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7月份,有一天,编辑部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她还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这位美人儿个头不高不低,头发乌黑,脸色白嫩,一双闪亮的眼睛扑朔迷离。
她刚一出现在编辑部门口,朝办公室里搜寻时,康编辑就发问了:你找谁?我找潘哥儿。
老潘有人找你。
康编辑叫道。
我想,谁找我呢?但是那女子的声音我太熟悉了。
我连忙扭头望去,一看见那位漂亮的女子,我高兴地一颗心差一点跳出了喉咙。
你怎么来了!我立即向编辑们介绍:她是我爱人。
说这话时,我自豪极了。
夫以美妻为荣。
老苏首先站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的美妻。
我美丽的妻一时间成了编辑部里所有目光的聚焦点。
那时候,老百姓不习惯打电话,也没有电话可打。
只有单位里有电话,私人居宅里没有电话。
私人打电话也难,掏钱也打不成。
写信,其一是我爱人不识字,不会写;其二是信比人还走得慢,不如不写。
于是她便干脆带着我的小女儿来了。
老苏当即安排我爱人住在我现住的房间里,让和我住一个房间里的那一位同志暂时到别的地方住两天。
于是,我一家三口,就在那间小房子里过日子了,晚上,我把两张单人床并到一块儿,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过起了夫妻生活。
妻告诉我,她和女儿先到北屯镇,在我的朋友老耿家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来报社的。
便车是老耿帮助找的。
妻为什么来到报社,到如今成了一件说不清楚的历史事件。
在我的记忆里,我不曾叫妻子到山城,可是我刚才问妻子,当年她为什么要带着女儿去山城报社看我?她却说是我托人捎口信叫她去的。
我想那时候一定有好事者从中多事。
但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那一位好事者,妻到报社为我拆洗被褥,铺盖了几个月的被褥,巳肮脏不堪。
平时我很少休息。
礼拜天,我不是猫在编辑部里写稿子,就是看书看报纸。
妻子来了,我听老苏的话,陪着爱人逛逛山城。
这座山城,是中国西北部边陲最大的城市。
那时候,尽管山城只有一条街,也不繁华,但比起ABC团来,要热闹得多了。
美术编辑小李,还专为我们夫妻拍了一张合影照片。
这张合影照片,成了我和妻子的结婚照了。
因为我们结婚时,都没有地方照合影留念。
记不清爱人在山城住了几天。
但她的到来,为我增添了无穷的兴趣和精神。
我对爱人的感激之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我只能说,那是一种力量,那是一种鼓舞,那是一种支持。
几十年过去了,我还牢记在心。
很可能我要将这美好的记忆带进坟墓。
我是春节过后到报社的。
到山城的时候,汽车轮子是压着海上厚厚的冰雪过去的。
到山城的时候,滿大街积雪。
我还和编辑们一道儿铲过好几回大街上的积雪呢。
后来编辑们到山口子去种菜。
那时候兴这个,无论是地方政府机关,还是兵团师团首脑,都兴自已种菜自已吃。
我没有资格参加那样的劳动,便留守编辑部。
原来说我在报社只能呆三个月。
三个月滿了,兄弟团场人来了,我是不走也得走。
不知道为什么,兄弟团场的人竞一直没有来,我竟然在报社一呆就是半年多。
梦里不知身是各。
我原来是一只风筝,那一根生命线,始终操持在别人手里。
我人虽然在几百公里外的报社,可那根生命线却操持在团场宣传干事手里。
那位宣传干事终于想起了我。
我爱人告诉我,我到山城报社学习,那位宣传干事经常上门关怀。
说老潘不在家里,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子,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
可是我爱人见他一来就往门外跑,总是站在门口和他说话:没有什么困难。
那位宣传干事一个人坐在我家里,总是反客为主地一再叫道:进来吗,进屋来坐吗。
我爱人就是不进屋。
那位宣传干事在我家里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
他终于忍耐不住,道出了他关心的内幕:你不想老潘在报社多学点东西吗?第13 打造7想呀,怎么不想。
我老婆站在门口肯定的回答。
那你对我好一点,我就让老潘在报社多学些时候。
那是你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我马上给报社去信,让老潘马上回来。
你让老潘回来好了。
我们的孩子正想爸爸呢。
那位宣传干事原来也是个说到做到的利落人。
他立马就给报社去信叫我回团场。
离开报社的前一天,老苏把我叫到他跟前说,老潘你小稿过关了。
我心说,小稿过关了。
这是我的老师对我这个学生的全部评估。
小稿过关了。
我也高兴,我在基层连队,能写小稿也就够了。
可是当时我不甚明白,老苏为什么要说我小稿过关了。
是什么意思。
小稿过关了,那么大稿呢?大稿还不会写。
不会写大稿算什么文人!小稿过关了,充其量只是蓬间雀。
会写大稿子,才是大鹏展翅,才能一飞冲天。
老苏为了我能够把小稿写下去,能够当好一只蓬间雀,他又煞费苦心的写了一份建议书,建议ABC团能重用我。
离开报社,回到团场,落足连队。
我便由报社的记者还原了一只蓬间雀了。
我把报社开的介绍信交给团场政治处,我滿怀希望团里能够让我负责全团的新闻报道工作。
我自信我完全有能力担当起来。
我等了又等,找了又找。
上至副政委,下至宣传干事,都找了。
终于有一天,政治处主任对我亮了低牌,他说:你要是小学毕业,我们也用你了。
我们是堂堂的兵团团场机关,是国家的文化宣传部门,怎么能让文盲来坐办公室呢。
我重操旧业。
依然干我的连队文书。
依然跑邮电局拿报纸信件,依然出黑板报,作统计。
午间人们用饭的时候,炊烟弥漫夜幕的时候,连队的大街小巷便闪动着我的身影,我叩开一户户人家的木板门,叫道:你们家的报纸。
你们家的信。
你们家的杂志。
我是连队的收发员呀,白天职工们下地干活去了,家里铁将军把门,我进不去呀。
只有业余时间,我才能把报刊信件送去。
除了完成份內的工作以外,我还要早、晚看护地里的庄稼连队瓜田里的瓜熟了。
吉木乃是天山北部高寒地区中的高寒地区,西瓜、西红杮、辣椒等热季作物,要到8月才能成熟,半个多月就要遭霜打了。
我从报社回到连队,正值8月中旬,正是连队西瓜成熟季节。
那时候看瓜、护秋都是连队业务干部的任务。
我自然是连队业务干部中看瓜、护秋的骨干。
瓜田成了我的生活基地。
我每天利用交接班时间和瓜农聊天。
那位瓜农很能聊,当然是干一行吆喝一行。
瓜农聊的自然是种瓜经,往往聊到兴头儿上连家都不想回了。
于是我便和他聊出了一篇自认为不错的文章来,不妨抄录下来:<<新电影来的时候>>:你不爱看电影吗?听到这个问题,有同志会说:谁不爱看电影?谁都爱看。
的的确确的,电影是谁都爱看的。
尤其是没有看过的新电影。
可是,最近团场一连的瓜农汪海同志,却有一段故事。
一天晚上,放映朝鲜宽银幕故事影片<<农民英雄>>。
这部片子我在外地看过。
因此我想:瓜农汪海同志每天晚上看瓜,连队来过多次电影他都没看。
我替他看瓜,让他回来看一场吧。
于是,我匆匆忙忙赶到瓜田。
一看,他正和修理连会计老万谈着种瓜的常识。
我催促他说:快走吧,电影马上开映了!但他仍是兴致勃勃的向老万谈着大黑籽西瓜、小黄籽西瓜、日本西瓜、石河子西瓜和北部西瓜等品种的差別和吃起来味道不同;这些西瓜的成熟期的早晚和本地的适应情况等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