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转折15

2025-03-31 04:11:28

我不要那个女人了!我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唐突。

可是张津虹,她一点也没有感到唐突。

她依旧那样平静的面对着我,她很冷静的说:她会跟你的。

我伸瓣道:她不会跟我的。

她让我滚。

好像二连姑娘不要我,是我摆脱那庄婚姻的最好理由,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张津虹求婚。

张津虹转过身去,脸对着墙壁,只一小会儿,她又转过身来,这回她脸上没有笑容,她说:我现在不结婚。

我急了。

我说:我等你!等你多久都行!她也急了。

她连忙说:你不要等我!你不要等我!人家会跟你的!我知道,她会跟你的!我这个人就是心眼太死,我见张津虹如此表态,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敢再逼她,只好仑惶离开她的宿舍。

果然不幸被张津虹言中。

第二天早上,殷百林就带着子他的妹妹来到我的宿舍。

兄妹二人不是来赔礼道歉的,而是来敲定结婚日期的。

那是一个漫长的冬天。

一盏小煤油灯。

一张破桌子。

靠在那一间小泥巴屋子的小窗户前。

它忠实地陪伴着潘哥儿。

一夜一夜熬到开春。

说艰苦,确实艰苦,那种艰苦的滋味,唯有我自己知道。

完全是业余创作。

专业创作尚且辛苦不迭,业余创作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首先是时间艰苦,那年月,防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紧的,农场没有礼拜天,更倒楣的是,白天要###个小时促生产,我是修理工,白天弯腰哈背在保养坑里忙一天,晚上还要抓革命,政治学习,开会到深夜。

在时间那样紧张的情况下,潘哥儿只有每头深夜二点钟睡觉,凌晨六点钟起床,在小煤油灯下进行创作。

写到九点多钟吃饭上班。

经过一冬一春长达六个多月的业余拼博,一部二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军垦英雄>>草稿脱手了。

人也病倒了。

身体垮台的原因,除了劳动紧长,长期得不到好好休息之外,关键是生活太艰苦,那时候不仅食油、肉蛋很少,就连一天三顿饭都很难吃饱。

边界农场农业遭旱灾,百分之七八十的农作物绝收,外地调进来的尽是烂苞谷。

连吃顿白面馒头都成奢望。

他躺倒在床上,想翻一翻身,想坐起来吐一下气,身体重似千斤。

屋子很黑,很寂静,仿佛是一座坟墓。

吱哑。

一声轻响,是开门的声音。

潘哥儿你怎么啦!?的身体虽然垮台了,头晕心闷,整天昏昏沉沉地晕睡,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没有力气说话,但是耳朵却很灵敏。

听觉非常之好。

是张津虹吗?我使出很大力气叫她。

她没有吱声。

或许我的声音太小,她根本没有听见。

但是,她相信屋里有人。

她径直往里走。

屋子里很黑暗,无论什么人刚从外面进来,都不适应,往往要合一下眼睛,才能看得清楚室内的环境。

她站在门里,合了一下眼睛,适应了一下室内环境,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你怎么啦?真的生病了?她站在床前关切而惊奇的问道。

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

心里却说:什么叫真的生病了?难道我还装病不成?两个月没见,咋病成这样?又黑又瘦,瘦得皮包骨头!她站在床前看着,惊奇又痛心地说:在乌鲁木齐旅社里我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你生了一场大病,病得烟烟一息,瘦得皮包骨头!今天一见,当真如此!——你喝水吗?我给你倒?她说着走向热水瓶。

喝一点。

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处女地都让你耕了!喝了点水,又有姑娘陪着说话儿,现在舒服多了。

你病得不轻,我去叫江上来看看。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她温柔的问道。

想吃你包的饺子。

她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江上,你去机关食堂打一份肉菜来,我给他包几个饺子。

江上说声好吧,将出诊包放在小窗户前我写字用的破桌子上,他就出门去了。

必须说明一下。

在20世纪70年代初,在新疆西北高寒地区的,在偏僻边远的中苏边界,在贫穷落后的边界农场,在青黃不接的三月份,要肉没肉,要蛋没蛋,要青菜没青菜,尤其是家里,连一根葱一根韭也没有,要包饺子是很难很难的。

她提起火炉上的水壶,往臉盆里倒热水,浸上毛巾,拿过香皂,端到我面前,并且极温柔、极亲切、声音极动听的说,来,擦一下身子。

我闻你身上都有馊味儿了!江上很块就把肉菜打回来了。

那是一份大肉炒粉条。

他把菜交到张津虹手上,说没有我的事了吧?我走了,那边还等着我呢。

张津虹说大忙人,走吧,这儿没有你的事儿了。

江上背起出诊包走了。

张津虹早就和好了面等着。

她用筷子把粉条里的几片肉挑了出来,放在切菜板上剁碎,又拌在粉条里,又撒点调味品,包了十几个餃子,煤炉子上早巳坐上了锅,锅里的水烧开了,她把饺子煮上了。

张津虹把碗放在桌子上,扶我坐起来,将被子围着我的腰身,又拿来一条毛巾,垫在我的胸前,又将碗放在毛巾上,说趁热吃吧。

吃了饺子,人精神多了,病也似乎好了大半。

楼外楼人好吗?新婚蜜月愉快吧?我的确是关心张津虹的婚姻幸福,因为她曾经问过我的,说有人给她介绍楼外楼,你看他这人嘛样儿?我说从表面看不错的,你自己多考验考验吧。

她把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托我拿主意,我能不关心她的幸福吗?没有你我在一块儿那种感觉。

张津虹才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就把话题转到我的头上:她对你好吗?你和她生活得快乐吗?她对我还可以。

没有和你在一起快乐。

我和张津虹暂时无话好说。

不是无话说,而是各自都有家,女有夫,男有妻,再思再想也无益。

过了一小会儿,我才想起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晚上。

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儿吗?嘛事也没有,就是想来瞧瞧你。

楼外楼知道吗?上机关去了。

房子里的光越来越暗淡,大约时间不早了。

张津虹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要走了。

她扶我躺下,为我掖好被子。

出门时,不忘把门轻轻帶上。

我一年又一年的思她想她,并且常在梦中和她在一起。

最近几年对她的思念由夜晚转到白天,由梦中想转到醒着想。

其实呢,还是梦中相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