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们都有秘密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2025-03-25 12:03:27

林婉一直是个亦动亦静的女孩,当她开心玩乐的时候比谁都疯,但是一旦安静下来也会如一只温顺的小兔一样乖巧。

董翼平时上班忙碌,她独自在家时会乐得享受一个人的清静时光,画画稿、看一些感兴趣的书籍、听听音乐,或者去超市买来新鲜食物为丈夫做可口的饭菜,每天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但是现在,寂静的空间莫明其妙地成为了她的敌人,房子里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白天还好,因为有阳光,一切似乎都还能忍受,最痛苦的是晚上,每晚的梦中,那张惨白的、流血的女人的脸都会毫不客气地闯进来,避无可避。

这样的恶梦远比少年时期被人抛下的恶梦更加可怕,没有一天晚上她不是在冷汗淋漓中尖叫醒来。

她唯一庆幸的是,每到这时,董翼总是安慰她,把她抱到怀里哄着:囡囡怎么又做恶梦了?乖,我在这里,没事的,不怕不怕。

那神情语调像是安慰一个被恶梦惊醒的孩子,从没有过半分的不耐烦。

可是,自己还能捱多久?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哪天才是尽头?会不会总有一天崩溃?她无不悲哀地想。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大的风暴在后面等着她。

事故发生过后一周的一个下午,董翼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开,一向乐呵呵被人称为和善张的总经理助理张仁成有些紧张地站在董翼面前。

他擦了擦手心中的汗,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

董翼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听到响声抬头看他一眼:项目上有什么问题么?哦……不,董哥,是……一件私事。

董翼眯了眯眼睛,微笑道:你在公司从不这么叫我,看来的确是私事了,怎么?跟弟妹吵架,想要我做和事佬?张仁成看着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是……大嫂的事情。

两个人默默不语了一段时间。

董翼将手中文书放下,慢慢伸手按下桌上的电话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点燃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林婉怎么了?张仁成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一会,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启齿,董翼的表情虽然镇定平静,却不是那种能让人心安的平静,他有些想打退堂鼓,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然而现在已经别无他法。

我——在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了这个。

他注视着董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信封放了下去。

董翼把烟叼到嘴里,伸手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几张照片。

他依照顺序一张张看了下去。

照片上那个男的叫唐进,新近收购了寰宇的股份,现在他的公司跟凌翼势均力敌。

张仁成硬着头皮解释。

董翼乌黑深邃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照片放进我的信箱……我是怕大嫂年纪轻,没阅历,被人骗。

张仁成在他的逼视下,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董翼终于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问:什么时候收到的?前……前两天。

张仁成抹了一把汗。

那为什么今天才拿给我看?因为……今、今天中午,我看到大嫂和那个唐进在一起吃饭……觉得实在不能再瞒下去了。

董翼将照片抛到桌上,忽然问:你跟我多久了?我打小就跟您在一条巷子里一起长大,光着屁股开始就跟着您和柳二哥一起混,后来你们都离开雁城,我也去外地念书……但是您从外面回来以后跟着做事也有八年了。

那么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了?是!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但是你要听清楚,今天这个事情我希望就此打住,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个字的废话——不论在任何地方从任何人的嘴里!明白么?明白。

很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是。

张仁成仓皇地逃离出去。

董翼兴味索然地看着他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眼睛扫到桌上的那叠照片,眉头深深锁起,他随手将那些照片反铺到桌上,然后重重往皮质的大班椅上一靠,将椅子旋转了一个圈。

他把头深深地往后仰,望着天花板发呆,乌黑眼睛里显出几分茫然神色,窗外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身体拖成了一个瘦长而古怪的影子。

过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林婉,你在哪?外面?马上回家去!对,现在!我有事情找你!驾车回家的途中,董翼面色是山雨欲来的沉郁,那叠相片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画面,而且他也相信林婉,可是到底谁在做这件事?是挑拨还是陷害?他的居心何在?难道是自己曾经得罪的人找上了门?种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个姓唐的,都不能再靠近林婉!他思忖一会,猛然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打,把车停靠在路边,掏出电话来。

老二?是我!在雁城的兄弟多不多?帮我查一个人,叫唐进,迟些我把他的基本资料给你……对,暂时没别的事,有事我再麻烦你。

他挂了电话,眼神始终阴沉,慢慢点燃一只烟,深深吸一口,才重新把车发动起来。

到了家,林婉正在露台上发呆,连开门声都没听到,他叫了她一声,她才吓一跳似的晃过神来。

回来了?董翼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沉吟一会说道:你近段时间脸色不太好,应该注意好好休息,没事的话就不要经常出门了。

林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脸色不好有原因,今天去了趟医院,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还打算去公司找你呢。

董翼一怔:干吗去医院?他一转念,惊呼一声,差点蹦起来:你不会是……林婉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斜着头啊了一声,又说:不会什么?咱们不避孕都这么久了,是也很正常啊。

董翼看着她笑靥如花,心中一乱,路上想好的说辞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还是林婉记得:叫我回来什么事?董翼被她这么一问,不禁迟疑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大了的,就是想你了。

林婉心中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在意,笑着说:那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了,你说宝宝取什么名字比较好?还不知道男女呢,哪里这么快取名字。

你现在最重要是好好保养,不如把妈妈接过来同住,再请个保姆,婴儿房倒是早就有了……要不我们现在出去买些必须用品?林婉惊骇说道:不用这么快就如临大敌吧?看你紧张的样子。

董翼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伸手想拍拍妻子的肚子,但又有些胆怯,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反正……你要好好注意休息。

林婉看到他平时总是威风八面,如今一紧张竟然手足无措,不由得大笑起来。

她这段时间已经鲜少这么开心过,虽然笼罩在心头那片乌云并不曾离去,却也轻松了许多。

董翼凝视她半晌,眼神闪烁,他心中微有矛盾,担心话说出来会影响林婉心情,可是这话又不得不说,他决不能容忍她有半点闪失:你和一个叫唐进的人很熟么?林婉猛然听闻此话,血液一下涌到头上,脸蹭地红了,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无论你们有多熟,以后不要再在任何形式上与他来往!她从他乌黑的眸子里一直看到自己的脸,那么的骇异惊恐,她觉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嘴里却本能的开始解释:我和唐进……我们……是小时候的邻居……他还是那样镇定地看着她,面对妻子明显的惊慌失措,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在期待她的解释似乎又没有,过了一会终于慢慢说道: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我不会管,也管不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

她几乎是梦呓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董翼沉吟一下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现在收购了寰宇,跟我们家算是对手公司,被人看到你们进出总不是很方便。

说这话时他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那几张照片就放在那里,照片边缘的角铬到手指尖,有一种细微的刺痛,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林婉松了口气,轻轻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董翼点点头:你下午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如果林婉此时再细心一点,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做贼心虚,她会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董翼此时不是心中方寸有些乱了,他便会再温和一些询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她终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他们两个终于没把这个问题交流下去。

董翼向林婉道了别,转身下楼,一路落荒而逃,直到快步走回到车上,才迟钝地觉得自己的心有种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的疼痛——她在撒谎!车上散发着淡淡的糖果香味,那是林婉买的香水座,她当时在超市找到这个老虎造型的香水座时一片欢天喜地,他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她的脸那么小,但是那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觉得整个商场都弥漫了一种糖果一般的味道,无比甜蜜。

可是这个曾经只为了一只香水座都会开心的孩子,刚刚那瞬间竟然在骗他!为什么?董翼觉得自己的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他有些麻木地慢慢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到底有人要告诉他什么呢?其实明明只是几张无关痛痒的照片,背景应该是在某一个雨夜,林婉跟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男子坐在车里,他们隔得很远,并没有亲密交谈,两个人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笑容。

可是却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照片交到他手里,整件事情因为这样的故弄玄虚以及林婉心虚的反应而变得神秘复杂——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要这样瞒着他?董翼重重往方向盘上捶了一拳,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他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穿山甲,正用尖锐的爪子不停地在心上抓挠,这种痛让人几乎不能忍受!他想,自己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几时开始心会变得这么软?这是什么样的魔障?仅仅因为她在向他汇报一个新生生命到来时的喜悦甜蜜,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来追问任何事情。

他思忖半晌,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防风打火机冒出的不是明火,那种压抑在喷火口的高温斯文地卷住了照片一角,然后慢慢吞噬、毁灭。

看着照片逐渐卷缩成一团,他觉得手心有些发冷,竟然有了这辈子也没有过的鸵鸟心态,这件事情,如果能当作没有发生,他心中是千肯万肯——可问题是始作俑者肯不肯?不管答案是什么,决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个唐进,不管是忠是奸,红脸白脸,都不能再在林婉的世界里出现!他在教坏她!他不允许自己对妻子再疑神疑鬼,于是将所有责任推到旁的人身上去,咬着牙,一脚将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

林婉习惯性地走去露台看着董翼的车离开,转过身以后心中犹在兀自咚咚跳个不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茶几边上给唐进打电话。

喂,唐进么?我先生知道我们见面的事了,以后我们不能再见了。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传来他惯常清冷的声音:难道他限制你与小时候的玩伴见面?林婉有些着急: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再追问,我就没办法再撒谎了,他的眼神那样冷,一看着我我就心慌。

唐进叹了口气:好吧,如果这样对你比较好的话。

对了,你中午说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没事吧?这段时间你实在太紧张了。

林婉迟疑了一会回答:我没事,只是……我怀孕了。

又一阵长久的静默,过了好半晌他方才说:那真是恭喜你了。

停了停,他继续说道:那么,今天中午你说要去自首的想法改变了么?林婉死命咬着下唇,慢慢说道:你保证这事真的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轻轻说:不是告诉你,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压着喉咙低低地叫:别用这两个字,那是条命!你太敏感了,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且放宽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秘密只要你不说出去,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林婉哽咽一下:我真是怕。

不必怕,有我呢,你一个人万事要小心些。

她凄然回答:这话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说了又有什么用?挂了电话,林婉软倒在沙发上,半天都动不了身。

其实今天约唐进见面,她已经想得明明白白,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疯掉,与其这样日日忍受内心的煎熬,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豁出去自首。

当天唐进坐在自己身边,这事对他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打算拖他下水,所以盘算着向他问明白了埋尸的地点,就把一切抗下来。

她想得很周详,甚至该如何告诉董翼事实的真像,让他陪她一起自首的话都已经想好。

他当然是会震惊的,可是惊怒过后,他亦会冷静下来,那样聪明镇定的一个人,必然会明白这已经是这个最坏事情里最好的结局。

但是唐进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笑道:你凭什么自首?除开我们两个人,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你甚至不知道那女人埋在哪里,如果警察找我问话,我就说你根本没撞过,这事的真假没人知道。

她愣了愣:你说什么呢?什么真假没人知道,我明明就撞死了人,怎么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唐进说:那好,如果你一定要去,就让我去,我会告诉警察人是我撞的,跟你没关系。

她说:你疯了么?是我亏欠你太多……当年的事,我一直想要补救,苦于找不到机会,这次……就当我还你。

林婉顿时傻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过她可以独自解决的范围,与唐进谈话的结果是让整件事情更加僵持,她脑子里一阵一阵地眩晕,以致中途上洗手间时脚发软,一下瘫倒在地板上。

从餐厅出来,她拒绝唐进的陪同,一个人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让她目瞪口呆,千算万算,她也估不到自己会在这节骨眼上有了宝宝。

拿着化验单,林婉心内五味陈杂,盼了这么久的宝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怎么办?难道这时候去自首,让自己和董翼的孩子出生在牢狱里?不行!绝对不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她的孩子不能降生在那种黑暗、阴冷、可怕的地方!她把抱枕死死揽在怀里,用指甲用力地去抠上面一缕缕淡黄的丝绦,一直抠得指甲盖都痛起来,心里却明白自己已经做了选择:不管将面临多深多重的痛苦,这个秘密也必须隐瞒下去,哪怕将自己的良心卖给魔鬼也在所不惜!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不错的人,行得正坐得直,走到哪里腰杆都能挺得笔直,可是到了此时才发觉当面对诱惑时,只要是人都会如伊甸园的夏娃被蛇诱惑一样不能自拔。

林婉像被人强行折断了四肢似的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叮叮咚咚的门铃声才让她惊醒,她勉强起身去把门打开,苏可走了进来。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懒洋洋地问。

苏可将手里的包啪一下扔到茶几上,然后大喇喇地把整个人摔倒沙发里,舒服地长长叹息一声:最喜欢的就是你家的沙发,名家设计到底与众不同,看上去也不比别家的好看,可是坐上去就不想起身。

喜欢自己就去买一张呗。

我那里哪有这么大的地方摆?放了它就没地方放床,再舒服又怎么样?难道我天天坐着不睡觉?她拉了个哈欠:累死了,我要喝冰可乐。

林婉此时身上疲倦心里更倦,实在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冰箱里有,自己去拿,别瞎使唤我。

苏可索性翻了个身,头朝下将脸埋进靠垫里:怎么,嫌我使唤你了?快去快去,以后使唤你的日子不多了,趁现在多利用利用。

林婉心里暗自纳闷,还没告诉她怀孕的事啊,于是问:什么?苏可继续把脸埋着不肯抬起来,声音闷闷地从靠垫里传出来:林婉,我要走了。

林婉伸手拉拉她:说什么呢?走去哪里啊?她终于起了身,把散落下来的碎发伸手捋了捋:我要去发过了。

啊?什么时候走?旅游么?应该很快——不是旅游,去念书。

要去多久?最少三年,或许更久。

林婉怔忪地看着她:你骗人。

不骗你,今天中介公司告诉我已经有学校寄邀请函过来了,虽然不是什么非常有名的大学,但是据说口碑还过得去。

她嘻嘻笑道:我马上要去浪漫的法兰西勾引金发帅哥了,羡慕吧?林婉发了呆,良久方道:那你现在才告诉我?她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跟她透露过,将她蒙在鼓里,怎么会这样?苏可抓了抓头发:其实我隐约跟你提过,可能你没留意,我的留学签证不好拿,一来年纪比较大,二来又不懂法语,自己都以为没什么希望,所以就没张扬。

反正如果签不过,就当是个做了个白日梦,没想到还真有个学校肯要我。

原来前段时间她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吞吞吐吐,林婉还是茫然,又有些心酸:可是我又不会笑话你,你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讲了。

苏可,干吗要离乡背井去那么远啊?这里不好么?苏可解释道:不是不好,只是一个地方呆太久了,会闷啊,我想去别处看一看。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了么?他啊……不知道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啊,没什么分别的。

那……你妈那边呢?哎,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太搭理我的。

可是……林婉有些发慌: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只有你这么个好朋友。

苏可哗一声笑了:你傻了么你,你有老公的,老公才最重要,我还不是过几年就回来了。

林婉觉得心里一路踩不到底,苏可要走了,竟然在这个时候丢下她去法国,她伸手抓住苏可白衬衫的袖子:你别走……这时候别走好不好?她的手揪得极为用力,顿时将她的袖子扯出褶皱,几乎连袖口上的金属口子都要拽下来,苏可愕然:怎么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这机会,你都不恭喜我么?林婉松了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砰一下把膝盖撞到茶几角上,不由得哎呦了一声:我……我今天去医院检查,说是怀孕了,你难道不像看到我和董翼的宝宝出世再走么?苏可哇一声尖叫,抓住她的手摇了摇:你终于有了?哎呀,我还以为要等到中国做出宇宙飞船登上月球那天才有希望呢,呵呵,林婉,恭喜恭喜,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我可都是她干妈,说定了哈。

林婉急道:那你别走啊,等他出生你再走。

她的神态惶急得不对头,苏可一愣,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她从进门开始没有仔细打量过林婉,此时才发觉她竟然披头散发,面上黄黄的,眼睛也有些微微发红,面上更是有一种从她们相识开始就从不曾有过的神经质的紧张。

她一把抓住她往身边坐下来:林婉,你怎么啦?林婉心里发虚,降脸别过去:没什么啊,我第一次怀孕,紧张嘛,想你陪着我。

不是有你妈妈和老公么?这么紧张我去不去法国干妈?不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肯定有,你这丫头什么都写脸上,根本就不是撒谎的料,是不是董翼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没有啦,他一向对我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什么事?喂,我警告你,不许有事瞒着我!真没有。

少跟我来这套了,你是不是长本事了啊,做了人家老婆现在马上又要做妈妈了不起了?竟然还敢跟我撒谎,你当我眼睛摆看的?林婉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逼得走投无路,心浮气躁:说了没事就没事,再说我就是有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可一呆,松开握住她的手: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林婉心内焦躁已经有一段时日,如今好似突然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口不择言地恶人先告状,冷冷说道:既然是最好朋友,那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偏要对我遮遮掩掩的;你悄悄去办留学,也是等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才让我知道!我掉一根头发都要给你汇报,你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我,这就是所谓最好的朋友么?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凭什么拿你当朋友?这种朋友不要也罢!苏可一片震惊地望着她,暗沉的大眼睛闪出不置信的光亮: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她咬了咬牙,拿手指几乎指到林婉脸上去:好!你好!你有种!她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手袋就往外走。

林婉怵然一惊,那些刻薄话说出口的那刹那就一惊开始后悔,她在做什么?在发什么疯?凭什么将满腔的怒火发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身上?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错失,而将悲愤转嫁到其他人身上?她难道想将这种难得的友谊毁于一旦?苏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任何心事向她倾述的时候都会凝神倾听,帮她拿主意,有谁欺负她,她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在没有董翼之前她们形影不离,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她的生命里没有了她,将是最重大的损失。

眼看着苏可已经拧动门把手,林婉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颜面地扑了上去,泪流满面:苏可苏可,你别走,我什么都告诉你。

苏可转过脸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却没有掉下来,显然在极力压抑:不用了,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你有天大的事情都有人帮你顶着,我算得上什么,我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林婉傻傻地看着她,苏可哭了,苏可竟然被她气哭了……她拉着她的衣袖,轻声地,用一种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贴近说道:我杀人啦,苏可,我该怎么办?我杀人啦。

四周围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