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取了行囊就去了井然的旗舰。
这艘大舰是三艘刚刚完工的巨舰中的一只,取名叫做洪伯阳号,另外两艘叫做孔仲越号、季行号正是那为首几个老船工的名字。
分别都配备了六寸口径臼炮六门,三寸半铸铁炮十门,三寸二口径青铜炮三十四门。
三个老头初见这三个船名热泪盈眶,其他船工也铆足了劲的造船,只盼也能有一艘叫自己名字的大海船。
孔仲越号被分给了独眼龙,独眼龙高兴得伏在曲线优美修长的船体上亲个不停,在得知船名是一老头的名字以后,他呸呸呸道:什么名字不好起,起一个老头的名字。
以后这船在老子麾下就叫海鲨,做老子的旗舰。
***,没想到老子也有一天能有这么好的船,这么多的大炮,不过张凯那家伙怎么叫我把大部分的炮都遮盖起来呢?叫我不要露出来,算啦,他怎么吩咐就怎么干吧。
季行号被分配到鸡笼海军学校,学校中聚集了很多年轻的海贼和一些不满二十的少年,校长是张凯,不过张凯也就和他们讲了两天的课就把他肚子里的货都倒光了。
张凯被学生问的一问三结舌,结结巴巴的胡乱拿点什么来搪塞。
后来校长大人就很少出现了,学生们跟这几个请来的老外和做了近十年海贼的年轻人宋迪开始了他们的学习生涯。
老外多数是葡萄牙与西班牙人,都是在港口被优厚的薪水所吸引才留下的。
这些人只负责教授学生们水文、星象和一些地理知识。
至于炮击和战斗队形这时候欧洲都还没有形成一种学科,就让这些年轻人自己摸索吧,张凯校长是这么说的。
第一批学成的四十七名学员将成为未来海军的中坚力量,同时他们也将轮流回来执教。
文书王健康被张凯派了过来做学监,顺便也叫他学点东西。
新招收的一些人的家眷,张凯想办法能迁的都给迁到基隆。
不好迁的,不能迁的,也想办法买通官府,弄些死尸把那些活人都给换了出来。
不过也只能每年换一批,要是一下子都给换了出来,那一下子死那么多人,肯定要被人怀疑的,只好今天死几个,明天死几个,今年死一批,明年再死一批,慢慢死。
张凯这两个月,忙里偷闲,每日与惠子嘻闹,过得很开心。
这日井然从海参威回来,井然见了张凯就问道:你给何二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张凯一听,呀,忘记给何二解药了。
忙问道:何二如何了?井然道:那日在海上,他忽道,毒药发做了,问我有没有你给的解药。
我说,没有啊。
他求我再想一想。
我说,确实没有。
后来呢?张凯很紧张,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井然又道:那何二就似发了疯似的满船乱找,说是要找一个黑乎乎,有点甜的大药丸。
我见他胡闹,就叫人把他捆了起来,不几天,他竟然奄奄一息似乎要死了一般,直说他的命根子要没了。
我叫船医一看,确实,缩进去了一半。
张凯无语,难道他真给何二吃了什么药自己不知道?井然继续道:那几日何二神智不清,只说他要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找了些老鼠屎,合了点糖桨,撮成丸状,骗他说是药,喂了他吃下。
并与他说,你给过我了,但是被我忘记了,刚想起来。
不想他吃了后,第二日就连连拉稀,还直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吃过以后就是这样的效果。
’第三日就似换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
张凯奇道:这样都行。
当下只好把那日的事告诉了井然,井然听了直摇头道:不想何二竟然能吓那样。
张凯忙道:这事暂时莫要与他说,我们如今做的有些事,干系太大,他这人胆子小。
若让他知道了,也许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井然点头称是,然后汇报道:我们的船队到了海参威,那里是个野人女真的渔港,尚泊有近百条船只,我们去了与当地人协商好后,就分割了一段港口。
每月交些钱粮给当地人,又买了些土地,留下了何二与一些兵士屯垦。
那里有大量的荒地,尚无人开垦,而且当地的女真族众甚多,何二找了翻译,正在设法收买收伏他们,我先回来与你多要些人手,那里若要想建成一个稳妥的基地,尚要至少千名精壮啊。
张凯头痛道:基隆也很缺人手啊,我曾一再上奏章求拨些黄河决堤的难民来,谁知道,他们宁愿那些百姓都饿死,也不肯拨给我。
看来发展得太快,他们起戒心了。
这些日子朝中接二连三派了许多文官来,虽然确实解决了张凯人手不足的问题,却也让他很多事放不开手脚。
张凯叹了口气暗想道:管他来多少人,老子把军权攥住就成。
派来的那些家伙,有用的就拉拢,没有用的就打压收买,实在不行就栽赃嫁祸。
反正老子是地头蛇,就得听我的。
我明日去京师一趟,设法求些流民来,你这段时间先做买卖吧,别让船闲着。
井然听了张凯这话,点头退下。
张凯很讨厌去京师,因为动不动就要给跪下磕头,虽然他现在品级高了,除了几个一品大员,他基本上不用跪来跪去了。
到京师以后,他先去了孙伯微那里,托人把奏章和拜贴送到张居正那里,次日张居正着人来传张凯。
待见了张凯,张居正问道:你上次求立海参威军港,已经准奏,这次又求许多流民做什么?张凯趴在地上恭敬的道:非是下官事多,实在是海参威需要许多汉人建设,不然人力不足,如何能成为一个大港。
那里多是些野人女真。
苦兀、乞列迷、若赫哲(俄罗斯境内的称那乃)、鄂温克(埃文基)、鄂伦春(鄂罗奇)、费雅克(尼夫赫)等诸部,未经开化。
不若移居一些汉人进入,朝庭设立个州县卫所,让汉人与那些生女真杂居,久必使之同化,也好巩固大明边疆。
再者,黄海决堤,流民十数万,尚无生计,久留任之必出祸乱,不若移居至边疆屯边。
张居正思滤再三,许了张凯一万户。
张凯大喜,这一万户,虽然多户破家残却也有三四万人吧。
次日张居正在朝中提出此议,也有点头的,也有反对的,张居正就道:你们若有办法解决这数万人生计,我就将这数万灾民交给你们吧,若是饿死一口,就由你们负责。
这才绝了众官之言。
张凯出了宫中,就立刻跑去了孙伯微处,着他立刻买办大批粮草,马匹与耕牛。
又飞鸽去海城卫临时调了两千兵马,在路上等候护卫。
待真的赶了十数日,来到山东境内去招纳那些流民的时候,一路见到那嗷嗷待哺的干瘦婴儿;骨瘦入柴的难民;卖儿卖女的活不下去的父母;残缺不全的干瘦尸体;夹着尾巴的青毛野狼出没在荒野;成片成片的乌鸦;一个个毫无组织的流民团体;被啃光树皮的树木;四肢枯瘦,腹部肿胀的吃泥土的难民……。
人间地狱啊!张凯觉得世界似乎在他面前坍塌了。
张凯一行带了许多粮食,一路散发了大半,得了粮食的难民麻木的跟随在他的后面,哪怕是张凯跳下了悬崖,只要还有食物,他们也会跟随下去。
进入临沂附近,张凯设了粥场数处,无数难民蜂拥而至,张凯忙与众人大喝道:莫急,莫急,人人都有的,人人都有的,尚有许多米粮。
却,全无用处,已经被胃觉掏空了大脑的流民只是木然的高伸着手里的碗钵,张凯满眼中都是饥民们那骨瘦入柴的手臂,它们高举着数千只各色的碗钵,一层层、密密麻麻,紧紧的围在粥场和他的周围,碗下面,是一张张有着枯萎面孔的哀求着的嘴巴……。
营地中还有许多躺地不动的身体或者尸体。
张凯只觉得心中不忍之极,低下头来暗暗问自己道:我真的能救得了他们吗?张凯调来了他所能调到的所有的人,有大夫,有士兵,有负责登记的文人。
他们焚烧了尸体,并且把临沂附近数县的难民集结在一起,总记超过了六万口,一万五千四百户。
粮食,粮食,现在这里就缺着这种东西,地主们、粮商们,张开血盆大口,纷纷高抬着粮价,一日数涨,几日一翻。
张凯咬着牙暗道:涨吧,涨吧,就算你们涨到一粒米一两金子,我也买。
我记住你们,将来我要你们用你们的血盆大口把这些金银一厘不剩的都吃下去。
张凯令人暗中记下了这些大发难民财的商人地主。
时间一日日过去,难民们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许多,孙伯微及时运来的米粮救了马上就要破产的张凯。
张凯派人把难民们按照户数分成一百队,一队一百五十四户,老弱并寄,一队队,缓缓的开往秦皇岛。
在路上,他又去信着海城卫的士兵们赶到秦皇岛待命,本来他还指望这些流民能走到辽东,现实告诉他,如果这些人能走到辽东,尚不知道能剩下几成。
沿途尚不时建立起数座新的坟头,不停的有人因为生病死去。
张凯看着那些在难民营周围驻扎,看护着这些难民的士兵们,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要饿死他们吗?这些士兵们圈着这些已经被大水冲走一切的难民,那里也不许他们去。
那收拢的上万具尸体,如果自己早来几天,会不会少上许多?看着那些难民们木然的眼神,他问了其中一个人道:老乡,知道要去那里吗?那五十许的老人道:管他去那里,只要有饭吃,那里我都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现在更惨了。
老人说罢又是叹气又是咳嗽,张凯忙抚了抚老人的背。
张凯看着这群温顺的人们想道:为什么不反抗呢?是还有一线希望?还是因为没人带头?我再晚来几天会怎么样?也许他们会忍无可忍的起来造反;也许朝庭救灾的粮食马上就到了;也许他们都会死。
六万多人,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五万三千余,许多老人与孩子在路途上就死去了。
张凯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带领他们一路来到秦皇岛附近,扎了营寨后挑选了身体比较好的两千户七千人左右用船送到基隆。
又挑选了一千余户五千人用船送去了旅顺。
又令三万余人暂时安置在临近数县,张凯和他们说道:我看到了大家受了多少苦,我很难过,也想帮助大家,我现在带领大家去一个叫海城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属地,但是我有一个更需要人去开发的地方,我需要身体强壮的自愿者。
张凯带了数万的难民,组织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压送着粮草,缓缓的行向辽东。
他们在海城休整了半个月以后,有一多半的人留了下来被编成了屯恳军户,一部分人因为对张凯的感激,表示愿意去另一个更远更苦的地方。
一共有三千户,一万人左右参加了这个更加遥远的路途,他们带了足够吃一个月的粮食踏上了征途。
虽然有一千五百名军士护卫,即便一路上也有些卫所接应,还是时常有蒙古人和女真人偷袭,他们多是抓取一些强壮的汉人去做奴隶。
在士兵们与流民的剧烈抵抗之下,他们发现得不尝失,慢慢的停止了这种赔本生意。
却不知道,这些瓦上添霜的强盗们被这些难民恨到了骨头里。
一行人足足行走了两个多月,一路上跋山涉水,开路搭桥,损失了几百条人命,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海参威。
到达这里时正是夏天,天气还很暖和。
张凯立刻给他们划分了各家的宅地,叫士兵们帮助他们快点把房子盖起来。
若是来不及,就几家合盖一处,先挤挤,明年再说。
张凯又叫井然多用船运些粮食来,生意先放下。
很快张凯发现如果运些铁与盐巴来卖给东海女真(野人女真的一部分)各部,会更划算些,可以从他们那里换取很多肉食和谷类。
那些女真人大都很淳朴,张凯严令汉人,与他们交易不许欺瞒,若是发现且证据确凿,一律流放进大山任其自生自灭。
这年的冬天很长,待开春时,村人们又开始努力建设自己的家园。
张凯给许多农人分配了田地,这里荒地多得似乎不要钱似的。
又给工匠们分配了工作,打算努力建设一个新的海参威。
这些工作,张凯都丢给了何二,何二干得很起劲,那些淳朴的声音叫道:何二爷。
何二听了别提多爽快了,什么难题一到他那里,他就用那非凡的头脑迅速的解决他们。
张凯则躺在一帮不听的说: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吗。
明年还有一批。
却见何二听了最后一句立刻昏了过去,张凯忙摇何二道:何二,你醒醒啊,你可不能有事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