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和丁义在刘常满家里已经等得急了。
这几个门客中,阳成延和刘乐最熟,因此刘乐就拉他跟自己下起了跳方来,让她没想到的是,从来赢不了刘常满的她,竟然连赢了心不在焉的阳成延十几盘。
见刘常满回来,众人急忙向刘常满汇报,说是吕泽已经派人来找过了,让刘常满赶快回到马场去,有要事商议。
吕雉虽然有些不舍得儿子,不过如今丈夫已经出了事儿,儿子要去办正事儿,总不能拦着,也就远远的把众人送到大路上,这才回去。
大舅,有什么事情,这么急把我叫了回来?刘常满一到马场,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不但吕泽、吕释之,就连一向面带笑容的傅宽,总是不紧不慢的丁复两人脸上,表情也都极为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常满,你回来得正好。
韩信留下,其余的都去门外守着!吕泽直接命令道。
其余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望一眼,就退了出去。
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了,也是咱吕家庄里最有见识的几个。
吕泽扫视了众人一眼道。
今天要和大家商议的,就有关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的要事,如果不愿意与吕氏共进退的,现在就可以离座出去,我绝不阻拦。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压抑,见半天都没人出声,吕释之说道:大哥,你就直说了吧。
这里都是心腹人,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我也是信得过各位,才将各位请来商议。
吕泽等了一下,还是没有人说话,这才开口说道。
我要告诉大家,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我们呢,得提早做好准备!天下即将大乱,刘常满比谁知道的都清楚,正因为一直有着得提早做准备的想法,所以在一年前刘常满就已经开始动手布置了,要不然也没有今天的吕氏马场。
但这话突然从吕泽嘴里说出来,还是把刘常满吓了一跳。
刘常满早就意识到说服吕泽的难度,因此为自己准备了几套方案,其中已经实施的包括让审异基传播谣言,制造天下即将大乱的气氛。
谁知道这气氛倒是制造出来了一点儿,不过还没来得及传到吕泽耳朵里,就把自己阿爹刘邦害得弃家逃亡了。
刘常满回来后就让审异基前往彭城一带,寻找一个神棍类的人物,前来冒充高人,好说服吕泽,不过审异基去了之后还没有回来报告;刘常满甚至还让人雕了一个石人,自己偷偷刻了些字在上面,已经埋到了空泽马场里面,正准备借加盖马棚之际将它挖出来做为天兆。
诸如此类,刘常满准备了不少,反正这时代的人相信这些。
但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吕泽却已经自己转变了思想!这下可得好好听听,看吕泽到底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改变,让刘常满省了不少装神弄鬼的把戏。
却原来,令吕泽转变思想的,正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最早的起源,便源于刘常满和吕泽那次前往北边换马时看到的两个流星。
象这样的流星,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主天下大乱,刀兵大起。
两道流星中,有一道就落在离沛县不远的东郡,更令吕泽心里不安。
接下来,始皇帝将死的传言与那块陨石上刻字的契合,徐福的出海,一步步的加深了吕泽对天下即将大乱的怀疑。
沛县里流传的那首从下邳传来的儿歌,刘常满只能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吕泽可是知道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一句,乃是秦灭六国时楚南公的谶言,也正与歌谣相合。
刘常满知道历史的,只当是哪位高人出手造势,但对于吕泽来说,自古许多谶言都是有隐世高人以儿歌形式传播的,对他的震撼那不言而喻。
然而真正让他下定了决心的,却是刘邦。
回到马场之后,刘常满休息了一夜就回了家,吕泽却在听了吕释之的话后,一下也没休息,立刻找来妹夫樊哙,一起上芒砀山寻找刘邦去了。
到芒砀山落草不久,刘邦就派纪信偷偷的潜回沛县,与妹夫取得了联系,樊哙也偷偷跑到芒砀山中,记下了刘邦所在的地方,回来告诉了吕释之。
因此吕泽这才叫上樊哙,三人一起前往寻找刘邦。
说起来,吕泽、吕释之、樊哙、刘邦四人,那全是郎舅至亲,吕雉虽然在兄妹中排行第三,但刘邦年龄却比其他几个都大,所以大家都称他三哥。
等吕泽找到刘邦时,刘邦手下已经发展到五十多人,在芒砀山里也有了固定据点,除自行耕种外,偶尔也出去抢劫,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了。
见到吕泽几人找来,刘邦也颇为高兴,毕竟很久没能见到家里人了,而且还是妻族最能挡事儿的三个家主了。
当下商议起时局来,刘邦就告诉吕泽,为在芒砀山里修建住房,带领手下采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铜尊,上面刻有祖龙死,天下分。
关东作战场,流血飘千里!,说完还带着吕泽去看了那个铜尊。
那铜尊上犹有出土里所沾灰泥,吕泽仔细看了,果然那上面所刻之字,极为古拙,不象是伪作。
再加上刘邦在旁相劝,樊哙也帮腔说如今沛县里到处流传这种说法,而且始皇帝如今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越来越让人没法过活了,劝吕泽不如趁着如今手里有人有马,及早着手准备。
刘邦又说道,实际上,如今各地里已经有人在暗作准备。
小股的人马就不说了,单是大野泽里彭越,人称彭仲的彭老二,手里就有两百人马;还有长江黥布,手里有水盗四五百人,官府也都拿他们没办法。
就连刘邦,也准备再招些人手,即将到来的乱世蓄积力量了。
吕泽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吕释之那更不用提了。
经过刘邦的怂恿,两人当即决定,就算现在不起事儿造反,那也得未雨绸缪,暗地里做些准备。
因此他俩准备一回来就向门客们宣布,要依托马场,组建骑兵部队,以待时机,这才有了这次会议。
看起来,这冥冥之中,难道真有那么点天命的成份在内?刘常满心里想着,想来刘邦那一套,应该还是受了斩蛇遇神事件的启发,自己弄出来的天兆吧,不然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样,吕泽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组建骑兵部队,到底还是省了刘常满不少事,往后要做的,就简单了不少。
五十章鲍鱼辒车始皇死凄风苦雨渔阳征(上)三十七年五月,秦始皇帝的车驾终于缓缓到达平原津。
此时的传言已经被证实:始皇帝确实已经病得不能见人了。
而且皇帝讨厌别人说起死的事情,所以绝对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儿,更不用说安排后事儿了。
也就是说,再过两个月,英雄一世的秦始皇帝,就要驾崩了。
象刘常满这种不懂历史的家伙,原本是没可能把始皇帝死的时间位置记得这么清楚的。
然而等秦始皇停到达赵地沙丘停住不动时,刘常满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诗。
他已经记不清全诗了,只记得那是一首讽刺人妄想成仙的诗,其中有一句叫赢政梓宫费鲍鱼,诗的下面专门有注释和批注,说是秦始皇帝赢政,是在七月最热的时候,死在赵地沙丘平台。
因为秦二世和赵高李斯等谋划,秘不发丧,把秦始皇帝的尸体装在车里运回咸阳。
途中因天气太热,尸体发臭了,所以就在装尸体的车里,塞了很多鲍鱼,以混淆气味,掩人耳目。
诗的下面还有批注叹道:想秦皇扫平六国之时,何等英雄,死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悲夫悲夫!刘常满等人可顾不上为秦始皇帝即将到来的死亡悲夫,如今已经五月,秦始皇帝眼看要死。
虽说吕泽等人并不知道,但要做的事情也多得很。
除了给刘邦送去些马匹粮草,并安排吕雉前往探望刘邦之外,吕泽又派出了几路人马,分头行事。
按着傅宽的策划,吕泽派丁复丁义兄弟潜往赵地,丁义回楼烦地面招人,丁复前往邯郸定作武器。
这个时候,秦军的制式武器仍然是青铜的,毕竟经过上千年的积累,青铜器成了可以在采矿、冶炼、铸造、打磨诸多方面实现量化操控,能够规模化生产的东西,对于需要极大数量而又必须相同制式的部队来说,仍然是最好选择。
但铁器毕竟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发展,对于吕泽这样小型的部队来讲,就更需要锐利的铁制武器来增加战斗力了,因此前往邯郸定制的,全都是上好的精铁武器,恐怕得半年时间才能取货,必须及早前去定制。
上次去下邳,刘常满也没机会前往参观那位无余胡害大叔的铁作坊是怎么造武器的,不过听说好武器都是锻打出来的,象上次走私的那种铁块性质的东西只能算是毛料粗坯,要想做成武器的话还得反复锻打,耗时很久。
对于丁义招人的事情,吕泽倒是承诺,每个楼烦人来,都按基层军官连敖使用。
这些楼烦人都是天生的骑兵,能多招一个,不单增强单兵素质,甚至能算得上是招来了半个骑射教练,那效果可比招一个生手好得多了。
除了丁氏兄弟派出去外,吕释之亲赴临淄,去打造矛、戈、槊、殳等违禁武器。
临淄原是齐国的首都,因不曾受战火影响,是战国时代天下最大的城市,虽然不象宛、邯郸那样有名,但冶铁业也是极发达的。
而且地近东海,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违禁武器也只有在临淄的作坊里才有人敢接。
傅宽和阳成延一起赶赴锻工最为精巧细致的宛城,专门打造刘常满制造出来的蹄铁、马蹬、马掌钉等物,甚至还有一些马刀。
吕泽则亲自前往淮阴招募人马。
本来想带韩信一起去的,但韩信坦言自己在淮阴名声不好,在少年人中是着名的胯夫,钻过人裤裆的家伙,去了反而会坏事,因此吕泽就安排韩信陪着刘常满一起,先在马场里训练已经有的人马。
这个时候,由于吕泽大富,吕家在单父县的亲戚们也有人前来投*。
其中能干的就有吕泽的远房堂弟吕婴,还有吕泽一个堂姐的儿子吕忿。
要说起吕泽的这个堂姐,刘常满叫大姨的,刘常满知道她的闺名时还吓了一跳。
吕雉的闺名叫娥姁,这位堂姐叫长姁,猛一听还当是亲姐妹俩呢。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农村经常把堂姐妹列在一起算排行,起名的时候也是按顺序往下起。
刘常满小时候家里就这样,管自己父亲的的亲大姐叫二姑,因为叫大姑的是大爷家的女儿,一位堂姑,名叫刘大萍的,而二姑就叫刘二萍,三姑叫刘小萍,因为就三个姑姑,就是这么序排行的。
如今吕氏三个亲堂姐妹,大的叫吕长姁,老二叫吕娥姁,最小的吕媭闺名叫吕幼姁,意思也都差不多,都是堂姐妹列在一起序排行、起名字。
吕长姁年龄比吕泽大得多,所以吕忿已经二十六岁,人也甚是精明能干,吕泽便让他在马场里协助刘常满和韩信处理马场的事务,这才带着吕婴一起,前往淮阴去了。
七月,正当吕泽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北方的丁复传来讯息:始皇帝的车驾在沙丘停留了十几天后,终于北上至井陉塞,路上不再停留,估计是要回咸阳了。
接着八月初,身在楼烦的丁义传来消息说,秦始皇帝的车驾已经通过楼烦地面,到达九原郡,看样子是要沿直道回咸阳了。
然后在帛书后又有一行小字说,听说北方边境已经全线封闭,又有人传说扶苏公子已经自杀,大将军蒙恬也已被捕,现在长城边防部队已经全部归王离将军统辖。
终于来了!刘常满看完帛书后,伸手把手里的信鸽放飞,那鸽子咕咕叫着,飞回巢里去了。
这个时候,宛城已经先挂出榜文,诏告天下,说是皇帝驾崩,遗诏立少子胡亥为太子,皇帝梓宫已经返回咸阳,择九月乙卯日下葬,天下服衰絰三月云云,不到三天,沛县里的榜文也挂了出来。
刘常满所以得到消息如此之快,得益于公冶千的特长驯鸟。
他果然实现自己的诺言,三个月之内驯化了一百多只鸽子,现在已经繁殖、吸引了快二百只,因此在众人出远门之时,刘常满都特意让他们带上几只,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信息。
毕竟这两个翅膀的鸽子,可比四条腿的马要快得多了。
如今那两只小岩鹰也已经长大,虽然还不能搏狐捕兔,但翱翔高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守夜用的猫头鹰也驯服了几只。
幸亏刘邦盗马的时候,公冶长还没能把猫头鹰给驯好,否则他一翻过马场的围栏就得被这些夜猫子发现。
不过这些天公冶长却不在马场里,他这一段都住在刘常满二伯刘仲家。
信鸽这个东西虽好,但因为让它送信是利用它认得自己巢的习性,所以有一点很麻烦:它只能单向定点传递送信,也就是巢在哪里,它就只能送到哪里。
狡兔必须三窟,所以刘常满就让公冶长在吕庄建了一个鸽巢后,又到二伯刘仲家,也就是丰邑,也建了一个鸽巢,虽然其中还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不过趁着时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丁义诸人也陆续从各地返回,吕泽在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到芒砀山里看了看刘邦,又送给他不少武器钱粮。
自从和吕泽商量过暗地里加紧准备后,刘邦也不用再*抢劫维持山里的开销,反倒经常的资助附近的贫民百姓,因此刘邦的名声,在芒砀山一带越来越响亮,任侠少年前去投奔的不在少数,人数看看就要突破一百大关。
而且不但在芒砀山中,还有在沛县里,有关刘邦的种种神异之处都传扬开来。
先是传说他斩白蛇遇神事件,说得是神乎其神,更有甚者,当时被他放回来的那些役夫们,十个倒有九个站出来证明,那事儿确实是真的,好象当时不光是王吸,就连他们也都在那死蛇旁边睡了一觉似的。
接着又有人说,刘邦在当泗水亭长时候,曾派亭里的治盗小卒前往薛县,打造了一顶竹冠,等这小卒取冠回来时,在路上碰到一个老头,说戴这种冠者,必将大贵,说完就不见了。
那个治盗小卒名叫纪信,别人问起时只笑而不言,让人似信非信。
然后又有人说传说,刘邦身上常有龙气,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甚至有可能贵为天子。
这个传说却有三个源头:最早的源头起自于刘邦常去的那两个酒馆,那两位据说跟他有一腿的女老板说,原来刘邦在那里喝酒时候,常常喝酒,每一次他睡着后,身上都有一条龙盘着,人一走近便张牙舞爪的。
她们两个所以从来不叫醒他,也绝对不找他要酒钱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知道原因是不是真的,不过她们两人从来不找刘邦要酒钱倒确实是真的。
象刘邦这种天天喝酒,而且还经常带着一群人去赊酒的家伙,一年下来,那欠的酒钱绝对不少,人们先有了两分相信。
接着又有一件事验证了这种说法。
刘邦藏在芒砀山的事情,在沛县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吕雉也常常和刘老太一起,由刘仲、刘交和公冶长陪同,前去寻找刘邦。
加上那些被他放回来的人心存感激,也隔三差五的去送点东西什么的,所以大家隔个十天半月的,总有人去找刘邦。
不过秦始皇到达齐地时候,刘邦心里害怕,经常变换住处。
只有跟吕雉一起,才能准确的找到他,自行前去的,常常就找不到他的位置。
于是就有传说,说是吕雉告诉大家,刘邦身上有一股龙气,不管他管到哪儿,只要看那龙气位置,那是一找一个准。
更有人传说,说是秦始皇帝所以东游,就是因为东南有天子气,所以来镇压这天子气的。
看来这天子气,说不定就应在刘邦身上了。
自己找刘邦找不到,这件事情可是许多人都经历过的,因此人们不由得信了五分。
而后又有老人们闲聊时说起,刘邦并不一定是刘太公亲生的。
说是生刘邦前,刘老太有一次在池塘边洗衣服,突然风雨大作,刘太公担心妻子,就前往送斗笠蓑衣。
谁知道走到池塘边一看,原来有一条赤龙正伏在妻子身上,后来便有了刘邦。
与这个传说相呼应的,是和刘邦混得极熟的那些人比如卢绾、夏候婴,都声言刘邦的大腿上,确实有七十二个黑痣,据相命的人说,七十二正是赤帝之数,那条龙便是赤帝的化身;加上刘邦鼻子高隆,额骨饱满而隐隐显方形,这在相书上称为龙颜,乃是大富大贵之象。
又传说当初吕公所以把女儿嫁与刘邦,便是因为看中了他的隆准龙颜,对此吕公吕雉等人自然不予辩驳。
几番传说下来,结合斩蛇遇神事件,沛县里便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刘邦乃是赤帝之子,感赤龙之气而生,将来当不当天子不好说,但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那就是一定的了。
五十一章 鲍鱼辒车始皇死,凄风苦雨渔阳征听到这些后,刘常满自己都对散布的这些流言得来的效果感到诧异。
上次散布流言让刘常满发现了在这个时代,谣言有时候起的作用极大,所以这次回来,专门和韩信、审异基两人商量,如何散布流言,把刘邦的地位抬升一些。
不过刘常满只让审食基想办法把刘邦斩白蛇遇神事件散布出去,而后又让公冶长把岩鹰放在空中,帮忙寻找刘邦的位置,以制造龙气假象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做。
没想到这两件事情,竟然引出了如此之多有利于刘邦的传说,甚至让自己爷爷都被戴上了绿帽子,确实让刘常满始料未及。
不过见到爷爷奶奶后,发现两人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看他俩的神情,既象是当那些传说不存在,又好象是那些传言根本就是事实一样,倒让刘常满有些意外。
九月,一代英雄人物,统一六国,以天下为郡县,修长城,治驰道,却匈奴七百余里,收南越千里江山,以赫赫武功造就前所未有大帝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帝赵政,在死后两月,发臭数十天后,终于被安葬在骊山,算是入土为安了。
九月,胡亥在咸阳登基,称为秦二世皇帝。
十月,改元秦二世元年。
朝廷发生的大事,在县衙外悬挂的榜文上,都能看到,韩信每隔两天便要到县里去看看,然后回来与刘常满说说这些东西。
如今吕氏马场里已经上了正规,从关中买回来的大西驴大半都怀了骡驹,丁义从楼烦又招回了三十名骑射高手,吕释之丁复傅宽三人也都运回了第一趟武器,吕泽从淮阴带回七十多人后,吕婴和吕释之一起,又回单父县招募了五十多人。
这么一来,加上原有的庄客,吕氏马场里已经有了二百多名壮士,又按照楚国的编制,建立了军事结构,以傅宽为将军,统率全军,丁复、靳歙、韩信为户将,每人各统率六十人,丁礼、丁义、庄不识、吕婴,还有从原门客里选拔的郭蒙,从单父招来的郭亭为队将,吕氏新来投奔的吕元,每人率领三十人,分归三位户将。
诸楼烦善骑射者皆为连敖,相当于伍长,分归六位队将。
又以吕忿、阳成延、公冶千,加上从门客里选拔的周灶,四人为执盾,各统领十名士兵,专门负责粮草、运输、通信、伙食等诸多事务。
其实楚制的骑将,相当于秦制的军候,一般手下得有两千人马,而楚制的户将,相当于秦制的司马,至少也得有五百人,而楚制的队将,则相当于秦制的百将,至少也有一百人。
只是吕泽手里没那么多人马,只好暂时压缩了。
到秦二世元年一月,第一批骡驹终于出生,刘常满的两匹小乌骓也都过了两岁,很快可以骑乘武将了。
不过因为汗血乌骓极端强势,经常欺侮原来那匹乌骓,后来发展到刘常满叫乌骓之时,只要两匹马在一起,那匹原乌骓根本不敢应答,仿佛放弃了叫乌骓的权利一般。
刘常满无奈之下,只好给它改名乌云,让那匹霸道的汗血宝马独占了乌骓这个名字。
两个月后,刘常满和吕泽又一次前往淮阴招募人的时候,再看看彭城的部队,感觉上也没那么恐怖了。
这时候再想想,如果是如今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和秦兵方阵比起来,不一定能占太大优势,但手执长枪大槊的骑兵,和这些步兵方阵打个平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六月,最后一批武器也送到了吕氏马场,丁义又前往大野泽,将周信等人找了过来。
此时的周信,已经聚集了五十多个手下,单父人不但吕氏宗族,就是普通百姓,也多有过不下去的前来投奔,沛县也开始有人前来,吕氏部队已经骤然扩大到五百余人,队将级别的将领,已经达到十六人,分属五个户将,共属将军傅宽,吕释之,大将军吕泽,结构更加合理。
因为马匹不够,骑兵部队的训练,已经必须分批次进行了。
就在吕氏马场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七月,一队戍卒正在淮水的支流秽水边缓缓前进。
秦二世即位后,各种力役比始皇帝时更加频繁了数倍。
役卒的粮食都要从官仓里支出,纵然是富有四海的大秦皇帝,官仓内的粮食,也险险就要见底了。
因此秦二世和丞相李斯下令,天下戍卒都要自带粮秣以备路上食用。
偏偏今年江淮一带,自五月起就阴雨连绵,成熟的稻麦全都在田里发了芽,烂在了地里。
百姓连吃的都没有,富有人家还强些,贫困人家再出劳役,简直就要了命了。
然而真正要了命的,却是这连绵的阴雨。
在这连绵数十天的凄风苦雨中,道路统统被泡成了泥浆,就连大驰道上也漫了水,这群戍卒自寿春出发,到大泽乡三百多里地,原本五六天的路程,竟然走了快二十天才到!眼看这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屯戍的地方渔阳离这里还有一千多里,秦二世新的法令规定,凡失期十天者,斩无赦!眼看这一趟,是只有死的道理,全没活的可能了。
无可奈何之下,一个原来不为人知的豪杰站了出来,吼出了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宣言,举起了诛暴秦,张大楚的大旗,掀起了波澜壮阔的一页。
二十年后,大汉皇帝刘盈东巡此地时,曾作了一段半通不通的骈文,以陈胜大泽乡起义前十八年往刺秦王赵政的荆柯作比,记下自己对这位揭开灭秦战争序幕的大英雄、大豪杰的景仰之情。
唯大汉皇帝刘盈一生,虽然天赋奇才,更兼聪明仁孝,缔造了大汉盛世,不过文字之事是否擅长,后世就不得而知了,这一页纸上的文字,也从未面世过。
后来不知怎地,同朝一位姓左名角的,撰写野史时,竟将此文寻出,这才令世人得见其面目。
但书成不久,第十一代留候张若虚却站出来说道,自家书房里珍藏有祖上的笔记,有先祖张良记下的一阙歌词,也是大汉皇帝所作,却文字雅致,甚合节拍,所以左氏此文,定系伪造,左角却说当时能用以写字的纸张发明不久,唯有大汉皇帝宫中,方能用此上等纸张,更兼其字形怪异,正是大汉皇帝手书,所以自己找到的这些文字,确是大汉皇帝御笔手札,不容怀疑,愿与留候对案。
然而两人相约对案之后,就没了下文。
后人也不知其真伪,不过将原文录在此处,由阅者见仁见智罢了。
十八年前,易水边上,曾有过一个壮士,名曰荆柯,怀藏半尺之匕,身入不测之秦,图穷而刺秦王。
临易水时,高渐离击筑,慷概作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反!那一刻,仿佛数百年来,燕人累积的豪迈,易水凝聚的萧瑟,刺客挥洒的热血,皆凝入这秋水长天的画卷。
十八年后,秽水边上,又有了一个豪杰,名曰陈胜。
引领九百戍卒,举起反秦大旗,首事以抗暴政。
于秽水旁,袒右臂而盟,迎风狂吼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从此时,直至千百年后,饱受欺压的百姓,逼上梁山的好汉,待时而动的英雄,都寻到了揭竿而起的缘由。
呵呵,第一卷至此就写完了,敬请关注第二卷: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