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两个女生一直聊到曙光乍现。
夏小橘索性给同事发短信请假。
林柚问:这样是不是算旷工?怎么会?我就说忽然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要挂吊瓶,要不然怎么会凌晨还给他们发短信?或许还能请下两天假来。
我们那里管得松,不要医院证明。
那说什么病?痢疾咯。
夏小橘耸肩,笑得狡黠,一来我得过,好编;二来同事们都知道我嘴杂,生冷不忌。
林柚中午要和大学同学一起吃饭,下午由她引荐去面试,简单洗漱便睡下了。
夏小橘前一日起早去接程朗,睡眠严重不足,此时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脑勺僵硬地痛着,心中却有万千思量,波澜壮阔。
时而追思往事,时而思索未来,发生过的、希冀过的、梦里出现的……种种情节交错,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差别。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他们的希望,她的解脱。
即使在睡梦中,夏小橘都以为自己一直清醒着,直到手机把她吵醒。
程朗说经过她的单位,是否一起吃午饭。
小橘大惊,抓过床头闹钟,中午十二点整。
林柚已经出门,留了纸条,告诉她面试的时间地点。
好在她住的离工作地点并不远,和程朗约好了饭店,让他先去点菜。
夏小橘赶到时程朗正在看报纸,见到她时笑着扬手:《精品》还是一块钱一大沓,北京物价稳定得很么。
又笑着翻到封面,孙燕姿现在好看多了,她刚出道的时候,好多照片像吕丽萍。
哪有!不信?你看,这个角度。
夏小橘有心事,笑不出来。
程朗翻到旅游版,看得津津有味。
夏小橘呆望着他出神,短而齐整的发、轮廓分明的眉骨,脖颈上应该还有当年留下的细微的疤痕。
这样一个人,从来不属于自己,但也没有真正失去过,他似乎总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能听到他的呼唤,看见他的微笑。
然而这样藕断丝连的暧昧情愫,似乎也要走到尽头。
昨天你说,林柚,她……也在北京?程朗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依旧低头看报。
嗯,对阿。
夏小橘沉吟片刻,又问:她就在附近面试,要不要见一面?为什么要见面?程朗反问,不会是她主动提出的吧。
没……她摇头,你什么时候走?明天一早。
程朗挑眉,怎么,想去送我?算啦,我要去上班。
她顿了顿,那……也从北京站出发么?林柚要回家,也是一早的车票。
我坐飞机去深圳。
真是不巧……程朗不说话,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关注汽车版面。
我宁愿花儿为他人绽放,也好过就此消亡。
夏小橘又想起高中的英语造句和那一曲自己听了多年的《很爱很爱你》,还有林柚说起程朗时流露出的一丝缅怀,最初我只当他是好朋友,但后来就不一样了。
她是爱过程朗的,不是么?如果不是袁安城的出现,或许已经收到他们的喜帖。
她伸手挡住程朗面前的报纸: 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是要面试么?莫非有回来的打算?或许,可能。
前段时间她妈妈住院了,医生误诊,说是癌症,好在后来发现是良性的。
不过她说这一下看开了许多,有可能要回国定居。
她能舍弃国外的生活?程朗讥诮地笑。
林柚是那种重视物质的人么?夏小橘有些气恼,如果你这么想,也太不了解她了。
那……你来解释,为什么她那么快去新西兰,又那么快和Jason在一起?大家说她就是一心想出去,去不了欧洲就去大洋洲。
他淡淡地笑,只有这个解释,能让我不去多想,我就当它是真的。
说实话,我真得并不了解她。
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夏小橘用餐巾纸一次次擦拭碗筷,我感觉,她变了,比以前豁达了许多,很多事情看得更加通透。
这并不代表,她以前做的事情都变得正确了。
她咬咬嘴唇:我是不希望你有机会的时候没有珍惜,等到以后追悔莫及。
程朗失笑:说什么呢?大话西游啊!难道不是么?你这些年虽然没说,但真的忘了她么?你不想见她,并不是因为怀恨在心,或者觉得她已经是陌生人了,而是怕自己放不下吧?难得她现在有要回来的念头,你当初没有留住她,现在就甘心就这样天各一方么?以后她嫁给别人,想到有过这样一个重逢的机会,你不后悔么?并不是说重新见面就一定有未来;但如果你这次放弃了,那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到时候不要又跟我说什么,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但有时候想起来还会觉得真TM难受!程朗不语。
彼此的沉默胶着在一起,过了良久,他深呼吸: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结,是时候需要打开了。
夏小橘低头,是我多事了。
不,小橘,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
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这样的朋友,我会记一辈子的。
你今天说的话,我会仔细想想。
好,你要努力啊!夏小橘强自笑笑,搞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了呢。
程朗讶然:为什么?林柚是我的好朋友啊。
如果,你们……你应该知道,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方。
是这样么?程朗沉思,缓缓地说,我的确想要见见她,或许我真的一直无法释怀。
但如果,会失去你。
我宁可选择要两个好朋友。
何必呢,如果你发现自己还有感觉,就不要勉强自己。
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好朋友。
夏小橘苦笑,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不可能作你的好朋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或者绝对,或者零。
我明白。
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配合。
如果你觉得,我们以后不再见面比较好……或者,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觉得我们还可以是好朋友……程朗十指交握,凝视夏小橘,不过,我一直当你是非常重要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像亲人一样。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是最真心地关心我的人。
她的确在我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但你,同样是别人取代不了的。
除了一件事情我无法实现,其他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夏小橘怕一颗心被这真挚的目光灼伤,扭过脸去。
她仰起头,努力瞪大眼睛,唯恐睫毛扇动,泪水就会滚落下来。
在离开前,最后的希望,是程朗能记住她微笑的样子。
而心中另一个自己大声嘲笑她的故作洒脱:夏小橘啊夏小橘,如果一个男生对你没有感情,那么无论你什么样子,是哭还是笑,他都不会在意,他都不会记得。
(6)隔着健美操厅的落地玻璃墙,夏小橘看到林柚正在做现代爵士的演示课程,于是推门进去,站在角落。
舞蹈要传递心情,动作的张力不仅仅来于身体的柔韧、肌肉的张力和良好的节奏感,更是来源于丰富的内心世界。
林柚的动作舒展流畅,舞动的同时解释着每一处细节,不同的乐曲当然有不同的感觉,但即使是同样的乐曲,不同的人来跳,或者同一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情来跳,都会演绎出不一样的风格。
我们要给自己积极的暗示,她向面试的评审们伸开双臂,我很开心,我很快乐,就可以笑得更美一点。
来,大家一起笑着跳起来,不管好的牙齿坏的牙齿,一起露出来!众人微笑,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夏小橘也卖力鼓掌,忆往昔,感慨万千。
高中市运动会上领舞时红衣白裤的林柚,甫上大学苦闷压抑步法凌乱的林柚,和程朗在一起后娟好静美的林柚,她们翩跹起舞的景象交织在一起,映出此刻镜中大开大阖、随意自如的轻盈身姿来。
命运就是这样。
爱情会有很多种,但母亲只有一个,我不会一直怨她。
更何况,回头细想,我和袁安城在一起并不一定适合,他当初没有坚持,没有向我妈妈努力证明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人,便放弃了。
他缺乏一种执着,遇到挫折我们也没办法一起克服。
想起昨夜林柚的话,夏小橘此刻更相信她已经如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这样的女子,她都无比喜欢,都想要去呵护,更何况是程朗呢?身后传来砰砰的扣击声,回头,程朗正用指节轻轻敲着玻璃墙。
林柚也恰好一曲舞毕,转身看见二人,惊讶地张圆了嘴,随即释然一笑,发丝被汗打湿,撩在额头一侧,面色红润,如同沾染了朝露的百合。
夏小橘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与程朗擦肩时,她很想笑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程朗反手拉住她,问:以后,还能见到你么?夏小橘摇头:我不知道啊……轻轻挣脱他温暖宽大的手掌,那指印却如同烙印在小臂上,将过往一切炙烤成灰烬。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阳光炽热,暑气逼人,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粘腻的汗。
买了冰激凌,跳上一辆空调车,一路摇摇晃晃,街景飞速后退,居然又来到大四对他表白的那个路口。
那年深秋,程朗获得保送研究生的机会,成功转去经济系,心情大好。
临熄灯前打电话给夏小橘,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先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还没有正式公布。
他最后叮嘱,算是小道消息吧,刚才师兄打电话过来通知的,第一个就告诉你了。
第一个,就告诉你了。
难以名状的幸福围绕着夏小橘,她抑制不住地想笑,心中难免又生出隐隐的希望和勇气来。
望着程朗学校的方向,虽然只看见宿舍窗外耸立的参天杨树,但仿佛也能穿透重重阻隔看见他生活的地方。
就像《小王子》里写的:如果一个人爱上了一株花,这株花只长在几亿颗星中某一个上面,那么,仰望这群星,已经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欢乐极兮哀情多。
即便已经如此熟稔亲密,却仍如同隔着玻璃的两个世界,幸福看得真切,却无法触及。
何尝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他牵自己的手,她定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程朗忙于毕业设计,开始抽烟,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夏小橘说这样太容易上火,去找他时带上一兜水果。
程朗学校附近发生了两次打劫事件,他不放心,吃过晚饭,执意要送夏小橘去车站。
当你想到一个人的身影就泫然欲泣时,怎能不对他的体贴关还心生幻想希冀,明知脚下是深渊,仍企盼可以迎风飞翔。
夏小橘心中这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炽烈情愫,如同木柴下微弱的火种,一旦接触了空气,便旺盛地燃烧起来。
想了无数开场白,但堆积太久的心情,不知从何说起。
下车后打了电话给程朗,却更加心虚不已。
本来,还有事情要说的。
关键时刻她想要打退堂鼓哦,那说吧。
程朗笑,还是要我坐下一趟车过去找你啊?别,我见到你会害怕的。
嗬,你怎么总这样,我能吃了你么?夏小橘嗯嗯地应着。
月光明朗,握着电话的手似乎感觉到如水的凉意。
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鼓足勇气。
要么,不必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同样也不敢。
夏小橘深吸一口气,其实,从高一到现在,我一直喜欢一个人。
嗬,不会是我吧?程朗笑。
这也要问?她又气又笑:答对了。
谢谢。
他立时应道。
难道要回答不客气么?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脸红心跳,面孔灼热,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下面要说什么好。
程朗轻咳一声,缓缓地说:小橘,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语气清冷如月光。
风吹着梧桐树上的残叶噼啪作响,但手机信号却无比清晰,让此后十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像永无休止。
夏小橘多希望电话可以忽然断线,便不必继续这尴尬的对话。
在心中隐匿挣扎这么多年,一句昭然若揭的我喜欢你,竟这样难于启齿。
大概便是因为潜意识里已经预料到,将会有这样狂风吹飞絮般的下场。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继续说,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
夏小橘心中凄恻:你是不是觉得,你能挺过来,我也就能承受得住。
程朗默然。
是,他说,没有人能事事如愿。
而且这样很好,你会明白,不管怎么样山盟海誓,情侣都是有可能分开的。
但是好朋友,是一辈子的。
屡战屡北,夏小橘实在无力再和缘分争抢什么。
她倚在墙上,轻声说:是啊,你说的对,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
挂上电话,关掉手机。
她的背脊贴着墙缓缓滑落,抱膝蹲下。
心里有一部分被生生剜下去,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那一夜的月光就栖息其中,在每一个起风的夜里,都会低声呜咽。
一直努力给他慰藉和力量,无它,只凭一颗爱他的心而已。
而他都不要,都不要。
夏小橘在冷风中抱紧双肩,它们那样单薄,像瑟瑟的一片叶。
此刻,她站在深秋那夜表白过的转角,抚摸着青灰的水泥墙上的影子,似乎那就是当年微微颤抖的自己。
那是和程朗走得最近的时候了,然而用尽全力,依然有得不到的幸福。
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不分离,也绝无交错的可能。
路灯闪过一道弧光,忽然灭了。
于是一切都不存在。
夏小橘蹲在地上,想哭,却没有泪水。
今天也并没有失去什么,不是么?从来都不曾拥有的东西,也就谈不上放弃。
(7)夏小橘到家时,林柚已经回来多时。
怎么这么快?要问你怎么这么慢。
手机也关机了,找都找不到。
林柚说,本来想和你吃告别晚餐的,但实在饿得不行,就在楼下随便买了点。
程某人也太小气了,都没有请你吃顿饭。
夏小橘嘟囔一句。
林柚浅笑:今天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很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不是下决心将自己解脱出来么?夏小橘攥紧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明天送你么?如果他去,我就不去了。
咿,他才不会去。
哦,是啊,我忘记了,他明早的飞机。
即使他不赶飞机也不会去。
林柚摇头,我觉得他变了好多,再也不是当初为了见我一面,在舞蹈学院门前走几个来回,假装邂逅的高中生了。
那是,已经这么多年了。
当然不会有小孩子的举动了。
不,我是说,他已经没有那种‘非你不可’的执着了,怎么讲呢,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比以前豁达了。
林柚侧头,他说,很高兴又见到我,祝我好运。
我们在楼下喝了杯咖啡,简单聊了两句,就说再见了。
推门出去时,真觉得云淡风轻,一切都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我忽然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如果当初我没去西安,是不是现在还会和他在一起。
说实话,有那么一丁丁的小失落。
她拇指食指捏在一起,不过更多地是欣慰,看见他谈吐自如、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就没有那种歉疚感了。
小橘,真的要谢谢你,今天带他过来。
夏小橘望着林柚清澈的双眸,如坐针毡。
不,别谢我。
她绞着手指,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不论是真正释怀,还是继续追求,我希望他能幸福快乐起来,而不是封闭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私心?他?林柚讶然。
是啊……我一直都希望,他可以开开心心的。
夏小橘语气凝滞,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关心。
原来是真的……林柚勉强笑笑,你们……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夏小橘连忙摆手,我们从来都只是朋友而已。
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林柚问起,便将往事一桩桩讲给她听,似乎这样才对得起她对自己的知心信任。
而林柚只是凝思,数次几欲开口,又付诸一笑。
我今天好累,大概因为面试跳了两个小时吧。
她转身换好睡衣,将发髻拆散,你也早点睡吧,昨天肯定没休息好。
熄了灯,夏小橘站在窗边,望着林柚侧身而卧的背影,试图设身处地体会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邱乐陶多年来喜欢大土却不告诉自己,是否有被隐瞒的欺骗感?但不同的是,她和大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没有可比性。
大概真是缺少睡眠,脑中一片空白,一闭眼,谁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思绪杂乱,压得肩颈都酸痛起来。
清晨起来,林柚的床上空无一人,凉被整齐地叠在床头。
夏小橘一惊,不知她是否已经不辞而别,四下环顾,旅行箱还在屋角。
门锁悉悉簌簌转了一圈,林柚用膝盖把门顶开,手里提了三五个塑料袋。
喂,吃早餐了,有豆腐脑、油条和茶鸡蛋。
夏小橘去厨房拿了碗筷,一面用手把睡乱的头发随意拢了拢。
确认了列车发车时间后,再没有什么可说,两个女生安静地吃完早餐,提了箱子出门打车。
因为不是运输高峰期,卧铺车厢旅客寥寥。
二人找到林柚的床位,一同把箱子举到行李架上。
夏小橘买了两瓶绿茶,林柚接过,拧开又旋上,轻声道:我有时会想,自己做人还挺失败。
为什么这么说?夏小橘一愣,咬咬下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不,我是隐瞒了,但本意不是要骗……明白,只是不知怎么开口。
可是,我也太迟钝了。
林柚自嘲地笑,程朗说的对,无论喜怒哀乐,我都活得太自我了。
比如,作为好朋友,我竟然察觉不到你的心事;就算有人和我说过你对程朗很好,我也没多想,因为你对所有人都很好。
我只看到自己的苦闷,却从来没帮你分担什么……是我不好。
夏小橘打断她,每次你和我讲心里话时,我都很心虚,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之间最基本的坦诚。
而且我很怕,怕自己说了什么,就在三个人之间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怎么会呢。
林柚十指交叉,举高双臂抻了抻,感叹道,只能说,真是复杂啊。
我有时想,如果能永远停留在十五六岁多好,无论辛酸还是甜蜜,所有的小情绪都挺浪漫的。
说罢转头,向小橘眨眨眼: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朋友始终都在身边。
两个女孩子笑着拥抱在一起。
火车开动,林柚站在车窗前不住地摆手,夏小橘在月台上一路小跑,直到火车越行越快,从她身边疾驶而过。
程朗最爱林柚。
一直以来,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他,放手了。
那么,是否意味着自己就有机会?夏小橘暗自摇头。
感情并没有先来后到,也不是排队等候,还有一二三四的顺序。
程朗不过是她少女幻梦中一个美好的影像,而在这梦中,林柚才是属于他的公主。
如今,他们都已经从这故事中走出去。
一切如同小说中的情节,少女单纯浪漫的爱恋,在反复回忆中被酿成香醇的酒,自己一人独醉,忘记了现实。
然而看着镜中已然成熟的脸,还是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么?还会找种种借口跑过他们班门前么?还会没有勇气说话,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么?还会每天期待一封近在咫尺的来信么?还会在某个深夜里不可遏止地泪流么?看从前的自己,那么可怜,那么卑微地期待一份爱。
细若游丝的惊喜,都能让人眉飞色舞,枉费思量。
在眼泪的上游,看见彼时痴迷执着的自己,毫不计较时光的河如何蜿蜒曲折。
面前一条条铁轨曲折交汇,延伸向远方。
夏小橘心中说不出的释然,似乎所有一切都随着离去的列车风流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