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黄河,与后世的黄河河道有很大的区别。
特别是在河南地,河水通过=口之后,一路向北,陡然分为两股河流。
一条河道,也就是黄河的河道,而另一条河道,则继续向北弧形流动,与黄河的河道形成了一个弓形的内套地区。
这股分出去的河流,就名为北河。
九原郡包括了河水以南,以及内套地区。
广义上的河北之地,是指河水以北。
但在九原郡人的眼里,必须要渡过北河,才算河北之地。
临河,就在北河之畔,是内套的一处河岸要塞。
始皇帝在河南地大兴土木,营造了长城。
可实际上呢,长城是以河水为屏障而修建,过河水,虽还是在大秦的版图之内,但在大部分时间,这里出了驻扎在临河的兵马之外,再无秦军守卫。
内套地区,是大秦帝国和河北之地的月氏国,进行贸易的一个地带。
自匈奴北逃之后,月氏国和老秦建立了很深厚的联系。
特别是始皇帝置九原郡,开四十四城,使得月氏与老秦的联系,更加频繁。
扶苏活着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加强与草原上游牧民族的联系,以方便大范围的经济侵略和融合,于是就在内套地区,又营建了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名为五原。
不过这时候的五原,并非是以一座县城的形式而存在。
它更多的是起到一个贸易交流的作用,常住人口并不算很多,不过千余人。
由年迈的戍卒和一些流放北疆的刑徒家眷组成,同时还要担负起管理和清洁五原城的责任。
不管扶苏在最开始,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九原。
但总体而言,在扶苏监军五原的四年里,和蒙恬大力整顿九原郡,使得九原郡颇有欣欣之气。
王离接手之后,并没有把扶苏蒙恬当年制定下来地规矩都抹去。
不过,他还是放弃了对内套地区的控制,除了在临河要塞驻扎着八百戍卒之外,整个内套,再也没有秦军的驻扎。
而五原的作用,也随之被淡化,后由乌氏接管过去,更名乌氏堡。
乌氏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衍城买下了一座大宅,但很少会居住在那里。
除了举办酒宴,邀请王离这些当地大员们之外,那座:衍的大宅,更多时候只有寥寥几十名老仆打理。
对于乌氏的这种态度,王离也非常赞赏。
后来索性把五原,交由乌氏打理。
这样一来,五原渐渐的,就变成了乌氏地私人财产。
大宗的边境贸易,几乎全部要通过乌氏经手,在很大程度上,乌氏已经控制了九原五成以上的经济命脉。
而对于这一点,王离并没有什么觉察,相反对乌氏,更加的信任。
王离终究只是王离,而不是他的父亲或者祖父。
如果是王翦或者王贲,肯定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王离……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没想到这乌氏君,还真是有本事啊。
进入河南地之后,刘下令放慢了行进地速度。
一方面继续北上,一方面派人前往九原,与王离地使者进行磋商,购买辎重粮草,以缓解粮食的压力。
山东南北,战火熊熊。
但九原郡千里旷野,却是冷冷清清。
一路上,刘+见到了不少小村镇,大的有一千户人口左右,小的可能连一百人都没有。
所谓的四十四城,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许多挂有‘县’名的城池,甚至比不得楼仓的小村庄。
河南地太大了!蒙恬扩土三千里,几乎可以抵得上一个关中。
几十万的人口扔进去,作用非常小,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
试想,一个关中,就有差不多四五百人口。
当然了,此时人们嘴里地关中,还不包括后世的甘肃宁夏等地。
河西走廊的数千里沃土,如今还是一片荒芜,可即便如此,与九原郡天壤之别。
爹爹,这里好荒凉啊!在经过了一个被废弃的城池时,刘秦带着车长,爬上了刘所乘坐的大车,有些失望的抱怨。
刘的这辆大车,非常大。
是经过特殊的加工,车厢差不多比得上一个小房间。
车厢中间,有一个火盆,上面扣着一个笠子,热气从笠子上的孔中传出来,分散的很均匀。
这样地大车,一共有二十辆。
除了夫人所乘坐的那一辆大车之外,就属刘这辆车最大。
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个人,也是刘平时召集幕僚商议事情的临时场所。
车长,就是车宁地小孙子。
刘下手中的公文,微微一笑,比起八年前,我第一次来河南地时,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八年前,这里一路走过去,数百里未必能看见村落。
除了那些游牧地胡人外,就是成片的荒地……秦,爹望你记住,再繁华的地方,也是一点点的开垦出来。
九原是山东乃至整个北方的门户,将来这里即便只有一个人,也绝不能放弃。
刘秦听不太懂刘的意思,可见刘郑重的表情,还是用力点头,表示记下了。
好了,去玩儿吧!刘揉刘秦的脑袋瓜子,你在楼仓长大,想必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色。
楼仓……美则美矣,但终究是少了番大气魄。
和长出去走走,找你车公公,看看能否抓到两匹好马回来。
一入河南地,车宁和屠屠,就抓到了十几匹野马,让刘的骑军,得到了些许补充。
毕竟在通过横山的时候,刘的骑军,损失可不小。
至少有百余匹战马,在山中丢了性命。
刘秦闻听,欢呼一声,和车长下了车。
刘找来李成贾绍等人,准备商议事情…咱们明日就要抵达:衍了,想必乌氏君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看乌氏君在九原的这一番作为,所图恐怕不小……当初我让他转移九原郡,倒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不过,我相信他乌氏此刻,怕是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
不管是我们留驻九原,还是渡河向北,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他的利益……此人,不可不防。
李成从行囊里翻出了一卷牛皮地图,铺在刘的面前。
君侯,贾司马已经打听清楚了过去两年中,乌氏的主要活动区域。
他与月氏人关系很密切,而且又与龙城的冒顿往来频繁。
我曾听人谈起,去年末月氏王还将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乌氏……此人踞五原掌控河北内套,名下有千里沃土,骏马逾十万匹,实力非常雄厚;同时还他掌控了铜、盐等物资,与月氏匈奴交好,在九原也颇有威望。
君侯若要立足九原郡,只怕这乌氏,就是第一大阻碍。
刘+点了点头,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地红点,心里不免有些沉重。
当初要乌氏到九原发展,只是想利用他,成为一颗钉子。
可没想到,这棵钉子,已经变成了足以让刘感到头疼的利器……既然要立足九原,那么所有权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人手里。
如此一来,和乌氏,就不可避免的要发生冲突。
贾绍,可曾与道子联系上了?贾绍摇摇头,说来奇怪,我根据道子留下的联系方式,但是却无法和他联系上。
不过,蒙少君倒是联系上了……蒙克?他现在何处?贾绍说:少君如今还在云中武泉。
武泉?刘一怔,看了一眼李成。
若说对九原云中的熟悉程度,刘远比不上李成。
李成连忙说:武泉是云中边关要塞,也是云中郡北方门户。
东胡和月氏人如果要攻击云中,就必须要通过武泉。
想来蒙少君之所以去武泉,就是担心王离大军撤离,胡人会袭扰那里吧。
贾绍说:蒙少君也是这么说。
王离集结北疆八成以上的兵马,入山东平剿叛乱。
从云中到~口,千里防线只有万人留守。
蒙少君说,是道子让他在云中召集昔日上将军部曲,待王离离开之后,接手武泉,已放着东胡的袭扰。
而且,从蒙少君与李少君两面传来的消息看,从去年末,王离集结兵马入山东之后,东胡匈奴地确是蠢蠢欲动……在今春时节,曾经三次出击,但并没有做太久停留。
这个消息,刘知道。
东胡匈奴的首领阿利,也算是刘的老对手了。
两人当初在河南地时就有过交手。
虽然力量悬殊,但那一次,刘+的确是输了。
那蒙少君有没有说,道子如今在何处?蒙少君说,道子抵达河南地之后,先是在九原、:衍、广武和五原等地转了一圈之后,就独自一人,往河北去了,同时还带走了大部分黄金,之后再也没有和少君有过任何联系。
少君和骊丘之前,一直藏在上将军昔日的一个部将军中……君侯,你说道子他会不会……绝不可能!刘等贾绍把话说完,就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贾绍的意思,刘很清楚,他是想说,陈平是不是携款逃走。
刘和陈平相知十余载,更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
他兄长如今就在刘+这边,陈家地资产,虽然在离开原武之后缩水了不少,但如果说陈平为了区区万黄金就背叛刘话……刘信!那就是说,道子并没有和乌氏联系?听蒙少君的意思,应该是没有。
刘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那也就是说,陈平很可能已觉察到了乌氏的野心。
否则,这么好的一颗钉子,他断无不去利用的原因。
之所以没有去找乌氏,除非是陈平对乌氏有了戒心。
如果陈平有了戒心,那么……刘禁笑了!只怕,乌氏的危险,将随之降到了最低。
很好,接下来贾绍你要加强与蒙少君和李少君方面的联系,特别是东胡人的动向,更需仔细打听。
还有,派出细作,设法混入乌氏堡里。
再让秦同派黑衣卫过北河,严密监控匈奴与月氏地动向。
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告之我。
喏!贾绍立刻起身,下了大车。
李成忍不住询问道:君侯,你真地不担心道子……我是说,他这么久音讯全无,会不会遭遇不测?刘笑着摇摇头,道子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剑术或许没有盖聂和骊丘那般厉害,可寻常七八个人,休想近他身边。
况且他这个人,很谨慎,也很小心,遇事会非常冷静。
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会想方设法的通知我。
而今他没有任何消息,就说明,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李成被刘那自信满满的表情所感染,不由得笑了。
说实话,道子和我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可是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不及君侯十一。
那家伙平日里少言寡语地,也不好说话。
我真看不出来,君侯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地信心满满呢?为什么?这是一个刘自己也很难回答的问题。
也许,就是因为他在历史上,地的确确留下地无数事迹,让刘可以毫无原因的,去信任。
———————————————夜已深,五原城依旧灯火通明。
已更名为乌氏堡地五原城,亦如乌氏当年在乌氏建立地城堡一样雄伟。
当然了,时间有些短,乌氏堡,还远远无法和乌氏的古堡相提并论。
不管高度和厚度,还是从堡内的各种建筑设施,都比不得古堡。
可是,这规模却已经有了。
比起那座古堡来,新堡是以一个城市为基础。
发展的空间更加大,而且这气势也更加的恢宏壮观。
乌氏跪坐在客厅中央,看着从九原、:衍传送过来的消息,那眉头不自觉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应元,你如何看待此事?乌氏放下手中地书信,抬头向坐在一侧的中年男子问道。
这是乌氏的长子,名叫乌应元。
年已过了四旬,生的魁梧雄壮,相貌果毅。
乍一眼看过去,你绝对是不会相信,这乌应元和乌氏之间,会有血缘关系。
一个胖的活生生似肉球一般,一个却是……乌应元闻听老父询问,轻轻摇头,哂笑道:倒真未能想到,这位刘君侯竟然真的是做到了!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乌氏小眼儿一眯,看上去还是笑眯眯的。
但若仔细观察他的双眸,就能感受到,那眸光中的一抹戾色。
想当初,我听说他要北上,还觉得此人是不是疯了……楼仓到河北,数千里之遥,且不说一路上关隘重重,他带着许多流民迁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但是,他做到了!所以,就该我们头疼了!乌应元眯起眼睛,轻声道:如今刘君侯挟十万流民,抵达河南地。
不管他是要留在九原,还是要渡河北上,都不可避免地会对我们在九原固有的实力,造成巨大地冲击。
更不要说,他一旦在九原留下来,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事业,到时候双方冲突起来,只怕是不好办啊。
乌氏没有说话,轻轻点头。
即便他渡河北上,一样也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冒顿地支持……只待来年开春,冒顿定然就会对月氏发动攻击。
我们趁机拿下月氏,再加上王离将军的帮助,定能在河北站稳脚跟。
到时候,爹爹可就是开国君王。
但刘这次一过来,这变数可就变大了,不得不防。
从乌应元地话语之中,乌氏想要在河北立国?乌氏笑了笑,我一把年纪了,当不当这开国君王都无所谓。
只是我不希望,咱们两年的心血白费了,还搭上你妹妹的身子,伺候那月氏王父子两人……此事,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乌氏娶了月氏王的女儿,月氏王娶了乌氏的闺女,还父子……胡人的男女关系,一向是很混乱。
子代父,母嫁子之类的事情原本就很平常,哪有那许多说法?乌氏本身,也有犬戎的血脉,所以对胡人的习俗,倒是见怪不怪。
他在大厅里徘徊,思索着对策。
乌应元突然道:实在不行的话,就趁着那刘渡河水之时,请月氏出兵,与半途偷袭,如何?刘+用兵如神,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他当年在河南地的作为?论打仗,论计谋,你我父子,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武力惊人,有老罴之称,想要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父亲,难道你忘记了住东屋的哪位?想必他要是出手的话,定能有七八成的把握吧……聂叔吗?乌氏摇摇头。
叔,在有些时候,代表兄弟的意思。
乌氏称‘聂叔’,并非真的是叔叔,而是‘聂兄弟’。
聂叔虽强,但他对刘+颇有好感,只怕难以说服。
而且聂叔的关门弟子,如今就在刘麾下效力……弄不好说服不得他,反而会通知刘+,殊为不智。
所以,不但不能告诉他,还要设法把他支走。
恩……正好匈奴和咱们有一批货物要进行交易,明日就让聂叔押送,去河北与匈奴人交道吧。
可那刘+……刘事,无需太着急。
乌氏手里翻弄着一枚黄金打造而成的两铢钱,思索片刻道:刘+现在还没有抵达:衍,估计抵达临河,还需十余日光景。
你立刻派人前往九原、:衍等地,放出风声,就说刘带着十万流民,要抢大家过冬的粮食……诸如此类,反正要让九原郡人,对他产生出敌意。
乌应元不禁笑了。
父亲,果然妙计!另外呢,你连夜动身,去河北寻你妹妹,让她在月氏人中,选勇士百人,马上送过河来。
记住,是真正的勇士,别给我弄一群不知所谓的吃货过来。
乌应元点点头,站起身来道:我立刻出发。
对了,廷威怎么还没有回来?乌应元一怔,我三天前已派人去:衍找他了。
如今大雪封路,不太好走,想必廷威已在路上吧。
那就好,那就好!乌氏连连点头,你这就动身吧,我去找聂叔说说,商量一下让他去河北送货的事情。
我这就出发!乌应元转身,大步走出了厅堂。
乌氏则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后,闭上了眼睛。
刘……呵呵,刘……他口中呢喃了几句之后,突然睁眼,森然一笑,你能来九原,算你的本事……只不过,应该到此为止了!翻弄着手中的金钱,乌氏迈步,走出了大厅。
——————————————————人太多,不想去修……天冷了之后,电脑好像正常了。
恩,第四卷开篇,似乎有点涩,相信很快就会过去。
()第312章 九原之争第一弹(一)求月票和推荐北之地,莽原数万里。
放眼看,白茫茫天地成一色,好不壮观。
这是月氏国的土地,与匈奴那种游牧式的生活方式相比,月氏人已经逐渐的过渡到了半游牧,半农耕的社会体系。
虽然说比不得河南地那般的土地肥沃,但月氏人还是在邻近河水北岸的地区,开始了农耕式的生活,并且在一些土地上,建立起了一座座集镇式的城池。
从生活质量上而言,月氏人无优越于匈奴人。
而且人口也颇众,沿着大河沿岸算起来,已超过了百万之众,人口基数远远超过了冒顿匈奴。
可人口虽多,却并不能使月氏人在草原上占居上风。
蒙恬曾经说过:月氏人是发自骨子里的欺软怕硬,优越的生活条件使得他们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以至于月氏人动辄号称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人,却始终无法在草原上占居主导地位。
所以,当匈奴占居河南地时,月氏人的兵力和匈奴人相差不多,却俯首称臣。
可匈奴败北之后,月氏人立刻强硬起来,不但收回了当年让给匈奴的土地和牛羊,还不断的对匈奴侵蚀。
迫的冒顿不得已,一路北上,将河北之的草原,几乎全部都交给了月氏。
如果月氏人能有点魄力,这时候吞并了匈奴的话,至少能和东胡并立北疆。
但冒顿派人送了二十名匈奴美女,外加五千头牛羊和三千黄金,让月氏王立刻就偃旗息鼓。
冒顿率领匈奴残部,在龙城立足,接连吞并了几个大的游牧部族之后,渐渐恢复元气。
而月氏在这时候,再一次表现出了软弱的一面,竟放任冒顿壮大。
甚至在冒顿派人送来了万余头牛羊之后,月氏王下令,把原先从匈奴人手里抢占过来的克鲁伦河,以及乔巴山一带的草原还给了匈奴人……当然了,月氏王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尝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
乔巴山,毗邻东胡!可月氏王却忘记了一件事情,乔巴山地区,在克鲁伦河的灌溉下,水草丰茂,美丽而富饶。
冒顿得了这一块土地,无异于获得了一块南下地粮仓。
至于和东胡……冒顿的手段很简单,派人离间东胡王和日渐壮大地阿利东胡匈奴,东胡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理睬他?即便是栾提阿利有心,可面对咄咄逼人的东胡人,也无力去顾及冒顿。
十一月末,河北之连降大雪。
依阳山而营建起来地月氏王城,无论是在规模和设计商,几乎完全模仿大秦国都咸阳而造。
灰黑色的城墙,在皑皑白雪中,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透着一股子怪异的气息。
城外,驻扎着无数营地,那牛羊的咩咩声,战马的聿聿嘶鸣,让人觉得,好像到了集市一样。
王城里,大殿上。
一群穿着各异的月氏大臣,有点盘着腿,有地跪坐着,乱哄哄的正商议事情。
大腹便便的月氏王高坐丹陛上,对那苍蝇般的嗡嗡声似乎毫无觉察,和身边的三旬美妇说话。
启禀大王,原先生来了!哦,快快有请!随着卫兵的传呼,一个身着白老虎皮大氅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个头不高,大约在175右地模样。
体型瘦削,但并没有让人产生羸弱的感觉。
相反,那种蕴藏在清癯之气中的精悍之意,油然而发。
腰间配着宝剑,更添威武之姿。
他解下了大氅,宽袖大袍,莫不散发出一种非凡雅气。
走上大殿,来人一拱手,臣原平,恭祝大王万寿无疆!三旬美妇在这人走上大殿的一刹那,一双美眸顿时亮起来,白皙的面颊,泛出一抹粉红色。
原先生,快快坐上来。
月氏王对这位原先生,非常的尊敬。
原平看了一眼大殿上乱哄哄的样子,眉头一蹙道:大王乃草原之王,万里疆域,莫如大王之手。
朝堂之上,更应该有威武肃严之状。
如此乱哄哄的样子,只怕是于大王威严有损啊。
月氏王原本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可是听原平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到,有点吵闹。
没等月氏王开口,底下的月氏大臣们先不愿意了,你这丧家之犬,呱噪个什么?这里是月氏,可不是你那个被人灭掉地魏国。
老爷们赏你一口饭吃,你竟然还来劲儿了?信不信我杀了你。
住口!月氏王罕见的一声厉喝,原先生说地有理,我月氏立国,就需要有立国的样子。
看看你们这德行,成何体统?一旁地美妇轻声道:原先生虽非月氏人,但所说所想,却完全是为大王考虑啊。
没错没错,尔等再敢对原先生无礼,我定斩不饶。
乱哄哄的大殿上,顿时没了声息。
这月氏王年轻地时候,也是个颇有杀戈决断的人,他要杀人,那可真不是开玩笑。
原先生,情况可打听清楚了?原平朝着美妇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透着些傲然之气,于孤高之中,带着一种亲和。
美妇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些。
大王,平业已打听清楚。
原平在丹陛上坐下来,说:广武君的确已抵达河南地,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衍城吧……他自横山而出,率大军十万。
据说全都是随他征战数千里,闯关斩将的悍勇之士。
不过估计他会在临河休整些时日,年后就会渡河北上。
大王,这广武君麾下雄兵十万,战将如云,来势汹汹,端地不可以小觑啊。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月氏王的手自觉的颤抖,轻声道:比之蒙恬王离如何?王离怕不足为比,蒙恬嘛,略逊色一筹。
大王,原平提一个人,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当年蒙恬和匈奴决战前,富平老罴可有耳闻?你说的,可是那个在富平以百人,挡住匈奴十余万大军冲击的富平老罴?这以讹传讹,刘当初在富平,手中至少有几千兵马,可传到草原上,就变成了一百胜十万。
原平点点头,这广武君,就是富平老罴。
哐当……几个酒盏掉在了地上,紧跟着那嗡嗡声再次回荡在大殿里。
富平老罴,听说那厮身高八丈,腰围八丈,一巴掌能拍死上万人,可是个喝人血,吃人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啊。
可不是嘛……阿利当初够不够狠,几万人吗,被他一百人给吃掉了,连骨头都不剩下。
月氏王小心肝扑通通的跳,大吼一声,全都给我住嘴!他强作镇静,看着原平问道:原先生,真的是那富平老罴吗?原平,微微一笑,说不出地潇洒孤高,让月氏王身边的美妇,目光不由得凄迷,轻轻推了月氏王一下,大王,原先生怎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真地啦。
月氏王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我失言了。
原平朝着美妇,笑着点了点头。
美妇的脸,又红了……那怎么办?谁愿意为我抵挡那富平老罴?大殿上,鸦雀无声。
大王,原先生这么镇静,肯定有主意,何不求教于他呢?美妇在月氏王耳边,低声耳语。
那眸光扫了原平一下,却带着无尽地风情。
是啊,原先生可有什么主张?原平正色道:秦军来势汹汹,那广武君更挟富平老罴之凶名,一旦渡河,只怕无人能抵挡。
当年他在河南地立下赫赫凶威,以至于许多人听到他的名字,手脚都软了。
要想拦住他,唯有寻一强力臂助……以我之见,何不联合冒顿,让他出兵和广武君一战呢?冒顿?月氏王忍不住说:当年他老子都不是老罴的对手,他被那老罴打得如丧家之犬,如何能是对手?原平笑道: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匈奴当年的确是战败了,可并非是冒顿胜了老罴,而是他老子输了。
相反,冒顿可是占了上风,否则匈奴人早就被秦人给杀光了。
原平以为,这草原上若说还有人能和老罴一战,非冒顿莫属。
想必,那冒顿也是这般的想法吧……而且让冒顿出战,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月氏王连忙追问:请原先生指教。
冒顿,是一头养不熟的狼……想当年他匈奴战败,走投无路时,是大王给了他一条生路。
可如今,他不断地壮大,不但不思报恩,反而屡屡蚕食大王的领地,掠夺大王的臣民。
此是可忍孰不可忍……让他和老罴火拼一场,不但能阻挡老罴,还能让消耗匈奴人的力量。
即便最后冒顿输了,老罴也会元气大伤。
大王到时候,可趁机吞并匈奴,挟倾国之力,与老罴决战。
嘿嘿,当初蒙恬,不就是用的这一招,打败了匈奴吗?月氏王闻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原先生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只不过,冒顿会不会同意出兵呢?那狼崽子狡猾的很,当初我让出乔巴山,想让他和东胡血拼,可却被那厮轻易的化解,平白还让出了一块丰美地土地。
如今想来,我仍后悔不已。
大王,此一时,彼一时啊!原平大笑道:冒顿是个贪恋美色之人,前两年就向大王恳求,想要娶四月公主为他的氏。
大王可以将四月公主嫁给冒顿,再许以重金厚礼。
冒顿与老罴有杀父之仇,焉能不答应?只要冒顿答应了,他匈奴所部,就算入了大王毂中。
月氏王一拍大腿,着啊,原先生所言极是。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摇了摇头,可是我已经同意了四月和阿利的婚事,只怕会恼了东胡。
原平忍不住大笑道:大王,东胡离阳山千里之远,况且中间还有个匈奴的呼衍部落阻隔。
阿利现在身陷东胡王位之争,哪有精力顾及这个?大王又何必要舍近而求远,岂不可笑?月氏王闻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天气放晴,可气温依旧很低。
车马在行进时,很容易出现打滑,造成车翻人亡的事件。
刘:衍之后,见此情况,只好下令暂停前进,在:衍休整。
待到道路好走一些后,在启程北上……当然,这只是借口!刘+现在是要能拖一日,就拖一日。
他一边派人前往九原通知此事,另一边则让贾绍加强对山东局势的了解,了解王离的战况。
在山里面摸了一两个月,几乎对山东的局面,完全失去了解。
他最先得到的,是李由地死讯。
紧跟着从咸阳又传来消息,赵高正式宣布了李斯地死讯,并且满门抄斩。
李斯地家宅,被掘地三尺,一家老小几百口人地尸体,弃之废墟大坑之中。
为此,刘行进过程中,专门抽出半天时间,祭奠李家老小。
这也让李颍等人,感激涕零。
至于九原地留守官员,乃是冯劫地门生。
对于此,刘+到不担心,让冯唐出马,和九原长联络。
同时,刘+还交给了冯唐一个任务,让他在长联络的同时,设法通过九原长,和关中取得联系。
是,要弄清楚关中目前的状况,特别是几处重要的关隘,必须打听清楚。
冯劫虽已死,可他的故旧门生,却不可能全都被杀掉。
冯唐毫不犹豫地应下此事,带着人连夜,赶赴九原去了……:衍的留守官员,对刘+一行存着戒备之心。
不说其他的,只这十万流民涌入:衍,足以让:衍陷入瘫痪之中。
所以,:衍长派出官吏,通知刘+说:进城可以,但只能刘+家眷进城,流民和兵卒,全部在城外安置,没有:衍县城发出的通行手令,擅自进城,斩立决!看着那说话都带着颤音的吏员,刘森森一笑。
告诉你家大人,就说我无意进城,但是这百姓的安置,粮草帐篷,必须要给予资助,否则……否则什么?刘没有说,那吏员也没有问。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否则就伤了感情。
:衍的官员,倒也不想招惹麻烦,立刻答应了刘请求,送出了一万顶帐篷,和大批粮草。
一万顶帐篷,已经是:衍的极限。
对刘而言呢,这足够了……他立刻命人在:衍城外,依杭金山扎下营地。
十万流民的营地,延绵数十里,密密麻麻。
不过,当刘了营地之后,却得到了通报,说是有不少:衍百姓,前来拜见刘。
:衍百姓?刘消息的时候,正在大帐中和人商议事情。
乍闻下,不禁有点惑。
他在:衍并不认识什么人,为何会有人来拜见自己?带着车宁乐叔,刘奇的走出大营。
只见营门外,大约有千人上下,男女老幼,相互扶持。
有的衣着华贵,有的则是粗布麻衣。
刘出来,这些人呼啦啦上前,全部都跪在了地上。
啊,诸位为何如此大礼?刘君侯啊,我们今日前来,是要感激您当年的活命之恩。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开口说道:我们原本居住在济北,五年前三田之乱发生后,依照秦律,我等都难逃一死。
可不知为何,后来却改成了举家迁涉……我们一打听,原来是君侯求情。
哦!刘有点明白了,原来是当年从济北被迁徙过来的百姓。
来来来,我们进营中说话。
这些人有地端着酒,有的拿着刚做好地锅盔大饼,有的还牵着牛羊,随刘等人走进大营。
一千多人,当然不好安置。
于是他们就选了一些代表留下来,其他人又回到了城里。
刘很热情地询问了他们在河南地的状况。
一个老者说:从三齐迁过来地百姓,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万人。
不过到了九原后,就被打散了……我们这都是一个乡的,被分到了:衍。
还有九原、北广武成等地……有地甚至被送到了云中郡。
这路途遥远,大家渐渐的也就失了音讯。
不过一提起君侯,我们都很感激。
你们原本与三田无关,我也实不忍这许多人人头落地,故而尽绵薄之力罢了。
大家只要能过地好,我多少也算是心安了。
否则的话,即便我离开了,也会感觉着不舒服。
君侯,您别走了!一个胖乎乎,衣着看上去颇为华贵的中年男子说:您要是走了的话,我们恐怕……也过不下去了。
刘禁诧异道:为何如此说?君侯有所不知,我们刚迁来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
虽然有点不习惯这边的苦寒,但将就着,大家都能过得去。
可自从……胖子突然压低声音,大公子死了以后,乌氏人往这边发展,大家的日子,可就越发地过不下去了,苦的很!此话怎讲?乌氏过来的人,大都是乌氏堡的家人。
他们的主人享有封爵,而且极其富有。
那乌氏堡从两年前抵达九原,就用钱帛财物疏通了九原郡上上下下的官吏。
我们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土地,人家看上了,一句话就要买走,而且是用荒地地价钱……不同意,就抓人啊!小老儿本是临商人,小有家产。
来到这九原郡,就在杭金山下买了一块牧场,养了百余匹马。
可乌氏堡的人一过来,就买下了千里牧场,把小老儿的牧场困在中间……今年秋天,更用母马勾走了我十几匹刚买过来,准备配种的种马。
我儿去和他们说道理,可不成想他们却……胖子似乎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如今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刘+问道:他们怎么说?怎么说?乌氏堡的人横的紧,要是说理那就好了。
把我儿打成了残废不说,还硬说我牧场里的马,是他们的……我去官府报案,结果却没人理睬。
我听人说,那乌氏堡买通了上将军身边地人。
哦,叫张再,据说甚得上将军信赖。
:衍长就是张再的人,那家伙贪财地很,只要给钱帛,白的能说成黑地,死的能说成活地。
我后来去九原说理,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给抓了起来。
张再?刘忍不住向李成看去。
李成想了想,王离身边的确是有几个幕僚,其中一个,好像是姓张……但叫什么,我记不得了。
那后来呢?胖子苦笑一声,抹了一把眼泪。
还能怎样?我把牧场卖了,连带着那些马,都卖了!当初我买这牧场,还有马匹,前前后后花了快二百黄金。
可是乌氏堡的人,只出了二十。
不但就这二十,到现在也只给了一半。
我估摸着,剩给了……君侯啊,那乌氏堡太猖狂了。
大公子在的时候,那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不卖,他们就关着我,变着法的折磨。
我这边卖了牧场,立刻就放人出来。
这官府,是大秦的,还是乌氏堡的?老长,慎言,慎言!身边的一个老人,轻轻推了一下胖子。
胖子怒道:推个什么?老子都快倾家荡产了,难道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吗?刘君侯是好人……君侯,我长景信你!不为别的,就冲您当初在济北,能为我们说一句公道话。
你们这些老货,整日里窝窝囊囊。
老范,你儿媳妇硬是被他们说成逃奴,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
现在遇到了能为咱们做主的人了,却连个屁都不放一声。
你们***不觉得窝囊,我却觉得窝囊。
我,我就是要说……老者的脸,憋得通红。
突然间怒吼一声,老长,我怎不想说?可说了,能有个甚用处?好人不长命,大公子如何?可还不是死了!刘君侯是好人,可现在呢,还不是被人逼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能说什么?我能怎么说?这世道,根本就没有好人立足的地方。
刘的手,轻轻颤抖。
大帐里鸦雀无声……许久,胖子开口道:刘君侯,我跟您一起北上吧。
就算是死在河北,也胜过在这地方憋屈。
刘长身而起,李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君侯,冷静!刘没有说话,走到那胖子和老子地跟前,蹲下身子,用力的拍了拍两人地肩膀。
我有一事,想要托付二位。
请君侯吩咐!我要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通过什么渠道,把你们今日所说的这些事情,用最短地时间,散播整个北疆。
你叫长景,对吧?胖子连忙起身,正是!刘笑了笑,耐心一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胖子应该是个有见识的人,闻听刘这一句话,眼睛登时亮了,看着刘+,突然间一揖到地。
长景,愿为君侯效劳!—————————————————送走了长景等人,刘坐在军帐中,闭目沉思。
长景他们的这些遭遇,说起来始作俑者,还是他……当初,若非刘+建议乌氏北上,这些人,恐怕也不会有此灾难。
老萧,守慎,你们说,乌氏有这么大的力量吗?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萧何李成,闻听刘+这突如其来地一问,不由得愣住了。
刘+说:我的意思是,那乌氏虽然有爵位,有钱帛,可终究是个外来人,为何能如此迅速的站稳脚跟?萧何听罢,却笑了……君侯,九原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早先是胡人之地,蒙上将军决战河南地至今,也不过短短八年耳。
说句不好听的,九原郡设立之前,这儿是个蛮荒,那可能如山东各处,乡土之念充斥?陛下前前后后,共迁六万户来此居住。
然则九原地广人稀,六万户根本算不得什么,分布于各地。
而长城修建始,往来多为刑徒。
亡命之徒不绝,使得九原治理,就变得困难起来。
乌氏享有关内侯之封爵,加之手握重金。
以重金开路,以爵位勾连上层,也就有了立足的根基。
虽然只两年,可是他却能用重金收买一大批亡命之徒为其效力,自然能够站稳喽。
刘然无语,手指急促的敲击长案。
老萧,若我把九原交给你,你多久能将它治理妥当?啊?我是说,至少恢复到大公子在时的那种状况……当然了,能更好地话,我自然更加高兴。
李成的目光,转向了萧何。
他隐隐感觉到,刘似乎又要兵行险招了。
如若能赶上春耕,何可在七个月当中,令九原恢复秩序。
一年之后,足以让君侯谷仓充裕。
老萧,可别说大话!萧何闻听,呼的站起身来,何绝无虚言,若主公不信,何愿立下军令状。
如到时不能成功,何项上人头献上。
别看萧何的年纪大,可这傲性却不小。
当然,这傲性源自他的信心。
萧何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他知道,能让他施展才华的时间,越来越少。
从刘+的话语中,他听出了端倪:刘,是想要把整个九原,交给他打理。
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萧何深知,如果他能办好了此事,就算是在刘的部曲中,站稳了脚跟。
此前,他手握大权,甚至在曹参之上。
那是刘的信任,也是曹参地谦让……事实上,许多人未必认可他。
刘+的信任,能维持多久?萧何不知道。
可他清楚,做好了这件事,就再无忧虑。
刘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一言为定!李成心里不由得一惊,刚准备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紧跟着就听有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主人,我有要事要见主人!是薄女地声音!刘一怔,站起来走出帐外。
薄女挣开了车宁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人,大事不好了,小主人,小主人被人打了!—————————————————恩,七千字奉上,可求月票推荐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