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盛夏时节,沈园处处尽显生机,整个村三面包裹着成片的或红或绿或黄的果园,再外面的才是几乎一色碧绿着的农作物。
沈丹凤的公公齐父从自已家早就承包出去的果园转了一圈后回来,和老伴商量了一个主意,午饭时又说给丹凤。
乐乐他妈,齐父迟疑着说出来,我和你妈想着把砖厂盘出去。
从三儿走了,这厂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撑到现在我已经觉得很尽力了,我老了,实在折腾不动了。
看着儿媳妇没话说,继续道,也不是盘给别人,你二哥想接手。
我一直觉得没法和你说,就怕你觉得你爸我耍心眼,偏向别的儿子。
我是真没办法了,总比眼看着厂子最后关了门强吧?既然要盘盘给自己人总比盘给外人好。
丹凤头没抬,说给婆婆道:妈,这还是你和我说的,说小三当初办起那个厂子可不容易,想找两个哥哥也一块入个股,兄弟们一块办,乐乐他大伯二伯都不应口,还说小三是瞎折腾,怕赔了钱还不起他们,连借也不肯。
齐家老俩就对眼看了下。
齐母叹道:是啊,妈没和你说假话,现在也不能因为小三不在了就不承认了,厂子全是三儿自己的心血办起来的,我和你爸手头也没啥钱,原本想帮着添上点,三儿不要我们的。
是怕万一把我们的老本也赔进去……齐父以为丹凤误会了,又解释:你二哥心里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有别的意思我和你妈也不答应。
他想接手,就得正而八经和市面上一个价。
爸,我知道。
丹凤抬起头看着二老,可这是小三一辈子的心血,得把它留给乐乐。
老俩口一时无话,过了会儿又叹气,可是,厂子……爸,吃了饭你陪我去厂里看看再说吧。
丹凤又低下头吃饭。
2沈园烧砖厂位于沈园东南,离着村子有三四里的路程,处于七品镇的东郊。
这儿只有三四排半新不旧的厂房,外面有个大大的院子被院墙围了一圈。
院子里磊着许多普通的红色土砖。
除了感觉这儿简陋之外,丹凤对砖厂没有丝毫概念,可说是一窍不通,更看不出任何门道。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小三在的时候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很少问,更别说亲身关注过,有关小三的一些事情她多是从婆婆无心的家常絮叨中听来的。
现在她才感到她曾经是多么地漠视他,漠视他的一切,连最起码做妻子的心都没有尽过。
她随意在院子里走了走,两个工人见她走来,站起来看着她。
有人从最前面一排最边上一间似办公用的房里走出来迎她。
她知道那人,他叫李中奇,是附近李家村的人,小三的高中同学,一直帮着小三经营砖厂。
他向她笑了下,来了!屋里坐吧。
丹凤也向他微微做出个笑意,在他的指引下进了厂办公室。
办公室里更是简陋,甚至寒酸,而且脏乱。
两张有些破损掉漆的办公桌对头放着,上面纸笔印泥等随便地乱堆在一桌破烂和尘土中,近门处放着一对沙发,上面也是污渍和乱物一片。
正对着门口处放一张和这对沙发一套的长沙发,上面衣服乱扔着,还搭拉着一只男人的袜子。
她早就重重地拧起眉头。
她是个几乎有些洁癖的人,小三从来不把一丝尘土带到她的屋里,他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先在院里用冷水洗一遍,再进房里用热水冲澡。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很难想像小三会在这个环境里呆过。
她觉得这应该是小三去世后,厂子变得越来越不景气后的结果。
李中奇看到她攒起的眉头,想解释一下,不知道你来……可能他也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理由,如果她不来不还是这样嘛,所以他说了一半停住了。
要不还是到外面吧。
他挤出一些笑容来,也觉得外面比房里干净。
丹凤也便转身出去。
齐父忙别的事去了,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又走了走,李中奇在她后面默默地跟着。
她问他,很直接,你觉得厂子还能撑多久?后面继续沉默了有一会儿才传过他的声音来,厂子已经快半年没接啥生意了。
以前三强在时对厂里的资金我大体还算知道,叔接手后账就收上去了,不过据我估计也没什么可周转的资金了。
院子里现有的那些砖应该是最后一点资产了。
还有,镇里有两个比较大的施工企业还欠了厂里一些钱,总共有十来万。
是小三出事前做的生意。
后来我和叔都去要过账,那两家企业一看老板换了,就拖着不想给,这都两年多了,快成死账了。
她耳朵里听着李中奇的话,一边信步走着。
她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蹲在一堆破砖前,似乎知道他们过来了,可也没动弹。
她走得离他更近些时,他抬起脸来看她。
丹凤惊异地喊了声,天义?天义冲她微微笑了下,又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