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乔把我写的便条, 假条, 书信都拿到连部给指导员金香玉看.金香玉是第一个支持我由猪变人的干部。
连部办公室里，指导员金香玉正在看我写的那些东西。
一盏小马灯照着她那一张漂亮的脸庞。
从她的面貌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很认真地，颇感兴趣地，一张一张地看着我的杰作。
文教陈其仁就趴在金香玉指导员的办公桌子上，两个人膀靠膀，两个人的脑袋几乎凑到了一块儿。
金香玉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真不错！真了不起！一年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的大文盲，在短短十几个月里，竟然认识了这么多字！文教你看，这些字条，这些书信，都写得很好啊！语句通顺，用词得当，不错！不错！金香玉想起了在红专学校的事儿，便深有感触地说，前年春天在红专学校学习农作物栽培技术，学习了几个月，结业考试，是我监考，我让他考了四道题，他却一道都没答上。
可是考有机肥和无机肥那道时，他差一点儿把我逗笑了。
他说有机肥就是鸡粪，无机肥是土粪。
陈文教笑得前仰后合，说,真亏了这家伙想得出来！他竟然把木字旁的机想成鸟字旁的鸡，想像丰富！金香玉说,我来到一连以后，我曾不止一次地为他叹息，可息了的，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小伙子，竟然是个睁眼瞎子，可惜了的。
现在好了，他自己打开了通往书山学海的道路。
我看这个潘哥儿是打开了智慧之门，前途无可限量。
陈其仁乘势说，指导员，你就再帮助帮助他吧。
金香玉一手摁在桌子上的纸条上，一手玩弄着钢笔，眼睛看着身边的陈其仁问:你要我咋样帮助他？陈其仁说，我和胡慕乔现在教不了他了！因为我们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全倒光了，满足不了他了。
他现在需要更高水平的老师来教他了。
金香玉沉思了一下说，好吧，我想想。
金香玉说罢，就将我写的那些纸条子放进她的笔记本里夹起来了。
初冬，阿尔泰山南大戈壁已经是银装素裹，遍地积雪，滴水成冰。
那天夜里, 在二排集体宿舍里，却温暖如春。
五班副何启仁坐在火炉前，正大把大把地往火炉的炉门里送柴禾。
像烧窑似的，由于空气的作用，那些干柴在炉膛内燃烧着，血红的火苗冲撞着火墙内壁，发出轰轰的声响。
集体宿舍里,座无虚席。
单身汉的床铺上坐满了人，走道里站着人，门口也站满了人。
宿舍中间有一根立柱，碗口粗的白杨木立柱，顶着房梁。
房顶上上了很厚的房泥，因为春山地区是阿尔泰的高寒地区，冬季慢长且又寒冷，为了使房屋保暖，土坯墙垒到80至1公尺原，房顶上的房泥也上到一公尺多厚，怕压塌了，得有根柱子顶着。
柱子中间有一个杈子，一盏小马灯就挂在这个杈子上。
灯火小，房子大，光焰普照不过来，房子里的人可以看见灯，灯却照不到所有的人。
所以，许多人都在黑暗中。
指导员金香玉站在小马灯下，手上拿着她走到哪里帶到哪里的笔记本，灯光虽然微弱，仍然把她照得可亲可爱。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中听入耳。
说话舌头不打卷儿，出言吐词，字正言明，语速也把握得很好，不快也不慢，音量也控制得很好，不高不低，一字一顿地款款道来，颇有些演讲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