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2025-03-31 04:27:55

方恺画了一半,忽然怔怔地对她说,原来,20岁的女孩子也很有女人味。

我好看吗?她斜着头笑。

好看。

那你想吻我吗?方恺的嘴唇很温暖,金卓雯觉得是在经历一场湿润的雨,就像瘦西湖上的水雾一样美好。

她的身体有一点点裸露,就像一朵金色的花开在晨雾里。

同时,她又有些慌乱,她只是想索要一个吻,她对之后的事情感到无措,她木讷地跟着他,画架被碰倒的时候,她惊恐地喊了一声。

他突然停下来,问她是不是还是第一次呢?她含羞地看着他,方恺,我爱你。

他忽然松了手,整理好她的衣服,然后别过头去。

你还小。

他只说了一句。

那一天,扬州城飘起了薄薄的雪,南方绵软的雪让人想念北方冬天那种干脆的寒冷。

4蟹子是典型的女性气质星座,感情丰富又敏感,虽然他们总是装作坚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第二天,方恺忽然说要回大连过年,他收拾了简单的衣物。

金卓雯去送他,塞给他一个信封,说车上看。

其实没有一个字,只有这一年金卓雯积攒的2万元钱,她预感,他不会回来了。

她原本打算攒很多很多钱,那样他就可以开画展。

春天来了,杨柳都含烟了。

他果然没有回来,连音信都没有。

妖娆说,宝贝儿,读者来信说读你的文章觉得像水一样纯净。

我这朵花本来就纯净嘛,多娇嫩啊,只经历过一个吻。

她抽着烟在这面笑,然后眯着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吻,半张画,好像是一场初恋的全部。

她信手拈来的笔名,似乎真的很不错。

之后的4年,她就一心一意地留在扬州城,日间写字,夜晚在电台主持一档情感节目,倒也博得一些微名,看起来像金花一样灿烂。

母亲还是问,你几时回来啊?她想,难道真的要等到一个肯带她回北方的男人,她才会回去吗?写字的人,笔下可以多情,身边未必有一份爱情。

偶尔,她会去水湄,在下午阳光晴好的日子,坐他的位置,喝味道不变的摩卡。

有一天,妖娆打电话来说,宝贝儿,你去听莫文蔚,她在唱你,她说这一朵小金花遇见风才会懂摇啊摇。

她说,我早听到了,这一朵小金花遇到风没法不摇啊摇。

其实,有什么好怀念的呢?一个男人和一个吻而已。

妖娆分析金卓雯那半张画的风波,她说那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突然放手,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他有着无法承担你的背景;再就是你那句我爱你让他心虚了,心里怀着鬼胎的男人是害怕这3个字的,他贪心却偏偏胆小,所以很直白地说就是,他是不爱你的。

妖娆句句犀利。

她骂妖娆神经,她说,4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你还记得作甚。

她心里倒希望是第一种可能,她知道那时他在北方有未婚妻。

偶尔,她心里还会感念他的善良,她想,他那样做一定是爱我的。

5巨蟹座人容易原谅自己的爱人,也不太抱怨对方,总是默默地承受本命年,多么寂寞的一个春天。

有个在扬州读书的20岁男子不停地给金卓雯发E-mail,他说他爱上她了,爱上了一朵金花,爱上她绮丽的文字和声音,爱上了她孤独的灵魂。

金卓雯在电脑前笑。

有时候,这样可以使她感到一些满足。

那一段是梅雨季节,总是下着很薄很薄的雨。

电台收发室有她一封挂号信和一张汇款单。

汇款单上是4万元钱。

他说,那一年她的2万元钱坚定了他留在大连的决心,他用2万元钱加上自己借来的一些钱开了一家小的装潢公司,如今,他的公司有了一些规模,虽然没做成画家,但是做个商人也不错。

他前年结婚了,女儿1岁,小名叫雯雯。

那一年,在我吻到你的嘴唇时,我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我不能让自己拥有你初绽的身体。

他这样写。

署名方恺。

金卓雯看着汇款单,想,这多出来的2万元大概是4年里的利息,看来这利率还很高。

她哭不出来。

她想,或者,他爱她只有那一秒钟吧。

20岁的男孩还在写E-mail,她回了信,约他在水湄见面。

男孩坐在那儿,看着她,面颊是红润的。

你看,我已经是老太婆的年龄了。

她逗他。

不是。

男孩急促地否定。

然后又局促着,不知道怎么接着说。

她笑。

她想,20岁,原来这么美好。

你的眉毛很好看。

她很认真地说,然后替他在咖啡里加了些糖,她想,20岁还是不要喝那么苦的味道。

他们就那么坐了一个下午,窗外一直下着雨,石拱桥还是旧年的模样。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她轻声地吟着,他很怜惜地看她,却似乎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

临别的时候,金卓雯问男孩,如果他有一笔钱,会首先用来做什么?男孩想想,说,我想买一个笔记本电脑,那样我可以随时给你发E-mail,在所有你孤单或者我孤单的时候。

你是北方人吗?我家在西安。

然后他们告别。

金卓雯用方恺的2万元利息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送货单上留的是男孩的学校地址和姓名,只是从此她再没有回过他的任何一封E-mail。

6为过去而感伤无补于现在,小心自怜的情绪转变成殉难式的倔强旅顺的4月就要开满樱花了,出了门,就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

金卓雯决定自己回到北方,不再等待哪一个北方男人带她回家。

家是自己的,总要自己走回去。

曾祖25岁的时候已经得了祖父,不知道那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是不是他今生最爱的一个。

她的箱子里装的还是当年背来的那些旧书,唯一不同的是卡带换作了CD。

其实不论是卡带还是CD,音乐是不变的,就像在那个临海的北方城市,道路的方向是不变的,改变的只是它们的材质和宽度而已。

而在同样的一条路上,我却再也不会遇到你。

漂萍人生,短暂得没有太多事可以去回首触碰,她对镜梳妆,却每每发现眼神已经深幽如潭,这人间的情事,谁料得准呢?有时候,只是那半场初恋,便混淆了一生一世的概念。

叹口气,还带着小儿女的优雅,怎知,她心底,已是瞬息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