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子一行人返回的时候,老爷子正在奉天城里有名的大旅店里发愁。
自从那位留着仁丹胡儿的客人走后,老爷子在两个时辰里就没有打开过房门。
老爷子生在冀东,长在关外,从小就练习刀法,后来在关外拜在六合门高手陆仲年的门下。
因为他喜欢的师姐嫁于他人,老爷子一气之下回到冀东,凭借满身的武艺,势力逐渐壮大,创出了自己的名头。
老爷子极少有发愁的事情,尤其在老刀把子闯出了名头以后,几乎没有发愁的事情。
可是今天老爷子不得不发愁,因为手下这几百号人的命就攥在他的手心里儿。
那位留着仁丹胡儿的客人是个日本人,他就是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处长松尾手下的红人中村敬三。
中村敬三是臭名昭著的土肥原贤二机关一手培养起来的中国通特务,他以各种身份混迹在东北这快土地上,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为他们的大日本关东军提供各种情报。
当土肥原贤二于一九三零年被调任天津特务机关长后,奉天特务机关特高课中佐谷正熊一课长几次想把他调进自己的部门,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处长松尾板本根本就不同意。
今年土肥原贤二又调任奉天特务机关长后,中村敬三仍然留在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可是中村敬三的升职美梦却破灭了。
意识到自己实力不足的中村敬三一心要搞出点名堂,所以当中村知道了老刀把子的事情,他的心激动起来:如果能够好好利用一下老刀把子,那么距离他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中村敬三曾经几次想于老刀把子接触,都因为老刀把子的警惕性太高而丧失了机会。
正当中村敬三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天大的机会来了:老爷子的大徒弟、老刀把子未来的掌门人徐宁因为贩卖军火被宪兵队抓起来了。
中村敬三马上向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处长松尾报告了情况,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处长松尾立刻同意,而且让中村敬三全权处理。
中村敬三从宪兵队提走了徐宁和他的七个手下,并且放走了其中的一个,其余的人每天好吃好喝美酒佳人相伴。
老刀把子接到中村敬三写来的信,马上封锁了消息。
把子代表老刀把子秘密来到奉天与中村敬三接触,中村敬三没有开出任何的条件,相反,把徐宁和他的六个手下以及被查扣的枪支弹药一并奉还,只是要求和老刀把子交个朋友。
老爷子等把子回来后立刻感觉到了不对,马上关徐宁的大庙,着手撤换徐宁知道的老刀把子在关外所有的联络点,启用新的联络点。
这样一来,中村敬三的努力就打了水漂。
事情如果发展到这里,以中村敬三的势力很有可能就再也摸不上老刀把子的门道儿,偏偏今年是老爷子的师父陆仲年的七十大寿,而且泥鳅又揽下一票大生意,需要老爷子亲自出面。
老刀把子这一次几乎亮了全队,秘密来到奉天,可百密一疏,给陆老爷子贡奉寿礼的林宝辉让中村敬三咬上了,三个人如今就扣在了奉天城。
中村敬三可不想失去机会,于是亲自来请老爷子醉仙楼赴宴。
老爷子暗暗叫苦:泥鳅揽下的这一票大生意是让他追杀一个日本人,齐队长说得很明白,要枪给枪、要钱给钱,但是漏了风失了水必须要扛事。
老刀把子要追杀这个日本人叫做义贺信也,是个日本关东军的少佐,是当年炸死张作霖的凶手之一。
老爷子刚要推脱,齐队长又给他紧了一扣:既然你知道了,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要不然,哼哼--。
奉天特务机关中国事务处处长松尾坂本他今年三十二岁,个头不是很高,身材消瘦,清瘦的脸上长着一双单眼皮的三角眼,而且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是一个中国通,中国话说的非常流利,如果让他穿上便装,很难把他从中辨认出来。
醉仙楼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中国特务开办的,这个秘密就是奉天特务机关特高课中佐谷正熊一课长也不知道。
中村敬三把老爷子请到这里赴宴就是他安排的。
关于老刀把子的事情松尾坂本非常感兴趣,就因为它是一个秘密组织,而且它的力量比其他的所谓名门正派的力量还要大,这正是大日本帝国需要的。
中村敬三规规矩矩的坐在松尾坂本他的下手,正座是给老爷子留的。
他们熟悉这里人们的生活习惯甚至所谓的江湖规矩,知道这些绿林好汉、江湖豪杰需要面子,而面子是松尾坂本、中村敬三必须放弃的。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松尾和中村对视了一眼:来了!说句实话,张元从没有见到瘸叔象今天这么紧张过。
从四月办腰带山那件事儿起,大大小小十一二件,瘸叔都是笑呵呵的,可是今天,瘸叔的脸上竟然流下了冷汗,握枪的手也在抖。
张元下意识的攥紧了刀把,左轮手枪就藏在怀里,他不敢去摸,因为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松尾没有想到,老爷子看起来有五十岁了,自认有斤半酒量的中村敬三竟然会喝不倒他,以至于自己必须亲自上阵狂喝了三碗。
东北的人烈,东北的酒更烈。
老爷子前前后后喝了十三碗,脑门上的青筋暴露,额角的汗滴滴答答往下淌,韩正几次阻拦都被他按住。
松尾和中村的脸色由白变黄,由黄变青。
松尾终于忍受不了酒精的暴烈,主动要求散席,这场比赛才告一段落。
当林宝辉等三个人走到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老爷子忽然站起身,用力的把酒碗摔在楼板上,发出的声音让韩正的心里都是一哆嗦。
松尾和中村哇哇吐着,脚步踉跄的爬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汽车。
望着远去的车灯,张元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沉了许多,握刀的手随着汽车的远走慢慢的松开。
韩正架着老爷子刚一走出醉仙楼的门,瘸叔就蹿了过去。
张元赶紧把马车赶过去。
把子催了一下马,追上心神不定的刀子:刀子,你先走,我带几个人回去接一下老大!刀子看了把子一眼:不行!把子犹豫了一下,忽然一抖腕子,啪的打了一个响鞭:弟兄们快点!疯子低低的声音问:钉子叔,是不是出什么事啦?钉子头也不回:你小子,少多嘴多舌!扬起手里的马鞭大声的赶起马来,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啪啪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大路两边的青纱帐里钻出了一伙人。
吁!把子勒住了马:前边是合字的朋友吗?车队很快停下。
废话!不是合字的早打上人了!对面有人答话了,撂下车上的东西、马匹,滚吧!朋友,道个万吧,咱是并肩子!知道对方是绿林,把子按规矩回问了一句。
呦呵,咱是同道,老子是吃生米的,不过老子劫的是财,撂下车上的东西、马匹,人可以不伤和气!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想伤人,始终没再开枪。
就在前面的人一问一答的时候,老黑和一枪准这些人已经照老规矩散开了。
刀子催了一下马,眼前这三十来号人手里的家伙是五花八门,老套筒子、单打一、二人抬甚至鸟枪都有。
刀子知道,这些人就是临时拉的溜子,换句话说,也就是没有坟茔的鬼。
刀子对把子笑了笑,回马走开。
把子的声音高了八度:咱是‘老刀把子’的买卖,朋友,你可看准了下家伙!一句话喊出来,对面的人的立刻散开了:朋友,大路朝天,给老爷子捎个好!说完,三十来号人又钻进大路两边的青纱帐里。
车队又行进在了路上。
疯子收起了枪:钉子叔,咱们的名头就是大,一报出万儿来,什么这个那个,全都一边靠!钉子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咱们不是靠名头吃饭的行当,是刀尖儿上滚血杀出来的万儿早晚还要还回去,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