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笑道:那双破靴子,叫化子穿都嫌太破,你可借什么?紧张什么我已替你买了双新的,比那双好十倍铁心兰挣扎着往床下跳,颤声道:你抛到哪里?快带我去找!你一一─你这死人,你可知道我那靴子,靴子里藏着……小鱼儿眼睛眨眨,道:藏着什么?铁心兰道:就是那东西……我为了它几乎将命都送了,但你却将它抛到阴沟里,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小鱼儿道:那东西?那东西莫非不在你身上么?铁心兰眼眶里已满是眼泪,道:那是我骗你的。
小鱼儿叹道:谁要你骗我,这一来你可是自己害自己,我把那破靴子随手─抛,根本不知道抛在哪里。
铁心兰当场倒在床上,不能动了,口中喃喃道:好……很好……什么都完了。
小鱼儿微微笑道:那东西也只不过是张破纸而已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又何苦如此着急,急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
他话未说完,铁心兰已一骨碌爬起来,瞪着他道你……你怎知道那─一那是张纸?小鱼儿笑道:你若说的就是那张纸,我已从靴子里拿出来过纸不但已破了,还是臭臭的,有股臭咸鱼的味道。
铁心兰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捶着他的胸,又笑又叫,道:你这死人……你故意让我着急。
小鱼儿笑道:谁叫你骗我……我早巳猜出那东西是在你靴子里的……,你居然想得出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靴子里,可真是个鬼灵精。
铁心兰道:你才是鬼灵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你方才真骇死我了。
小鱼儿道:但东西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你不着急?铁心兰垂下了头,道:在你手里,我还着急什么?小鱼儿道:你不怕我不还给你?铁心兰道:我不怕。
小鱼儿道:好,我就不还你。
铁心兰柔声道:那,我就送给你。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但……但你本来死也不肯将这东西给别人的。
铁心兰道:你……你和别人不同。
也不知怎地,小鱼儿突然觉得心里甜了起来,全身飘飘然,就好像一跤跌进成堆的棉花糖里。
但他立刻告诉自已江小鱼,小心些,这糖里有毒的。
他立刻想把铁心兰往外推,不知怎地,却推不下手。
铁心兰悠悠道:方才你到哪里去了?小鱼儿道:外面……我还瞧见一个人。
铁心兰道:谁?小鱼儿道:这人你认得的……我不幸也认得……铁心兰耸然道:小……小仙女?小鱼儿笑道:对了,就是她。
铁心兰颤声道:她在哪里?小鱼儿道:你打开窗子只怕就可见到。
铁心兰手脚都凉了,道:她……她就在外面,你却还有心在这里和我开玩笑?小鱼儿道:她就在我面前,我也是照样开玩笑。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你这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小鱼儿道:现在,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咱们……话犹未了,突听外面远处有人厉声喝道:叫你开门你就得开门,大爷们是干什么的,你管不着接着,砰的一声,像是有扇门被撞开了!小鱼儿叹道:好啦,走也走不了啦铁心兰面色如土,颤声道:看样子小仙女已找了人一间间屋子查过来了,她想必已听说咱们落脚在这附近,但现在他们还未查到这里,咱们赶紧从窗子里逃,还来得及。
她一把拉住小鱼儿的手,就想往窗外逃。
小鱼儿却摇头道:不行,咱们现在若从窗里逃走,他们就必会猜出是咱们了,那时小仙女追踪而来,咱们也是逃不远的。
铁心兰掌心已满是冷汗,道:那。
那怎么办?这时远处又传来女子尖锐的呼声,叫道:出去……,快出去,你们这群强盗怎地也不敲门就闯进来了!……小鱼儿笑道:这女子莫非正在洗澡。
他竟似一点也不着急,一面嘻嘻笑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个已陈旧得褪了颜色的绣花小布袋。
铁心兰道:这是什么?小鱼儿道:这是宝贝……是我从一个姓屠的人那里偷来的。
说话间他已自袋里取出一叠薄薄的、软软的、粘粘的,像是豆腐皮,又像是人皮般的东西。
铁心兰眼睛瞪圆了,突然失声道:这莫非就是人皮面具?小鱼儿笑道:总算你还识货?他从那一叠中仔细选出了两张,道:你先脱下外面的衣服,随便塞在哪里……再把我这斗篷,反着被在身上,……好,现在把脸伸过来……铁心兰只觉脸上一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等她张开眼来,小鱼儿的脸已完全变了模样。
他竟己满脸都是皱纹,只差没有胡子。
铁心兰忍不住轻笑道:真像是活见鬼,你……你竟已变成个小老头了。
小鱼儿道:小老头正好配小老太婆。
这时脚步声、人语声己渐渐近了。
小鱼儿仍是不慌不忙,先从袋子里掏出一撮胡子粘在他自己嘴上,又取出瓶银粉,往铁心兰和他自己头发上洒,两个人头发立刻变为花白的,然后,小鱼儿又取出几只粗细不同的笔,也不知画了些什么,就往铁心兰脸上画。
人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已到他们门口。
铁心兰手脚冰冷,四肢已簌簌的发抖。
小鱼儿的手仍是那么稳,口中还不住悄声道:莫怕,莫怕,我这易容改扮的功夫,虽还并不十分到家,但唬唬他们已足够有余了现在,脚步声真的已到他们门口。
小鱼儿闪电般收拾好东西,扶着铁心兰,道:走,咱们从大门出去。
铁心兰骇然道:大……大门?她连声音都急哑了但小鱼儿却己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只见方才那几条脸被打肿的大汉,恰巧正走到他们门外,小小鱼儿却连头也不抬,连声道:大爷们让让路,我这老婆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突然得了重病,再不快去瞧大夫,就要送终了。
他语声竟突然变得又哑又苍老,活像是个着急的老头子,铁心兰身子不住发抖,也正像是个生病的老太婆。
那群大汉非但立刻闪开了路,还闪得远远的,生怕被这老太婆传染,那麻面大汉连鼻子都掩住,皱眉道:六月天突然发病,八成是打摆子,否则怎会冷得发抖。
小鱼儿一面叹着气,慢吞吞地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铁心兰简直要晕了,恨不得立刻插翅而逃,她真不懂小鱼儿怎地如此沉得住气。
好不容易走过小仙女身旁,走到院子里,小仙女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们,也像是丝毫没有怀疑。
哪知他们还未走出几步,呛□一声,小仙女突然自一条大汉腰畔抽出了柄快刀,一刀向小鱼儿脑袋上砍下,口中喝道:你想骗得了我?铁心兰骇得魂都飞了,但小鱼儿却似毫未觉察,直到那柄刀已到了他头上,立刻就可以将他脑袋切成两半,他还是动也不动,还是一步步慢吞吞走着。
那柄刀居然在距离他头发不及半寸处顿住。
就连那些大汉们都不禁叹了口气,暗暗道:这丫头疑心病好重,连这个糟老头子都不肯放过。
小鱼儿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居然还走到马棚里,牵出了那匹也易容过的马,喃喃道:马儿马儿,老太婆虽病了,我可也不能丢下你。
铁心兰急得跟睛都花了,汗已湿透衣服……小鱼儿居然还要牵这匹马她真恨不得狠狠捏他几把。
现在,小鱼儿和铁心兰已站在大街上,铁心兰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来的,这简直像做梦,一场恶梦。
她糊里糊涂的被小鱼儿扶上了马,小鱼儿拉着马居然还在慢吞吞的走,铁心兰忍不住道:老天,求求你,走快些好么?小鱼儿道:千万不能走快,他们或许还在后面瞧,走快就露馅了,你瞧夜色这么美骑在马上慢慢逛,多么富有诗情画意。
他居然还有心情欣赏夜色,铁心兰长长叹了口气,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长街终于还是走完了。
眼前是一片郊野,灯火已落在他们身后很远。
铁心兰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苦笑道:你这人……我真猜不出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小鱼儿道:心?……我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心……铁心兰咬着嘴唇,带笑瞪着他,道:方才那把刀若是砍下,你就连头也没有了。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知她那把刀只不过是试试我的,她若真瞧破了我,真要动手,又怎会再去拨别人的刀?铁心兰叹道:不错……你在那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这种关节,你真是个怪人……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害怕?小鱼儿大笑道:你以为我不害怕?……老实告诉你,我也怕得要死,世上只有疯子白痴才会完全不害怕的。
铁心兰嫣然一笑,道:咱们现在到哪里去?小鱼儿道:到哪里去都没关系了,反正再也没有人能认得出你。
只是,你的病……铁心兰笑道:我方才被他们一骇,骇出一身冷汗,病倒像是好了,手脚也像是有了力气,你说怪不怪小鱼儿道:你已能走了?铁心兰道:能,不信我下马走给你看看。
小鱼儿道:好,你下马走吧……,我也要走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失声道:你。
你你说什么?小鱼儿道:我们不是早巳分手了么?只因为你有病,我才照顾你,现在你病好了,我们自然还是各走各的路。
铁心兰面色惨变,变得比方才听到小仙女来了时更苍白,更可怕,她身子竟又开始发抖泪珠已夺眶而出,嘶声道:你……你难道真的……真的……小鱼儿道:自然是真的,你将那东西送给了我,我也救了你一命,咱们可算两相抵过谁也不欠谁了铁心兰泪流满面,咬牙道:你难道真的没有心,你……,你的心莫非已被狗吃了。
小鱼儿笑道:这次你猜对了。
铁心兰突然扬起手,狠狠给了小鱼儿一个耳掴子。
小鱼儿动也不动,瞧着她,叹道:都说女人吃起醋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看果真如此,这耳光打得真是个教训。
铁心兰已痛哭得自马背上扑倒在地,闻言抬头道:你说什么,谁吃醋?小鱼儿拉起了她,笑道:难道那个人不是你吗?我只是气气你就一耳光打来,若是在外面包情妇,还不一刀剁了突听一人冷冷道:不错,是该剁了,还要油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