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几年所发生的事情,我想用运气不好来解释。
鲁迅先生有几句话我想借来用一下。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专职新闻我是干不成。
团场中学杂活儿我又辞掉了。
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竟然枉想自寻出路。
我以为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人身自由了,我可以自己掏钱买个工作了。
于是我把妻子在家属队辛苦种地积攒的几百块钱寄全往几家邮购书店,邮购来许多图书。
那时候书便宜,最贵的一块多钱一本,小画书只三分钱一本。
我还通过当地邮电局,订了许多连环画和画报。
我要自办一个图书阅览室。
办阅览室要房子,问题来了,房子紧张得很。
大路边有一间破土房子,原来是属于一连的,现在被五连塞满了水泥。
房子是公家的,个人想用很难。
我找一连连长,连长说把门挠开,不要管他!我能不管他吗。
找五连领导好说歹说,总算把里间腾给我了。
我不想辞职,带职开图书室。
于是找团里,希望图书室属团里,我掏钱我管理。
团里说那算什么玩意儿?到底是团里的?还是你的?公不公,私不私。
要搞,就让你老婆搞。
让我妻子管图书室,我不愿意。
我主要想给自己找个去处。
我不信办图书室是坏事。
当时团里没有图书室,那么多中小学生没有书看,便坚持要办。
图书室开张时,中小学生把柜台都挤倒了。
全各地的画报、小画书、古今中外的书籍,应有尽有,把一间不大的房子摆得花枝儿招展。
政治处主任到我的图书室里看了说:小潘呀小潘,你死了悼词该怎么写呢?我的图书是有赏阅读。
小画书看一本收费一分钱。
杂志看一本收费两分钱。
杂志借阅一本一天收费五分钱。
长篇小说一天收费三分钱。
妻子忙里忙外,又是帮我看书店,又是做饭收拾家务。
我更是白天黑夜忙个不停。
连队的工作一样不少。
依然是把报纸信件送上门。
好象这年冬天沒让我看场。
好象连里沒有要我干什么别的活儿。
我一厢情愿地忙了一冬一春。
心里还喜滋滋儿的:连里让我管图书室了,我自己找到工作了。
我还傻乎乎地把收到的阅读费送到连队会计手上入账。
连长说:你自己收着吧,连里不缺这几个钱。
其实我是在梦里。
原来,这一冬一春,连里职工就沒有干活儿。
大家都在冬闲,只有我忙乎乎的,搭着钱忙,一亇人忙还不算,拉着妻子一块忙。
开春后,地里的农活开始了,连里通知我图书室关门。
要我下地参加大田劳动。
我做了一冬一春长达半年的美梦,终于醒了,彻底醒了。
妈的!冬闲时,别人打卜克、搓麻将、谝闲传,我风里来,雪里往,送报纸,出板报,写材料,贴上钱办图书室,忙了半年,到头来,还是不由自主!更让我生气的是:团里竟然取消了我外出学的机会。
直到一年后我才得知:农垦局宣传部通知团里,让我到乌鲁木齐新闻培训班学习一年。
是培训新闻骨干的。
结业后是新闻干部。
这个消息是当时看总机的话务员告诉我的。
团政治处主任接电话,说此人是文盲!宣传部说,我们知道,那是过去。
主任又说,他不是干部宣传部说,不是干部可以培养、提拔。
主任把电话挂断了,发劳骚说,高高在上!瞎指挥!我们不听他的!主任叮嘱话务员:这件事儿不许说出去!一年后话务员被调离了总机,他才告诉了我这件事。
可是巳经是时过境迁了,当误了我一次学习的大好机会,也使我的人生走向了困难境地。
兄弟从湖北来到了中苏边界,说是专程来看望我的。
我自然是感慨不巳。
弟弟说家乡农村田地分到户了,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
于是我动了凡心。
我之所以吃亏,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错把凡尘当天堂。
我竟然想回家当农民。
兄弟竟然好口材,说得天花乱坠,回家我可以当太上皇了。
哥,你回家就当家庭教师,教侄儿侄女们读书识字,为他们上学打底子。
这话我爱听。
教书育人,多么伟大而光荣的事业!当初团里如果调我到中学当政治课老师,我也不至于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