不由得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太爽了!以后这三千多个小卒子随便我怎么摆布。

以后玩什么好呢?张凯暗笑,又装做一本正经的问道:可有空额吗?军队中都有空额的,这是常识,士兵战死、病死或者老死了,军官并不上报,照样领一份粮响,不过都到了少数当官的腰包里。

严重的都可以空上一大半。

但这里是辽东,战事频繁,又是个屯田为主的卫所。

辽东总兵李成梁又是个严厉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有空额两千余。

李千户低下了头,张凯几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次是一个比较模糊的回答,怎么个两千多呢?两千零一是一千多,两千九百九十九也是一千多。

好家伙,悬殊了近一半啊,张凯不满意的说道。

这……,军中马步卒及闲杂人员应有五千六百人,实员只有三千四百二十九人,缺两千一百七十一人。

李元月掐指算了一下,脸都涨红了。

张凯在案后都能看到他那发红的耳根。

张凯又道:你是本地人吗?以前任过什么职位啊?他见这人似乎是个人才,便想了解下他的履历。

卑职是本地人,年轻时在外游荡,七年前曾在广西总兵俞志辅大人麾下任过先峰官。

提到那个广西总兵,李元月突然又立直了身子,表情与语气中还多了几分的豪气。

俞志辅那是谁?没听说过此人啊,张凯想了想,想起个姓俞的名将来,别人恐怕不能让这个武将如此推崇吧,便问道:可是俞大猷将军么?正是俞公。

古代人真是麻烦死了,一个名字不够还要起什么字、什么号,还要别称。

刚刚要是猜错了就又闹了个笑话。

张凯听说过俞大猷这个将军的,民间多有他的传说。

是位仅次于戚继光的抗倭名将。

张凯又问道:那你为何回辽东了呢?在俞将军手下前程不好吗?卑职父亲乃是这海州的千户,当时父亲病重,卑职只好辞去,回来照顾父亲,并且继承了父职。

以他现在身任千户来看,李千户的父亲应该已经病死了,张凯不由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便道:哦,是这样啊!李千户到是个孝子啊。

本朝以孝治天下,此乃身为人子之当所为。

张凯想起刚看到刘二那引路时伸出的袖子上那个大块补丁,就问李元月道:士兵、军官都各拿多少俸禄?马军月支米二石,步军总旗一石五斗,小旗一石二斗,军一石。

城守者如数,屯田者半之。

民匠充军者八斗,牧马千户所一石,民丁编军操练者一石,总旗三石。

百户六石五斗,副千户十四石,千户十六石……。

李元月口若悬河,张凯正在发愣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是米粮或者麦粮吗?张凯问道。

是的,多是小麦、高粱等物,米是发不起的。

一百二十斤粮食啊,不是很多的样子。

够一家子吃吗?只够填饱肚子。

张凯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海城卫地面上,一石米值多少银两?保定附近一石寻常米粮是可以卖上八、九钱左右的,张凯发达以后,就不许孙大爷种地了。

老人扭不过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种上些蔬菜、常用的药草花蕊,轻松了许多,偶尔爬爬山采采药,接了孙儿到膝前,日子过得也很舒心。

米缸空了,张凯也是去买过的,当官之后,薪水多用粮食支付,所以他还不至于连粮价都不知道。

辽东各地二两一钱左右。

海城附近山地多,产铁少粮,运粮近来也不方便。

所以每石二两三钱银子。

若是朝庭补运不及时,辽东各地的米价有时涨在四两至五两间。

粮食好贵啊,要是粮价和保定相似,这三千多人一年只要两三万两银子就可以养活了。

想到各处的产业,张凯又暗道:回头要不要去去买几个侍女呢?算了,老觉得很别扭,放不下来脸干那种事。

几年来,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是那何二的老婆。

急不得,偶是追求质量地淫啊。

张凯出神了好一会才道:军士们都在那里?可方便召集一下吗?新上任的领导要登台训话吧?张凯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李元月道:多数在下面五个千户屯田所屯田,前、左、中三个屯田所离这里不过十数里地,要召集起来也不是难事。

嗯,若是没有紧要的事,就召集一下,本官要见见下属。

张凯已经很会打官腔了,这归功于他的勤奋练习。

李元月道:约么傍晚才能召集大部。

麻千户所在的右千户所离此也是甚远,今天只怕召集不得。

张凯点了点头,令李千户去召集军士,接着刘二又不断来报有各位官员来求见。

看着他们,张凯渐渐皱起眉来,都是些百户,管管钱粮仓库的知事、大使。

几个大员迟迟不见。

一问刘二,管屯指挥齐万庆与镇抚金以升抱病。

中千户所掌印齐万乘在外收帐,海盖参将陈叶生与海盖备御窦前离得远了,赶不及。

后三个到也情有可原,前面两个怎么就一齐病了呢?张凯暗暗有些不快,就问李千户,李千户道:大人虽然是掌印指挥,只是,品级有些低,寻常指挥都是正三品,定是他们见大人品级不如他们,就不肯来拜见。

张凯有些得意的说他是从五品的指挥。

李千户这才暗道:这也太奇怪了,比我还低一阶,这还应该不应该行跪礼呢?各个千户所像是几个大农庄,军士敲罗打鼓的一家家叫人。

然后再一齐赶来,最远的一个千户所离此有一百里,今天估计是不能到城里了。

几个时辰后才陆续叫齐了住在小城附近的军士。

在卫所大院边的大校场上,只见一大群衣着破烂的庄稼汉乱糟糟、叫嚷嚷的等候张凯去检阅。

这人群中只有五六百人穿了号衣,排列的有些次序,还像那么回事。

其他的连土匪都不如,他们穿着各式的衣服,乱起八糟的站做一堆,有卷着袖子的,也有卷着裤腿的,还有光着膀子的。

不少人的手里还拿着锄头、草扒子,甚至还有手里拿着粪耙背后还背着粪篓子的。

哦,那人堆里还有几头背了个袋子的黄牛。

张凯瞬间石化了,过了一会才呆呆的问李元月道:你从那里找来的农民来凑数啊。

他的心情像是个守财奴看到毕生的积蓄被老鼠咬烂了一样。

李元月苦笑道:大人,卑职那里敢啊,这多是屯田的军士。

军法森严,真正肯守城的也就那**百人了,其他的都向前任的齐大人缴钱买了闲,去种地屯田了。

每年领到的军饷,还要被齐大人扣去三成呢。

这**百的守军,如果不是局捕指挥战死,只怕齐大人还不肯凑起来。

张凯又指着那些人道:你莫要骗我,那里有**百?最多六百人。

他语气有些气愤,也不知道心中是生齐指挥的气,还是生气见不到全部的部下。

李千户告罪道:还有一百多在齐大人府上做护卫,他们得的军饷最丰厚,兵器甲仗也是最好,所以渐成齐大人的私兵了,只召集来那几十人。

另有百多人在各处紧要地方巡逻,总不能全叫来啊。

其实这李千户也没说实话,齐府的那一百多人,随齐千户去乡中三分之一,留守齐家大院三分之一,另有三分之一是来了的。

张凯这才点点头,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便关切的问道:那齐大人每年能从本卫得多少银子?李元月见这位张大人如此对贪污感兴趣,心一个劲的往下沉,果然不出所料啊。

不过,他依然说了实话:一人一年要扣去三两银子,或者两石的米粮就可以不参加训练了。

这里有两千多人都交了这个数的。

还有其他的各项克扣,一年总有一万五千两左右。

齐大人死前,尚拖欠了那六百守城军士两个月的粮饷。

到如今,齐大人死去了一个多月了,粮饷还是没有补发。

按例,这个亏空要大人负责解决的。

卑职也正是为此事来求大人,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是要生军变。

张凯听说似乎是要他出钱,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我来解决?那,那个齐大人把钱都弄去做什么了?齐大人娶了五房妾室,在他的家乡通州买了许多的田地。

齐大人本想过两年就告老还乡的,不过他一直舍不得,所以七十岁了,老在任上。

另外齐家老大想继承父职做指挥使的,总要花银子打点的。

李千户索性直说了。

他墨了这么些银饷,也没人告发他么?暗中告状是有的,不过天下的卫所都是如此。

况且齐大人朝中多有打点,即便是有人告状,也被拦了下来。

其实齐大人已经算是好的了,本卫逃亡的军士不是很多。

李元月的话越说越有针对性。

哦,那粮饷一般都是那里来的?军士的粮饷都是屯田的军士屯田所得,自给自足,武备军械也多是自制,本卫尚有一个马场,几片山林、草滩与两千一百倾田地。

这田地本来是有近三千倾的,最好的有几百倾已经被齐大人割占了去,而且强迫屯田的军士帮他耕种。

李元月如实秉告。

哦,吃自己啊。

不过,这么多的产业,士兵应该过得还不错啊。

看来似乎是个肥差,银子没白花,张凯又开心起来。

混口饭吃吧,卑职早已对此心冷了,若是大人能保证本卫在战时能出一千精锐,便是……。

李元月一时找不到妥当的词来形容身为将官的良心这类的话,直说的话,只怕再得罪了这个上司。

他年轻时的棱角,早已被磨得一干二净。

什么杀贼除寇,什么报效朝庭,什么荫妻封子,通通和这些昏官们见鬼去吧。

嗯,本官心理有数,若是卫所参加战事,没有精锐的士卒的话,那可是事关性命的大事。

张凯是记住刚刚所说的一位卫所的高级军官战死。

天色也不早了,张凯隐隐有些饥饿的感觉。

抬头又看见那许多人仍在等他讲话,于是张凯就威武的走上了校场东侧的高台。

台下的士兵们都抬着木然的脸望着张凯。

这个老爷比以前的都年轻哦,看官服的品级还不如齐大人高啊,莫非是新来的千户?不知道这个官的心有多黑。

……。

台下也有些军士在交头接耳的,也有打着饱嗝炫耀能吃饱饭的,也有哈哈怪笑的,不过,多数都哭丧着脸。

打量着这些农民,如果遇到战争的话,带他们上战场……,如果要依靠这些家伙保命……。

乱成这样,只怕逃走都逃不掉吧,想到这里,张凯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凯凡事都喜欢往最坏里考虑一下。

新官上任,张凯站在校场的高台上酝酿了一会,准备想说些杀敌抱国之类的慷慨激昂的话来。

但是,看了满眼都饿得面黄肌瘦的人群,想起士兵领不到薪水都快闹兵变了,寻思着先稳住他们再说。

拿不到薪水,谁乐意再和你干啊。

于是,张凯就对他的士兵说道:本官初来乍到,既然身为诸位兄弟的领导,就要带你们过上好日子,从此以后大家都无须再担心军饷的问题。

本官有酒便与诸位兄弟一起喝,有饭大家一起吃……。

这几句话粗犷直白,最后几句张凯几乎是吼出来的,让人感觉到一股子真诚。

真是个词汇匮乏的家伙,完全没有前几任那激昂、壮观,大讲对皇帝的忠心,有着华丽词语的演讲,不过这段白话似乎很有效。

台下士兵们哄的一下炸了堂,还从来没有一个当官的这么对他们说:本官要带领你们过好日子!平日那些当官的新上任,不勒他们一笔钱做贺礼就不错了。

这当官的莫不是骗他们吧?前几日齐千户正在他们营中开始登记,要每人出上一两银子,给新来的指挥做贺礼呢。

齐千户还说什么,愿者自愿,不愿者也不勉强。

***,谁敢不愿意啊?所以,军士们刚刚还以为是叫他们一齐出来缴纳银子的。

这才搬箱倒柜的寻了点碎银子,揣在怀中,拖拖拉拉的来到校场。

有几个,没有银两,只好让耕牛背了袋粮食来。

也有几个豁出去了,怀里揣了尖刀正准备闹事。

不想,没见到提了麻袋的齐千户的亲兵,也不曾见到管理钱粮的刘知事。

只是见到一个年轻人与李千户站在台上接头交耳的说些什么。

那年轻人看起来似乎是本卫的新任指挥。

许多士兵已经开始猜测,定是他不放心齐千户,怕他私自墨了银两,才亲自出马来收贺银的。

不料,最后竟然没收银子,实在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还说要带大伙过好日子,更加是见了鬼了。

这个当官的莫非是不正常了?是以,士兵们便不信的叫嚷了起来。

也有喊着快发粮饷的,也有叹了一口气终于保住了点余粮的,也有破口大骂的,也有从刚刚一直打饱嗝到现在都停不住的。

台下一瞬间真是百兽齐叫,嘈杂之极。

李元月大喝道:肃静!他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这位年轻的大人,似乎和前几任多有不同呢。

他年轻的时候,正是不满齐指挥所为,才去了南方。

刚刚屡屡翻忌,说了许多直白的话,也是想最多大闹一场,丢了官也无所谓。

士兵们停止了喧哗,他们是纪律很好、很听话的农夫,刚才只是受的刺激比较大。

一个身着短打的中年军汉从走上高台,对张凯行了跪礼道:卑职前掌印千户艾忠见过指挥大人。

张凯远远就看到了他,如果不是他面上坚毅的表情。

张凯也许会以为他是台下众多农夫中的一员。

看上去似乎有四十岁,又似乎足有五十岁。

张凯看着那沧桑的脸暗道:这个艾千户了,一脸吃了一辈子苦的样子,似乎是个很老实的人,不过也许是老黑那种扮猪吃老虎的品种,先观察观察吧。

老黑的表现让张凯随时,对一眼看上去很老实的人提起警觉。

动物的外表,本就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艾千户也很诧异出现了这么脱线的上司,他轻轻与李元月道:这个年轻人,真的是指挥吗?怎么品级比我还低?说话也好似俺以前混山寨时的头领……。

李千户也轻声道:我见了那官印,也跪拜过了,拜职不拜品级,我们是他的下属,当行跪礼。

定是朝庭的圣旨出了差错,才弄错了品级。

两人交情很好的样子,站得很近,声音也很小。

不过张凯耳朵好,偏偏听见了。

巡阅完毕,张凯叫了库吏朱九,要他把卫库中的钱粮全拿出来先补了积欠的军饷。

朱九急得抓耳挠腮,尴尬的道:大人,那仓库里的钱粮早就支完了,如今秋粮未收,库房中是空空如也。

张凯不信,去了几个仓库一看,连老鼠都没见到一只。

心下有些气闷,令人打发了众多小吏与军士散去。

此时已是晚间,张凯也没回卫所官邸,就与艾千户和李千户两人去了城中酒楼,叫了不少酒菜一同喝酒。

张凯掏了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搁,有些气闷的道:好酒好菜尽管上。

坐下后,艾千户先敬了张凯几杯,又说了几句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之类的一钱不值的奉承话。

席间李千户到是一直在想事情似的,很少说话。

叫他和酒也是一干而尽,很是爽快。

酒后张凯趁着几分醉意,叫了他们去卫所谈公事。

喝了口热茶,虽然茶叶很糟,不过热茶下肚感觉腹中一阵温暖,便放下茶杯道:李千户,那库房里怎么空无一物啊?本想补发些钱粮给士兵们的。

李元月看了艾千户一眼才道:库房里的东西,都在齐大人病时,被他家的公子搬回家中去了。

老齐到也留了点压库的东西,可惜他那儿子只当自己要做指挥了,就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能卖的都卖了,好在朝中打点送礼。

岂有此理,也太过分了吧。

那前任齐大人的家在那里?张凯借着酒劲,把杯子都摔了,这不是拆他的台吗?没钱,让他这官怎么当啊。

李千户见张凯如此更是坚定了决心。

现在齐家住在卫所官邸后面不远的大院中,他们嫌本卫官邸太小太旧,十年前在后面那条街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占了不少民宅盖的府地。

李千户说出此话,牙齿咬得紧紧的。

张凯站起来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面对二人,挑了挑眉毛问道:那齐指挥对你二人如何?两人见张凯站了起来,也不敢再坐,都站了起来。

李千户抱拳愤然道:多有责难,若不是卑职与艾千户、钱千户坚持,只怕本卫就成了齐指挥使的私产了。

是以,钱千户被齐大人送去李将军那里去了,名义上是支援李大人抗击土蛮,实际是想赶走他。

这李千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都说了出来。

艾千户不想他如此莽撞,急得暗地里踢了他几脚,但是李千户却装做不知,显然是豁出去了。

张凯一切看在眼里,摸了摸光光的下颌问道:那齐家的两位公子在本卫声誉如何?可称职吗?艾千户见李千户都把事情抖了出来,顿脚哎的粗粗叹了一声气,然后决然抱拳高声道:那两人奴役军士,霸占军中良田,欺压百姓,隐瞒户口,坏事做绝,大人不若为本卫众多兄弟做个公道。

李千户也抱拳行礼,与艾千户一同求张凯主持个公道。

看了看两个苦大仇深的千户,张凯暗道:那齐指挥也是老糊涂了,怎么留了这么两个仇家在手底下,这两人不是在试探我吧?不像啊。

好吧,就为了可以瞎搞胡搞,便赌他一赌。

老子在本卫官职最大,就算出了差错,晾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

其实那齐指挥只当他儿子能接班,就算是外人来任职也是个同道中人,早已收集了两个千户的把柄,正想留给儿子处理掉他们,不想病得急了,没来得及下手。

那齐指挥本来就是外地人,花钱谋了这个职位,十数年来压榨得本地诸多军士苦不堪言,早就有许多人对他不满。

不想,最后这个指挥的位子,又被张凯花钱谋了去。

张凯又了解了下情况,又来回踱了两步,停下来看着二人,决然道:李千户,你带人去前任齐大人的府上,把他贪污的银钱全搜集起来。

过些日子,本卫要改善士兵的生活,修建营房,休整武备,正缺钱用。

哼,老子现在掌了印信和兵权啊,现在手下有两个千户听我的,先下手为强,把品级比老子高又不听话的,都搞下来。

这……,恐怕不妥吧?没有证据的话,那是在洗劫朝庭命官的眷属啊。

李千户发现张凯比他还急,不由暗道,这位大人也太鲁莽了。

嗯……。

抢劫还要理由吗?张凯想了想,也觉得不妥,口气也软了下来。

那两位齐公子还在本卫担任官职呢。

艾千户虽然觉得张凯很对他胃口,他也很想抢齐府,但是现在不是贼了啊,怎么可以说抢就抢呢?总要找个借口的好。

张凯说道:那就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免了,找两个能干的替下来。

简直是乱来,两个重要军官,比他品级还高呢,怎能说免就免了呢?这时,刘二又蹿了进来,行了个跪礼道:大人,齐千户求见。

张凯被吓了一跳,对两位千户打了个哈哈,又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嗯,传他进来。

说罢,张凯回了正堂大案后坐好,两个千户也低头坐下。

刘二就去请了那齐千户过来,那齐千户乃是个四十许的中年人,身材微胖,一脸富态,中等个头,还留了几缕细长的胡须,他身后还跟了个青衣小帽的下人,那下人还捧了个礼盒。

那齐千户看了张凯的官服一眼,便抱拳行礼的笑道:大人,卑职日间在乡下走动,不曾及时拜见大人,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这是卑职的一点小小敬意,请笑纳。

张凯接过沉重的礼盒,当面打开一看,原来是五锭金子,两串指头大的珍珠,一只晶莹翠绿的玉马。

便笑逐颜开的道:这礼物不错啊,本官甚是喜欢。

两个千户听了这话,更是低头不语,暗自担心起来。

齐千户似乎一颗心放了下来,笑得更媚俗了,连连道:大人若是喜欢,小人那里还备了两个侍女,正准备送来伺候大人呢。

张凯听了这话,心痒痒得很,差点就去了抄齐家的想法,心中斗争了一下,想道:抄了你家,什么不都是我的了吗?才眉开眼笑的道:齐千户,你先回去吧,今天天太晚了,明日晚间本官带人抬上两乘轿子,去你府上取那两个侍女。

你且在家里等着本官,不要出去啊。

是,是,卑职在家中备好酒宴,万望大人赏光啊。

齐千户说罢,拿眼白瞟了两个低头的千户一眼,这才得意的退下。

两个千户看了张凯一眼,李千户又道:他们家的下人,也都是以卫所的军士所充。

大人方才所说的事?张凯对齐千户暗有不满,面前二个千户都是跪拜行礼的,只他站着。

他对二人摇了摇手道:本官那是稳着他呢,你们手里可有齐家的罪证?见李千户从一开始就对前任指挥恶语相向,两个千户一直很有默契的样子,应该暗地里收集了一些证据吧。

李千户与艾千户相视一望,咬了咬牙道:卫所的金大人对这些勾当装做不知,也不过问。

不过,卫中掌管钱粮的刘知事在职十余年,应当清楚得很,大人若是不信,拿来一审便知。

刑堂是镇抚金大人所掌,若是对齐家动手,是不是要先争取了金大人?此人贪财好色,也不难收买。

局捕指挥一职按惯例当由掌印指挥暂领。

大人如今手掌大印,兵权、钱粮权、局捕权等诸多权柄在手。

再不动手等待何时?这李千户也是恨齐家恨得深了,也不怕前门逐虎,后门进狼。

一心想先扳倒了老齐家。

张凯思了一会暗道:哼,等把姓齐的一家罪证一搞到手,把他们一家一锅烩了。

又可以弄到一个管屯指挥和一个千户的职位,可以安插些自己人。

这金镇抚待我再想办法搞定他。

拿定主意,是一定要把这个卫所掌握在手中的,所有的绊脚石必须除掉。

于是张凯道:那个金大人暂且不用管他,事后定能从齐家找到他不少短处。

李千户,你速去搜集证据,若是那个知事不招,你随便用刑就是了,务必搜集齐备。

要动手就要快,本官只等你到明日傍晚。

此时已是午夜。

李千户不想如此容易便得了这个命令,松了口气,心下又有些兴奋,迅速的带了两个军士,趁着夜色,悄悄的去捉刘知事。

艾千户也得了令,领了军士暗中看住齐府,莫要走脱了一人。

不过这艾忠要小心得多,先向张凯求了一个盖了官印的文书,才放心的去。

也是这齐家倒霉,齐老爷在职的时候,手段高明,心黑手辣,全卫几千军士被他玩弄在掌股之间,天怒人怨无处发泄,几个千户也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既然老的死了,小的还不成气候,新任大人既不肯和前任穿一条裤子,又嫌他们一家碍事,于是,墙倒众人推。

第二日中午,那齐千户叫管家买了许多酒菜,忙着要大肆操办晚间酒席呢。

他还取了父亲收集两个千户的罪证,正打算晚间与张凯同乐之后,把两个小姑娘一送,再把这罪状一递,哼哼,两个杀千刀的还不手到擒来?哼,那艾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父亲破格提拔了他,竟然不知感激,还多次设法救了那李千户,又与他越走越近,听说还拜了兄弟,这次连这反骨贼一起除了。

齐千户又叫下人去通知了求官不得,正在府中装病的哥哥,也好晚间一同陪新来的指挥大人吃酒。

先打理好这位张大人才是要紧的事,都什么时候了还装病。

看昨日那两个杀千刀的似乎正在挨训,哼哼,定然是那两个穷鬼不知道孝敬啊。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好趁张大人对这两人不满,把他们拿下。

以后这海城卫还不是老齐家的?大不了多分那张大人一些好处就是了。

齐千户想罢,得意的笑了笑,坐在了老齐指挥的太师椅上晃了起来。

他那里晓得大难临头,张凯的胃口可大着呢。

这日傍晚时分,李千户拎了个麻袋来交差。

张凯诧异的问道:你这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嗡嗡的叫。

李千户便把袋子打开,倒出了一个獐头鼠目、奄奄一息的文士来。

李千户一脚踩住那文士,一脸担忧的抱拳道:大人,卑职令那两个军士看住了刘知事的家人,小心翼翼的也不曾走漏了消息。

卑职拷问了这刘知事一夜,他也全招了,只是帐册被齐大人死前烧掉了,这老东西,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事情只怕有些难办啊。

听了这话,张凯也头痛起来,没有证据,如何把那金镇抚拉上贼船呢?他原地转了几个圈,突然上前问那个奄奄一息的知事道:你想活命吗?那装死的知事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翻身跪在地上,又从李千户脚下挣扎着爬了出来,抱着张凯的脚,结结巴巴的道:小的……想活……活啊,大……大人饶命。

见这刘知事如此贪生怕死,张凯笑道:想活命就好办,那你还想不想保住官职呢?刘知事小鸡啄米般的磕头直道:想……啊想啊……,小人定……定为大人做……牛做马。

张凯笑得像朵花似的道:那好办啊,就给你个做牛做马的机会吧。

大人让小人往东,小人决不往……往西,只求大人给小的留一条活路。

见有了活路,刘知事也顾不得痛了,连话都说得利索起来。

那齐大人以前做的帐册,你还记得吧?张凯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那刘知事撅着屁股跪在地上,闻言,抬了头翘着颤抖的鼠须,挤着小眼睛苦笑道:那帐册数目甚多,时日又久了些,小人记得不甚清楚了。

记不清放那里可以仔细想想吗,你把那帐册放那里去了呢?张凯的声音甜得要死。

李千户听得突然打了个寒颤。

帐册?帐册被齐大人烧了啊,他死前当着两个儿子和卑职的面烧成灰了啊。

刘知事一脸的不解。

胡说,明明还有个副本。

张凯突然翻脸怒喝。

没……,没有啊。

那帐册是我亲手做的啊,那里有副本……。

刘知事苦恼得想了好一阵,这才更加确定的道。

张凯一脚踢翻刘知事,怒目金刚般的大喝道:哼,你是不到黄海不死心啊!你刚刚不是说有一本副本吗?你若是想不起来,那就没机会做牛做马了。

本官给你时间仔细想一想,毕竟那是靠你脑记回家又记录下来的,难免有点误差。

只因为你是忠于朝庭的,所以保留了这本副册,是要扳倒那个大贪官的证据。

所以,本官才给你时间,让你慢慢的想……。

那想字拖了老长的音。

刘知事毕竟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道:小的晓得了,晓得了,马上去找。

说罢,爬将起来,步履蹒跚的去了内堂取了几本空白的册子和文房四宝,伏在小案上如行云流水般墨写了起来。

李千户这才恍然大悟。

张凯见那知事识趣,便拉了李千户道:万事具备,你去叫艾千户把那齐府上下捉个一干二净。

财物也要清点好。

回头,本老爷要升堂办案。

李千户叫了军士,急急去了。

张凯则亲自监视那刘知事墨写帐册。

半个时辰后,李千户与艾千户回来复命。

艾千户道,那姓齐的一家全数捉了,一个都没走脱,连那刚从京里回来的齐家大公子也捉住了。

张凯连连点头,夸他能干。

他那里晓得那艾千户怀中还揣着几封书信与供词没拿出来,那些东西的一部分是说那李千户早有谋逆的心思,私下里话语屡屡针对朝庭,屡屡针对长官。

另一部分是揭露那艾千户原名叫曹上用,在十年前原是个江洋大盗,手中有数条人命,还做过山贼,诸多罪状条条在目,还有一张画了他面目的榜文。

初从齐千户怀中搜到这些东西时,真是把艾忠吓了个半死。

暗自里庆幸李千户当值时没去偷懒,先遇到了张凯,幸好李千户性子莽撞,这位张大人更莽撞,幸好先动手了一步,不然,两人与齐家两位的境遇怕是要掉换一下了。

事后,艾忠拉了李千户,一同去偏僻处烧了这几件东西,又卖了个人情给李元月。

李千户回道,已令可靠人手对其家财严加盘点,定不会出差错。

张凯连连点头,令他加派人手,互相监督,从速清点。

一天一夜的工夫,那刘知事才墨全了四本帐册,跨度十九年,笔笔在帐,捏造的天衣无缝。

人类真是潜能无限啊。

翻着帐册,张凯如此感叹道。

检查了帐册,很满意,张凯拍了拍刘知事的脑袋,高兴的道:你终于找到了。

然后打翻了一壶茶在几本帐册上,忙道:哈哈,不小心。

那里是不小心,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了。

然后,又令那刘知事把帐册上的茶水吹干。

刘知事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先是从家中的床上被捉出来打了个半死,又是两天两夜未睡,秉烛夜战,才把帐册编整齐了,这又要用人造风把那帐册弄旧了。

真是苦死了。

打那以后,面对张凯,他比孙子都乖,果真是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到了中午,李千户进了大堂,见刘知事又累又饿,撅着两片干裂、肿大的嘴唇,正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吹那几本帐册。

不由有些同情的道:大人,让他歇会吧。

刘知事早已乏得神智不清,也没听清李千户说了啥,就怕得立刻道:不累、不累,小的继续吹……。

那声音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张凯见他嘴都吹肿了,而且干裂的向外翻着。

刘知事刚开始吹的时候,还时不时喷出点唾沫,或者吐个泡什么的,吹了几个时辰刚吹干,就又被张凯打翻了一壶茶水在上,那张肿嘴是吹得一点水份都没了,面色也白得开始发青。

张凯便笑道:那就让你歇息半个时辰好了,待会喝杯水继续吹。

刘知事强笑道:谢谢大人。

便倒在案上睡着了。

连带着那李千户也开始怕了张凯。

到了晚上,刘知事又是碾压又是用锤子咂,终于把那帐册弄得像是翻过了几十年的黄色书刊一样。

张凯很满意的拍了拍刘知事的头道:以后好好干啊。

刘知事这才吸了口气,把心放下,到堂后蜷着身子睡觉去了。

于是,张凯升了堂,叫人把齐家二位公子押到大堂上。

两个公子在家中空着肚子等张凯去吃酒,等着等着,谁知道竟然是姓艾的破门而入,全家老少被捉了个干净,一起枷住了囚在牢中关了一天一夜,也不曾吃到一口饭一滴水。

两人头晕木眩的带着铁枷,步伐不稳的被拖到了堂下。

张凯喝道:你们快唱威武啊。

两排拿了水火棍临时客串衙役的兵丁这才一齐喊起来,压送犯人的军士上前,对着两个不服的人犯腿弯处就是一脚。

齐二被一脚踢倒后的跪在地上,他怒视着张凯与两个千户,口中更是不服的道:你这指挥品级尚不如我兄弟,有何权利捉我全族,抄我家产?张凯举起官印,笑了笑道:权利?你们齐家又有何权利吞并军屯良田?又有何权利克扣军饷?又有何权利向军士卖闲?给我掌嘴。

说罢,张凯丢了只令牌。

齐大又不服的道:若是过堂也当是都司镇抚文官的职权,你又有何权利审问我兄弟二人?张凯本着脸,冷冷的道:本官手中握有军权,就有权审问你们兄弟。

两个壮硕军士捉住了齐二,另一个用令牌抽他嘴巴,抽得劈啪作响,打得那齐二是牙齿松脱,满嘴是血。

齐大怒目瞪着张凯,齐二虽被抽了十下嘴巴,依旧目光怨毒。

张凯便皱了皱眉道:他们辱骂朝庭命官,先打四十大板。

说罢,又扔了只令牌在堂下。

大公子更是不服的喊道:那里有骂?张凯不屑的道:你心里有骂,我听到了。

打,给我使劲打。

那些士卒平日就受够了齐家的盘剥,便踊跃的把二人按倒后扒去了裤子,用足了吃奶的劲打,棍棍打实,下下到肉,不过十几下就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绽,昏死了过去。

见状,张凯忙叫了停道:先泼醒了再打。

昏了再打有什么用?你们没打过人啊?几个士卒惭愧不已,去拎了水桶把两人泼醒了接着再打,如此折腾了三回,四十下早过了。

张凯只是喊使劲打,众人也不敢停,都打得没力气了。

张凯又叫换人接着打,那两位公子现在连瞪张凯的力气都没了,大公子那里吃过这等苦,就有气无力的哀求道:大人别打了,要卑职招什么,卑职什么都招。

张凯便道:那你说,你和你老子一共贪污了多少银子?大公子道:这个不晓得,每年进项甚多,帐册又烧了,实在记不起来了。

约么有十万两吧。

张凯翻了翻帐册,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少?光是你们陆续侵吞的七百倾军屯良田一年就足可收益七八万石的粮食。

这陆续十几年,怎么会只有十万两?打,给我继续打。

齐二那里受过这等罪,当下也全招了,他口齿不清的道:那里有七八万石那么多,那些贼配军个个怠工,多年不曾全种,十几年来那几百倾地也不过收入十万两银子。

又吃了几板,大公子慌忙道:大人说是多少便是多少。

张凯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还诬赖你不成?使劲给我打。

听了这话,大公子急叫道:一百万两,一共贪了一百万两。

张凯翻了翻手里的帐单道:如果不算你们贪墨的那几百倾地,一共只搜出来十五、六万两银子的家产,那里有一百万两那么多?多了,多了。

给我打……。

大公子忙道:那就贪了十五万,不十六万两。

张凯又拿了几本帐册道:不对啊,这里边还记录了你们送礼送了有十几万两呢,挥霍了十几万两,怎么不说实话?给我打……。

又吃了几棍,大公子立刻改口道:一共贪了四十五万两。

送礼送了十五万两,挥霍了十五万两,余下的都在家中。

张凯立刻又翻脸不认人道:那里有送礼,明明是你们父子三人全部挥霍掉了。

再打。

这主要是因为张凯突然考虑到,如果把朝中收礼的大臣都捅了出来,不光是这事会闹大。

只怕,他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大公子哭着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翻供,还不成吗?轻易便刑求了供词,张凯暗道:怎么这么容易就全招了?我还有许多手段没使呢。

李千户附耳道:大人,这般严刑求供,若是他们到了大理寺就翻供了怎么办?张凯道:天高皇帝远,我那里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玩以德服人的游戏?招就招了,不招就卖给女真人做奴隶好了。

再说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全丢在家中,就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啊,有什么好怕的?虽然是强行逼供,但张凯还是有着一个时代一个作风,反正他们是坏人,怎么对待都不过分。

等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刑讯完毕,二位公子画了押,张凯便令人去请镇抚金以升金大人。

那镇抚金以升是个南方人,身材瘦矮,留有几缕细长的胡须,三十许的年纪,勉强算是高拱的一个间接门生。

他中了举人以后,考进士不得中,只好花了些钱财,捐了个官职,几年钻营,才混到镇抚的职位。

若说他是高供的门生,只怕高供是不晓得有他这个人的。

不过,因为是走了高供门下弟子的路子得以有今日,所以,平日里他总是喜欢以高供门生的身份自居。

金以升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又胆小如鼠,傍晚时听仆人急报齐家满门被捉了个干净,心中忐忑不安了半天。

听说是新来的张凯张大人下的令,这张大人才来了两日,就把前任一家满门老小捉了个一干二净,定是早就预谋好了的的。

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害怕,不知道是不是会被齐家连累。

又是忙着写信去朝中求援,又是备了礼物。

忙到夜里也没工夫睡觉,突然,听仆人金福禀报,有军士来到府上请大人,他害怕的把老家人金福拉了过来,抱住金福双臂道:若是我这一去不回,你就拿了这信去京城找王希烈大人救我,这里还有两千两的积蓄,到时用来打点一下。

我这一家老小,就拜托老哥了。

说罢,眼睛已经红了。

金福都六十岁了,这是第一次被金大人抱住,也是一阵感动的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奴这就去菩萨面前给老爷企福。

金以升腹中苦笑:那泥胎有什么用。

哎,也罢,是福是祸也要去走上一遭。

说罢,从了军士,坐了顶轿子,不一会就到了卫所的大堂,见那堂下伏着两个披头散发,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物,他也不敢拿正眼看,依稀认得是齐家那两兄弟。

见过张凯,金以升强笑道:前几日,卑职身体多有不适,未曾来见过大人。

还请大人恕罪。

张凯见他态度谦卑,很是满意,就让他坐在一旁听审。

其实早以审过,就等收监了。

那齐家的两个公子,见了金大人,便乞求的看着他。

金以升自保不及,那里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更是抬了头,装做看不见。

齐大、齐二这才死心,被张凯又审了一遍。

还好供词他们也背熟了,没吃什么苦就过了。

张凯问金以升:如何?金以升那里敢有意见,尴尬的道:大人明鉴,审理得一清二楚,这两个确是万恶之徒。

于是又是哭诉这二人如何如何的不法,他平日也听人说起过这两人的坏事,也参与过几件。

所以,哭诉得有摸有样,就差求张凯让他做个污点证人了。

两个犯人都听不下去了,叫嚷了几句,都被棒子打住了。

最后张凯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把二人押了下去。

既然金以升同意他的判决,那么,两人供词中关于金大人的部分,可以留下来。

张凯把供词拿给金以升观看,与金以升道:这齐家,自他们父亲开始,陆陆续续从本卫搜刮了几十万两银子,使得本卫武备不整,军心不齐,他们还鱼肉乡里,百般奴役军士,实在是罪大恶极。

所以,在李千户的告发下,刘知事翻然悔悟,提供了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

金大人您这才加以审理,还请金大人写上一份奏折,也好上报朝庭啊。

金以升心中稍安的笑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本官定然字字揭露他们的罪行。

把大人的功勋一同上报朝庭。

张凯笑道:这个自然,那就麻烦金大人了。

本官劳累了一天,便先去休息了。

说罢就去了堂内看那抄来的财物去了。

金以升心下稍安,就见到李千户正瞪着他,也不敢瞪回去,低头暗骂:这个混帐,早就知道他会把老齐桶出去,早与老齐说,把此人调去李成梁那里送死。

老齐竟然说什么此人头脑简单,不用担心,还说他早有准备,这下一家老小都毁这家伙手里去了。

却不敢有半点含糊,回家写了份奏章.不亏是举人出身的文人啊,一篇奏章,把张凯夸得一朵花似的,如何如何的赤胆忠心,如何如何的不畏强暴,如何如何的财物美色当前而心智坚定……。

只怕这大明朝的第一圣人非张凯莫数了。

张凯原来还想打齐家丫环的主意,被他这么一夸,反而不好意思了。

便大义凛然的把那几个哭哭啼啼的丫环放回了乡下,给了些钱财,又找人给她们寻了老实可靠的丈夫。

暗自又安慰自己般的嘀咕道:反正一个个都长得像河马似的,留着祸害别人吧。

不过意外的收获是,张凯的声誉在这海城卫飙升,众多军士与百姓都当张凯是青天大老爷。

其实,也不过是百姓们需要一个官方偶像罢了,至于那些事是不是真的?谁在乎啊。

这日清早,李千户急急跑来找张凯,张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很不高兴。

责问李千户道:怎么了?莫非是那二人越狱了吗?他也不想想,屁股都打烂了,怎么跑啊。

李千户忙抱了拳秉报道:那二人虽未逃脱,不过有人纠集了百余名军士要来救他们。

张凯一惊,问道:可是那麻干勇么?他把老虎杀掉了?正是他。

卑职听右千户所的屯田军士回报,那麻干勇带了几个士兵去林中杀虎,不想大意了,竟然窜出两只大虫来,几人多有伤亡,两只大虫也被麻干勇叉伤,只是慌忙间,麻干勇跌下了山坡,几个士兵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敲锣打鼓才把两只大虫惊走。

麻干勇在那右千户所养伤,听说齐家二人被大人捉了,就蛊惑了一百多兄弟要来救人。

李千户微微的皱着眉。

张凯笑道:哦,齐老贼不是闹得天怒人怨吗?怎么还有数百人为他卖命?老虎没杀掉啊?也不怎么样的一个家伙,用不着担心,张凯这样想。

那齐老贼虽然克扣军饷,不过总有些心腹,那麻干勇多次受他恩惠,还有几百个被他养熟了的手下,平日里麻千户与他们称兄道弟,一起喝酒闹事。

如今他要救人,总有些不怕死的肯从他。

不过一百多人罢了,这城里还有近千名守城军士,还有你们两位千户,还能怕他不成?李千户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麻干勇虽然没什么头脑,但是一身蛮力这海城只怕无人能及。

就他一人,抵得百名军士。

不然,齐指挥怎肯屡屡施恩,想方设法的拉拢他。

李千户看张凯也吓得一愣,停了一会又道:若是我和艾千户连手,也能挡住他,这一百多人镇压下去也不是难事。

只是,这事闹得大了,守城军士必然多有死伤。

本卫尤其多缺人手,出了许多人命,明年的屯田只怕更差。

尤其这等上百条性命的大事,只怕会被人利用啊。

张凯一想:是啊,若是死了几百人,这事就闹大了。

齐家在朝中也是有靠山的,被人利用说我陷害前任,造成不满的百姓军士暴动,派人下来处理的话,那就麻烦了。

现在是齐家一案的紧要关头,要低调处理此事才好。

想罢便问道:你可有什么计策让他们束手就擒吗?李千户摇了摇头道:这等妙策没有,卑职已经想好作战计划,实在不行,就把这等不知好歹的混人全杀了。

事后就说齐老贼的家仆造反,要救主子就是。

要死几百人啊,不行。

张凯心中不忍,这百多人多数没有什么劣迹,他还真下不了手。

张凯穿了官服,令刘二去叫了艾千户,与李千户去了大堂等候。

过了小半个时辰,艾千户才不慌不忙的走来,进了大堂,见张凯愁眉不展的,就笑了笑问道:大人可是为那麻蛮子所困?张凯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计策活捉了他们吗?艾千户坐下来,笑了笑才道:那是当然,那麻蛮子仗着力大无穷,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定然一口气直接从东门杀进来。

我们在一路两侧多挖陷阱,多备绊马索、绳套与鱼网,再令数十弓手用软弓、药箭一路埋伏。

只怕麻蛮子杀到卫所大门,三亭人马就去了两亭。

再把大门一开,这门里再挖个大坑,准备几十张鱼网,等他们跳进来就是。

李千户舒展了额头,拍了拍大腿笑道:若说行军作战,我等不如钱千户;若说训练士卒挑选精干,你们不如我;若是比力气,谁都没麻干勇大;不过,若是用起阴谋诡计来,只怕谁都要栽在你手里。

张凯也连连笑道:好计策,好计策,就这么办了。

于是,张凯令李千户挑选了五百精兵一路埋伏,又去海城河两岸的渔家征集了十数张鱼网,不足的又以绳结网代替。

再令艾千户沿路设了陷阱,整个海城就这么忙了一天一夜。

次日中午,那麻干勇身着一身山子纹盔甲,骑了匹黄色的高头大马,带了二十个骑兵与一百多步行的手下一路叫喳喳的杀到了海城的东门。

却见东门大开,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脸上有几颗白麻子的百户有些心惊的和麻干勇道:麻兄,这只怕是有埋伏。

我们不若走城墙东边的那个缺口进城吧,在那缺口下垫些土,就可以轻易入城了。

麻干勇抡着两只一百斤的大锤笑道:聂老弟过虑了,这张凯定是害怕得想学诸葛亮呢,大家不用怕他。

就算是埋伏,也不用怕,老子打了十几年的猎,正是下套的祖宗。

弟兄们,跟我杀进去,捉了那个狗屁指挥。

说罢,一马当先冲进城去。

聂百户与那众多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齐发了一声喊,杀啊……。

就跟着冲了进去。

一路上只听扑通……扑通……的声音,不停的有人掉进陷阱中,也不停的有人马被绊倒。

有几个殿后的就不得不停下来救人。

周围则时不时有几只冷箭射过来,多数射在这些叛军的大腿上和屁股上,中箭的开始行走不便,有人渐渐落后。

突然,周围的民宅会门户大开,冲出来几个手拿大棒,长勾子,鱼网的军士。

他们把落单的叛军勾倒以后,或者网住,或者用棒子打晕,或者冲上来按倒了拖着就走。

很快,街面上就冷清多了。

麻干勇马快,已经冲到了半路,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这才感觉不妙。

便领手下们结了阵,慢慢的走。

又走了十几步,突然有人用弓射来几个冒烟的东西。

那白烟很呛人,不停的有人咳嗽,又是几包东西在他们头上炸开,胡椒面和石灰粉纷纷而下,呛得众人不敢呼吸,不得不散开离开那片地方。

再一清点,又少了十几人。

背后突然两箭射来,一只正中麻千户的左臂,一只从他屁股盔甲上弹落了下来。

麻千户恼怒之极,拨转了马头,提着锤护了脸,带了几骑砸碎了门板,冲进放箭的宅子,放冷箭的军士却早就跳墙逃走了。

待出了院来,外面的手下却又少了几人。

只是,海城小得很,一路再走几步一转过街角,就到了卫所门口。

麻千户被熏得两眼发红,他下了马,抡着锤子就砸大门,一面砸一面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只会放冷箭放屁熏人的畜生,有胆的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张凯也穿了一件覆盖全身四分之三的重甲,那甲足有四五十斤,弄得他几乎不会走路了。

两手正提着盔甲的下摆,不料,被麻千户锤门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

那巨门虽然从里面用木头顶住,还有几个军士顶住。

在麻蛮子的锤击之下,两扇门剧烈的震动起来,一下紧过一下,不时有一两个军士被震得晕头转向的倒在地上。

他们扶好头盔,爬起来继续顶着门。

不一会就有人被震得开始呕吐了起来,只得再换人顶着。

锤了几十下,门上被砸出了个大坑,麻干勇也累了,就喘着粗气看了看他的下属,见只有四十人左右了。

其他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被这个小城吃掉了。

那个麻子百户一直紧随麻千户左右,所以没被捉去,见状,他忙打开了一个马扎让麻千户坐下休息休息。

其他的军士找了几根粗大的木头开始撞门。

麻干勇歇了一会,恢复了气力,把左臂中的那只小箭揪了下来,聂百户慌忙给他上好药,正想包扎一下。

麻干勇却道:不妨事,这箭细得像牙签,屁用没有,定是造箭的被那指挥吃了回扣。

说罢,哈哈大笑了几声。

麻子百户屁股上也中了两箭,他也笑了笑道:是啊,这箭就是中上几十只也死不了人。

周围的军士也哈哈笑了起来,也有几个左右一打量,发现少了一多半的人,才笑不出来了。

里面的人听着,乖乖的把齐家两个公子和那十几万两银子都交出来,本千户饶你们不死。

麻干勇中气十足。

听到有十几万两银子,那几十人的士气又高昂了起来,也齐齐高声叫骂,撞门也撞得更起劲了。

张凯听那声音听得心慌,提着盔甲下摆,爬上了阁楼。

他远远的看了看大门口,见只有几十人,这才送了口气,见那门口有个白脸的汉子门户大开的坐在门口。

就问一同躲上来的刘二道:那汉子就是麻干勇吗?刘二伸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道:没错,这海城卫就数他的脸最大了,就是他。

张凯暗道:我本以为他是个黑脸的,没想到脸比我还白。

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见那身高体壮的麻干勇即便是坐在那里也让人感觉到卧虎一般的危险。

麻干勇感觉到似乎有人偷窥他,抬头看了阁楼一眼。

张凯被那两只铜玲大的眼睛发现了,吓得心儿狂跳,觉得不爽,就冲楼下的李千户道:叫几个弓手上来,给老子射他们。

李千户点了点头,叫了六个弓手,拿了软弓与药箭上了阁楼,开始狙击门口的暴徒。

那麻千户不耐烦的挥舞着蒲扇似的右手,像赶苍蝇似的把药箭纷纷拍落在地。

张凯看得暗暗咋舌:好厉害的家伙啊。

几个残余的骑兵见状,慌忙下马举盾立在麻千户身前。

见射不到人,张凯就让弓手停了,拿了鱼网去下面等着。

本也是为了不射死人,才用这等软弓,射速颇高,近程准确也不错。

只是一远,箭就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不过几分钟,那大门就被撞得不成样子,门后的军士换了好几拨,早已顶不住了。

张凯咬了咬牙道:放他们进来。

门后的军士得令,纷纷从两侧跑开,三五一群的拿了勾子鱼网,等敌人冲进来。

不过三五下的工夫门就被撞开了。

那些叛变的军士丢下木头,结成一个圆阵,立着盾牌,提着钢刀、长枪,纷纷狞笑着,眼神凶狠的冲进了卫所大院。

扑通……。

一声,这些悍匪大半掉到一个丈深的大坑里,下面被压住的爬不起来了。

能爬起来的也跳不出来了。

几张鱼网撒到了坑里,罩住了他们。

麻干勇最后一个进了大门,见人手又少了大半,皱了皱眉,也不甚在意。

张凯从阁楼上得意的笑道:麻千户,你的手下都被捉住了,你投降吧!本官答应你不会亏待你和你的手下。

麻千户却瞪了张凯一眼,举了两只大锤,怒吼道:狗官,老子还有这两只锤子呢。

张凯心中一阵害怕,强笑道:都出来吧,围住他,谁捉住这麻蛮子,本官赏他一千两银子。

埋伏的军士纷纷从大堂中走了出来,足有上百人,那门外埋伏的军士也陆陆续续的从进门来,密密麻麻的围住了这剩下的十几个叛军。

那些叛军见如此多的埋伏,也绝望起来,眼神渐渐疯狂。

不过,那麻脸的百户突然间眨了眨眼,跪倒在地上,他与麻千户道:千户,不对啊,我腿麻了,头也晕,定是那箭上有毒。

其他中了箭的叛军渐渐感觉不适,纷纷倒地。

麻干勇感觉到那中了箭的左臂也开始麻了起来,看了一眼张凯,怒吼了一声,右手抡着一只锤子,以双脚为圆心,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撒手扔了出去。

见那锤子直奔他而来,张凯吓得魂飞天外,还好他反应力不错,急忙趴到了地上。

那锤子把窗口砸了个大洞,又飞进去十几尺远,砸在一根柱子上,砸得柱子晃了两晃凹了一大块,锤子这才落在地上,轰隆隆的滚了两滚。

张凯出了一身冷汗,见那麻干勇还有一只锤子,便留意他的动作,准备再次卧倒。

谁知那麻千户左手一伸就从人群中夺了一只长枪,他大喊了一声,抡锤舞枪冲进了那围住他的人群中,一路如猛虎入羊群,中枪者立倒,中锤者立刻身体凹下一大快,飞出丈外不知死活。

残余的几个叛军纷纷挥舞着兵器,护着麻千户的两侧,一起往前冲。

不过,他们可没麻干勇那般的攻击和防御,没冲多远就纷纷被勾倒网住,捆了起来。

张凯看直了眼,见那麻干勇一路杀入了大厅。

他突然想起一事,伸手摸了摸腰间,啊,穿盔甲的时候嫌那火枪放盔甲里面太不舒服,所以拿了出来,本来想插在外面,但是走了两圈耍了耍威风又把这事给忘了。

见那麻干勇杀出人群,就要奔阁楼上来,张凯吓得准备翻窗跳楼去取火枪。

不料麻干勇身后突然杀出一个人来,一刀劈向麻干勇的肩膀。

那麻干勇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一锤向后砸向那刀。

那人是艾千户,他手中的钢刀吃了麻干勇一锤,立刻弯折,飞脱了出去,艾千户的虎口也是血如泉涌。

他抬头又见麻千户一枪刺来,急忙就地一滚,勉强躲了开去。

麻干勇正准备上前杀死艾千户,不想面前晃过一片枪影。

他躲开一枪,看清来人,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李千户。

说罢,一锤当头砸去,李元月向后一跳,转身又是一枪刺出,猛如毒龙出海一般。

张凯又看了几眼,见李元月被麻干勇杀得是左闪右避,不敢硬接,就拿定主意随时准备跳楼逃走,又见到艾千户寻了一只钢刀,左手持刀,分了麻干勇几分攻势,一样躲躲闪闪的不敢硬接。

麻干勇不肯久缠,突然一锤脱手,直奔李千户。

李千户躲避不及,便举枪一档,枪杆中锤立断,那锤也偏了一偏擦肩而过。

李千户的右手立刻垂下,左手握着断枪杆强自注释着麻干勇,一张脸痛得蜡黄,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艾千户见状后退了几步,混在军士中间,指挥着几个军士悄悄从后面围上来,举了鱼网要撒,麻干勇突然枪交右手,单手持枪,猛的舞了一圈,在一呼一吸间,就对着周围拿鱼网的军士又刺出了五六枪。

那围上来的军士立刻倒了十几人。

张凯看得心儿狂跳,厉害,这家伙太厉害了,万夫不挡之勇也不过如此吧。

周围的军士全都怯了胆,只敢远远的围着。

艾千户又退了几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紧张得要死。

麻千户猛的向右做势欲冲,那右侧的军士吓得立刻散了开去。

麻千户退后一步大大咧咧的站着,仰头一阵哈哈大笑,左手叉腰,右手拄枪在地。

没了救命的火枪,张凯汗如雨下,暗道: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缠。

早知道就把那药箭的毒加倍了,当时是不想毒死人,才用了麻千户稀释的独门毒药。

救了人,把毒血一放,吃些解药过几日就好了。

谁知道这药对这大虫根本就不起作用。

再四处一打量,本想逃走算了,却看到了那只锤子,于是,张凯就去提了起来,好沉啊。

他双手用力,把锤子提到了楼梯口,见那士兵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远远围了一个大圈。

李千户早痛昏了过去。

艾千户正背对着麻千户,从地上捡了一张鱼网,谁知道打开一看,竟然破裂了。

又寻了一个还算完好的鱼网,抬头就看到了张凯,便与张凯相视苦笑了一下。

张凯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锤子,又指了指艾千户手中的网子。

艾千户会意的点了点头,张凯便把锤子从楼梯滚了下去,发出咣当,咣当……。

的巨大噪音。

大厅中的众多军士除了受伤的呻吟声,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了这么大的动静,有几人便转脸看去。

那麻千户也忍不住戒备的看了一眼。

他身后的艾千户却把网一撒,大喊道:快撒网。

麻千户在那网到身边才听到大叫声,伸出左手想抓鱼网,不料左手已经麻木了,这再右手举枪去挡,不及之下,被罩了个正着。

张凯慌忙大叫:按住他有赏,有赏。

几个机灵的士兵,忙也将网子撒了,然后冲了上去抱住麻千户的右臂。

有几个拿了棍子狠狠的敲麻千户的脑袋。

麻千户吃痛,大叫一声,右臂一抖,甩了两个人出去。

但是后闹勺又挨了一下,眼前一黑,被数人缠住按倒在地上,几十人扑了过来,压在上面,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见制住了麻千户,张凯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早已出了一身汗。

那许多军士把麻千户压得昏死过去才敢起来。

纷纷去找了又粗又结实的绳子,把这个危险人物严严实实的捆了一百多遍,捆得像是根线轴一样。

过了一会,张凯下令把那麻千户倒吊在大厅中。

叫了大夫医治伤者,李千户的左肩胛骨断了两处,接骨的医生不敢含糊,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了半个时辰才打好夹板。

李千户痛得是死去活来,若不是口中咬着东西,还喝了些烈酒,只怕牙都咬碎了。

大厅中一片狼籍,艾千户坐在一张椅子里抓着只茶壶,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着凉茶水。

张凯正躺在案后的大椅中看着被捆得粽子般的麻千户,听到艾千户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就转过头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这蛮子好生可怕。

艾千户叹了口气道:死了十一人,伤了三十个,若没有元月拦着,死得人只怕更多。

张凯打了个寒颤,又道:这么勇猛的家伙,杀了有些可惜。

你可有收伏他的办法?艾千户想了想道:今日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明日再想吧。

张凯好不容易笑了一下道:也好,先吊他一日。

第二日,麻千户的左臂肿得像水桶似的,张凯这才令人给他放了毒血,喂了解药,要不是他身体壮又被捆着,血流不畅,差点就不治了。

艾千户背地里和张凯说道,他肯吃解药就有希望了,这说明他想活啊。

艾千户便令人去接了麻千户七十岁的老娘和他的两个老婆、七个孩子。

轮番的劝说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半死麻千户,连劝了几日,几个女人一刻不停的哭哭啼啼,念紧箍咒似的,麻千户被烦得脑袋都要炸了。

张凯又答应他不再追究他手下的兄弟,麻千户这才发了毒誓,温顺的降伏了。

解决了麻千户,张凯令他继续去右千户所镇守。

那聂百户与几个士兵赶了辆大车,把行动不便的麻千户运走了。

本想留他在身边做护卫,但是那日麻千户须发皆张,大发猛威的景象在张凯脑海里挥之不去,老觉得他太危险了。

但是本着用人不疑的精神,也没把他的家属留在城中。

张凯拍了拍腰间的火枪,喃喃道:大不了再捉他一次。

说完,咣当一声,艾千户已经打翻了茶杯,额头上冒了一头的冷汗。

清点了那抄家抄来的十余万两银子,张凯便叫了两个心腹千户,与他们道:这些本来就是本卫的财物,不若拿出来补齐了拖欠的粮饷,修理营房,再休整休整武备,多训练些士卒。

张凯心想,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反正他已有不少的财产了。

这些都是卫中士兵的血汗,张凯看着这许多财物,手却无论如何都伸不出去,只好全部充公,放进了卫所的官库。

两个千户本来以为这些财物,多半都会被张凯纳入私囊,不想张凯竟然真的要全部都拿出来公用。

均是感动之极,给人做了几十年的下属,终于遇到个一心为朝庭的大人了。

于是,李千户忙道:大人,这笔钱财数量甚大,还是要上奏朝庭请下旨意才好。

张凯这才想起来还要等朝庭的复判呢,若是齐家二人无罪释放,只怕他的罪过就大了。

想着想着,心中就有些烦躁,便道:先拿出来用一些,晾朝庭不会全数征去。

两人称是,去寻刘知事策划公事去了。

刘知事正撅着还没消肿的嘴巴在喝稀饭,见了这两个煞星风风火火的冲进他家,吓得差点被稀饭呛死。

张凯便去写了信使信鸽送给孙老大,让他多送礼物,找几个用得上劲的人重点突破。

一定要摆平这事,非定了二齐的罪不可。

孙老大接了信,吓了一跳,这位爷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那里有刚上任就端了前任一家的道理?这可是犯了官场的大忌。

慌忙间令何二在京城百般走动,往那大太监孟冲、冯保身上使了不少银子。

大理寺的九卿,他也花了大价钱,买通了至少五个。

这才送了口气,坐等张凯的正式公文呈上。

一面又给张凯去了信,好好的解释厉害,劝说了一番。

张凯收到信,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往边上一丢,又去玩点指兵兵的游戏了。

此时正是农闲时间,几日来,李千户教导张凯如何用号旗指挥军队。

张凯正不亦乐乎的挥舞着小旗子,然后亲兵就会根据旗号挥舞大旗,接着铜镙号鼓响起。

那漫山遍野的上千的名军士就在张凯手中小旗子的指挥下,列着队,或伏或起,或者来回跑得满头大汗,累个半死。

看着还算整齐的队伍,上千人的齐齐嚎叫声,张凯觉得很有趣、很壮观,他玩着这个叫权利的玩具正玩得开心。

那里晓得他几乎得罪了全天下大半的卫所指挥使。

高供拿到了张凯呈上的帐册,一不小心翻出了几根茶叶梗,气得他脸色发青,帐册也丢到了地上,口中大骂道:这厮好生无耻,帐册做得如此之假就拿来充数。

还有那供词,处处是破绽,哼,看本官怎么整死你。

这些证物供词按理是要上呈大理寺的,但是张凯当官是个外行,那里知道这些,那天听过李千户说过,又给忘记了。

让军士直接送最大的官那里去了。

高供才保举的齐家老大接班指挥使司,没想到,这张凯把把这罪证什么得都送他府上来了,这不是抽高供两个大嘴巴吗?高供气得是乌头黑脸、哇哇乱叫。

当夜高供就奔到大理寺要提审那齐家二人。

不想,那艾千户安排的都是特别憎恨齐家的军士押送的两人,而且暗中多有安排。

于是,那几个军士一路也不给二人解开枷链,吃饭就拿了削尖的筷子和勺子喂两人,一天总要在他们嘴里划出个几个口子,连续大半月,两人的嘴都不像嘴了。

齐老大想嚼舌自尽又没那个勇气。

待两人押送到京里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了。

嘴巴肿得不像样子,里面全是伤口。

连扁桃体都肿得像核桃大。

嗓子细得像筷子,那里说得出来一个字?他们的屁股也只是抹了点草药,早就烂了。

高供看得是心中一阵不忍,暗骂张凯手段毒辣,下定主意要参倒张凯。

不想,第二日皇帝竟然升了早朝,好生罕见,高供早已连夜想好了说辞、写了奏折,准备面圣时拆穿张凯的无耻把戏。

那隆庆帝今年三十五的年纪了,身材微胖,有着一副继承自祖先的大饼脸,本是很温和的一个皇帝。

更不料这日竟然一脸怒像。

平时不生气的人,一生起气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高供不由皱眉的问边上的张居正道:太岳,陛下今日怎么如此气愤?居正正在打理自己的胡须,便摇了摇头叹道:天威难侧啊!高供又看了看台上的孟冲,那孟冲对他轻轻摇了摇那肥大的油光脑袋。

高供便不敢说话了,等着隆庆自己告诉众人。

隆庆见众官面面相觑的都不说话,竟然两眼一红,抽了抽鼻子,拿了只黄色的绢帕出来,擦起了眼泪。

众官全都傻了,不知道这皇帝今日是为何如此伤心。

隆庆自个哭了一会,就抬头看了百官一眼。

见文武百官都傻愣愣的看着皇帝,大殿中静得鸦雀无声。

皇帝便从身侧取了本厚厚的书出来,让小太监递给首辅高供。

高供打开一看,哦,里面全部是控诉那齐家三人的供词,一篇篇、一章章竟然全部都能连起来读,而且,贯穿了几个悲剧人物,有个叫小花的可怜姑娘,先是被齐家害死了父母、夺了家宅,又是被迫与青梅竹马、恩爱非常的丈夫分开,在齐家还被齐家父子百般蹂躏,下场又是悲惨之极,当逃出齐府时,齐家竟然也不肯放过,最后与丈夫小木头双双跳了海城河徇了情。

正是大明平民版的罗密欧与朱利叶。

又有几个贫穷而又勇敢又对皇帝忠心耿耿的正直军士被齐家三人迫害得家破人亡,这是大明悲剧版的三个火枪手。

简直是一本悲剧小说大集成啊。

高供一目十行,一会就翻完了那书,又愣了许久,他心想:这那里是奏折啊,分明是瞎编胡造的东西……。

高供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刚想说话。

谁知,那隆庆帝拿了手帕,拭了眼泪,抽泣着道:小花好可怜啊……。

高供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张着嘴,哑哑的说不出话来,似乎瞬间变成了石头一样。

隆庆帝又哭了一会道:那齐家父子通通该死,宣朕旨意,把那齐家二子全部五马分尸,为小花与那三位忠心的军士报仇。

再夺去那老东西的谥号,把他的尸体掘出来,鞭尸三百。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

朕伤心死了,先去歇息了。

说罢,便由孟冲搀扶着退了朝。

朝堂下,百官纷纷求高供把那书借来一观。

高供的气也不知道跑那里去了,他叹了口气,丢了那书,便下朝去了,边走边叹道:陛下的病越来越重了。

原来那隆庆身体不好,偶尔中个风什么的,爱说胡话。

高供是个很忠心的人,每到这时,他就担心得很,连暴躁的性子也没了。

待过了这阵,高供也没敢再拿这等小事来刺激隆庆,只是心中恨死张凯了。

陆续有许多卫所指挥上奏章参张凯,又为那齐家说情,想来是兔死狐悲的缘故。

不过,高供为了不刺激皇帝,竟然把奏折都收集了起来,并不上报。

他又想那十几万两银子,就不信张凯不克扣半两,到时候找个差错,严惩了这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后来此奏章的各种版本流落到民间,经过一个叫陈近南的落泊文人的精心编写,起了个名字叫《花木凋谢》。

竟然成了中国五大名著之一。

这厚厚的奏章那里来的?原来是张凯一日晚间睡不着,想起孙掌柜的信来,越想越害怕事态严重。

便令军士快马赶上那送齐家二犯的囚车与公文的军士,令他们缓行,一日只许行三四十里,更是让两人多受了十日的苦。

接着关起门来,与刘知事和两位千户捕风捉影的编篡了数日,加入了三位千户的部分经历,又有张凯很多的灵感与捏造,终于十日成书。

令人快马抢在押送齐家二犯与证物的车队之前,花了几千两银子,托了冯保呈给了皇帝。

隆庆帝虽然是个不怎么样的皇帝,但是人还善良,身体又不太好,感情丰富啊。

打小管得严,读的是全是圣贤书,那里见过这些琼瑶阿姨的手段,于是被骗了许多泪水。

这天下,名义上是他们朱家的家族遗产啊,出了几个小偷也就罢了,还这么坏。

气得隆庆看过之后一夜没睡好,气鼓鼓的第二日就上了朝,也没给众官申辩的机会,便下了圣旨。

不久后,张凯得了隆庆的圣旨,先是夸奖了他一番,揪出了这么一家坏东西,功劳很大,于是张凯又升了正三品,官职上也去了佥事这两个字,成了正式的指挥使。

那十余万两的银钱,就一率充归卫所所有,任由张凯支配。

另有一条,那个能看得更远的千里眼造好了没有啊?快点呈上来啊!皇帝着急啦。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真是乐死张凯了。

便举了圣旨又去老黑那里炫耀了一回,气得老黑大骂,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那个局捕指挥怎么还没到任啊?张凯一打听,原来有个锦衣百户得罪了冯保,被他升任了海南的一个千户,他刚到任,就又给升到了海城卫的局捕指挥,这来回可要一万多里地啊。

那百户本来就没什么钱,省吃俭用的来回一折腾,快到辽东的时候就病死了。

所以,又新任了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任呢。

卫所空出的千户与管屯指挥的职位怎么办呢?张凯略一思索,便去老黑那里借了孙大全,找个借口把他充了军,一个月就给升做了千户。

孙大全不解的问,凯子大人,为啥要让我做这个千户啊?张凯道:你看看那几个千户,一个个的个子都比我高一点点,不找个比我矮上许多的,心里不舒坦啊。

管屯指挥职怎么办?空着吧,反正这海城卫只要我张凯一个老大就行了,要老二干什么?给他造反的机会啊?自此,张凯便在这海城卫一手遮天。

至于镇抚金大人,早就被张凯捏着小辩子给系在鞋带上了。

于是,张凯先花钱修理了城墙,又修了守城军士的营房,建了几个公共澡堂。

他给全卫军士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士兵必须经常洗澡,保持卫生。

也是张凯受不了那些士兵身上的臭味。

还给高级军官们建了个豪华的桑拿房。

士兵的钱粮也从库房中把拖欠的补足了,还添了几套新的制服。

将前任放牧在马场里的牛羊赶了大半出来卖掉,添置了数百匹良马。

再招募了几百流民屯田,并且从屯田者中选拔精壮,与原来的守城军士,凑足了一千五百的精锐,严加训练。

为了防御彪悍的女真人,也有点为了监督麻千户的意思,张凯从老黑那里买了一批鸟枪,先配备了五百人。

于是这个已经变成农业强卫的卫所,又变成了一处军营,天天响着训练的军号、军鼓、号炮的声音。

李千户不想张凯如此尽心尽职,似乎又有了杀敌立功的希望,于是屡屡的向张凯表达过忠心。

与几个千户,经常拍张凯马屁,到也让张凯觉得自己干了一些了不起的事。

其实是众官怕他一个不高兴,换了政策。

张凯又与那齐指挥隐匿的五百余户人家约法三章,也不把他们全数充军,只是重新给他们划归了屯恳的田地,每户负责五十亩地。

又用公款借贷的形式给他们补足了耕牛和铁犁。

麻千户又推荐了一对兄弟,是两个叫卞孙和卞七的种田好手,一直是在为齐指挥打理近千倾田地的主管。

张凯给升他们为屯恳大使,令他们多开垦荒地,围理草滩,拨了千户屯军给他们做人手。

几个月过去,海城卫,又变成了辽东一处兵强马壮粮草丰足的强卫。

高供等得胡子都白了,张凯愣是一分银子都没贪。

难道参张凯一本,他生活奢侈,用公款制造了古怪无用的大蒸笼,并且经常蒸自己吗?万一生性荒唐的皇帝学了他怎么办?高供摇了摇头,揪着胡子拿张凯没辙。

齐指挥的各项家产实物和牲口总记价值十四万七千四百五十二两七钱白银,通州的田地只有一百四十倾另七十亩,在京城还有两个米铺,这米铺是被张凯侵吞了的,通州的田地和宅院与家人,被张凯半数送了冯保,半数送给通州巡按了。

张凯如此大方,只是没想到那十几万两这么快就花光了,一查帐目:五百只鸟枪不过花了一万四千两银子,补充马匹也花一万两左右,修缮城墙花了九千两,营房修建花了不过七千六百两,新的号衣和修补盔甲花了有两万两,最大头的却是新成立的屯恳所,耕牛、铁犁是小数,只是修建屯恳住房和招募流民的安家费用足足花了近十万两银子,十几万两银子就那么没了,张凯还贴进去几千两。

五个屯田千户所依照卞氏兄弟和一些屯田官员的建议,重新划分了所屯田地的范围和种类。

除去要种棉花和芝麻等作物的几百倾地,三千四百倾的五谷杂粮,预计明年的秋天能收入四十五万石的粮食,张凯听了以后眼睛都笑开花了,这可是近九十万两的收入啊。

又询问了一番,卫中还有没有荒地可以开垦?卞孙道:回大人的话,若说是荒地草滩,也有千余倾,但是人手不足,只好耕种这些容易耕种的地方。

待来年多招募些人来屯恳,可以多开垦几百倾地。

张凯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兴之下,升了卞孙一个管屯副千户的职位。

前景远大,张凯干劲十足,他问几个千户道:本官想买上一些大炮,卫中钱粮不多了,本官掏自己的腰包行不行?这……,若是大人出钱充实军力,只怕会有人说大人图谋不轨,虽然周围的屯卫会很高兴减少了一些负担。

只是……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再过两年,本卫定会成为大明诸多卫所中数得着的强卫。

还没见过自己掏腰包来充实朝庭军备的,这个张大人想干什么啊?李千户开始担心起来。

哦,本官明白了。

张凯打断李千户的话又担心的道:只是,本官做事向来不喜欢做到一半,现在防御还不甚严密,军士也多有不足,女真人若入侵,如何抵挡?这可是事关本官姓命的大事。

张凯只记得女真人很勇猛,最后把大明给灭了,所以担心得很。

原来这位大人是特别怕死啊,李千户松了口气。

金以升本不喜在辽东苦寒之地任职,对于这个穷卫所的事也是爱问不问。

反正谁当长官,都会按照惯例分一份钱给他。

张凯先是很客气的拜访了几次,又送了许多礼物,又暗示了一下他的靠山乃是秉笔太监冯保。

若是这几年相安无事,待张凯立了功、升了官,那么一定会拉他一把。

金以升以为自己的靠山乃是风头正劲的高拱,对张凯依靠一个太监很是不屑,不过,金以升也是个官场的老油子了,谁也不愿意得罪,先不说张凯那丰厚的礼物,他的许多小辩子还攥在张凯手里呢。

便不断的写奏章褒奖张凯,看得兵部尚书都腻歪死了。

只是那按理应该到任补缺的局捕指挥还是不曾到任,此职便由张凯自己暂领,卫所中更是没人敢反对张凯了。

到了这年冬天,朝中传来一则消息,一个火爆的山东人叫做殷士儋的内阁大学士,他原先就与高拱有隙,一日两人口角不合,他便在内阁当面骂高拱:好啊,把徐阁老搞下台的是你,驱逐陈阁老的是你,驱逐赵阁老的也是你,驱逐李阁老的还是你,今日又要来驱逐我。

骂着,竟挥拳击高拱,大学士体力都很差,三分钟的一个回合都没打满就抱在了一起滚在地上,最后被张居正与太监给分开了。

高供个子矮,不如山东人身高臂长,所以吃了大亏,被打得脸都肿了老高。

这应当是大明朝打得极重要的一架,开了内阁斗殴的先驱。

于是,殷士儋也被驱逐了,朝中官员自此对高拱更是多有顾忌。

金以升听了张凯把此事当做饭后谈资,心中却暗想:木秀与林,风必摧之,高首辅如此不知与人为善,这棵大树只怕是不稳了。

金镇抚对张凯的所作所为暗暗皱眉,他多年来还不曾见过如此无私的军官,太不正常了。

于是心下更加难以琢磨张凯在想什么,害怕之下,只好拼命写奏章夸张凯。

一日一本,每个月,驿站的军士,就会驮着一大包积累的文书,上奏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看了几本就够了,余数全送给兵部尚书垫桌子腿了。

收了秋粮,这年的三千余倾军屯地只收入了三十一万石粮食,除去众多屯田军户的粮饷,余数都买了棉衣和休整兵器了,枪弹也因为老黑的价钱过高,张凯就把这个生意交给了小城中的几个铁匠铺,为了方便管理,还把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了一家弹药厂。

大手大脚的把钱都花光了,在大堂召开的心腹例会上,张凯啧啧有声的和艾千户道:难怪那么多皇帝喜欢养肥了贪官再杀了,那十几万两花起来多爽啊。

哎,你说啊,这海城还有那个从齐指挥那里得了好处的?艾忠苦笑道:大人,自从你抄了齐家,那从齐指挥那里分得了田地的大户与官员全部都把历年所得都吐了出来,确是没人再和齐家有关系了。

张凯哦了一声,不再言语,那也是金以升带头交出来的,张凯暗中又令人把收成折合成银两给送了回去。

不过,其他的小官小吏那里敢怠慢,全把非法所得与田地全数都上缴了,田地全加起来也有两百多倾。

过了冬,张凯又令屯田军士在军营后边开了养猪场,还养了许多牛、羊和鸡。

又招募了数百人的青壮,这也是拜张凯的声誉所至,而且声明不入卫所的军户籍,才有这许多人肯从军。

卫生条件经过半年的建设改变了很多,士兵每天必须洗澡,即使是深冬,也必须经常换内衣,虽然有很多士兵过了很久才搞懂什么是内衣。

伙食中增加了许多肉类,早饭有鸡蛋和包子吃。

军衣又发下了两套夏装,两套春秋装,一套冬装,棉衣、棉裤、棉帽也做好了。

随军大夫也增加了两个据说是很有名的大夫,他们在军营里开了免费的诊所。

本来张凯想给他们配上十几个少女做护士的(还有张凯大量的私心),但是被几个千户齐齐否决。

理由不外是四千多只老虎面前出现了十几只小棉羊的可怕场面,只怕争得血肉模糊,一人都分不到一小块儿。

张凯想了想,不由觉得确实可怕得很,只好打消了此念,于是张凯给大夫们配备了二十几个村妇,大都是年龄四十至五十的大脚婆子。

不过,没有料到的是,有许多士兵从此以后一直想,如果受伤了的话,就战死吧。

无论如何不要落到她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