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哪里来的野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你又有何手段,竟敢讥笑我游侠阵中无有能人?清朗的笑声传来,几人心头都泛起奇妙的感觉。
那笑声方起之时,仿佛还在数里之外,到得话声落地,却又清晰入耳,便似人在眼前说出一般。
几人齐齐朝声音来处望去,却是一青袍老者大步从道上走来。
这条大路笔直开阔,十丈内的些许异动尽入眼底。
只见那老者神采飘逸,也不见如何动作,身体在道上晃了几晃,眨眼间便落到近前。
凌空蹑虚?孔琬微吃一惊,叫出老者的路数。
小子,吃我一掌。
老者逼到楚煌身前,冷喝一声,袖风鼓荡,一掌拍出却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楚煌看那老者童颜鹤,双耳垂肩,貌相清奇,一时看不出深浅,便不愿和他贸然交手,双手一封,触着那股劲气,一沾即退。
老者掌中气劲宛如无形的气袋,吃这一挡,却并未剧烈反弹,反而刷的四散逃逸,道旁的枯树顿时一阵沙沙作响,声势惊人。
你这老头又是何方神圣,竟敢突袭伤人。
吃某家一拳。
楚庄王反应过来,浑身气劲凝聚,骨骼咯嘣作响,拳风如虎啸一般砸那老者肋下。
老者见楚煌一沾即退,并不与他角力,微阖的双目轻启,露出讶然之色。
耳听的楚庄王大喝一声,身侧随即传来凌厉气劲,他微拢衣袖,也不回顾,随手挥出一掌,却大有浩然之意。
气劲相撞,楚庄王嘿然一声,倒退三步,面上潮红一现即逝。
老者衣袂飘飞,捋了捋白须,却是气定神闲。
看来一招之下,已是高下立判。
大道上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三骑飞驰而来。
马上骑士俱是头戴草帽,一身武士劲装。
行到近前,三人齐齐一勒马缰,健马‘嘶聿’一声,蹄下生钉般定了下来。
中间一个身穿青衣的骑士,扶了扶草帽,露出一张清俊异常的脸来。
他看到楚煌几个与那老者的站立方位不是太寻常,似有交手之意,笑了一笑,也不以为意,抚了抚低头嘶聿的健马,冲几人一抱拳,开口道:几位朋友请了,泰平军已派出两支兵马前来攻打飞熊寨,两个军帅,三万余人,一半日便到。
几位若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何不先躲避一下。
大军来时,鸡犬不宁,我等修行之人,虽是身怀绝技,只怕也挡不得虎狼兵旅。
多谢这位道友好言相告。
楚煌看这人身手不凡,话语谦和,便抱拳礼了一礼,指着老者道:只是这位老侠客仗着道行了得,见不得别人闲言碎语,我几个言语中也不知怎地触怒了他,倒引得他一番暴跳,看来还须对我等教育片刻。
你这老爷爷,胡子都一大把了。
倒会倚老卖老,胡乱教训人。
人家说人家的闲话,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人身后两骑也跟了上来,旁边一个蓝衣的骑士听楚煌说的十分委屈,不由对老者埋怨起来。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眉清目秀,话音很是清脆。
胧云,事因不明,不许胡乱编排人。
青衣骑士急忙轻叱了一声,对蓝衣少年的偏听偏信很是无奈。
哈哈哈哈……老者捋着白须仰天大笑,摇头感喟道:老夫许久不入江湖,未料世间已是英杰辈出,我方才打出一掌相试,却被这小哥封挡的天衣无缝,我竟然没能看出你丝毫路数。
只观这份应变的沉着劲儿,已是难能。
他看了看楚煌,大有嘉许之意,又指着楚庄王道:这汉子拳风如虎,澎湃如潮,一拳之威竟有拔地摇山之势,自当年的荆威侯逝后,许久不见有将此等刚猛的路数修行到上成可观的。
你虽还欠着几分火候,也算难得了。
你又是何人,莫非你与荆威侯也交过手?楚庄王听那老者喝破自己的路数,暗暗吃了一惊。
何只是交过手,这兰泽国故地,游侠阵中的好汉不识得荆威侯,岂不枉称侠义?老者轻声一叹,眼睛中露出缅怀之色。
这位前辈方才在数十丈外便听到我们的谈话,莫不是世间盛称的‘顺风耳’神通?孔琬沉吟道:看前辈来时,凌风渡虚,一形十影;交手出掌,忽焉来去,轻似飘花。
莫非便是‘凌空蹑虚’和‘落缤掌法’?老者长眉一抖,颔笑道:想不到此间还有人识得我卓道子。
游侠阵中盛称‘三山五岳’,卓前辈人称东岳,可是名符其实的泰山北斗。
当年永乐天王作乱,大将军高玉柱得知前辈未有参与,便笑其无能为已。
推重如此,天下谁人不知。
孔琬娓娓说出这段来历,众人听的暗暗惊奇。
先秦儒、墨并称,同为显学。
自汉武帝尊五经,抑制豪强。
儒生因修习五经而得尊显,豪强则夷灭,散为游侠,虽以侠义自许,终是离道远矣。
墨学无人问津,时日久长。
自近代君道大坏,何到大先生重述墨学,游侠之事乃为人所喜闻乐见。
又有所谓文五岳者,为小说,群起而揄扬之。
天下汹汹言侠义者至今不衰。
小哥儿,我方才听你说文武相济之事,很有几分道理。
当年,刘先主和曹阿瞒争天下,屡战屡败,几乎无处存身。
直到和水镜先生相遇,荐之以卧龙、凤雏。
联吴抗曹,一胜于赤壁,终得三分之天下。
卓道子轻叹道:这本是极浅显的道理,然而千军易得,一士难求。
后世之人又以为老生常谈,轻忽视之。
当年永乐天王也曾煊赫一时,转战天下十四州。
然而他所任用者,尽是鄙薄不文之人,大封王爵至于数千,天下未定,而内讧已生。
我看你倒是个读过书的,思虑周详,心眼也多。
老夫想荐你一个去处,借你胸中才学,为百姓出些力气,不知你愿是不愿?楚煌恍然道:原来卓先生也成了四大寇中人?非也,非也。
卓道子笑着摆摆手,你方才说了四大寇中无有豪杰,张无缺之流,貌似宽和,而内怀险忌,老夫岂会为他出力。
只是自打天剑帝赐死了荆威侯,大景末运已至,天下乱象已是一不可收,志能之士都应该匡助明德,扭乱为治才是。
不知卓先生所说的明德之人又是哪个?楚煌问。
这个,你随我走上一遭不就是了。
卓道子哈哈笑道:老夫这般年轻,还会诓哄你不成?在下还有他事要办,这会儿恐怕可去不得。
楚煌微笑道:以前辈的声誉和威望,料想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什么……卓道子一愣。
方才这位朋友已是说过了,泰平国稍时便来。
此地是大军必经之处,不宜久留。
在下便告辞了。
楚煌笑着朝他挥挥手。
慢着……卓道子面孔一板:老夫的事也甚是急迫,实是关系着数万人的生死。
若非看你确有几分才华,也不会止了行程,和你说这么许多闲话。
俗话说,事急从权。
若是小哥儿执意不肯,说不得,老夫只好强人所难了。
哎呀,这老头恃武行凶还能说得振振有词。
还什么‘三山五岳’的东岳,我看是东恶吧,真替游侠们丢脸。
蓝衣少年撇撇嘴,忍不住讥刺了卓道子几句。
卓道子老脸一红,拱拱手道:等这事过了,我自会向这位小哥儿陪罪。
哼……本大侠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欺压良善之辈。
蓝衣少年一抖马缰,就想越众而出。
胧云,不得鲁莽。
青衣骑士一把拽住他的缰绳,淡淡道:卓老先生既然拼着声誉受损也要请这位公子,想必真像他口中所言,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是非难断,我们还是不要胡乱插手为好。
恃强凌弱也要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老家伙,你也配谈侠义二字?楚庄王怒吼一声,动如猛虎如山林。
砰砰两拳打出,气劲汹涌似奔雷,几人离的稍近,被他拳劲刮到,都是禁不住后退。
卓道子当其冲,立时被激得衣袂飘飞,青袍展动,晃了一晃,便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