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王铁锤的店中,张凯看到了两只被融开的钥匙,还有王老黑那张铁青的黑脸。
看来被好奇心折磨了很久的老王终于耐不住了,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外表没有磨痕也可以这么光滑,于是就把这鬼斧神工的钥匙融了两个。
且让大虎子把张凯请了过来。
王老黑凭借着多年与金属打交道的经验,很快就判断出那些钥匙的主要材料是铜和白铜(锌)。
花了二十两买了只值三十个铜板的仅仅外表漂亮的小东西。
他想杀人,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骗过。
但是老黑是有涵养的,他只是沉着脸,默不做声的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那些东西,是怎么做得那么漂亮的呢?老黑取了把打好的钢刀,把通红的刀刃放到一盆马尿中淬火。
张凯见状况不对,气味也不对,忙交了图纸,交代了几句后,在铁匠铺里捂着鼻子,晃着贼眼打量着四周,又问老黑道:要多久呢?老黑怒眉一张,咬牙切齿的吼道:两天。
吓得张凯一溜烟就逃了个没影。
趁这两天的工夫,张凯和李猎户把火药重新配了几遍,把硝石、硫磺、木炭粉按比例配好、捻碎、弄湿后放在皮鼓内用手拌成均匀的细小颗粒,然后再在通风处阴干。
张凯又找了些细竹管,按照每发子弹必须的装药量每只竹管放上定量的火药和弹头,然后两头用草团堵上。
一时找不到质地正好的纸做子弹包,只好用这个东西代替了。
这样一来,装药就不会因为过多把药室炸掉或者因为装药过少发射不够力。
每发子弹的装药量都是标准的,而且可以减少装弹时间。
怎么样?你究竟带不带我去?张凯得意的望着李猎户,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什么机密,玩cs上瘾的张凯渐渐也对枪支有了点兴趣,闲时就在网络上看了不少相关文章。
而且,火药只是化学科的初期知识。
张凯再在学校混吃等死,这点基础知识还是知道的。
这王铁匠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大虎子手里,所以对大虎子的倭铳也装做看到一个锄子的样子。
到底王铁匠有什么把柄落在大虎子手里呢?大虎子人很讲义气,说了不说就是不说。
问也白搭,看来自己只好做回柯南了。
嘿嘿,这个村子似乎隐藏了不少东西哦……,王老黑啊王老黑,你的小尾巴可不要让我抓到……。
张凯阴险的笑了笑。
立在铁炉边的王铁匠,烟熏火燎、满头大汗。
却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喷涕,便嘟囔了一句道:定是有小人惦记。
好吧,不过你只能先和俺在山下几日,表现好了才能和俺一起上山。
李猎户抓着下巴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东西?那火药比俺以前配的不过动了很小的部分,威力就大了许多。
那个成佛了的老和尚教我的。
不过事先说好啊,万一遇到黑熊和大虫可是很危险的。
你老婆也常上山?…………俺先杀了你。
…………天一亮,鼻青脸肿的张凯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老黑店中。
老黑见了张凯来,从炉火中取了两块烧红的铜片,钳住了往倭铳上一箍,敲打了几下,往水中一浸,就裹得结结实实。
张凯跳了几跳拍马道:厉害厉害,天衣无缝啊!不愧是后溪村第一巧匠。
却被老黑提了衣领从店里扔了出去。
拿了改装好的火枪,张凯来到了村外山林中,先在一百米外立了块木靶,开始练习射击。
第一发就被震得手脚发麻。
看着烟雾过后毫发无伤的靶子,张凯干咳了两声道:我手滑了一下。
大虎子在边上哈哈大笑道:就你这臭准头,先练练吧。
俺今天先去打猎了。
放了一二十枪,所中寥寥无几。
这才发现,所谓的准星也没多大用,在五十米的距离到是命中率颇高,看来没有膛线的火枪的准确杀伤半径也就五、六十米吧,超过这个距离,就要看运气了。
弹丸是重十克左右的铅丸。
今天浪费了不少,张凯寻了好一会只找回来不到一半,心痛不已。
铅丸可是要他自己花钱买来铅块,在老黑店中背对着拎着巨锤恨恨的敲打着铁器的老黑,化了铅块,然后自己就着模子铸好,还要挑选打磨好一阵子。
且时刻提心掉胆着,生怕那老黑碰巧一失手把他当铁器敲了。
哦,还要被老黑勒索高昂的煤火费,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余下的几日,张凯除了和李猎户在山下欺负一些野兔山鸡,便是在隐蔽处浪费铅丸和火药。
很快的,从老黑那里搞到的银子,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晚间习武时,张凯照例仔细观察起王铁匠的两个儿子和四个徒弟。
又观察了五日,晚间张凯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开始总结这几天发现的情报。
今天没看到老黑的大徒弟刘伯元和三徒弟孙大全,昨天没看到王小虎和二徒弟吴全占,前天没看到王云蛟和四徒弟林聪,大前天没看到刘伯元和孙大全……。
嗯,上次去他们店里被赶出来的时候店里也少了两人。
按理说留下看店一个人也就够了,但是刚才四处去转了一下,也没见到这两个人。
那么他们去那里了?张凯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王记铁匠铺。
铁炉应该已经埋火了吧?嗯?埋火了怎么还那么多烟?烟又是从那里来的?我在他店中青石地板上跳了两下他就大发脾气。
这村中那里有人家铺石板在地上的?莫非……。
嘿嘿,王老黑啊,你这次可跑不了了。
张凯得意的笑了笑便一跃而起,轻轻的走近老黑的铺子,小心的侧耳伏在泥墙上,却只能轻微的听到很微弱的一点动静,像是只打盹的猫,无法判断出是在做什么。
站在铺子后边的窗户边,张凯学着武侠小说中的淫贼,沾了口水捅破窗户纸。
往里边探头看了看,见没人便用只铁勾把里边的卡子挑开。
然后翻身钻了进去,回过身来把破的窗户纸抚平,伪装成似乎是被风吹裂的样子。
轻轻的趴在地面上,张凯把左耳贴在青石上。
嗯,动静还是很小,无法判断是什么……。
张凯边想边开始轻敲那石板,然后一块块的把耳朵贴上去轻轻的敲。
直到墙脚的一块才发现声音不一样,嘿嘿,是这里了。
张凯暗喜,在青石板的缝隙中暗自摸索。
果然找到一处凹洞,正好可以把手放进去。
张凯轻轻的扣着凹洞,立好马步,用力向上一提。
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会不会飞出什么箭?里边是什么?会不会是个淫窝?嘿嘿,老黑拐卖少女然后把她们藏在里边?嘿嘿,其实铁匠夜间是个采花黑贼?以他的肤色,到是省了夜行衣了。
张凯一边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一边扶着青石,再把衣服垫在地上,把石板轻轻的靠上去,尽量不发出半点声息。
张凯开始叹息自己做贼的专业水平,不去做贼实在是太可惜了。
像是怀里如揣了只小兔子一般心跳不以,张凯期待着也许可以看到两个坏人正在暗室中欺负几个美丽少女。
然后自己大显神通,英雄救美,最后少女们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黑漆的洞口穿出一阵阵滋滋声和一点火光,张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小心的把头探下去,发现是个暗道,没有人!耶!"张凯小心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下到暗道中,他的脚探到边上有个梯子。
踩着梯子慢慢下去,暗道从地下九尺的地方开始,足有五尺高正好够一个人低头走进去。
张凯左右看了看,暗道有两端,一端很长,不知道通往那里。
另一端很短,只有五六尺长,隐约传来火光。
思量一下,张凯探头走向短的通道,屏住气息,按住乱跳的心脏,努力让充血的大脑不要乱想,保持冷静。
轻轻走上前,凑着火光往里边一看。
没有采花贼,没有皮鞭,也没有待救的少女。
张凯不由失望之极,那火光处只有两个光膀子流着满头大汗的大男人。
围着那片火光的正是刘伯元和孙大全两人,两人光着膀子,穿了大件的皮肚兜,带着及肘的皮手套。
嘴上还围了条浸湿的棉巾。
烟囱下方的地方正竖着一只铁炉,上边架着一个坩锅。
两人正围着那铁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铜臭味。
铁炉的烟囱正是和铁匠铺的烟囱上下连在一起的。
又高又胖的刘伯元双手举着一只大铁勺在坩锅中搅拌着,孙大全冲刘伯元点了点头。
刘伯元也点了点头,接着就舀起一勺铜水,小心的走到墙脚,然后把勺中的铜水一勺勺的浇进一排模具中。
孙大全平时看起来黑瘦瘦的毫不起眼,别人叫他猴子,他也只是傻笑着答应。
在这火光的照耀下,孙大全全神贯注的样子却显得英姿焕发。
一只劳动中的猴子,比发呆的猴子帅多了。
张凯暗思着又打量着那些模具,似乎是以木做底,底下铺上了木灰,再用银色的金属做母钱,看光泽,那金属似乎是锡。
孙大全利落的把少量的水浇到模具上,一阵滋滋声过去。
孙大全轻轻拿起一个锡模子,开成两片。
里边成圈的躺着十几枚铜钱,又是一个模子打开,又一个……,孙大全全神灌注的工作着,他拿着一个大剪刀和一个钢挫,把多余的铜条剪下挫平。
动作熟练之极,不过一刻钟就把十几个模子全部收拾干净。
他收集着几百个还热呼呼的铜钱,把它们洗干净,然后放进一个罐子中。
从空气的味道来分析,那罐子里似乎放了些醋。
张凯不再看猴子整理模具,开始打量着周围,宽十米左右、长九米多的暗室墙上垒满了罐子,大肚向外,罐口朝着室内,一排排一摞摞的排满了四壁。
墙角还堆着不少煤炭。
室内的四角各有几根粗竹做的通风口,应该是通往地上的,只是不知道通到那里。
张凯想着回头上去再找找看。
那墙壁上有一处引出一眼溪水来,墙角有一出暗沟,估计是和上边的沟是连在一起通到小溪里的。
张凯恍然大悟:我道怎么声音几乎听不到呢,原来有这么‘先进’的吸音设备。
这么先进的水处理方法,这个伪币集团还真是技术先进哦。
为了暗室不被水淹,把房子盖在山坡上。
我还当那王铁匠喜欢这山坡上、小溪边的风景,不想是为了方便做这个营生。
添了几块碳后,刘伯元全神贯注的看着炉火,接着冲孙大全点了点头。
便从一个罐子里取了几锭铜块,先用杆秤称了下分量才放入坩锅中。
看着炉火刘伯元快乐的想着,一天三班,今天一班出了三十炉铜,一炉六百文。
等下再出四炉就去换班。
一共是两十贯另四百文,一斤(明代一斤为十六两,一斤大约等于现在596克)铜出一百六十文。
今天用掉了一百二十几斤铜,明天上个月炼的铜钱就封存到期了,应该有些发锈变旧了,可以用了。
一两银子可以买九斤铜,一千文可以换一两银子,除去铜、模具和碳火,一班赚了七钱四分银子。
明年我分的银子就够娶小翠过门了,该死的王保长,眼里只有银子……。
刘伯元正暗自盘算着,突然一声叹息传来,哎,我还以为你们搞什么呢,害我紧张死了,原来是煮铜钱啊。
刘伯元认识这个懒懒的声音,但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刘伯元大惊之下直起了身躯,握紧了铁勺柄抬眼望去,发现一个人托着腮坐在暗道下的梯子上笑嘻嘻的看着他,这人正是张凯。
孙大全也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吓呆了的刘伯元,握紧了剪刀,对张凯皱着猴眉道:你想做什么?张凯拍手笑道:哈哈,原来平日看上去呆呆的猴子才是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