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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无能才(四之全)

2025-03-31 03:02:28

河北,大名府。

四月二十四日,御前会议成员、枢密院副都承旨唐康踏入北京大名府正南门景风门时,北京宫城内那座熙宁十七年建成的钟楼的大钟,指针正好指向巳正时分。

大名府距注京三百二十里,唐康自二十二日出发,率领几十名属下昼夜兼程,不过两日间,便抵此名城。

唐康对大名府十分熟悉,他曾任大名府通判,参预大名府防线之修筑,于此功劳卓著。

大名府原本有宫城、外城,宫城周三里一百九十八步,外城周四十八里二百六步。

在宫城与外城之间,还有牙城、隆城—这座大宋的陪都,乃是河北路最大、最坚固的城市。

而自宋廷经营尸名府防线以来,大名府再加改建,耗费绍钱无数,四十八里的旧城,被全部改用砖石加固,成为外砖石内土城之格局。

城墙上炮台密布,上下交错,装备大小火炮共三百余门,其中两千斤以上的重炮十余门,并有两个神!营驻守。

各城门全部重建,不仅皆建有瓮城,而且皆有三重城门。

原本接近废弃的两道水关—上水关善利关、下水关永济关皆加修葺,并有炮台防!。

除此以外,四围之王莽城、五鹿城、阳狐城等小城皆加修葺,屯兵置炮,在城北安平门、辉德门外,更修筑了坚固的砖石牙城,各置火炮十余门驻守。

因此,如今大名府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雄镇。

因其城防过于坚固,为防晚唐五代魏博之患重演,大名府内外驻守之两营神!营、雄武一军的两个步军营、飞武三军的一个马军营,平时皆互不统属。

此外,雄武一军、飞武三军之军部皆设于城内,一在城北,一在城南。

无事之时,大名府知府与通判只统辖两个神!营与大名府巡检,亦不令其握有雄武一军与飞武三军之兵权。

而!尉寺、职方司,皆在大名府设有分司,监察禁军不法情事。

除此以外,两府更是立下法度—驻守大名之雄武一军逢奇年与驻守磁州之雄武三军换防,飞武三军则逢偶年与驻守洛州之武!一军换防,如此一来,凡守大名之禁军,皆两年一换,彻底断绝割据之隐患。

宋廷选择大名府来苦心经营,不仅仅是因为其地埋价置栖为重要,在军事上是注京之门户,而且相是因为此地十分富庶—三四万禁军驻扎于此,粮草供给,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依靠转运—至绍圣七年,大名府全境在籍人口近八十万因为大名府豪族势家不可胜数,若算上隐户,人口将远远超过百万。

而这北京城内,人口达到三十余万,若算上南来北往的商贾,则人数更多。

而即便需要转运粮草军需,大名府也兼有水陆之利。

陆路上大名府与注京有官道相连,水路上,大名府更有永济渠与黄河经过—以大宋水军之能力,即便遭遇围困,大名府也可以是一座永不断粮、永远有援军的城市。

此刻,大廷洋的官员们齐聚在宫城的正南门顺豫门迎接唐康,这里还有很多官员认得当年的二阎罗,不过,知大名府孙路、通判游师雄,却都是计唐康感觉陌生的面孔。

孙路与游师雄皆算是旧党,但二人虽都是进士出身,却皆有知兵之名,孙路与刑恕关系极好,深受司马乡沙赏识,这几年构筑大名府防线,居功至伟,是个连石越也赞不绝口的能臣:至于游师雄,是关中大儒张载的弟子,几年前他至政事堂叙任,被石越、范纯仁大加称许,当即改了他原本的任命,优差通判大名。

石越曾私下里对范纯仁议论这二人,说道:孙正甫器具,最多一路转运,游景叔纵做到河北安抚使,亦难尽其材。

因此之故,唐康对二人倒也不敢怠慢。

与孙、游及大名府众官员见过礼,便由孙路、游师雄引着他,进了宫城,前往河北路转运使司。

绍圣以来,河北并未设安抚使司,四司衙门中,提刑使司设在河间府、指挥使司设在真定府,只有转运使司与学政使司在大名府。

因此到了转运使司衙门,只有河北路转运使陆师阂与学政使陈元凤在中厅前迎接唐康。

进了这转运使司,唐康虽是人乏马疲,但也不由得不提起精神来。

这陈元凤不必说,河北转运使陆师阂,亦堪称熙宁、绍圣年间的大宋官场中的一朵奇葩。

此人出身名门,却是死硬新党,因为在益州强硬推行茶法闹得怨声载道,蜀中官员自二苏以下,个个对他恨之入骨,但厉翌安石、吕惠卿、司马光、石越,无论两府是谁在主政,他竟始终能转祸为福,屹立不倒。

想绍圣之初,他被御史中垂刘挚盯上本来已经危在旦夕,不料王、马、石合作,发行盐债,因为这陆师阂为国库增加收入的确是一把好手,他反而转祸为福。

司马光、石越经营大名府防线,以河北豪族势家太多,便将陆师阂升为河北转运使,陆师阂到任之后,立即奏请对凡是不肯让出土地修筑要寨之豪族,征收一定之保境钱,并设计孟一个让绝大部分人都摸不清头脑的极为复杂之计算保境钱之方法,他对朝廷解释时,这保境钱似乎极少,于是竟然顺利的通过了给事中那关。

谁知实际执行之后,按同样之计算方法,他这保境钱,竟能将绝大部分的豪族闹得倾家荡产。

朝廷发文让他解释他竟回得朝廷哑口无言—他完完全夺是拎着朝廷批准之保境钱征收方法进行征收的。

唐康至今都没明白他是如何办到的这一点的。

但他知道,两府的相公当中,如李清臣,还有以前任兵书章悼,对陆师阂都十分赏识。

连石越与范纯仁都认为这样的官员,总是有必要存在的。

只有苏辙与御史中垂刘挚,始终对他看不顺眼。

但是无论如何,陆师阂如今依然担任着几乎是大宋地方官中最重要的职务。

陆公、陈公。

与陆师阂、陈元凤见过礼,唐康便直奔主题,抱拳道:虏事急矣。

康奉使前来北京,一是奉御前会议救令,设北道都总管,以知大名府孙路兼,令大名府通判游师雄佐之,康则奉旨监军。

他一面说着,已然起身,一个从人捧出一卷救令来,孙路连忙躬身上前,接过救令。

唐康又道:朝廷议定,权由北道都总管,统领大名府及磁、洛、博三州诸禁军、厢军、巡检、义勇。

朝廷不日将于大名府设河北宣抚使司,节制河北诸将,统兵作战,这北道都总管司,便是要为宣抚使司,做好准备。

唐康高声说完,众人脸上都并无意外之色。

自辽人大举入侵之消息传至大名陆师阂、陈元凤等人,早已料定朝廷必会设安抚使司、宣抚使司之类的机构,节制河北兵马作战。

唐康既然宣布了设立北道都总管司及相关人事任命,那么众人便已知道,唐康、孙路、游师雄三人,都是将来能入宣抚使司的人选了。

陆师阂与陈元凤虽然眼热,但他们也自知朝廷不可能让他二人来组建北道都总管司—二人身份不同,转运使兼掌一路兵权,那实际便是安抚使了。

这于将来宣抚使接掌权力,大为不便。

因此,陆师阂只是试探着问道:那宣抚使会是一此非康所能知。

唐康摇摇头,不肯透半点口风,只是又说道:枢府已经颁令调兵,令姚君瑞率云翼军前来北京集结。

此外,枢府还抽调了龙!军、威远军、横山蕃军、环州义勇前来大名,昊安国的河套蕃军将前往代州,渭州蕃骑则前往真定府。

我来之前,西夏正使已向朝廷上表,称他们对契丹南犯毫不知情,不会与契丹勾结东侵。

不过蛮夷之言,难以尽信,是以枢府暂未调发振武军与神锐军。

他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又补充道:再过两日,姚太尉便要先率拱圣军北上,进驻河间府!唐康这番话一说完,众人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

众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姚太尉,指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关中二姚中的老大姚咒,而姚君瑞,则是老二姚麟。

自从种家兄弟相继去逝,年轻一代的种朴、种建中等人皆还未成气候,二姚便成为西军将门世家中声望最高者。

尤其是姚咒,官至正四品上忠武将军兼拱圣军都指挥使,以军功封韩城侯,位列枢密会议。

由他统兵前来,无疑是给河朔诸军吃了一颗定心九。

陆师阂便即笑道:有韩城侯先来,那我等便可放心了。

只是前日所颁诏旨一他突然提起这话头,众人的脸色都又变得凝重起来,一齐望向唐康。

唐康知道陆师阂说的,是朝廷日前颁布天下的《救榜赵、冀八州军民诏》。

这道救榜,是直接颁给河北赵、冀八州军民,告诉他们契丹已经大举南犯,朝廷已然召天下之兵北上御敌,然恐契丹残暴,残害八州百姓,乃谕告诸州百姓,凡愿意南撒者,朝廷将沿路设粥场提供食物,并在大名府、相州、!州直至注京,及黄河南流南岸之京东路诸州搭设棚帐,提供避难之所直至战争结束。

这份救榜,毫无疑问是受到许多官员质疑的。

但是两府颁给各府军州县之救令中,错辞严厉,勒令各级官员必须执行此诏,否则将以贻误军机论处,亦由不得他们反对。

然而,赵冀等八州的官员倒也罢了,诏书中提到的大名府等将要接收难民的府州官员,却不得不面临巨大的考验。

他们要防止大量的难民带来的犯罪、暴乱、疫疾,就必须提供充足的粮食供给与足够的住处,并且保证医药供应。

可是他们谁也无法预测到将有多少难民到来,虽然救榜中朝廷提供了指示,告诉哪些州县的难民应该尽量前哪些州去避难—但实事上,人人都知道这难以做到。

许多的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地理知识,他们只会随着最多的人群向南边涌来。

而大名府则是首当其冲。

便听陆师阂又说道:自救榜颁布以来,每日皆有数以百计的难民进入大名以后恐怕还会更多。

我们已经得到消息,章子厚在河间府,不准逃难百姓进城,数以万计的百姓正沿着官道南下—如今官道根本无法北上。

陆师阂望着一脸平静的唐康,继续说道:我已经给沿途州县下令,反正他们也要南撒了,干脆开仓贩济,给那些百姓也提供粮食,免得他们饿死,发生疫疾。

只是南逃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朝廷颁布了救榜,大名府储粮再多,康时你刚才也说了,还有这许多夫军要来大名府集结,到时候少了军粮,我这运使难辞其咎。

可是我若不给这些逃难百姓吃的,朝廷救令,我也不敢不遵。

潜节所言不错。

陈元凤接过话来,道:最令人忧心者,是逃难百姓太多,阻塞官道,且对大名府防线,亦是极大隐忧。

若契丹以奸细混于百姓之中进城,而以大军紧随百姓之后而来,只恐朝廷苦心经营之大名府防线,辽军将不费吹灰之力而攻破一唐康不动声色的听二人说着,此时忽然问道:陆公、陈公—康有一事不解。

康时请说。

陆师阂与陈元凤交换了眼神。

唐康环视了四人一眼,缓缓问道:方才二公道每日皆有数以百计的难民进入大名,为何康自进城一直到宫城,却未见着一个难民?这一陈元凤干笑了几声,道:不满康时,在康时来之前,我四人已经商定下令,大名府境内诸城,皆不许南逃百姓进入。

凡有禁军驻守之要地,百姓亦不许近三里之内。

孙路也点点头,道:除此以外,我等已令巡检去清查官道,以保证南逃百姓,不会占据全部官道。

过了馆陶,我已令人在那里检查该些逃难百姓,凡是以乡里藉贯结保者,许其南下。

孤身或独家独户逃难,皆要严加盘查,以防奸细混入。

陆师阂笑道:这也是迫不得已。

大名防线事关重大,我等不敢掉以轻心。

朝廷救令亦没说非得让这些百姓进城。

只是,现今逃难百姓还少,再过些日子,恐怕一唐康这时已然明白,陆师阂、陈元凤们早已商议好了对策,绝不肯让大名府防线冒一点儿的风险,但是又怕他这个朝廷派来的监军不干,因此一面诉苦一面交待他们所做的安排。

唐康既可以默认他们的安排,也可以表示反对—只是那样一来,唐康就得承担后果,而他们也不用与唐康发生任何的争执,用不着得罪这位眼见着就要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看起来,无论是陆师阂、陈元凤这样的新党,还是孙路、游师雄这样的旧党对于朝廷的南撒八州百姓之令,都是不以为然的。

唐康看了看这四人,发现只有游师雄一直没有说话。

他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陆公、陈公,既是如此,在下想去一次馆陶。

那也好。

陆师阂笑道:康时先歇息一日,待北道都总管司之事办得差不多一不。

唐康笑着打断陆师阂,在下是想立刻去一这一陆师阂与陈元凤皆意外的看着唐康。

陈元凤旋即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便陪康时走一趟罢。

有劳了。

唐康笑道:不过在下两夜没有合眼,实是再也骑不得马了。

还要借辆马车。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对游师雄笑道:孙大人身为北道都总管,事务必多。

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游大人是否也能陪在下走一趟馆陶,在下离开北京多年,许多事情,还要向游大人请教。

游师雄惊讶的望了唐康一眼,连忙起身回道:师雄敢不从命?君子馆。

田烈武的五千云骑军进驻此地,已有七八日。

雄州与霸州的形势,依然不明朗,倒是在君子馆西北的顺安军高阳关,几日前出现了千余骑辽军,这只辽军烧光了高阳关外的几个村庄,见高阳关守军坚守不出,也不曾叩关,便绕道南下,直取永宁军而去。

同时,从高阳关传回一个噩耗,定州知州段子介率军东援保州,于十八日在满城大败,三千兵马奋军尽墨,段子介生死不明,定州局势岌岌可危。

这让田烈武更加忧心忡忡—难道辽军的主力果真竟是自镇、定南下?这天的早晨,田烈武巡视完各营早操之后,照例带上他的参军们,登上君子馆的城楼,远眺北面的莫州。

莫州依然十分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感到诡异。

通往莫州的官道上,不断的有数十上百的百姓,扶老携幼,背着包裹,赶着牲畜,向南行来。

几乎与官道并行的高河之上,也可见到不少百姓划着小船逆流而来。

对于这些南下的百姓,官府早已懒得盘查,尽管田烈武还是派出了小队骑兵盘查北上的行人,但他也并不指望他出现在君子馆的消息,能瞒得过韩宝。

他只是一直在琢磨韩宝为何还没有出现。

这几日间,他又详细问过了本地的老人,确信了所谓的塘泊防线,根本不可能阻止辽军—在雄、霸、莫、清、沧五州之间,有好几个大泊,一到夏秋两季水就浅到可以徒步涉水而过,而到了冬天就会结冰,也就是说,只有春季才能发挥作用。

但是在春季的话,如果赶上淳沱河发大水,自深州以东,一片泽国,哪里还用得着这塘泊?难怪熙宁年间,新党有些官员对塘泊防线大不以为然,极力主张改造。

而河流也难以依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以往契丹都是秋冬入侵,河流结冰水军完全无用,因此,大宋根本没有黄河北流部署任何水军。

毕竟谁也不会养一只一两百年都可能没用处,每年只能在固定的季节存在的军队。

没有水军防守,辽军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渡河,而宋军也干脆的放弃了倚河防守的打算。

反而为了方便百姓,河北的这些河流上,还修筑了无数的桥梁与浮桥。

这一时半会,谁也不知道这些桥梁究竟还有多少没被拆毁。

所以,这些都不会是韩宝没有出现在莫州的原因。

一面竭力猜测着韩宝在想什么,另一面出于对镇、定形势的担忧,不仅是田烈武,连章悼也再三遣使来叮嘱田烈武切不可轻举妄动。

这让原本打算派一个指挥的骑兵前进至郭镇试探一下韩宝的田烈武,最终还是决定做罢。

丧失一个指挥的兵力事小,挫了全军的锐气事大。

对于近百年未有战事之河朔禁军,哪怕是小小的失利,也会对士气造成严重的打击。

在城楼上站了一小会,田烈武看见他的几个亲兵也出现在官道上,拉住几个百姓开始询问。

他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郡侯,问了几日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得些有用的消息。

田烈武未及回答,便又有人回道:这些百妇踌廷怕所知有限。

有许多人,虽是雄州人,可自打出娘胎起,便连瓦桥关都没过去。

这些百姓多是契丹烧杀到自己的村子或者邻近村子,才仓惶南逃,他们哪里能知道契丹的动静?况且这几日盘问逃难百姓,还是莫州的居多。

田烈武转梦豆自了说话之人一眼,却是个三十来岁的高壮男子,他认得是他的一个参军,唤做刘近。

因问道:刘参军所言亦有道理,只是若不如此,参军可有更好的法子?回郡侯—刘近见田烈武相问,连忙欠身抱拳,道:恕下官无礼。

我大军在君子馆,却连区区百里外的雄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一无所知,这与守株待兔何异?韩宝乃是北朝名将,我军在君子馆,联结莫州、河间,这些算计,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敌暗我明,下官恐怕我军落入韩宝算中一这番话恍如在田烈武耳边炸起一个惊雷,说中了他内心深处一直在担忧的一个可能。

他霍然一惊,望了望刘近,却没有说什么。

便在此时,一个亲兵大步跑上城楼,走到田烈武跟前,察道:郡侯,有个叫张叔夜的求见。

张叔夜?田烈武不由得一愣,他记性甚好,自然还记得此人,不由奇道:他如何出现在此处?一面盼咐道:快请。

这却还是田烈武第一次见着张叔夜。

他带领众人回到行辕,便见一个锦袍男子在辕门外倚马而立,腰间佩了一柄弯刀,马上挂着一个包袱,一张大弓,一个箭那人见着田烈武等人,便连忙趋前一步,欠身抱拳道:下官权知保定军张叔夜,见过田侯。

权知保定军?田烈武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便见张叔夜苦笑了一下,道:正是。

下官便是新任权知保定军。

那你运气可不算太好。

田烈武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来这保定军,地处雄州与霸州之间,在大宋的军州当中,算是个很小的军。

张叔夜谋的这个差事,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

因为他官阶不高,做到权知保定军,已经算是优待。

只是田烈武早已听说他原本是想进密院、兵部,如今却被差到保定军这么个小地方,相较而言,那必定是在两府被人捉弄了。

他颇疑心是唐康搞的鬼,因此一听张叔夜自报官职,便不由得笑出声来。

却听张叔夜也笑道:运气也不算太坏。

好歹慢了几日,没被契丹围在城中。

这一句话,顿时令得田烈武大生好感。

因赞道:稚仲倒是个磊落男子。

你既知保定军被围,还来此做甚?张叔夜笑了笑,朝着田烈武又是一揖,笑道:下官是来投田侯的。

唔?下官到了河间府,听说契丹已经得了雄州。

见过章大人后,听说田侯在君子馆,便特地前来投奔。

张叔夜说到这里,也不问田烈武是否肯接纳他,又说道:田侯,这君子馆可并非久留之地。

哦?田烈武听得心头一惊,这时也顾不了太多,情不自禁便问道:稚仲何出此言?下官听说田侯来此,已经有七八日。

而七八日前,雄州便已沦陷一不瞒田侯,下官是三日前到的河间,在河间时,下官便与章大人打了一个赌,赌三日之后,田侯必定还在君子馆。

下官侥幸得胜,章大人方允我来投奔田侯,不再一定要让下官去守那肃宁城、肃宁寨。

田烈武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问道:稚仲凭什么敢如此断言?凭韩宝数日之内,便能取雄州重镇!这位张大人说得极是。

田烈武身后的刘近这时突然插话道:下官也斗胆一言,莫州东西,皆有大泊,契丹骑兵只能从中间官道两旁的数十里之地通行。

韩宝为契丹先锋,鹰下之兵,最多不过两三万,少则仅数千。

他知我大军在君子馆却未必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马。

我云骑军若是倾巢而来,则有万余骑。

我万骑马军倚城而战,韩宝兵力虽多,却无法分兵调动—东面的塘泊虽然有些地区可以通行,但亦要我军兵力少而难以尽守,其方敢涉水前进。

因此,下官这几日间,也在怀疑韩宝其实是不敢强攻莫州。

张叔夜惊讶的看了刘近一眼,笑道:原来田侯军中,亦有智者。

刘近连忙谦道:岂敢。

此前我军因韩宝轻取名城,而惧其强,却未曾想过韩宝亦有所惧。

在下却也是今日才终于想通这一点,哪里及得张大人三日前在河间,便已料定。

只是在下仍然想不通,韩宝既不敢前来强攻莫州,那么其多半便要绕道,张大人以为,他会从何处绕道?梁门若不保,则韩宝必自高阳关而来。

梁门若存,雄州与高阳关之间,水泊宽广而深不可涉,又有梁门守军与高阳关守军相呼应,田侯大军北援高阳关也不过百里,两日可至。

韩宝不会走高阳关。

田烈武挑了挑眉,稚仲的意思,韩宝会从东面绕道?身后众参军听到此处,也渐渐都明白过来,此时都是吓了一跳,有人惊道:辽人想包围我们?我若是韩宝,也要打这个十意_张叔夜笑道:遣一只精兵,自东面绕过来,插入君子馆与河间府之间,切断我军之联系,然后大军倾巢而下,直取莫州。

到时我河间、君子馆之大军,皆被辽人牵制,南不得,北不得。

若是果断南下,退回河间府,与河间之兵合拢,或还能全身而退。

若稍一犹豫,待辽军攻下莫州,或者干脆弃莫州来,则我军休矣。

刘近此时也完全明白过来,若辽人击溃我云骑军,甚至田侯若有不测,田侯乃是天子近臣,天下名将,一朝有失,河北震栗,休说莫州难存,便是河间相岁岁可危。

众人听得此处,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有一个参军迟疑了一下,才质疑道:就凭韩宝鹰下兵力,他如何敢保必胜?田烈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不是韩宝的兵力。

郡侯的意思是?田烈武默然了一会,沉声道:稚仲的意思是,如今我们面前的,不仅仅是韩宝,更可能是耶律信!韩宝也许已经绕道往我们身后来了。

啊?!君子馆的行辕外面,突然间死寂了下来。

只有张叔夜在说道:如今惟一的问题是,梁门究竟还在不在?!一个参军显然是被吓坏了,惨白着脸问道:梁门在不在又有何关系?难道郡侯要以这区区五千骑,去迎战辽军主力与韩宝的夹击?此时此刻,退回河间府,已是大多数参军的想法。

却听田烈武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我们知道了辽军的意图,难不成我们这五千马军都是死人不会动么?他说完,大步走进辕门,高声命令道:传令—立即向束城方向广布侦骑!让他们探远一点,辽人若从东边来,为瞒过我们,定然是从霸州绕过来的。

一个参军犹在懦懦说道:难怪派去霸州的斥侯半点音讯都没有了一【l〕按:历史上大名府即为河北雄镇,乃是晚唐五代藩镇割据之根本。

正如《史方舆纪要》所言,北宋之亡,军事上大名府守御非人,乃是极重要之原因。

【2〕注:历史上,北宋河东、河北、陕西三路转运使,许乘传赴葬奏事序位在诸路转运使之上。

小说中官制改革,又并天下诸路,河北、陕西两路,所辖土地人民州县最众,故唐康有此谓。

【3〕注:大名府北面之县城,距大名府七十里。

【4〕注:《中国历史地图集》相关地图标为淳沱河。

按,河间府之名,因其地处高河、淳沱之间,故有此称。

《宋史·河渠志》言及淳沱河时,并未包括此段河流,故本文仍称高河。

【5〕注:宋代封侯,皆以郡名,与唐不同。

故开国侯别称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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