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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登场

2025-03-31 05:18:54

-几近戌时,在万众期待之下,戏台上的莺莺燕燕终于聚拢在一起齐齐欠身施礼后,便退回后台。

此时悬挂在戏台周围的灯笼已经点亮,与夜空中的淡月稀星相映,照得戏台宛若白昼。

在自斟自饮的刑无忧默然双眸一亮,满脸兴奋望者戏台,只见两个俊逸公子、两个似玉佳人,分两边从后台而出,绕走至戏台中央。

一个身着件白色襦衫,那襦衫的领边、袖口都是淡绿色的,腰间束了条黑色玉带,脚上穿着一双兽皮履。

陈婆婆皱着老眉,双眼又挤又眯,费力察看着:他身材高大的,头发好似用一条青丝带束者,插着支玉簪,长得很俊。

具体长什么样子,陈婆婆却看不清楚,只得说句很俊。

她又转望向台上另一个公子,打量道:第二个呢,穿着一件窄袖蓝色袍服,也束一条黑色玉腰带。

鞋子好似是云鞋;长得也好俊俏,剑眉星目的。

她伸着脖子,却听不清楚戏台那边的话,道:莲宝啊,奶奶也不知道哪个是李公子。

莲宝眨了眨无神的杏眼,扭头对陈婆婆露出个嫣然的倩笑,道:奶奶,穿白色襦衫的那个是李公子。

陈婆婆奇道:莲宝,你能听清戏台那边的声音么?莲宝摇了摇头,微露皓齿:没呢,这只是我的感觉。

陈婆婆怜爱拍拍孙女的手背,歉道:都怪奶奶不中用,带你来得迟。

点不着前边的位子。

莲宝闻言,巧笑顿时褪去,瞪着杏眼很急的样子,慌道:奶奶,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能够现在这样,莲宝已经很满足了!陈婆婆只轻轻叹了口气。

莲宝垂下眼眸,自责道:奶奶,都怪莲宝任性,我们不看了,回去罢。

好个美人儿!虽然早已随陆滇见识过柳清的风情,但此时的刑无忧仍然忍不住喝彩一声。

那柳清头上青丝梳了个飞天髻,结三鬟于顶,下边佩戴着珠饰,高贵典雅;她两只玲珑玉耳各戴者一串银环,衬着那张白玉般的瓜子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目,两弯淡淡的远山眉,眉心处贴着菱形花钿,朱唇含笑,令人不禁生醉。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直领襦裙,露出一半鸳鸯肚兜,肚兜下的酥胸随着呼吸而起伏,惹人遐思。

再往下看,果然一段腰身有如柳絮,纤幼得不堪一握。

只怕那小蛮也不过如此,她腰身环着一条粉色纱带,由双手挽着,更添几分俏丽。

不过柳清最迷人之处,却不是柳腰,而是那一双金莲小足。

可惜现下她的脚儿被襦裙所遮,无从看得。

刑无忧赞叹不已啧啧数声,仰头饮尽杯中美酒,双眼便从柳清处转到旁边,心头顿时似是遭到一把巨锤重击。

眼眸瞪大,痴痴,移也移不开。

若然说柳清是人间绝色,那么绮绮姑娘,便是瑶池仙女下凡尘!她一身雪白的短襦、长裙,双肩披搭着一条淡紫色的披帛,旋绕在手臂间。

随着纤手的挥动,披帛便飘逸舒展如风拂杨柳,婀娜动人。

她头上梳着个平髻,侧边插戴着一支金色凤钗,前有刘海。

后边青丝披肩而下,柔顺如水。

她的凝脂双耳也戴着耳饰,两颗珠子系着圆玉,垂有流苏,一摇一晃的,甚是灵动。

那张精致美脸如梦如幻,柳眉杏目,琼鼻小嘴,隐有仙气萦绕,却没有那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反而有着淡淡的柔弱之态。

朦朦胧胧,让人顿生怜惜。

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足以道尽绮绮的美态,如诗如画,如何能够以笔墨来形容?刑无忧虽然看得入了迷,但心里并无一丝遐思绮念,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连声称妙:真真是仙女下凡,李兄好福气啊!他赞了几声,忽而摇头叹道:想在京师之,哪个花魁我未曾见过?却无一人能及绮绮姑娘左右,更别说琴技了!离他最近的闲云居士听得清楚,不由呵呵一笑,捋须道:这花魁嘛,自然是临仙的好!此时戏台上的嬷嬷已经把比试规则说好,三个回合,分别为斗乐、斗舞和不规限,由五个裁判进行投票,票多者赢。

接下来开始第一个回合,斗乐!先由忘忧楼柳清姑娘表演。

嬷嬷说罢,除了柳清,其余人都离开舞台,退到两侧。

李天纵与绮绮往朱漆方椅坐好,往舞台看去。

只见有小厮搬来紫檀雕花案、圆鼓木凳,还有美婢抱过来张秦筝置于案上,柳清轻移莲步,娇好的身子有些不稳摇摆,走到鼓凳坐下。

看着她走了这一小段路,李天纵不觉得有半点迷人,却对柳清生有怜悯之感。

缠足是通过外力改变脚的形状,强行影响脚的发育,引起软组织挛缩,过程之中的痛苦,不是言语可以描述。

幸好他现下身处的世界里,还不似清代时那么变态、丧心病狂。

但无论轻重,都是对女性的一种摧残。

他想起在前世时看过的缠足照片,生起些恶心,不禁一叹。

公子,怎么了?见他突然叹息,一心牵挂着情郎的绮绮,便颦着柳眉,满脸关切柔声问道。

李天纵淡淡一笑,探手过去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抚着,道:好在你没有缠足。

绮绮茫然一怔,疑惑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不喜欢缠足是吗?李天纵点点头,道:不止是不喜欢,是憎恶,非常的憎恶!为了满足某些人病态的心理,而让缠足女子承受极大痛苦,你说该不该憎恶?嗯,该!绮绮露齿一笑,杏眼里满是痴爱之色。

两人说话间,那边铮的一声响起。

第一百章 知音-柳清往圆鼓凳子上坐定,两只纤纤玉手在秦筝的丝弦上,挽着的彩带飘垂于两边。

她轻轻勾弹了下,便铮的一声,响彻舞台,她翘起嘴角,对这试音是满意。

微弯的柳目看向戏台下面。

只见下面人满为患,从最近的贵宾席到最后的寻常长板木凳,无一空处,坐满了观众,就连座位外,都挤塞不堪。

而那棵大榕树,高处的树干上,此时亦挤满了眺望的人,下边还有老百姓再往上攀爬。

这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柳清还看到好些番邦之人,贵宾席中便有一个,头上中冠正中镶着块硕大的翡翠,深目高鼻,满脸富态的,想来便是那个大食商贾贾卡扎。

饶是她久经锻炼,此时面对着如此之多的观众,也难免有了点点紧张。

柳清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明眸看看五位裁判,淡笑道:清清要奏的是《高山流水》,献丑了!这《高山流水》之曲,有琴筝两种,两者同名异曲,风格却迥然不同,又分有各种流派。

而柳清所要奏的,属于浙江筝派。

她凝眸看着筝弦,纤指拨动起来,铮摐之声骤响,淙淙潺潺的便似流水淌过,奏了不一会儿,她便渐入筝境,如同处身与幽静的高山流水之旁,心中那点紧张,早已云消雾散。

论曲乐的造诣,柳清自然是不及绮绮,但她却非平庸之辈,相反,她在琴筝上的天分,同样不凡,只是有了绮绮这般的琴痴,她的光芒才显得黯淡。

悦耳的筝摐声从戏台飘出,舞动在观众之间,淌进心头。

出去那些纯粹看热闹的粗人。

稍微通晓的乐曲,都静心聆听,不少人流露出痴醉之色。

翠竹居士闭着双眼,随着音调着捋抚着颔下的白须,呢喃道:妙哉、妙哉,老夫许久没有这种舒心的感觉了。

清脆舒缓的曲调渐急,一段颤声便似雨打芭蕉般。

叮铮打进心头。

李天纵微敛双目,剑眉慢慢皱起,握着绮绮的手紧了些,心里却无法平静,他进入了柳清的筝境!为何柳清的筝隐隐透着落寂?这高山流水奏的是知音之情,不该是这般,难道说柳清自己并没有知音之人?李天纵心头一跳,顿时拔云见日,清晰了柳清的筝意。

筝声越来越快,一波紧接一波,清脆铮起淙落,李天纵感觉到了那一丝烦忧、那一丝迷惘,蓦然惊醒,原来她是不愿!这花魁之战,不是她的心意,她根本不想、不愿意要这花魁之名,不愿要掌上舞这绰号,不愿跳舞!李天纵想到她那双金莲小足背后的痛苦、泪水,不禁徐徐一叹,明白了那丝烦忧、那丝迷惘,柳清的心很疲倦了,只想能安宁生活,不用假装欢愉跳舞。

铮——筝声突然停下,柳清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的秦筝,筝上的一根丝弦断作两截。

这难道……她不由得瞪大双目,月眉高高扬起。

相传先秦春秋之时有琴师伯牙。

一次他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乘船来到了汉阳江口。

只是遭遇风浪,便停泊于一小山之下。

到了夜晚。

风浪逐渐平息,云开月出,景色甚是迷人。

见此美景,伯牙琴性大发,取琴对月而抚,只是到了兴致昂扬时,琴弦却忽然而断。

他顿起疑云,这琴弦莫名中断,却是为何?思索间,隐约看见岸边有人,便出声相询。

一问之下得知,那人原来是山中樵夫,名为钟子期,寻琴声而来的。

伯牙不禁好奇,一个打柴人,也懂得琴声?岂料樵夫钟子期果然能听懂琴意,说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

伯牙顿时大惊,说善哉,子之心与吾之心同在。

两人越谈越投机,都心生相见恨晚的感觉,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并约定来年中秋在此相会。

只是到了第二年,伯牙寻来,却只得子期的死讯。

伯牙痛失知音,来到钟子期坟前,奏起了《高山流水》,奏罢,便摔琴绝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传闻说,奏《高山流水》之时,若然觅得知音,丝弦便会自断。

柳清望着那根断弦,想起方才好似听得一声叹息,弦便断了,这叹息者定然是自己的知音人!她心中一颤,往左侧望去,只见陆滇脸有呆色,懵然不解。

柳清芳心一沉,颦着月眉咬了咬樱唇,又细细回想那声叹息来。

玩味之下,心中升起一股感觉,令柳清的螓首一转,往右侧看去,明眸紧紧锁在那个白衫公子身上。

李天纵见柳清望来,便对她淡淡一笑。

是他!柳清微张樱嘴呆了呆,旋即回过头来,盈盈起身施礼,垂着的柳眸黯然了些。

清清技拙,竟弄断筝弦,让大家见笑了。

柳清柔柔的道罢,便往戏台左侧莲步走去,婀娜的身姿轻轻摇摆。

观众们大是惋惜,纷纷嗡嗡议论起来,有赞不绝口的,也有幸灾乐祸、讽刺讥笑的。

最为其可惜的莫不过五位裁判,尤其是翠竹居士,叹息不止:这筝好生扫兴,何时断弦不好,偏偏待此时来断!气煞老夫也。

待会儿,我得给路兄、柳姑娘说,要将那筝焚了。

邢无忧愤恨的磨牙道,倒了一杯满酒,往口中送去。

陆滇起身迎了上去,扶住柳清的一只手,对她安慰一笑:清清,这琴弦断了便断了,你无须自责,横竖这回合赢的希望不大。

说着他顿了顿,双目里闪过了一抹自信的亮光,道:等下第二回合,你的莲舞一出,定是会赢的;到了第三回合,机会便来了。

柳清默默听着。

第一百零一章 弃琴取笛-在一阵饱含期待、激动的掌声之下,一身白衣胜雪的绮绮施着妙步来到舞台中央,俏脸淡雅若仙,盈盈一笑,便似清溪过涧入心头,又如暖暖春风拂面,令人不禁忘却烦扰,只剩满腹愉悦。

此时台上的秦筝已经被美婢抱着退回后台,眼见案凳亦被移去,众人无不是一脸诧异不解,莫非这琴案与筝案还有何分别?蓦然响起一阵惊呼,随即便是杂乱聒噪的嗡嗡讨论声。

只见绮绮从衣袖间取出一支浅绿色的竹笛来,那竹笛的笛身缠有丝弦,末端束有红色飘穗,摇摆间轻舞于空。

望着前所未见的观众人潮,她心里无不紧张,镇定,镇定!一定不能有负公子的期望,她似柳清那般,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将那颗狂跳的心平复下来,她欠身施了施礼,自若淡笑:诸位贵人,绮绮有礼了,接下来绮绮会以笛子吹奏一曲,至于是何曲子,各位先容绮绮卖个关子!下边的观众便似炸开了锅,惊愕得张大嘴巴的不在少数,有着绝妙琴技的绮绮姑娘,在这花魁乐斗赛上,居然以笛曲应战?荒谬了吧!可是现实又摆在眼前。

看绮绮说得不似有假,那些专程为听其琴声仙乐而来、早已期待多日的琴迷们,顿时有若冰封,呆呆滞滞的好似没了三魂六魄,也有满脸惆然,吟着此情此景的伤感诗词,更有甚者,呼天抢、悲痛欲绝,没两下就老泪纵横,涕泪交集,看起来着实凄惨无比。

除此之外,倒亦有发出嘘声的,不过没嘘得两声,就被周围绮绮的琴迷怒目而视,维持秩序的官差也随之而来。

坐在戏台侧边的李天纵听着那些惊呼声,不禁莞尔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一弧弯线,他就是要大家知道,绮绮并不是只擅抚琴一道的,她用这竹笛,照样能赢下!他那双星眸里满是促狭之意,目光一转下,隐约见到对面陆滇脸上的错愕和疑惑,不由得轻哼了声。

原本以为这场花魁战是柳清的主意,他敬陆滇是个不羁狂生,对其颇有好感,只是方才听懂柳清的筝意后,才知道她对这花魁战是不情愿的,这般想来,多半是敌不过陆滇的柔情蜜语,柳清才下的战书。

好在,以他的识人之能,看得出陆滇并不是什么虚伪的奸佞之辈,观其对柳清的感情,倒不似是假,却不知是何原因,让他如此为难佳人?绮绮为何以笛出战?他在打着什么主意……陆滇紧紧皱起眉毛,喃喃自语:他们便这么有信心,文心阁丫头手打,能以笛子取胜?他说着,不由得横了旁边柳清一眼,惋惜的叹道:清清,若然你方才筝弦不断,以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未必会输给绮绮的笛曲。

柳清轻颦着月眉,美眸中泛着自责之色,她娇怯道:陆郎,对不起,都怪清清先前没有细查好筝弦,你莫要生气好么?陆滇依然绷着脸苦思,闻言并不理会,良久才渐缓下来,叹道:我没生气,我也不能怪你,要是你方才筝弦未曾断,或许他们就不会似现下这般,以竹笛出战了。

柳清往舞台那边望去,看了看绮绮,又如蜻蜓点水般瞥了李天纵一眼,便斜下美眸,虽然觉得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以竹笛出战的却没有反驳陆滇的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个李天纵!茶碗呯啪的跃了跃,铛铛落下,刑无忧怒黑了脸,咬牙道:李天纵这厮实在天下第一吝啬小气!绮绮的琴声,便只有他听得,我们听不得,只能听听笛子!这厮好恨!早在京城之时,就经常听闻临仙绿绮的绝世琴技如何如何超凡入圣,她的琴声如何如何只应天上有,如今到了临仙,以为可以借此机会一闻仙乐,怎晓得!他越想越气,便要撸起衣袖冲上戏台去,将李天纵拽过问个明白。

坐在他旁边的闲云居士眼尖察觉到,怎么肯让刑无忧捣乱去,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笑道:小公子,莫急莫急,不妨先听听绮绮姑娘的笛曲!如若还是不满,再找小李公子算账不迟。

自从经过上次文斗,闲云居士就对李天纵常常赞赏不绝,现在这般情况,他却认为绝非是李天纵要一人独霸绮绮的琴声所至,试问能作出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的人,怎会如此心胸狭窄?刑无忧一听这话也有理,便压下满腹怒气,仰头痛饮了杯酒,道:我且看看他是否耍人!这时,观众们的杂乱声音渐渐消退了,皆静下心来准备听绮绮的笛曲。

方才的情况,在李天纵意料之中,他早就对绮绮言明,提前安抚好,绮绮见情形与公子说的一般无二,便连刑无忧的反应亦料到,不禁心感有趣,倒没有紧张害怕的情绪。

她稍露皓齿的一笑,道:绮绮献丑了。

言罢,她那十只葱白如凝脂的玉指分按好笛子的音孔,往薄嫩的嘴唇移去,粉嘴微微扁圆,对着吹孔缓送香风。

笛声吹得很缓慢,一个音一个音的听得清楚,这曲调虽慢,却甚为奇特,宛若玉珠落盘,清脆悦耳,又似天降小雨,点点滴滴的打进心头,惹起一阵阵舒畅怡然的美妙感觉。

忽而,音调一快,曲子便欢快的舞动起来,令人不禁默默的跟着哼唱。

原本还意见大大的刑无忧,此时还哪里有一丝怒气,闭着双目,满脸享受的听着,脑袋不时轻点。

第一百零二章 月光-绮绮嘴形微变,笛声便转而悠扬,相同的曲调,却换了另一种滋味。

在吹奏之下,她的两边香腮似是涂了一层淡红色的胭脂,纤指按动如飞,双眸里一片甜美,却是思忆起李天纵教她曲乐时的情景。

月光如水,幽香盈盈,花香小罗汉床上,她轻轻依偎在李天纵怀中,聆听着那柔柔的笛声,四目相对,道不尽的脉脉温情。

一时间,绮绮忘了身处何,恍若回到了那温暖的怀抱中,对着心上人吹奏这曲子,音调越发的欢快温柔。

李天纵感受到曲中的缱绻眷恋,心头也是被绵绵情意所萦绕,不由得微微而笑。

那台下观众,无不满脸享受,便连那些附庸风雅之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此曲空灵飘渺,就似被静谧的淡淡月光,把心中凡尘俗念荡涤殆尽,变得澄澈清滢,隐有流光飞舞。

更妙的是,曲中伴有散不去的柔情,宛若伊人在旁呢喃娇笑。

如此一道音乐美餐,何需考虑懂不懂笛子、通不通音韵?君不见前排的贵客,与后边挤拥的寻常百姓,皆听得入神么?舞台上的绮绮早已忘情,沉浸于笛曲的世界里,竹笛倾斜,螓首也随着歪动,那缠于双臂上的紫色披帛被徐风吹得飘舞,看上去便真似是九天仙子在奏仙乐般。

一段轻柔愉悦的慢调之后,笛声渐消渐停,最后舞台重归平静,隐约有余音在响。

绮绮缓过神来,卷圆的粉唇抿下,旋即绽放成一弧嫣然巧笑,露出皓洁无暇的贝齿。

她体质柔弱,吹奏了一首曲子,香额便沁了些细汗,她微微娇喘了下,握笛施了个礼,浅笑道:绮绮有所献丑,大家见笑了。

由贵宾席带头掀起,舞台下的观众都拍掌相赞,有甚者放声喊好,又道要再来一首云云,响彻了柳河,把那些管弦丝竹靡靡音震得烟消云散。

绮绮这般寻常礼数的谦逊话,陆滇听着却觉得甚为刺耳。

只因他方才听罢一曲,竟然生出意犹未尽的惆然、惋惜之感,随后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在乐斗上,他输了!他紧皱着双眉,越想越是烦燥,不禁一叹,抄过香几上的茶碗痛饮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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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香几另一边的柳清一直留意着他,自然察觉得到情郎的不安。

她轻轻咬了嫩芽般的嘴唇一下,犹豫了阵,终究还是伸出柔夷,握住陆滇的手,温声道:陆郎,不要紧的,我本来就不在意花魁的名头……清清!陆滇打断了她的话,凝眸望着对面的李天纵,反握过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紧紧抓着,按在手心拇指深掐了进去,他轻喃道:我们不会输的!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决然。

柳清沉默垂下双眸,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被抓痛的纤手在微微颤抖。

妙极,妙极!闲云居士捋着鬈须,连连称妙,眯闭着的双眼依然满是享受之色,道:此曲之妙,前所未闻!较之平日里听的,此曲清雅新颖,实在是不可多得啊!之前见绮绮要吹笛子,险些就此气绝的刑无忧。

此时摇头晃脑,感叹念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刑某能一闻仙乐,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他突然大笑不止:该死,我真是该死!冤枉李兄了,我就说嘛,李兄岂是那般吝啬的人?原来绮绮姑娘除了瑶琴,这竹笛亦是超凡!他看了闲云居士一眼,捧腹笑道:幸好闲云先生你拉住我,不然我破坏了这仙乐降人间,那就是罪孽深重、恶贯满盈了!得下阿鼻狱,哈哈——说着,他又是放声大笑。

闲云居士看着狂放的刑无忧,隐约见到自家年轻时的样子,不由笑叹:年轻真好!听着满场不绝于耳的赞叹,绮绮的杏眼弯成月牙儿,心头甜滋滋的,不仅是为自己而高兴,也是为心上人而骄傲。

待赞叹之声细了些,她笑道:方才绮绮吹奏的曲子,名为《月光》,是李公子之作!刚刚才平静了点的观众再次哗然,这曲子竟是李天纵编谱的?早便听闻这李公子在曲乐上造诣高深,以一首《凤求凰》赢得绮绮姑娘的芳心,今天一听这《月光》,果然名不虚传!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李公子都精通不凡。

说话的儒袍少年顿了顿,接着道:依我看,临仙第一才子之名,李公子是当仁不让呀!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妙龄少女闻言,痴呆无神的杏眼眨了眨,扭头往身边老婆婆凑去,微笑着轻声道:奶奶,李公子才不会在乎什么‘临仙第一才子之名’呢。

绮绮说罢曲名,便往侧座莲步移去,被起身迎接的李天纵捉住纤手,她笑道:公子,绮绮没有听你的话,没把《月光》归为己有,公子生气么?李天纵白了她一眼,宠腻刮了刮她的秀鼻,道:你啊,真不听话!下回要是再敢,我便生气了。

绮绮俏皮吐了吐舌头,道:不敢啦!他想让绮绮无比风光离开柳河,就要她那般做法,以助其声名,谁料绮绮明里乖巧答应,都是些应付之辞。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绮绮好,只因她身份低微,以后入了李府,多些美名,便少些难处。

两人往椅子里坐好,笑聊着饮用茶点,等待半刻钟的裁判投票时间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缠绵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婢双手端捧着个紫檀雕花托盘,莲步走至裁判席边,那托盘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等物。

她本来是想让闲云居士画下这第一笔,岂料那刑无忧瞧得她来,便起身快步迎上,嚷嚷着:我来、我来!美婢怔了怔,满脸柔弱娇怯之色。

蚊声劝阻了两句。

刑无忧哪儿听得进,橹起衣袖,探手到托盘抓起笔架上的狼毫,手腕一扭。

笔尖便抵往湖砚,左手摆了摆:无需多言。

我老刑就要画这第一笔!话音未落,他已经蘸好墨水,狼毫疾挥向雪洁的宣纸上,勾出数个宛若龙飞凤舞般的字:月光,绮绮姑娘!刑无忧。

书罢放下狼毫笔,他畅快一笑。

心满意足回桌饮涌。

美婢这才步至桌边,陆续让其他四位裁判在宣纸中写上结果,最后由闲云居士公布。

闲云居士往宣纸深深看了眼,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起身上台而去,白袍的宽袖颇是儒雅随风而动。

台下观众都静了下来,便连在磕瓜子的孩童,也将目光聚到闲云居士身上,虽然众人皆隐隐有了答案,心中却依然有着一股因期待而生的兴奋。

四位才子佳人从舞台两侧走至台中,分别站于闲云居士左右。

李天纵淡淡而笑,轻飘慢舞的青色发带衬得他更加淡雅。

他身边的绮绮亦作浅笑。

纤手握着垂于身前:另一边的陆滇脸色如水,颇有些凝重,柳清则微露皓齿巧笑着,只是细看之下,却能看到那双明眸里有些恍神。

闲云居士左手捋抚着白须。

右手负于身后。

呵呵一笑,道:第一回合「乐斗」的得胜者是。

绮绮姑娘!随着一声绮绮姑娘响起,台下观众顿时沸腾起来,欢呼雀跃。

掌声雷动,叫好之声有如浪潮般铺天盖扑来,一些年幼孩童。

竟然被骇得呆若木鸡,而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

好不热闹。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哪得几回闻!可惜啊可惜,如此仙乐,怕是不能再听第二回了!憾事、憾事。

说话的是个瘦弱书生,他一边轻叹。

一边摇着手中纸扇。

旁边一个油头粉面的鲜衣少年哼了声,鄙视白了瘦弱书生一眼。

道:赵兄,似你这般。

自然没得再闻仙乐了:而我嘛!赵兄双眼一亮,嗒的收起纸扇,兴奋道:周兄,可是有甚好主意?当然,瞧我的!周兄神气咳了咳,蓦然间瞪得双眼如铜铃般,扯开嗓子大喊:绮绮姑娘。

再奏一遍!他喊得脸红耳赤,见赵兄愕然呆住。

他不禁怒冲冲拍了赵兄一记:真是混帐,快喊啊!赵兄被柏得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慌忙大喊:绮绮姑娘。

再奏……咳、咳、咳!他满脸胀红,气力不及之下,只得咳嗽收场。

周围人听见他们俩的叫喊,那些好事者或乐痴者,都自觉跟着大喊,波及全场。

被此盛况一扰。

闲云居士也无法将下面的话说出,只好含笑看着绮绮,道:绮绮姑娘,你看?绮绮眨了眨清澈的杏眼,并没有作答,而是转头看着李天纵,语气温柔相询:公子,你道该如何?李天纵对她笑道:我让你把竹笛带上。

便是为了此刻。

绮绮闻言,笑靥如花道:原来公子早4所料!两人的对话,几步之外的陆滇自然听得清楚,他像是吞了块石头,心中变得很沉。

极是不愿再次听到绮绮笛声,只因那样会更加打消他的信心。

但是闲云居士还未把话说完,他也只得继续留于台上。

李天纵的目光余处。

留意到陆滇的异样。

不禁暗叹,陆滇终究是年少,狂是狂,却太过骄傲,如此狂傲之人,多少有些输不起!纵管陆滇不愿,绮绮还是踏进一步,台下观众随之渐渐安静下来。

却见她欠身施礼,谦和道:谢谢大家盛意,绮绮受宠若惊,岂敢有所不从?言罢,她解下系于腰间竹笛。

十指按好,樱嘴送出香风,音调便起,正是《月光》一曲。

此时夜空中月亮已出,透过云雾,撒下如水月光。

听众们沐浴着这柔光,耳边萦绕着飘渺灵动之乐,自是享受难言。

绮绮这奏乐之人,也是满心享受,吹得入境。

又似置身于温馨的雅心阁内,慢慢转过身未,一双澄澈水眸痴痴看着李天纵,忘情之下。

她突然停下吹奏,将竹笛递到李天纵面前。

李天纵同样听得入境,如何不知伊人心思,淡淡一笑接过笛子,摆好姿势便吹奏起来。

笛声突停,听众都恍了恍神,怎么这四好似短了好多?疑惑未解,笛声再复,只见舞台上吹笛者换成了李公子,众人皆是一怔,来不及思索。

便沉醉于悦耳的笛声之中了。

这曲子的下半段。

较之前半段,更加嘹亮,飘渺之感更盛,少了几分娇柔,却是同样的美妙,宛如仙乐。

绮绮闭目聆听。

时而睁眼痴看着情郎,一如在香闺时般。

那边的柳清见到两人合奏得如此完美,看了看微敛着眉的陆滇,眼神变得很是复杂。

笛声渐停而止,台下观众又是掌声雷动。

大声叫好,纷纷与周围之人议论,想不到这李公子的笛技,竟然不比绮绮姑娘要差,着实让人惊奇。

奶奶,这曲下半段。

是李公子吹奏的。

是不是?无神的双眸往舞台方向遥望着,妙龄少女微笑问道。

她身边一个老妪慈爱道:莲宝。

你如何得知?莲宝笑道:中间停了一停,定然是换替笛子之间,之前的笛声很小。

只能隐约听见,而后边的清晰可听,且风格有变。

所以我便知换人吹奏了。

那人除了李公子还能是谁?正当众人赞叹不已之时,绮绮施礼退四后边,闲云居士伸手压了压,待安静了许多,他捋须道:第一回合为绮绮姑娘赢,领先一比零,接下来将休息两刻钟,再进行第二回合的舞斗。

他宣布罢,四位才子佳人便往后台退去,他也走回裁判桌。

一群莺莺燕燕亦步亦舞来到台中,挥动起披帛,转身施舞,作为休息时间的表演。

ps:回来了!祝贺凯尔特人,祝贺kg拿到nba总冠军!希望明年是火箭,呵呵。

第一百零四章 众美在舞台后边的偏厅里,自然亦能听见那清雅灵动的笛声,厅中诸人都停下话语,静心细听,待一曲终罢,皆鼓掌称赞。

绮绮姐姐的笛技真厉害,连我这个略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曲子里的欢愉之意呢。

坐在花梨方椅上的婉儿满脸仰慕,心中又想,若然没有少爷此首灵气十足的好曲,那绮绮姐姐空有超凡笛技,也没法子奏出如此妙音啊!这么说来,还是少爷厉害一些!婉儿想到这,不禁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微露洁白贝齿。

她转头看着对边的熙云,道:姐姐,依你来看,这第一回合能赢么?不同于婉儿那般作翩翩公子打扮,熙云身着一条淡紫色直领襦裙,外披薄纱罩衣,朦胧之间,可以见得被月白色绣花肚兜遮掩下酥胸,那两只玉兔日益饱满,撑得抹胸鼓起,极是诱人。

她挽了挽额边垂发,凤眸流转间,含情脉脉,她微笑道:不说柳清姑娘弦断曲止;绮绮她以竹笛出战,依然能够得到盛赞,想不赢也难。

婉儿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最后一句就够了,她高兴得俏脸粉红,笑容更甚,轻声喃念着少爷什么的。

在曲乐方面,绮绮本就是天赋异禀,加上有表哥的妙曲相助,如虎添翼之下,就算柳清姑娘的筝弦不断,她也能轻松取胜的。

听着两人的话,对面的李清照脆声道,她拿起旁边香几上的茶碗,一边以茶盖轻拂着,一边道:忧便忧在舞斗里,听闻那柳清姑娘一双莲足浑若天成,随便走两步,便比别人跳舞还要好看!她抿了口微涩的茶,轻轻摇了摇头:这第二回合,怕且要输。

婉儿闻言,情绪低落了些,鼓了鼓香腮,叹道:我与云姐姐以前在教坊司的时候,倒是整天练舞,我跳得还好,可是又不能替少爷出战。

是替绮绮吧!熙云掩嘴一笑,纤纤葱指间,隐约可见那朱唇皓齿。

她打趣道:倘若连舞斗也拿下,不就没有第三回合了?婉儿你排练了那么久,都得白白浪费掉啦。

李清照嘻嘻笑了声,帮着捉弄婉儿:是啊,要是没有第三回合,就很是可惜了!我还要看婉儿你的雄姿呢。

婉儿的杏眼羞窘转来溜去,玉耳通红,她支吾了几句,螓首越发低垂,细声说出心中想法:其实我很害怕……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

我定会很紧张的。

若到时候结巴得说不出话来,就要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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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抬起头看向熙云,又一次软语哀求:姐姐,你就帮婉儿劝劝少爷,让姐姐来演吧!婉儿不行的。

熙云的凤眸褪尽促狭之色,满是疼爱的温柔,甜糯的声音便似春风拂脸:傻婉儿,你还不明白公子的苦心么?公子便是不喜欢你这懦弱胆怯的性子,所以让你来演,好叫你改改。

婉儿,熙云她说得没错,你就别动其它念头了,好好演。

翠儿也好声鼓励。

道:听大姐的,待会你就当作是平时排练,自己演自己的,不用紧张。

原来是这样,少爷不喜欢她胆怯。

婉儿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隐隐有了决定。

熙云何等聪颖,一眼就看出婉儿的转变,促狭之心又起,渭然一叹道:罢了,罢了!我便劝公子让我来演吧,只是公子肯定很失望啦。

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婉儿你害怕呢!不,姐姐,我不害怕了!婉儿慌忙道,圆睁杏目,生怕别人抢了她的角色:我要演,姐姐你不要劝公子了,好不好?你真不害怕了?莫要到登台演出之时,你却来结巴。

熙云怀疑道。

婉儿连连点头,柳眉微敛:嗯,我真不害怕了!那急煞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让众人瞧瞧她的胆量。

熙云见她这样,哪里还忍得住,噗哧一声,笑靥如花。

李清照、翠儿等人亦随之盈盈而笑。

婉儿方觉她又出糗了,不禁俏脸羞红,水眸看看熙云,又看看李清照,粉嘴微张,欲说还休。

好了,趁现下还有许些时间,我们再排练一下罢。

熙云浅笑道,话音刚落,那边的李清照便起身离座:我来、我来!她连蹦带跳来到婉儿身前,将婉儿拉至厅中,踩着柔软的毯,排演起婉儿那段戏来。

两人练了数遍,直至传来阵阵热烈的掌声,才停了下来。

定是分出胜负了!李清照双眸一亮,虽说心里认为表哥、绮绮肯定能赢下乐斗,但还是有一丝紧张。

她正要往厅外走去,却见闹梅从外边快步奔进,满脸喜色:小姐,绮绮姑娘赢了!闻得此言,众人皆喜上眉梢,一张张美艳俏丽的笑脸,让厅中花卉黯然失色。

忽然间,隐约听到再奏一遍的喊声,过不了一阵,便响起那悦耳的笛声,欢快灵动中饱含柔情,萦绕于耳,令人心生迷醉。

众人闭目细听,正享受间,笛声却突然中断,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更为嘹亮的笛声。

这笛声没了娇柔的女儿之气,多了几分飘逸的男儿之风,与前段笛声相呼相应,就似一对眷侣在互诉情话。

这定是表哥吹奏的!李清照听着笛声间的情意,芳心不禁酸溜溜,樱嘴微微撅起。

一曲终罢,又是雷鸣般的叫好声、掌声。

婉儿心有疑惑,问熙云道:姐姐,方才后边的曲子,是不是少爷吹奏的?熙云点点头,凤眸瞥了李清照一眼,小嘴翘起一道妩媚的弧线。

哦!婉儿巧露皓齿,杏眼弯成月牙儿:真好听呢。

又说了阵话,随着脚步声响,李天纵、绮绮信步走进偏厅,婉儿笑着奔去:少爷!第一百零五章 如花美眷随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馨香飘来,身材娇小的婉儿已经奔至身前,她笑靥如花。

乖巧中带着俏皮,一身书生打扮更添了几分惹人欢喜的秀气。

李天纵淡淡一笑,星眸里泛起似水柔情。

驻步下来,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楼入怀中,旁若无人亲了亲她嫩滑的脸颊。

他对婉儿之情,并非灼热的爱恋。

而是宠腻的呵护。

只因她言谈举止,一颦一笑,皆流露着一种可爱,令人想要将她含入嘴里,不许一丝世间尘埃染指她的纯洁。

婉儿立时心如鹿撞,被亲的脸颊粉红一片,微微挣扎,眨着水涟涟的杏眼,细声羞赧山也唤了声:少爷……李天纵知她脸薄,被众人看着。

若然再有亲密举动,她说不定羞得要跟老鼠似的,打个洞儿钻进去。

想到这,他伸手以食指刮了婉儿的琼鼻一下,笑道:瞧你都羞作什么模样了。

毫无半点七尺男儿的觉悟!倘若陆泛那个小顽童在此,可又得道你是娈童罢。

说罢,便松开了她。

婉儿余羞未褪转身走向绮绮,柔荑上的手镯叮咛作响,她神情兴奋道:绮绮姐姐,你吹奏得真好听!我方才听得入迷了呢。

绮绮杏眼微弯,瞥了李天纵一眼,心中甜滋滋的,这都是公子的功劳啊,若然没有公子教她笛曲的那些温桨柔情,她岂会有那份心境?她浅笑看着婉儿。

道:婉儿若是欢喜听这曲子,那姐姐以后教你可好?好啊,好啊!婉儿连连点头,清脆声音宛若玉珠落盘,她忽而想起。

以前在教坊学曲乐。

云姐姐总是第一个便学晓,而她就慢多了。

要不是有云姐姐的指点,得排到最后边去。

她不禁讪讪一笑,凝脂般的纤手缠握着:只是婉儿愚笨,怕是学不好呢。

一旁的李天纵听了,佯怒敛眉瞪眼:好你个婉儿,是不是忘记了少爷的话啦!婉儿慌忙摆摆手。

睁圆杏眼,急道:不是的!少爷话,婉儿—直紧记于心的;还有少爷你让我演出的用意。

我也明白了,我一定要演好,不让少爷失望!说着,清澈的杏眼泛起一片决然........,扬了扬紧握成拳的玉手:我能!李天纵再无法恶着脸,温情脉脉微笑,柔声道:好。

这才是我的乖婉儿。

婉儿受了称赞,心里又是甜美又是羞喜,满脸娇憨的笑容。

在第一回合之前。

婉儿一直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现在却丝毫不见胆怯之色。

还信誓旦旦说要演好。

有此变化,定然是被谁激到了。

李天纵星眸一转,便往前边熙云望去,只见熙云心有灵犀。

对他妩媚眨了眨凤眸。

嘴角微微翘起。

透过两唇间的缝隙,可见藏在里边的皓齿。

这鬼灵精!他莞尔一笑。

星眸里隐现情意。

表哥,恭喜、恭喜!李清照俏生生背负着双手,柳眸含笑道:恭喜初战告捷!她今天打扮得甚是灵气可人,身着一件粉色绣花旋袄,半遮半掩住里边的短襦,腰间丝带束着蛾黄色留仙裙,侧边还系着一条蝴蝶结子宫绦,微微晃荡,好不娇俏。

李天纵淡笑看着表妹。

打趣道:表妹,恭喜我作甚么。

你该向绮绮道喜才对。

表哥说的是!李清照双手抱拳,对绮绮长辑一礼,嘻嘻道:恭喜绮绮!她顿了顿,赞道:一曲《月光》当真是仙乐,现下还觉得余音缭绕呢。

就观方才满堂喝彩之况,怕绮绮你又要多个笛神的美称了!她虽然有些小醋意,但这番赞美却是真心之言。

绮绮揖手还礼,谦虚道:李小姐你谬赞了。

不愿见到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李天纵接过话头。

笑道:依表妹所说。

这美称不知道,但是谜语定然会多一个。

李清照扬起黛眉,某感兴趣道:什么谜语?表哥快说!李天纵却没有直说。

负手走向几椅:表哥口渴得紧点,先饮杯茶再说。

李清照轻哼一声,紧跟在他身后,撅嘴道:骗人,难道外边没有设茶点么,怎会口渴!表哥你少卖关子了。

表小姐,方才少爷奏了半曲,自然会很口干的。

婉儿眨着圆滚杏眼,试图说服李清照。

说话间。

李天纵来到左首方椅坐好,一直默默不语的熙云走到他身后。

用柔若无骨的纤手替他按摩肩膀;婉儿拿起放在椅边香几上青花茶碗,乖巧递给他。

他轻啜了口,对随来的表妹道:这谜语嘛,谜面为「绮绮吹笛」,打一个词。

李清照柳眸一转,思索道:这适用的词有很多呢。

不过表哥说传我所言才有这个谜。

应该是指‘笛神’两字……她定住柳眸,自信十足道:谜底定是「不同凡响」!错啦,错啦。

李天纵摇了摇头,表妹一怔,却见他笑道:神仙放屁才是不同凡响。

绮绮吹笛谜底是「仙子下凡」。

他身后的熙云配合默契噗哧一笑,惹得婉儿、闹梅几人也欢笑不止,只有绮绮羞赧抿着嘴。

表哥。

你真气人!李清照鼓着香腮,只是没能假装生气多久。

便忍不住笑意,银铃作响般笑起来。

众人又欢声笑语了一阵,忽然有美稗进来通传。

柳清姑娘此时在偏厅外待着,想请李天纵出去与之一言。

几个少女皆心感奇怪,李清照满脸疑惑:表哥,怎么这般时候,那个柳姑娘却来找你?李天纵隐隐猜到缘由,暗一叹,道:我出去看看。

第一百零六章 柳清的心清清,我观李天纵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该是对第二回合有甚良策。

方进偏厅坐好,沉吟不语的陆滇忽然肃道,他挥了挥手,让侍候茶水的丫鬟退下,虑道:而且,绮绮姑娘从未有过舞演,她的舞技如何,还是个谜。

只是她生就一身柔弱纤巧、惹人怜爱之气,便是舞技低拙,亦能让人迷醉。

他皱着剑眉起身踱了数步,颇是担忧地摇了摇头:不得不防啊!柳清一直端坐于椅,两只凝脂白玉般的小手抓着粉色纱带摩挲着,美眸中的神色有些闪烁,欲言又止几回,却还是只在心间幽幽一叹。

陆滇没有察觉到佳人的异样,兀自沉浸在舞斗的猜想中:若然李天纵果真有何奇着,再加之绮绮姑娘本身舞技高超的话,威胁甚大啊!他转身看着柳清,敛目沉声道:所以一定要谨慎对待,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清清,万万不能再有任何失误了,否则不堪设想听着他沉硬的语气,柳清的芳心隐隐作痛,被银牙咬着的粉唇快要溢出血来,她的纤手攥紧纱带,美眸抬起,道:陆郎,若是败了如何?陆滇闻言一怔,旋即失笑:怎么会败!纵然绮绮舞技不俗,只须你发挥正常,她哪儿是敌手?你莫要多虑,小心一些便可。

柳清的俏脸愈发苍白,水眸黯淡,任谁也看得出她的异色。

陆滇歇了笑声,慢步走到她身前,疑道:怎么了?陆郎,我不愿战。

柳清的双眸凝望着陆滇,乌黑的睫毛微微颤抖,衬得那轻柔的声音,似乎带着哀求。

陆滇双眉一紧,负手背身过去,俊脸上的神色变幻不断。

终是把眼中的犹豫扫尽,轻叹一声,转过身来:清清,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又是我们下的战书,岂能中途而退?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温柔:我知你不愿,但不过一舞罢了,你便当是如常一般。

可好?不同地!柳清猛摇着头,眸里闪着泪光,哽咽地呢喃:我不想跳、不想跳……她心中续道,陆郎,你为何就不明白呢!我好累、好累,不想再强颜欢笑地卖艺。

什么花魁的名头,我半点都不在乎!她心痛如绞,忍着眼眶边的泪水,不让它流下,颤声道:为什么非要赢?因为要夺柳河花魁!陆滇沉声答道。

柳清露出凄然的淡笑:我不要。

陆滇看着她的脸庞被晶莹的泪水划破。

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喝了一声:清清,别任性了!这声斥喝。

便似是一把巨锤,狠狠地敲在柳清的心里,那颗灼热的芳心被击得支离破碎、滴血淋淋。

一时间,她停了流泪,满脸茫然,双眼无神地望着隔边香几上的水仙花。

那盆水仙开得正盛,在浓郁的花香缭绕中,碧绿的叶瓣姿态秀美地挺立着,中间数支花拳开着十余朵白瓣黄蕊的嫩花,宛若一个凌波仙子翩翩而舞。

这般美好的花景。

在柳清眼中却是一片凄怆,这盆花便似她,身不由己地舞着,直至凋零,然后被之前的赏花人丢弃一边,有谁真正懂得花语,懂得惜花怜花?她心中蓦然升起一个身影来,那一声感同身受的叹息,那一个淡然温暖的微笑。

她失神的眸子明亮了些。

心头生出一股冲动,去找那个明白自己的知音!也许是想要倾诉,也许只是想看他一眼。

斥喝出声,见柳清变得面如土色,陆滇便心感愧歉,却拉不下脸来认错,更不想因此遭她要求退战。

他酝酿了阵,只是温声道:清清,听我的话,既然已是此时此刻了,便好好战吧!我明白了。

柳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婷婷袅袅地起身,莲步往厅外而去:我到外边走走。

陆滇只当她是想静一下,也知此时不能逼得太紧,便没有阻挠多问,只让她早些回来,莫过了头,又唤她要带上丫鬟。

待柳清的倩影出了偏厅,陆滇往方椅坐好,拿起茶碗痛饮了口茶,叹息一声,重重地将茶碗磕在香几上。

他哪儿想到,柳清不但没有呼唤丫鬟,还有意躲过,然后只身前往另一边的偏厅。

莲步慢慢,纱带轻飘,娇体轻摇细晃,柳清眠着樱嘴,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云薄烟,只有一双微弯美眸里不时闪烁着亮光。

渐渐走近对方的偏厅,那欢声笑语随之清晰,柳清听着,心中那股冲动却逐渐消逝,她脚步亦随之更慢。

我这是怎么了,无端端这般过来,别人会如何看我?柳清咬着粉唇,虽然清醒了过来,但双脚便似不是自己的,并没有转身回去,而是依然慢慢前进。

突然又是一阵笑声,令她驻步下来,犹豫不决地望着,半晌往回路看了一眼,眸中又泛凄然。

柳姑娘?一声清脆之音响起,柳清惊了一惊,顿时心如战鼓擂擂,扑通扑通的猛跳,她就像作了甚恶事被抓住的孩童,紧张地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脸容清秀的丫鬟疑惑地看着她。

柳清的双眼眨个不停,慌乱道:我、我……那丫鬟正是绮绮的贴身丫鬟兰儿,她方要去前台探探情况,却见到柳清呆站着,便出言唤了声,没料到她慌里慌张、鬼鬼祟祟的,不禁更是疑惑:柳姑娘你这是?柳清生怕她误会自己有何不轨意图,心里一冲动,便镇定了下来,道:我是前来找李公子的,麻烦姑娘替我进去通传一声,道我有话儿与他说,若他愿意,便出来一言。

她欠身施礼:有劳了。

兰儿哦了一声,虽然不解,却不敢怠慢:柳姑娘稍等一下,我这便进去通传。

说罢,便转身回去厅里。

进得厅,只见众人依然笑语盈盈,自家小姐掩嘴而笑,一脸开心。

兰儿对李天纵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对他亦是崇佩得紧。

绮绮见她去而复返,似有事禀报的样子,便问道:兰儿,可是有何事?兰儿点了点头,脆声将柳清的话道出:李公子,柳清姑娘前来找你,现下在厅外待着,说有话要跟你说,请你出去与之一言。

众人皆疑惑不解,现在两方便似对战两军,都快要进行厮杀了,将军却跑到敌方营地,要与敌方军师一言,此为何意?李清照往厅外瞥了一眼,疑道:表哥....,怎么这般时候,那个柳姑娘却来找你?李天纵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心下一叹,道: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往外边走了数步,忽而定身回头,好笑地瞪着身后蹑手蹑脚的李清照:不许跟来!我哪儿有跟嘛!李清照撇了撇嘴,双手挽在香背上,活泼地蹦跳回椅子去。

走到厅外廊中,只见柳清倚着木栏,一脸忐忑局促,看到他走来,失措之样更甚,双手摆来摆去,就是不晓得该放在哪儿好。

李天纵淡淡一笑,道:柳姑娘。

说来奇怪,一见到他这笑容,便如沐春风般,所有的不安都在瞬间消失。

柳清还以一个微笑:李公子。

但那微笑却很勉强,只因她眸中隐泛凄然,眶边有些发红。

李天纵眼力过人,自然能够察觉得到,对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不禁再次暗叹,他柔声道:柳姑娘,可是跟陆兄争执了?柳清惊讶地张开樱嘴,脱口道:李公子你、你怎么知道?话语未罢,她想起李公子是明白她的知音人,见她无故而来,定是把缘由推断出来了。

她望着李天纵,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嘴颊忍不住地撇动:李公子,我该怎么办!看着她如此无助彷徨的样子,李天纵知道她将自己当作是唯一可以倾诉、可以求教的知音。

他心怜佳人,没有随意回答,细思了一阵,才问道:柳姑娘,你喜欢跳舞么?柳清一怔,没想到李天纵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正要说不喜欢,但话儿到了嘴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喜欢么?她问了自己一遍,心间浮起以往幕幕,顿时一片麻乱。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愿跳,真地不愿跳了……李天纵凝看着她,良久,在柳清盼望的双眼注视下,他露出一个淡笑,道:我明白了。

柳姑娘,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的。

第一百零七章 惊人之举清风徐徐,一弧明月高悬于空,皎洁的月光铺撒而下,与各式灯笼一起照得柳河宛若白昼。

不言声乐鼎沸的酒肆花馆,只道柳河深处新戏台的盛况,今儿正是柳河许久未有的花魁战,更是在戏台进行,惹得达官贵人、平民百姓皆争相前来观战。

数百张椅凳座无虚席,着华服、穿布衣者或谈论不止,或观赏着台上的莺歌燕舞,尝尝这开餐之菜,场面当真是人声如潮、热闹非凡,不知天上人间。

第二回合快要开始了!那些舞女都退下啦。

葱郁的梧树上,一个身着粗麻衣衫的少年站倚在树干边,招手呼着伙伴:快些儿!绮绮姑娘、清清姑娘都出来了。

尚在下边攀爬着的另一个少年顿时生急,这第二回合舞斗可不比方才的乐斗啊!他不懂那曲乐甚么的高雅玩意,不过这美妙舞蹈,他却能肯定自己会瞧得有滋有味,沉醉不已。

为了大饱眼福,少年不愿错过丝毫,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攀上树干一分叉处,惊得一只麻雀扑飞而去。

他顾不得其它,双眼睁圆瞪大,往戏台眺望而去。

只见戏台上,身穿雪白儒袍的闲云居士站于中央,右手捋抚着髯须,老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着些他当年的花魁战事。

他两边分站着百花画肪的绮绮姑娘、李天纵;及忘忧楼的柳清姑娘、陆滇。

柳清的秀脸上平静如水,在旁人看来她似乎在细听着闲云居士的话,其实水眸斜转,偷偷地瞥着对边的李天纵。

她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心头泛起暖意,又有些担忧,暗忖:李公子说会帮我,他会如何办呢?他明白我不愿斗舞,是否会令绮绮姑娘赛前放弃呢……想到这儿。

她顿觉自己好生自私,不禁心中一叹,两弯月眉渐渐颦起。

好了,怕诸位都厌烦老夫的唇舌了。

闲云居士终于言罢年少往事,末了自嘲一句,让邻近舞台听得清楚的观众呵呵而笑。

他感叹了声,微笑道:接下来,便进行第二回合「舞斗」。

首先由百花画舷一方表演!台下的观众正要鼓掌叫好,不料突然有人大声道:先等等!那声音清朗淡雅,很是好听,正是李天纵所发。

众人皆是一脸惊疑,猜想着李公子为何无端端叫停,莫非他又有甚主意?随着声音响起,柳清的心揪了起来,接着扑通、扑通地狂跳,难道被她猜中了,李公子真地直接认输么?她的月眉颦得更紧,明眸望去,心中顿生疑云,为何绮绮姑娘也是一脸讶然?却见李天纵向前迈出一步,对台下抱了抱拳,转身往陆滇望去:陆兄,我有一个想法,可令这比斗更加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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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滇一怔,眨了眨双眼,点头道:愿闻其详。

李天纵淡淡一笑,目光转向娇姿袅袅的柳清,温暖的眼神立时让她安心下来,他道:若然只是独舞,未免单调了些,我提议我和陆兄互换。

为对方吹奏伴舞之乐。

这样岂不有趣?他的目光转回陆滇处,笑道:陆兄意下如何?柳清惊愕地微开小嘴,双眸一眨不眨,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天纵是这般帮助她,这样不是依然得跳舞吗?她心里一片麻乱,满目茫然。

这……陆滇沉着脸,心念电转,却猜不透李天纵此举是为何意。

是想趁机使坏以赢下第二局么?此念方生,他心里便为之一笑。

决不可能,纵使这般赢了,那李天纵的名声也败了,而且他不似是那种人!那么便是知道这局舞斗会输,但不想输得彻底,以此来挽回些颜面?陆滇心里又是一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若他是想沽名钓誉,那倒没甚关系。

确实有趣,陆某自然乐意奉陪。

陆滇看了柳清一眼,柔声道:只是须得征询一下清清的想法。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柳清。

柳清默默不语,美眸垂下,隐隐泛起凄然。

正当她彷徨无助之际,忽而听见:柳姑娘,你可愿相信我?她娇躯微微一颤,抬起柳目看去,对着李天纵那双眼睛,感觉到他真诚地心意,又闻他淡笑道:这伴乐,我会奏好的。

李公子是我的知音啊!他说了会帮我,那就一定会帮我的。

一念至此,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亮光:清清相信李公子!陆滇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疑惑,清清似乎扫去不少阴霾。

他想着有些欣慰,看来她终于想通,听自己的话比好这场舞斗了。

若是让他知道柳清与李天纵之间的暗语,却不知该作何想?陆滇往绮绮看去,道:既然是李兄提出的建议,那绮绮姑娘定无异议吧?让柳清回去之后,李天纵回到偏厅,不理表妹等人的疑问,并没有说柳清的情况,只道待舞斗结束,她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以绮绮亦不知李天纵会突然提出,要互换为对手伴乐,只是经过初初地讶然,她便不作他想了,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现下听见陆滇相询,她点了点头,微露笑靥:绮绮并无异议,待会有劳陆公子了。

两方皆同意,饶是台下的嬷嬷们极为担忧对方会从中作梗,却无可奈何。

观众们这些局外之人,反而大感有趣,这般相助敌手的做法,还是头一桩呢!众人纷纷鼓掌叫好,一时间又将柳河地靡靡之音压得云消雾散。

第一百零八章 不愿跳舞的原因-事因双方忽然相换伴乐之人,是以多添了一刻的休整时间,好让演舞、奏乐两人不致陌生而乱。

公子,那绮绮去了。

绮绮说罢,李天纵笑着点点头。

她领着陆滇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转首回眸,不舍地瞥了情郎一眼,却见李天纵早有所料。

一只眼眨了眨,对她竖起右手拇指。

绮绮樱嘴弯成月,一双杏眼宛若两道溪流,涓涓潺潺地流淌着似水柔情。

望着佳人的身影袅袅而去,李天纵收回右手,顺势转身一摆,向依然有些发怔的柳清道:柳姑娘,请罢。

当下,她莲步轻移,婀娜的身姿摇摆间,便似弱风扶纤柳,散发着一种楚楚的妩媚。

李天纵跟在她身后,自然将其娇柔的美态尽收眼底,不禁心忖。

这莲足果然是有着独特的妙处,怪不得这病态的美丽能大行其道!旋而又想,这美丽背后,埋藏着多少苦泪?柳清领着李天纵来到舞台偏侧。

两人往花梨椅上坐好,那些台下观众的纷杂声音传进她耳朵,依旧清晰,却和在舞台时听得又很不同,好像有了一层东西挡住,隔开成两个世界。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苍白的俏脸渐露红润。

待到沏茶丫鬟退下,两人还是默默不语。

李天纵握着茶碗细品着清茶,没有一丝着急,柳清的心结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解开。

他若多言,还怕令她胡思乱想呢。

长扁细嫩的茶叶沉浮于茶碗间,幽香扑鼻,李天纵只轻轻一闻,便心痒如搔。

张嘴抿了一口,让清茶包笼着舌头,香醇滑腻,待咽喉而下,还是满嘴清雅的甜味儿。

他不禁又饮了口,而后观察着碗中的茶叶。

柳清心里茫然,自然是没有那份心情去品茶的。

此时见李天纵悠然自得地细品着,感觉像被忽视了,心生着急,好几番欲语又止,又怕扰了他的雅兴。

好茶!李天纵看了那茶叶良久,突然赞叹出声。

他连抿几口,啧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柳姑娘这边的茶不是凡品!我这番主意是打对了,若不是互为伴乐,还尝不着这极品龙井呢。

柳清一怔,难道他的惊人之举,便是为了饮一口茶么?又闻他道:色泽翠绿,香郁若兰,味醇甘鲜,形似雀舌。

这碗中龙井无不是如此,真是好茶。

他言罢,贪婪地饮了口,碗中茶水已经见底,他道:可否劳烦柳姑娘为我添茶?哦,李公子稍等。

柳清接过他的茶碗放在香几上。

接起砂壶斟去,她抬起水眸偷偷地瞥了李天纵一眼。

终是敌不过心间的忧急和疑惑:李公子,恕清清问一句,等阵你待如何?李天纵装作一副不解样子,眨巴着双眼,道:还能如何?便只有为柳姑娘伴乐一途罢。

柳清颦起明眸上的月眉,俏脸转白,微颤道:李公子的意思是,我还须上台演舞去么?李天纵点了点头,她不禁睁圆双目,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泛起失落,声音细若游丝:便、便没有其它法子么?李天纵摇摇头,语气毫无怜惜:没有。

他抿了一口新沏之茶,那香甜味儿淡了很多。

放下茶碗,却见柳清石化了般,双眼呆滞无神,纤手紧攥着丝带。

他暗地一叹,这苦人儿,看来还得助她一把。

柳姑娘!他唤了声,柳清回过神来,双眸哀伤地看着他,隐隐还有一丝幽怨:公子何事?他对柳清一笑,道:柳姑娘,你为何不愿上台去跳一曲舞?柳清顾不得伤心,满脸疑惑,李公子是她的知音人,是知道她不想跳舞的,怎么还明知故问呢?不过是一曲舞罢了,跳跳有何难。

于柳姑娘来说,例常罢了!李天纵淡淡道。

柳清心里一痛,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黑暗了般,为何李公子突然也不明白她了!看着李天纵脸上的平静,她的心绞痛如割,蓦地冷笑一声:李公子,你真的这么想么?演舞是我的例常?为什么要是我的例常!我不跳、不跳!为什么?李天纵依然古井不波,语气不曾因柳清的情绪激动而改变。

我讨厌!柳清咬着牙,却掩不住嘴角的抽搐,一滴泪珠划破脸庞,顿时泪水如溪,她喃喃道:我好累、好累。

真的不想跳了。

李天纵双眼一敛,肃声道:你讨厌什么?是讨厌跳舞么?不!你讨厌的是演舞!柳清浑身一颤,呆呆地看着他,听他道:你讨厌的是那些含有**的目光,你讨厌以舞来取悦别人!柳清听得心乱如麻,李天纵那一句句话,打得她的心咚咚狂跳,她呢喃着:我、我。

柳姑娘,你知道这是为何么?因为,在你心中,舞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用来卖的。

正是因为你喜欢跳舞,所以现下才会讨厌,感到身心疲倦!李天纵顿了了片刻,问道:柳姑娘,你觉得我说的对么?柳清神思恍惚,似乎明悟了什么,好似有一副桎梏碎了:原来我是喜欢舞的。

第一百零九章 绮绮起舞清澈的美酒从壶嘴倒出,咚咚的飞落至桌上的酒杯中,待快要倒满之时,斟酒之人依然不收酒壶,玉液溢出,流淌过白玉酒杯,弄湿了木桌。

湿了一滩,斟酒人才懒洋洋地放下酒壶,拈杯饮尽,好似嫌酒水淡而无味,他无趣地砸了砸嘴,将酒杯向下倒置,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侧脸,打哈欠道:怎么这一刻过得如此之慢呢。

这不急死刑某人,也要等死啊!同席的四位居士闻言,皆抚须而笑。

闲云居士半闭着双目,神态颇是高深,举杯小抿了口美酒,意犹未尽地叹了声:此「香雪酒」醇香甜美,若一口饮尽,未免太过急躁,便连个中的香甜之味亦分辨不清,岂不可惜?他说着又细啜了口,轻轻闻着酒香,呵笑道:若似老夫这般,细细品来,那味儿便能深入骨髓之间。

想要回味之时,只需闭目一思,那酒香便自个儿涌满于喉舌,此正是心中有酒,胜却千坛万杯!刑无忧双眸一亮,他知闲云居士以酒比作花魁赛斗,或是世间万态,教他以做人之道。

这细品美酒,应是说看清这事物本质真谛,若能看透,便是无盐起舞,又何不是仙女下凡?他沉吟良久,方才抬眸往闲云居士看去,抚掌称善:好个心中有酒,胜却千坛万杯!晚辈受教了。

他感慨颇多,又笑道:《华严经》有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如此想来,闲云先生的话儿还有着几分佛理咧!闲云居士大笑两声,却不恼刑无忧的打趣,反而与其一同说笑:经小刑公子一说,老夫倒亦有些察觉。

奈何察之晚矣,若能在数十年前知晓,怕老夫如今该是个方丈了!几人谈笑之间,忽而舞台上有一俏婢娇声喊道:休整时间已尽。

有请绮绮姑娘、陆公子!她喊罢,便衣裙袅袅地退下了。

刑无忧精神一振,浑身皆是兴奋之情,他急手急脚地斟满一杯酒,举手闲云居士敬了敬:干!他痛快地昂头一饮,然后把酒杯朝下一反,果然没有一滴剩酒倒出。

见他使劲地鼓掌,性情似乎丝毫未改,闲云居士不禁哭笑不得。

未曾沉寂片刻的观众立马沸腾起来,叫好之声有若海生狂啸,甚么贩夫走卒,皆一脸期待。

只见一身雪白衣裳的绮绮妙步至舞台之中,淡紫色的披帛随风而飘,如风拂柳,衬着绮绮娇柔楚楚的俏脸、婀娜动人的身姿,直似瑶池仙子落九天般。

陆滇随后而出,脚步沉稳地走到为伴乐者而设的紫檀雕花案前,案上摆着一张玉琴。

琴身上有着蛇腹断纹。

正是绮绮地灵机式独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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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独幽琴自然是不及绿绮琴的,但绿绮琴乃是她和李天纵的定情之物,是以她不舍得让别人染指。

陆滇往圆鼓木凳坐好。

挥了挥衣袖,双手抚于琴弦上,轻轻一勾,便生出一个悦耳的音符。

声音清透,真是好琴!他很是满意地微微一笑,想着绮绮让他奏《挟仙游》,他望了绮绮姣好的身段一眼,不禁有些期待。

为了有第三回合,对于这舞斗,李天纵原本就打定输数的,也没有设计排演过,只让绮绮即兴而跳便行。

曲、舞都不算甚么,第三回合里,星月都会被你的光芒所掩盖!想起李公子的绵绵情话,绮绮芳心一甜,嘴角微翘,扫了台下人山人海地观众,不再感到怯怕了。

这般如诗如画的浪漫情景,不是她以前常常所憧憬的么?翩翩起舞吧!让众人为她惊艳;而她的美丽,却只是为了公子而绽放!绮绮的杏眸里的涟漪凝结成一片痴色,她薄嫩的嘴唇一抿,右手披帛一挥,作了个起舞手势。

那边陆滇见得,静下心来,双手拨动琴弦,叮的一声,琴声跃然而出,令舞台下喧闹的观众蓦然而静,再叮的一声,他地手指或勾或弹,独幽琴便化身妙龄少女,娇憨地脆声而诉。

随着缓缓地琴声,绮绮挥着披帛起舞,那曲调尚是初初开始的平缓,她也没有作甚动作,只是走着基本舞步,挥着飘然的披帛。

陆滇地琴技虽远远比不上李天纵、绮绮,却亦非凡品了,他屏除了一切杂念,一心放在这演奏上面,手指陡然一扫琴弦,曲调转向欢快!那婉转悠扬的叮咚声一变,绮绮便转身一跃,那披帛分作两道淡紫光芒,萦绕在她身上流连,她稳稳地落在台上,动作同样变得轻快悠然。

好!观众里骤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喝彩,引得周围人亦不甘落后地鼓掌,如浪潮般向四边席卷而去,所到之处无不叫好。

白衣紫带,融合成一只舞动的精灵。

绮绮微露着皓齿,一手于头上,一手于腰侧,转了一圈,旋即弓身昂首一跃,那耳珠垂着的流苏、柔顺如水的青丝,皆摇摆灵动。

有娇俏,有妩媚,更有惹人怜惜的柔弱!此时她身上散发的美丽,真像天上随风而飘的霞云,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这样不属于人间的美好,不少人看得都呆了,双眼紧紧地盯着绮绮,一眨不眨,却无一丝地不洁之色,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亵渎了仙子!琴声渐细,消隐直至剩下绕梁余音,绮绮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以一个欠步而止。

初一站定,她的杏眸便往李天纵望去,只见远处的情郎竖起一只大拇指,她浅露笑靥,杏眸弯成月牙。

纵管喝彩声响得传遍整个柳河,但那些看呆了的观众却依然如故,瞪着双眼,微微张着嘴巴。

第一百一十章 带我去舞吧!阵阵掌声袭来,莲宝那双痴呆的杏目隐泛异彩。

只是再一细看,却依旧无神。

她的螓首向着舞台方向,眼前的一边漆黑并没有丝毫改变,那娇嫩的粉嘴慢慢弯作一道柔媚地弧线,莲宝淡而笑,喃喃道:舞罢了么?这般掌声雷动,那定然是很美的了……她的声音虽然细微,陈婆婆却听得真切,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正待说话,莲宝却扬起柳眉,方才突来的伤感已经被掩藏了去,她巧露皓齿,撒娇地摇了摇婆婆的手。

笑道:奶奶,李公子出来了没?还没有呢。

陈婆婆踮着脚跟张头望去,脸露疑惑:按理说,那绮绮姑娘退下也有一阵子了,怎么李公子和柳姑娘还没登台?可惜任她如何张望,也看不见舞台一侧地情景。

柳清还端坐在方椅上。

清秀的美脸满是茫然之色,她绷紧了身子,双手扭作一团: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心乱如麻,一会想到自己是欢喜跳舞的,但听着那些观众的鼓动声,又是一阵烦躁,这取悦别人的舞值得她欢喜么?想着又有些心灰意冷,不若罢了,舞便舞吧,这或许便是自己的命!想是这般想,可是那双脚儿怎么也迈不出去,真要舞么?柳清垂首望着那双穿着月牙小鞋的莲足,裹足的痛苦立时痛满心头,她凄然一叹,为何便没个怜惜她的人?她那双无助的水眸抬望起,瞳里现出个俊公子来,她的贝齿几咬朱唇,方道:李公子,便没有第二个法子么?负手站着的李天纵淡淡一笑,道:柳姑娘,你还未明白自己的心么?柳清却是幽幽一叹,摇头道:公子,你莫要说了,我欢喜跳舞那亦只是过往而已,现下我是十分厌倦!哈哈!李天纵大笑了数声,看着颦着眉头的佳人,陡然呔的一声:何必自欺欺人!跳舞于你来说,就如水于鱼,若然让你永世不得再舞,你可真愿意?柳清浑身一颤,思索良久,道:我也不知。

只是一想到永世不得再舞,我的心却好痛,可是……就算欢喜跳舞。

我也不愿上台去跳!柳姑娘,你太过执着了!李天纵知道她的心结依然未解。

并无一丝不耐之情,对她温柔问道:你方才可有看绮绮的舞?柳清闻言点了点头。

他接着道:绮绮所舞的,是她的心意,是舞给懂她的人、舞给自己的;那些不懂她的人,看到的是什么?是舞么,不,他们甚么都看不到!舞是舞给懂自己的人、舞给自己的,不懂的人甚么都看不到!柳清双眼一亮,心里的阴霾渐渐扫去。

何必顾及世人之见?李天纵淡淡一笑。

道:你想着是演,那它便是演;你若不想。

跳的全是真情实意,又怎么是演了?柳清的明眸里泛着流光,慢慢的向他伸去一只纤手:公子,带我去舞吧!李天纵双眸一凝。

伸手握住那宛若无骨的柔荑,将柳清拉了起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童年之舞淡淡的幽香袭鼻,柳清婀娜的娇躯紧贴过来,姣好的秀脸上已没有一丝彷徨。

那双微弯的柳叶目明亮有神,灼热的望着李天纵。

她要去舞,只是舞!李天纵读懂佳人的心意,重重的点了点头,拖着她的手便要往舞台走去。

李公子。

不料身后柳清驻住脚步,俏生生的唤了声,待他回过头,她浅笑道:清清还没有脱鞋呢!她向来跳的都是赤足莲舞,现下绣鞋未脱,自然不能上台。

可是李天纵听着,却是另一番滋味,柳清饱受裹脚之苦不说。

还得将其展现,这般是个何道理!要知这纤足乃是女儿家十分重要的部分,岂可随意**示人?难怪柳清会生了心结。

不愿跳舞!心念一动。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笑道:是要脱鞋!柳清不作他想,从他手中挣回柔荑,弯着细巧的腰身,一手提裙,一手将脚儿的绣鞋脱去,露出那双经过缠裹的脚丫。

只见那双脚儿较之常人更加纤幼弯曲。

便真似是月牙儿般,楚楚动人!再看肌肤有若凝脂白玉。

娇嫩中透着些许粉红,隐隐浮着青色的血管;那十颗脚趾晶莹剔透、玲珑无双,脚甲修理整齐、洁白无暇,好似一颗诱人的葡萄。

令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咬去。

果让人惊艳的是,她左边金莲的背上,有一处淡粉色的胎记,那胎记形似花瓣,若舞动起来,那一抹粉红定如花飘花落,惹得人的目光无法挪开半寸。

饶是李天纵心中满是对柳清的怜惜,看得亦呆了一呆。

不禁叫绝,暗叹柳清真是天生的舞者!柳清脱罢,将绣鞋放好在一边:行了。

她对李天纵羞羞的抿了抿嘴,道:李公子,这便走罢。

且慢。

李天纵不理柳清疑惑的目光,把他穿在脚上的兽皮履脱下来,又白袜着地,他拿皮履,递给柳清。

星眸直视她的柳目:穿上!柳清呆若木鸡。

一时间瓜不过来,她迟钝的道:公子是让我……我穿上这皮履?李天纵点了点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又说了遍:穿上!还有以后都莫要再着那种缠足鞋了。

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柳清立时明白过来,又眸一凝,泪水便不可抑止的猛涌而出!他是让我穿上这鞋。

别赤足而舞。

也别再受那裹脚之苦!原来这世间,还有人怜惜我的!柳清的芳心像被敲了一记,在感动之情的萦绕中有若鹿撞,她双手颤抖着接过李天纵的兽皮履。

哽咽而语:公子,谢谢你!泪水潺潺的流下。

她却并没有穿上那双兽皮履,只是紧紧抱着,落着泪笑道:公子赠履之意。

清清铭记心间!只是那些对观赏清清的莲舞期盼已久,若我穿着公子之鞋而舞。

那定会害公子招人不满,以致声名有损的。

为了清清这般风尘女子。

累得公子落人口实。

不值!好一个似水佳人!李天纵听得感动不已,见她泪如雨下。

不禁伸手为其拂拭:柳姑娘。

我非作奸犯科。

他们如何管得着?要战便战、要骂便骂,我为何要顾世人之见而弃知音?再说声名于我如浮云,我向来不惜!柳清将兽皮履端放在香几上,笑道:有公子这个知音。

清清死而无憾!莫说赤足而舞,便是上刀山,亦不会皱一下眉头!且依公子之言,我舞的是真心实意,若非知己,只是看到一皮囊耳!她言罢,不待李天纵再说,便往舞台莲步走去,虽然步伐微微摇摆,却流露着一股坚定。

李天纵望着她的身影,喟然一叹,随之跟去。

那边的陆滇见柳清久久不登台。

早就心焦心焚,突然又见李天纵与她拉手而语,不知说些甚么,令柳清好似很激动的,他险些就忍不住起身走去。

幸好他养气的功夫还算不俗,屁股才没有抬离座椅。

此时见柳清衣裙飘飘的走上舞台。

陆滇不禁舒出一口气,绷紧的脸松了下来。

只是一瞧李天纵上了舞台后,取下了系在腰间的竹笛,他顿时皱起眉头,他与柳清早就排练好,伴舞之乐采用琴曲,为何现下看李天纵的架势,却变作笛曲?!他又疑又急的往柳清望去,岂料柳清没有看他一眼,亦无不愿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听着台下观众们如潮般的掌声,陆滇自然不能走去舞台问个究竟,只得暗自忧急。

紧皱眉头看着。

柳姑娘,待会随着我的笛曲,便舞你的心意吧!柳清闻言,表示会意的点了点头,见李天纵从袖间取出一串小风铃系在竹笛上,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子,你这是?李天纵并不回答,只淡淡一笑:我这曲唤作《童年之声》,柳姑娘,准备起舞吧!柳清心里一动,不再多问,莲步轻移至舞台中央。

欠身施了施礼,望着台下如山如海的观众,心头一片空明。

只觉得他们都不存在般。

将风铃系好在笛子末端。

李天纵十指按好,横笛于唇边,扁着嘴一送轻风,竹笛便响起了悦耳的声音,向四周跃然散去。

他修长的十指缓缓按动,吹了几个音符。

便轻轻晃了晃竹笛,那风铃清脆的叮咛作响,与笛声融合在一起。

心境随着笛声宁静下来,再细细品味。

变得愈加平和安祥、无忧无虑!童年之声。

柳清微声喃念,仰起螓首,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心思随着清风而飞,渐渐地好似回到那天真无邪的过往。

……清清,喜欢跳舞么?嬷嬷抚了抚柳清的小脑袋。

嗯的一声。

柳清连连点头。

稚嫩的脸蛋儿笑靥如花:清清很喜欢!嬷嬷又笑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呢?柳清不假思索的道:喜欢便是喜欢,没有缘由地!怎能没有?嬷嬷教导道:把这舞儿练好,以后便能当那花魁,也有好日子过,可知道了?柳清歪着小脑袋想了阵,摇头道:不是的!清清就是喜欢跳舞,跟其它没关系的。

臭丫头!嬷嬷佯怒的拍了拍柳清的头,笑嗔道:总之你要把这舞儿练好!柳清嘻嘻笑着扑进嬷嬷的怀里,撒娇不已。

……喜欢便是喜欢,没有缘由地,不为其它!柳清缓缓闭上双目,嘴角微翘起一道弧线,双手一弯,随着记忆舞动起来。

纯洁无暇的童年,最纯粹的喜欢,不染半点尘埃。

柳清仿佛身心都回到了童年,欢快地舞着,心中澄澈如水,没有观众、没有其它,只有舞和自己。

自出道以来。

她为了奠定花魁之位,演舞常常,饱经那满是**的目光所折磨。

后来情郎不顾她感受,非要挑起花魁战事,令她心灰意冷,疲惫不堪。

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因此让她遇到一个怜她、惜她、敬她、重她的知己。

还解开她的心结。

让她找回对跳舞最纯洁的感觉,只是喜欢!叮叮咛咛,是风铃的声音!她不禁想起以前挂在窗棂的那串风铃。

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在欢愉地舞动;而她也随着快乐地起舞。

咯咯!她蓦然发出银铃般地笑声,与笛声、风铃声一起化作一曲最美妙的乐章,宛若天生。

台下除去那些附庸风雅、好色之徒,懂得曲乐的都听得入迷,一时竟忘了观赏莲舞,沉醉在这悠然灵动、欢愉纯洁的曲声中。

妙、妙、妙!刑无忧连道了三个妙,依然赞叹不绝地喃念着。

他望着柳清舞动地身影,心间没有一丝涟漪,也没有去捕捉那双掌上可舞的莲足,看到后来,居然闭目而听,眼前却非一片漆黑,而是柳清那美好的舞。

看着柳清美妙的舞姿,陆滇的眉头并没有松下,反而越皱得紧,他瞧得出柳清有些不同了。

李天纵,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丝带飘舞,耳珠摇摆。

不管他人如何,柳清依然欢愉地舞着,时不时发出咯咯地美好笑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沟壑随着风铃声地消逝,笛声渐渐地停歇下来,只剩袅袅余音萦绕了观众地心间,久久不去。

而柳清舞动的婀娜身姿,亦慢慢终罢。

纤巧地莲足踮起,施施地转了个圈,在香风飘散中。

她定住身子,贝齿巧露,一脸甜美地笑容。

台下旋即暴响起阵阵掌声,有若满天雷动。

鸣得人双耳作嗡。

掌声过后,依然是不绝于耳的赞叹,讨论着方才地动人美景。

柳清那一舞。

可谓是舞动了所有观众的心弦,附庸风雅的、看热闹的。

皆看得绮念横生,都啧啧而叹掌上舞名不虚传。

心中暗羡陆滇艳福不浅;而通晓曲乐地,却是另一番感受,不少人仍沉醉于那悠然的意境中。

妙极。

妙极!适才观绮绮姑娘地舞姿,便惊为天人,以为此舞当应天下无双;怎料柳清姑娘莲舞一出,竟美妙如斯!刑无忧回味半晌,才睁开那久闭的双目,摇头晃脑地夸赞一番,竟犹未尽之下,只得连连斟酒而饮。

想他刑无忧自懂人事起,混迹***场数载。

游遍京城的瓦舍勾栏、青楼妓院,甚么场面没有见过?不论是中原舞、胡舞,千奇百怪,无一不曾观赏过,便觉得世间再没有什么舞能让他惊讶了。

岂料,今儿个一连惊了两回!绮绮之舞,秀逸淡雅,灵动中流露着惹人怜惜的楚楚,隐有缠绵之意;柳清之舞,则是纯洁无暇,清婉动人,令人思想那些纯真过往。

相比之下,刑无忧觉得柳清的舞意境更胜一筹。

不禁叹服:李兄真乃能人也!上次他随击滇前去忘忧楼时,曾经看过柳清的莲舞。

虽让人心旌摇荡。

却仅限于此;如今换了李天纵奏这伴舞之乐,居然从人间妖娆化作瑶池仙子,妙哉!刑无忧自问没有如此神力,从不轻易服人的他,现下是心悦诚服。

想来飞将军杨玉、陆滇,以至于他自己败给李天纵,倒是不冤!待美婢端捧着个紫檀托盘过来之时,刑无忧便抢着疾笔挥毫。

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出数个墨字:柳清姑娘!刑无忧。

此时舞台上空无一人。

柳清、李天纵早就退回一侧静候结果。

柳清依然浅露笑靥,似是换了个人般。

方一坐好,她的双眸便凝看着李天纵,半晌,她忽然道:李公子。

谢谢你!李天纵察觉到她眸中的感激。

却多少有些不愿如此。

道:柳姑娘,若你当我是知己。

便不必多言谢。

知己之间。

何需多言?柳清心头一暖,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

她取起香几上的茶壶。

替李天纵地茶碗里倒好,双手捧起递与他道:李公子请饮。

好!李天纵接过茶碗,揪起碗盖便饮了一口,笑道:姑娘倒地好茶!柳清微翘嘴角的柔笑。

安静地看着李天纵品茶,两人没有多言。

她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温馨。

待了一阵,她的眼睛忽而瞥见摆在香几上的竹笛和风铃,想起方才的曲子,不禁满心感怀,纤手自己地提起那串风铃,轻轻地摇了摇,那清脆的叮咛声便传进双耳。

她美眸眨动,道:公子,你那道《童年之声》真好听。

当真令人忆起孩童时的事来。

李天纵放下茶碗,拿起横笛便轻吹了几个音调,柳清甚有默契地摇着风铃,两种声音再次完美地融和在一起。

他见柳清眸里闪过一抹异彩,心头一动,道:柳姑娘可有兴趣学这曲子?柳清双眸一亮,她十分欢喜这首《童年之声》,若然能习得,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地!她点头嗯了声。

待明儿我教你。

李天纵笑道。

柳清闻言不住心喜,只是转念一想,今夜过后,他们却不是那么方便相见的,惆然若失之下。

她不由得微颦了下眉头。

李天纵看到她那月眉轻皱。

随之醒悟过来。

道:呵呵。

我的意思是,明儿将曲谱送到忘忧楼给姑娘。

这。

柳清心头一突,抿着的樱嘴几欲张开,可惜最终两瓣朱唇还是没动,暗自幽幽一叹,对李天纵淡淡而笑:有劳公子了。

她不想因为这个话题而僵了气氛,便摇着风铃道:说起来,从童年来现今。

我地闺阁里都挂有风铃呢。

我最是喜欢这叮咛地声音了。

李天纵看着她温柔地诉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想起前世儿童时的欢乐,还有双亡的父母,一些人、一些事,他的眼中泛起一阵落寥。

柳清似有感觉地抬起水涟涟地明眸,捉到他那抹伤感。

忍不住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她这话正是国知己当应互相倾诉地心态而脱口而出,不过说出嘴,却有些羞赧:若想不通。

不妨与清清一说。

李天纵不禁一惊,想聪颖如熙云,都不曾识到过他偶尔的伤感。

而柳清竟然能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难道不但自己是她的知己,她还是自己的知己?可是论如何,他是不能把那心事道出的。

便摇了摇头:没甚。

哦。

柳清微微颌首,移开地双眸黯了一黯,却是觉得自己与李公子之间,突然多了道难以逾越的沟壑。

两人各想着心事,默默不语。

待到评选时间结束,一个美婢让两人上台,李天纵长身而起,对柳清摆了摆手:柳姑娘,请。

公布战果的还是闲云居士,两对才子佳人各立于他两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裂痕闲云居士捋抚着胡须,老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

他微咳一声,道:绮绮姑娘的舞清雅灵动。

好似玄女下凡;清清姑娘的澄澈纯洁,行云流水,宛若天成。

皆是不可多得的佳舞,可谓是梅兰菊,各擅胜场!闻得他此评语。

观众间的懂舞之人不禁颌首赞同,思起方才两位佳人的翩翩舞姿。

心间又是一阵涟漪。

虽然舞姿上难分高低,但清清姑娘的舞意,却胜之一筹。

闲云居士说着。

嗓音渐大:第二回合「舞斗」的得胜者是,清清姑娘!战果一宣,戏台下旋即一片沸腾,喝彩间,口哨横生,连着那拍手叫好声,有如晴天霹雳,震得两岸的柳絮狂舞。

也有起哄大喊再舞一遍的,只是喊话者大半都是最外围的观众。

那话儿传舞台这边时。

已变得隐约可闻,不成气候。

是以闲云居士并没有在意,笑道:前两个回合的分数是一比一。

双方战至平手。

接下来休憩两刻钟,再进行第三回合的决斗。

宣布完毕,闲云居士便信步往台下裁判席走去。

柳清一直低垂着眼眸。

此临别之时,才抬起许些。

偷偷地往李天纵看去,只见他早有意料,对她淡淡一笑。

柳清芳心一跳。

慌忙垂眸不视,心间滋味却是复杂莫名。

清清!倏然听见一声呼唤,柳清惊了一惊,不由得轻啊了声。

她转头望去,正是陆滇叫她,陆滇的双眉微皱,脸沉如水,柳清心觉作了甚坏事,被人抓个正着,后背竟沁出香汗。

只是下一瞬,她又醒起前因后果,心里幽幽一叹。

满是苦涩之感。

但双目之中。

陆滇的身影却渐渐清晰,她淡声道:陆郎,走罢。

公子,绮绮输了,你不会怪我吧?绮绮浅露笑靥,娇柔的声音隐隐散着清香。

看着她明知故问的俏皮模样,李天纵忍不住亲昵地刮了刮她地小巧瑶鼻,却瞪眉突眼地佯怒:怪!绮绮噗哧一声,杏眼微弯,笑道:公子装得一点都不似。

李天纵哑然失笑。

她接着道:方才公子奏的那首曲子真好听!都不知公子还藏着多少好曲呢。

呵呵,若你欢喜。

回去教你便是。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隐约地传入柳清地玉耳,她听得心头一颤。

原来那首《童年之声》,绮绮并不曾听过!鬼使神差地,她回眸望去,看着李天纵、绮绮有说有笑的渐行而去。

她眸中流露出一丝似羡非羡地黯然,若然陆郎亦是如此待她,那她便是死也肯了。

冷眼旁观的陆滇看得真切。

脸上的不悦之色愈加浓烈,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四人退回后台,立马便涌出一群燕瘦环肥的妙龄少女,舞动着婀娜身姿,如此莺歌燕舞,台下观众自然不会生闷。

方走进偏厅,还未落座,陆滇凝视着柳清。

问道:清清,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教我!柳清疑道:何事?陆滇挥退了几个伺候地丫环,往椅中坐定。

便道:你不是不愿上台演舞地么?我观你方才舞得却颇是欢愉,我甚不明!柳清闻言颦紧黛眉。

久久不语,半晌叹道:陆郎,我本就不愿挑起这花魁战事,亦不愿上台演舞,你却不依我言;待我上台舞罢,你为何还是不高兴?你究竟想让清清如何做法!陆滇为之语塞,她说得半点没错,这舞是他让演的,如今演罢他又不悦,却是为难清清了,思此,他的脸色柔和下来,温言道:清清,我只是奇怪而已,别无他意。

虽说他自觉语气重了些,但是追问之心却是半点没减,他暗自确认,定然是李天纵说了些什么。

令清清改变想法的,他就是不明。

怎么心上人不听他的话,反倒去信听敌手地。

若弄不清楚。

陆滇是坐立不安啊!他拿起香几上的茶倒了杯茶,饮尽放下,看柳清依然抿着樱嘴,不过双眸中的幽色褪了去。

他酝酿了下说辞,最终还是直接问道:是不是李天纵与你说了些什么?柳清点了点头。

并不隐瞒:李公子解开了我的心结。

她淡淡一笑,又道:我很感激他。

陆滇的双眉几乎皱断,柳清的话有若平地一声雷,炸得他心中空白一片。

他喃声道:李天纵,解开了你的,心结?柳清又点了点头。

败了。

他败了!陆滇嘴唇发白,双目瞪得如牛眼般大,却全无焦距般,呆若木鸡。

他劝清清千句,竟比不过李天纵与她一阵的相处!这第二回合,名义上是他赢,但他自己知道,其实是一败涂地。

输得很惨、很惨!心头那股无力感、挫败感绕袭着他,令他烦躁至极,呯的一声,他的右手重重地拍了香几一记,震得茶碗倾倒。

柳清受了一惊,粉嘴微微张开,轻笑道:陆郎……清清!陆滇很大声地喝断了她。

握紧了双拳,瞪着她道:你有甚么心结,便与我说啊!我能不开解你么?为何不愿与我坦诚相待。

却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他气不过地重哼一声。

又捶了椅子扶手一记。

笑话?柳清的芳心顿时被扎得鲜血淋淋,难道陆郎便是这么想地么?她眸中一片茫然,心结解开地欢愉和温暖,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两行凄泪,从黯然无神的双眸里流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看不见的勇气表哥,那柳清姑娘究竟与你说什么了?竟然令你出手己。

娇脆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轻盈婉转的甚是好听。

从李天纵、绮绮两人走进偏厅起,李清照便似只百灵鸟般,活泼可爱地缠着她表哥问这问那。

想起得知表哥的惊人之举时,那难以置信的心情,她越发好奇,催道:表哥,快说嘛!她这个问题,却正是众人心里的一大疑惑,都想弄个明白,绮绮抿茶的薄嘴停住;便连婉儿,也好奇地眨了眨清澈如水的杏眼。

香炉的袅袅麝香飘来,合着茶香,令李天纵心旷神怡,他笑而不语,啜了口茶,只摇头道:没什么,表妹你便莫要问了。

他自然不能把柳清的心事随意对他人言说。

熙云站于檀木方倚后边,纤手乖巧地替他捏着双肩,闻言凤眸一转,妩媚的瓜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见李清照又欲追问,她糯声道:表小姐,公子不说,那定是有关于柳姑娘的私事的。

若公子没得柳姑娘同意,便告诉了咱们,公子便有负柳姑娘的信任了。

还是这鬼精灵聪颖!李天纵回首抬眸,对熙云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熙云亦回以脉脉柔笑。

他回过头,道:熙云说得对,恕我不能相告了。

他与熙云的眉来眼去,众人都看在眼中,李清照虽知自己不对,却撅了撅嘴巴:哦!但不待一会,她便又笑靥如花。

往椅子坐下,道:马上便是第三回合了!表哥,你可应诺了我,让我也奏一曲的,不能反悔哦!早在她看过那剧本之后,便嚷着也要参加,可是角色已经选好,就算有空缺。

若她上台演出。

李靖也是不许地。

是以便安排了一支箫曲让她来吹奏。

李天纵打趣道:怎么会!只是你待会不要紧张得连箫子都拿不住才好。

表哥忒小看人了!李清照皱了皱小巧的秀鼻,轻哼一声:我看表哥还是担心自己好些,我奏曲是在舞台侧边那儿奏的,不需面对着众多观众;而表哥你登台而演,望着下边千军万马般的看客,说不定就得结巴难言了!李天纵笑道:你难道忘了表哥方才的伴乐?可曾有一丝慌乱!难说啊!李清照翻了翻微弯的柳目,嘻嘻道:说不定方才表哥在台上之时。

是闭着眼睛的!李天纵一副惊讶样子,道:表妹真神人也!竟不出偏厅,熟知舞台事。

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告诉你,我不止闭着眼睛,心里还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呢。

听着两人斗嘴,绮绮、熙云等人都一脸盈盈笑意。

只有婉儿微颦着双眉,杏眸蒙着一层忧色。

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李清照那番玩笑话,却让婉儿担忧不已,虽说她决心很大。

为了不让少爷失望而努力演好,只是一想到人山人海的观众,便心生怯意。

这性子,不是轻易地三言两语可以改变地。

那一阵阵雷动般地掌声,浮现在她脑海里,渐渐地,喝彩声变为嘘声,婉儿的心肝儿扑通扑通的,杏眼慌乱地转来溜去,若她到时结巴难言,定会累得少爷遭受嘘声的!怎么办呢!她暗自这么一想,居然紧张得秀额微微沁出香汗。

李天纵留意到婉儿神色有异多时,猜到她定是听了李清照的话而生怯,本想让她自己克服心魔,但此时见她双手纠结,愈来愈慌的模样,便心叹一声,忖道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傻丫头。

婉儿。

他轻轻唤了声,入了神地婉儿娇躯一颤,惊道:呀!待她醒过神来,她的双手已被李天纵握住,摩挲着手掌的细汗,他温柔一笑:是不是在担心等下的演出?少爷定要失望了!婉儿羞愧地垂下头,自责道:嗯,我还是有些怕。

李清照一听便知她是因为自己的话生怯,忙道:婉儿,有什么怕的,在哪里演,演的时候有多少人看着,都没关系的!你只要自己演好,其它人都不能扰到你。

绮绮几人都认同地附和着,总算将婉儿地紧张扫去不少。

李天纵问了她后,便没有说话,待几女安慰完毕,他才起身拉着婉儿往外走去:婉儿随我来。

婉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乖巧地脸上却闪过一丝黯然。

两人来到厅外过道,望着夜空明月,清风徐徐而袭。

婉儿瞥了李天纵一眼,又垂下杏眸,黯然道:少爷,我是不是很没用?翠儿姐姐、绮绮姐姐她们的戏份比我多那么多,也没紧张;我只有几句台词,却害怕如鼠,又要大家来安慰……李天纵没有说安慰话,淡笑道:那你更得演好了!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颦着眉道:只是,我还有些怕。

他敛着眉,语气认真:婉儿,其实你比熙云还要有勇气!婉儿呆若木鸡,她怎么也没想到,少爷会说她比姐姐还要勇敢?李天纵拍了拍她的脸蛋,道:你莫以为我说笑,也莫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而这样说。

你还记得当初在教坊司我赎你与熙云地事么?婉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有些事是永远不会忘的。

又闻他道:那时候,我只选了你与熙云进入第二轮,明言了只赎一个。

熙云虽然比你聪颖,却只想着对我傲慢而待,让我带你走;而你却敢于尝试让我同时赎你们姐妹两人。

相比之下,谁的勇气更甚?婉儿俏脸微红,少爷的话那定是有道理的,难道她真的比姐姐还要勇敢?她不敢相信,憨态可掬地道:那时婉儿想着决不能让姐姐为了我而留在教坊司,脑子一热,便起身说出来了。

李天纵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脑子一热么?便是因为你有勇气!这勇气从何而来?决心!他顿了顿,肃然道:婉儿,你记住,只要你想,并为之努力,那什么都不可怕,都会成功的!只要我想,并为之努力,那就能行!婉儿喃念了遍,银牙咬紧,心中的愁云渐渐散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登台演出司马兄,你可知接下来的第三回合,李兄与绮绮姑娘战?梁磊轻摇着描竹折扇,语气微急,颇有些忍捺不住。

戏台下喧嚷的观众席中,和梁磊一同的还有司马浩、徐峰等几个临仙小才子,位于前排佳座,观赏着花魁大战,畅饮欢谈,好不快活。

听梁磊作问,一身儒服的司马浩左右一顾,露出微笑之容,握着酒杯从嘴边绕了绕,神秘道:前两天我曾探望纵弟,亦有聊及此事,纵弟他有意与绮绮姑娘一起登台演戏。

此言一出,惊得满席皆起!一起登台演戏?这、这成何体统!梁磊几人瞪大眼睛吱唔半晌,依然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还是司马浩失声一笑,食指指着几位好友晃动,笑道:你们实在是,大惊小怪!他又摇了摇头,边饮酒边道:若是其他人这般做法,我倒会似你们现下如此;只是换了纵弟,我却半点不奇!梁磊几人听了,都不禁点头称是,自从李天纵开窍之后,便换了个人似的,风流潇洒,狂放不羁!虽才华横溢,却气儒、斗殴,何曾被那教条束缚过?如今登台演戏,实属情理之中!有意思、有意思!梁磊啪的一声合起折扇,满脸期待:李兄敢想敢为,委实令梁某钦佩!却不知待会他所演之戏,又是如何的精彩?说到这儿,心里愈加发痒。

又搔之不及,梁磊苦道:这两刻钟,过得真慢!有这个感慨地不止是梁磊一个,场中观众,多数都望眼欲穿,那些在舞台上扭腰作势的美人儿,怎么也看不入眼里。

如此良辰美景,却成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入夜已深。

清风渐盛。

有些小孩儿觉冷。

便伏在父母怀中,不过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没有丝毫困色。

终于,在所有观众的期盼之下,闲云居士缓缓走上台中,抚须笑道:想怕大家对第三回合早已垂涎三尺了!老夫也不多话儿了,省得让大家记恨。

随着他风趣的话,台下响起阵阵笑声。

他顿了顿,宣布道:第三回合开始!先由绮绮姑娘进行演出。

闲云居士言罢,往台下而去。

雷动般的掌声响彻云霄,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众人皆在疑惑,这第三回合,绮绮姑娘究竟会以何出战?谜底,马上就要揭开!未见人影出。

先闻箫曲起。

那箫声清透悠然。

宛若晨风轻拂,令人仿佛置身梦幻,身心舒畅;箫声刚起一段。

蓦然乍起琴声,琴箫之声萦绕在一起,随着淡雅的乐章而缠绵,此曲正是卡农!卡农还是初次面世,台下观众都是从未听过地,一时间听见如此仙乐,都呆了一呆,然后沉醉其中。

一曲终罢,观众尚要回味,却被银铃般地娇笑声吸引而去,只见绮绮白衣胜雪,抱着绿绮琴走到台中,而李天纵缓步随于后面,手持一根紫绣箫。

众人不禁有所骚动,原来那一曲地琴声是由绮绮所弹!怪不得叫人如此沉醉,琴神之名果然不虚!接着又疑惑了,难道这第三回合,便只是琴箫合奏么?不过凭方才一曲,亦已妙不可言!表哥,方才一曲,你吹快了好几个音!绮绮笑着把绿绮琴放在台中琴案上,往木凳坐下,娇俏地皱了皱鼻子:哼,也不等等我,害人家险些弹错!若仔细看去,她的柳眉有些微颦,初次演戏,还有些紧张。

李天纵却毫不见紧张,神态自若,闻言哈哈一笑:这首《卡农》,还是我教你的,现在反倒被你教训起来了!绮绮随之掩嘴一笑,他续道:你怪表哥吹得快,那不如你来奏箫,我来抚琴好了。

绮绮道:好啊!她起身接过李天纵的紫竹箫,让他坐下,站于他旁边摆好竹箫,笑道:那我们再来。

台下观众都有些迷糊,他们这是,在演戏?可是一无化妆,二无戏服,这样倒是新颖!闻得又可以听一遍《卡农》,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下来,静静欣赏。

虽然琴箫互调,但这次的卡农仍是妙不可言,不少人心中啧啧称奇,那李公子在琴上的造诣,竟不比绮绮姑娘差。

待曲子奏罢,两人相视一笑,绮绮坐在李天纵旁边的木凳上,半倚着他,感叹道:表哥,真地想就这样一辈子下去。

李天纵轻搂着她,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看了一阵,对两人所演的故事,众人心中皆有了些眉目。

原来李天纵所扮角色,名唤陆游;而绮绮所扮角色,名唤唐琬。

两人是表亲关系,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今天踏青游玩,琴箫和鸣,情浓之时,说着些山盟海誓的话。

等两人演完第一小段,退回后台时,台下响起嗡嗡之声,都在讨论这出戏。

不待半晌,突然暴响起一声休掉!众人被这沙哑而用力的一声骇了骇,却见台侧走出一妇人来,正是翠儿所演的陆母。

她身穿墨绿子,头发盘成一个髻,满脸怒色,双眉倒竖,脚步重重地走到台中。

娘亲!你莫要逼孩子好么!陆游紧随于后,俊逸的脸上愁苦纵横,他看了旁边唐琬一眼,叹道:我与蒽仙自幼情投意合,成亲以来更是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为何娘亲却非要拆散我们!?一边的唐琬紧紧咬着下唇,秀脸煞白,一双杏眼里黯然神伤,让人心生怜惜。

陆母却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重哼一声,怒道:游儿,娘亲问你。

不孝有三,何以为大!陆游顿时呆了下来,双眉皱作一团,良久方道:无后为大。

陆母叹了一声,忽然变得一脸疲倦:你与蒽仙成亲二年,可有过动静?我何尝不知你们恩爱,但我却不能让陆家无后!陆游急道:娘亲,来日方长!再给些时间孩儿。

我与蒽仙定能传宗接代地!陆母疲然摆手。

叹道:你与仙地八字本就不合。

此乃天意,当初娘亲任由你逆天而行娶了蒽仙,都是娘的错啊!唐琬听陆母又提八字之说,而她的肚子也真地不争气,一想到要跟相公分离,早已凝结的泪水便汹涌而出,从杏眼流下。

娘!什么八字。

根本是无稽之说!陆游眼见爱妻落泪,不禁恼了起来,紧紧握住唐琬的缓手,决然道:我休弃蒽仙的,娘亲你莫提此事了!唐琬双眸一亮,黯淡的杏眼中燃起许些希望。

哼。

陆母冷笑一声,道:好呀,我竟养出个不孝子来!我活着还有何用!她蓦地悲喊一声。

道:陆宰。

我对不起你,我令你陆家断后,死了也无颜见你啊!她言毕。

便猛地往一边作势撞去。

陆游和唐琬都吓得惊出声来,陆游大喊着拉住陆母:娘亲!陆母挣扎着要撞墙自尽,哭道:我不是你娘亲,我没有你这种不孝子!若你不把唐琬休掉,我自会寻死!陆游地双眼睁得欲裂,咬牙嘣声道:这是何苦、何苦呢!陆母瞪着他:你休是不休?陆游望了望茫然地唐琬,又看了陆母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哽咽道:休,我休。

我休——他突然大吼起来,两行清泪,随着他地吼声而落下。

唐琬的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子晃了几晃,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陆游顿时大惊失色,双手疾地抱住她:蒽仙!只见那张如花似玉的秀脸,已被泪水划得凄怆无比。

恰在此时,箫声响起,却是从舞台一侧传来,曲调悲哀,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部分观众的心都异常难受,为陆游、唐琬而叹息;也有支持陆母者,觉得她此举十分正确;但无论何方,都嘘唏不已,暗感命运弄人。

箫声凄凉悲怆,似泣似诉,声声落打在心头中;一转调,又似悲叹长嘘,一幕幕美好的画面化作粉末,只剩下两行清泪。

待箫声消停,舞台上已经简单地布置了一番,有了点园林的样子。

只见唐琬与一俊俏公子从舞台左侧而出,那公子身着儒服,头束方巾,一张俊脸极是白嫩,正是婉儿所演的赵士程。

她上唇边贴了两撇胡子,看起来年纪大些,目光很直,显然很是紧张。

陆游从舞台右侧而出,颌下已有山羊胡须。

这已是十年之后,陆游早在陆母安排下,另娶王氏,生儿育女,又考取了功名;而唐琬亦嫁了给赵士程,那赵士程是皇家后裔,为人宽重,对于唐琬甚是怜惜,而唐琬也逐渐平复了情伤,这天沈园开放,她与赵士程来游玩,竟与陆游不时而遇。

陆游与唐琬都呆立下来,恍恍惚惚,是梦,还是真?这十年来地相思,顿时从两人心头涌出,原来两人,从来不曾忘记过对方一丝一毫。

娘子,怎么了?见唐琬晃晃欲倒,赵士程急忙扶住她,温情问道。

唐琬依然死死望着陆游,不发一言,在重逢陆游的那一刻,她便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

陆游何尝不是?只是四目相对,纵是两人有着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能向对方倾诉。

赵士程顺着唐琬的目光望去,看着陆游,眉头顿时一皱,隐约猜到是什么回事。

他幽幽地叹了声,对唐琬道:你与他聚聚吧,我先过去柳塘那边等你。

唐琬闻言,一惊而醒,双手慌地拽住赵士程,呆道:不要,我们走吧……赵士程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对于这突然的重逢,很茫然不知所措,便想要逃离。

他心中一叹,点头道:好。

两人从陆游身边而过,陆游浑身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张嘴便要喊住唐琬,只是话儿涌到嘴唇边,却始终喊不出。

他握紧右拳,狠狠地捶了胸口几拳,发出呯呯之声,嘶声道:啊——他往前奔了数步,又停了下来,茫然望着天空;那边唐琬跟赵士程在柳墉边坐下,亦是三魂不守舍,呆呆地不知想着什么。

舞台下的叹息声起此彼伏,不知何时,那凄迷的箫声再次响起。

呆立半天,陆游蓦然从怀中拿出笔墨,这笔墨是准备游兴高昂之时,作诗绘画的。

他握着狼毫沾了墨,便向身后石壁挥去,一边疾写,一边大声泣念: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陆游书罢,向天悲叹数声,把手中狼毫扔下,奋步而去。

柳塘地唐琬呆滞之色不见有减,赵士程见此,一叹道:蒽仙,你还是去与他一聚吧。

方才我看他,想来与你地心情一样。

我……唐琬咬着嘴唇,心中乱麻麻一团。

赵士程又劝了几句,她终于点了点头,起身往回走去。

扑通、扑通!心跳竟是如此之快,她想到马上又能听见陆游的声音,脚步不禁加快,那纤弱的身子几次险些跌倒。

她来到方才之处,哪还有陆游地身影?唐琬的心头突然沉下来,迷茫地往前走了数步,却瞥见地上有笔墨等物,她心中一惊,便往石壁望去,只见上面写着一首《钗头凤》,落款正是放翁两字。

唐琬慌步走去,双眸睁大看着石壁,小嘴喃念,读不至两句,泪水便从夺眶而出,滴落于地。

莫,莫,莫……她举着颤抖的手,伸向放翁两字,几次想抚下,又滞于空中,似乎有一重无形的阻隔断开。

良久,唐琬的魂魄才似回来了一些,她把地上的狼豪拾起,沾了沾墨,便往石壁上陆游的《钗头凤》旁边写上唐琬两字,边写边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她书罢,憔悴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瘦削的身子晃了几晃,脚下一软,便昏倒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钗头凤得此情此景,虽知这是一场戏,但不少人依然是湿了在舞台一侧奏箫的李清照,柳目通红,莹泪流转,蓦然间感触良多,奏着的这首《枉凝眉》,似乎又多了一层理解。

纵是两人相濡以沫,恩爱如斯;被迫分离十年,却从未淡忘对方分毫,又能如何?不过是枉凝眉!错!错!错!莫!莫!莫!难!难!难!瞒!瞒!瞒!多少的思念,多少的辛酸,才能化作这两首《钗头凤》?情深至此,仍敌不过命运弄人。

李清照心中长叹一声,那凄婉的箫声,不知何时多了些看破的悲凉之意,到奏罢之后,她仍沉浸于方才的曲境中,默不作声,只凭清泪流出,潺脸而下。

奏曲者固然入神,那吹曲者亦为之失魂。

司马浩等人一席,平日自诩风流,此时竟然皆似二八少女般,黯然落泪。

梁磊用竹扇遮着脸,抹掉眼眶边的泪水,喟然长叹:想不到李兄这戏儿,居然叫人如此难受!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他念着又是一叹,满目怜惜:唐琬姑娘这些年间,过得不知多苦!那陆母真让人憎恨,为何非要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有情人!司马浩点头称是,狠狠地饮了杯酒,暗思若他似陆游那般,被父母所阻,不能与凝香在一起,岂非生不如死?他摇了摇头,驱散这个想法。

道:陆母可恶至极,就算唐++妾继后,何苦一定要陆游休掉唐琬?他的这个疑问,在后来看了李天纵写地详细故事,方才明白。

原来是陆游与唐琬恩爱过头了!那两人整天儿粘在一起,踏青游玩,琴瑟和鸣。

自然是好不快活;只是这样一来。

陆游没心思钻研学问。

前程就会被耽误了。

陆母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考不到功名,而唐琬又不育无出,便只得生生拆散有情人。

而陆游休去唐琬之后,就娶了王氏,果然生儿育女;又在满腔悲痛之下,选择了读书来麻醉自己,考取了功名。

陆母的做法。

到底对或是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甚多为人母者,都默默觉得陆母之举无错,错的不过上天捉弄。

而李氏却哽咽欲哭,她生李天纵之时,年纪不少,生下李天纵至今,没有再怀上。

李家的微词自然不少。

若不是李靖坚持,她怕是早被休去。

现下看了陆游、唐琬的凄怆,以己渡人。

感触不可谓不多,她望着旁边的李靖,双眼发红,轻声喃喃道:幸好我生了宝宝,不然定是与唐++声音虽小,李靖却听得真切,脸上柔和下来,握住李氏地手,温声道:夫人,我永远都不会弃你而去地。

老爷——李氏感动不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舞台上的故事并没有结束,沈园重逢一节演完后,舞台上的园林布置被搬去,然后布置成房间模样,有一张简陋的木床,和桌椅板凳。

只见唐琬趟在木床上,咳嗽不止;而赵士程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脸伤痛之色,他自语道:蒽仙,你一定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不许你走!唐琬又猛地咳了数声,她地双眸半睁半闭,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笑,气若游丝地道:士程,谢谢你……我、我这辈子心属表哥,怕是、怕是不能接受你的情意了,或许来世……我们再,咳咳!赵士程咬紧银牙,却是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唐琬在沈园与陆游重逢之后,便整天心神恍惚,愁眉不展,他每日逗她欢乐,却仍是无用,唐琬依然日臻憔悴,悒郁成疾,最终病倒于床,宛若萧秋的落叶,将要随风而去。

她终究是不属于我!赵士程双目一紧,道:蒽仙,我这便派人去唤陆兄前来,你定要撑着!不要、不要。

唐++我不愿、不愿让他看到我如今的样子。

赵士程眉头紧皱,道:可是……唐琬淡淡一笑,颤抖的手指向桌子那边:拿、拿那紫竹箫给我……赵士程一叹,起身拿过竹箫,把唐琬扶起来倚在怀中。

唐琬恋恋地抚摸着手中的紫竹箫,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她仿佛又回到那个春暖花开地季节,与表哥踏青纵乐。

想着想着,她露齿一笑,颤抖地手生出些力气,持好箫子,嘴唇抵住吹孔,轻轻地吹了起来。

卡农的音符淡淡而出,依然是那么欢愉缠绵,恍如昨天。

咳、咳!猛烈的咳嗽令曲子停顿下来,唐琬地手颤了颤,竹箫跌落在床,她的双目渐渐闭上,脸上挂着一丝淡笑,隐约可听她念道: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声音渐念渐弱,最终归于平静。

赵士程惊喊出声,双目瞪得将裂,他慌忙将唐琬放趟床上,大喊道:蒽仙!蒽仙!唐琬死后,赵士程终生没有再娶。

而四十年后,告老还乡的陆游又独自回到沈园。

只见舞台又布置回园林模样,陆游身着朴素儒袍,头发隐于帽中,颌下白须已是长至胸口,他从舞台右侧而出,走到题有两首《钗头凤》的石壁前站定,抚须而叹。

良久,他拿出笔墨,向石壁书去沈园怀旧四字,一边念道: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书罢,待了一阵,他喟然一叹,又提笔念道: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写罢,他便从左侧离去,待了一阵,又从右侧出来,此时又过了数年。

他又赋梦游沈园两诗: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此后在陆游八十五岁那年,他又到沈园题诗曰: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这是陆游在沈园作的最后一首诗,此后不久,他便溘然长逝了。

当李天纵返回后台,而闲云居士宣布绮绮姑娘一方演出结束,随即便暴响起阵阵掌声,却少有叫好之声,大部分人都沉醉在刚才的故事、曲乐、诗词之中,哪里愿意喧嚷着扰破这意境?妙、妙、妙……陆呆呆地坐在舞台左侧的倚子上,双目望着舞台那边,却目无焦距,心神不知飞哪里去,喃喃着:败了,败了……旁边的柳清低着螓首,默默不语,只是听着陆沮丧无力的语调,她轻轻一叹,还是忍不下心来!她抬起头看着陆,温声安慰道:陆郎,我们还未出场呢,还有机会的。

呯的一声!陆猝然重重地拍了香桌一记,瞪着柳清,沉怒道:什么机会!你现下说这些话,是在嘲弄于我?柳清闻言愣住,陆郎他、他怎么会这般想?她黛眉紧皱,咬唇半晌,声轻而力重:在你心中,清清便是这样的人么?哼!之前任我如何劝说,你都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乐斗断弦,亦因此而生;如今胜负已定,你却又来说还有机会!陆又拍了桌子一记,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问你,什么机会!?他怎么能这样……柳清的心痛得似要裂了开,凄泪又要涌出。

陆想到舞斗之时,柳清与李天纵眉来眼去的情景,不禁更为火大:柳清,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太令我失望了!够了!陆,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柳清一呆,芳心猛地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是李公子!第一百一十七章 柳清,我们走吧话的正是李天纵!只见他两道剑眉紧紧锁着,俊秀的水,双目中隐有怒气冒出,那颌下白须随风而动,竟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原来他本要从左侧返回后台,再绕回右边去,怎想走不及数步,却隐约听见陆的怒斥之声,心中暗觉不对,便折返而回。

听着陆的妄言,看着柳清的黯然落泪,纵是铁石心肠的人,都看不过去!何况是李天纵?他怜柳清的身不由己、惜柳清的善解人意,见得如此情景,自是又怒又愤,决不能让佳人受此委屈!他凌厉地瞪着陆,冷笑一声,缓步走来。

陆被李天纵这么一瞪,心中竟然一突,被怒气扭曲的脸恢复过来,疑惑不定:是你?正是!李天纵硬邦邦地应了声,话音落下,已经走到柳清面前,对陆视若无睹般,对她淡淡一笑,温声道:别哭,已经没事了。

柳清抬起泪眼凝望着他,不发一言,眸中交织着一些复杂的色彩。

可恶!他到底想做甚么!看着李天纵如此举动,陆躁怒不已,再看柳清凝视于他,心里的怒气更盛一层,这般旁若无人,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低沉地重哼了声,强忍着拍案的冲动,道:李兄,你这是何意?李天纵转头看他,脸色又沉了下来,打量他半晌,叹道:陆。

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潇洒的狂士,值得一交;岂知竟是豺狼蛇鼠,实在可笑!他言罢,冷冷地哈哈大笑数声。

豺狼蛇鼠?陆闻言,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满脸愤懑:你道甚么!他吼了一声,想来有些不妥。

声音又沉压下来:李兄。

你确是才华天纵。

非陆某可比,但你便是赢了,却在陆某面前张牙舞爪、出言不逊!岂不可笑?李天纵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可笑地是你。

他淡淡道:说你是豺狼蛇鼠,或许还有些抬高你了。

陆双目敛凝,一字一顿地道:做人莫要这般过分!谁人可分?!李天纵立马疾声而驳,瞥了柳清一眼。

想起她说不愿跳舞的疲惫样子,火气直升,道:柳姑娘明明有心结未解,不愿挑起这花魁之战,而你不开解她不止,反而硬要请战!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战之欲,为了自己的私心,全然不顾佳人感受。

令柳姑娘终日忧愁痛苦。

这不是豺狼又是什么?陆一愣,被李天纵斥得心神失守,为何他如此清楚?难道是清清告诉他的!柳清亦甚是惊讶。

听罢李天纵的话,心中暗暗感激,却又生出些忧虑,看了陆一眼,怕他尴尬。

不待两人出声,李天纵又继续斥道:等到这花魁战输了,仍不思柳姑娘感受,竟将败因全部推到她身上,对她加之斥责,如此冷血狠心做法,不是蛇又是什么?顿了顿,他冷道:败就败了,你不服气不愿接受此战果,大可以再向我挑战,我奉陪到底!可你却拿一个佳人来撒气,不是胆小懦弱的老鼠又是什么!?你!陆胀红了脸,瞪眉咬牙,喉咙似被塞住,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柳清不安地看看陆,又看看李天纵,她明知李公子在理,心中却依然不忍情郎受此呵斥。

她眸中隐现哀求之色,道:李公子,莫说了!陆郎他只是一时怒火上心,才……闭嘴!陆瞪了柳清一眼,令她讶然停下话语,他心里真是极不是滋味儿,柳清那番话,岂非认同李天纵,觉得他是豺狼蛇鼠?!他根本没想过让柳清痛苦难受,不过是抚筝、起舞罢了,与他一起努力战胜对方,就这么艰难么?现下好了,自己居然成了罪该万死地恶人,不!陆一念至此,大声喝道:根本不是这样!哎!李天纵一叹,道:你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你觉得不是这样,那是你太过自私,凡事以己为先,都想着别人应该如何、如何!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他看了看柳清,柔声道:柳姑娘不是木偶,她地世界亦不是为你而设你一样,都是有着自己思想、自己情感地一个人!柳清双眸一亮,感受到李天纵真诚,芳心不禁痴了。

这世间,真正如此尊重她、懂她的,又有几人?陆却有些不以为然,女子若有了情郎,难道不应该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么?看到柳清出神的凝眸,他嫉火中烧,冷道:陆某承认,输得甚不服气,但的确输了!我却不会不认。

但是倘若陆某赢了,倒不会似李公子这样,跑到别人那儿说些漂亮话!哈哈哈!李天纵不禁摇头失笑,叹道:只有你这种好胜之徒,才会这样视胜如命,输了就要发狂!罢、罢、罢,既然陆兄如此看我,我还有何话来?他真是不愿与陆多言下去了,换作是别人,定会跟陆一样,觉得女人不必有自己想法,全部想着夫家就够了;而他从现代来,思想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

请便!陆哼了一声,冷硬道。

李天纵淡淡一笑,也不去管陆了,望着柳清道:柳姑娘,我们走吧。

柳清不由怔住,顺着他的话问道:去、去哪?李天纵笑道:离开这里!说罢,不等柳清应答,他便上前捉住柳清的纤手,把她从方椅上拉起来。

见李天纵竟抓着柳清的手,陆如何不怒!他咆哮如雷:你这混账!放开清清!猛冲过来,便要拉开柳清。

柳清极是不知所措,一脸慌乱。

滚!眼看陆地手伸至身前,李天纵双眸一凝,空着的右手陡然贴住陆的手腕,使劲一送,便听见陆痛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陆握着巨痛的左手,暗暗咬紧牙齿,却啊的一声,右手挥拳甩向李天纵。

拳风未至,李天纵就出手格开,任陆如何使力,拳头都无法再进一步,李天纵冷哼一声,反手抓住他的右手,看似轻轻一扭,陆便发出一声宰猪般的惨叫。

啊——陆抱住右手,痛得眉目皱作一团,他早就该知道了,李天纵连叶枫都打赢,一身武力十分高强,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如何能抢回清清!一种深深的挫败力爬上陆心头,转瞬蔓延全身,令他满脸沮丧,他瞥了瞥柳清,低头一叹!陆郎!柳清惊呼出声,就要扑过去,奈何被李天纵拉着,又挣扎不脱。

李天纵早有分寸,两次地还击都不足以让陆受到什么伤害,也就是痛一阵罢了。

他看也不看陆,对柳清道:柳姑娘,我们走吧!不必理会他。

柳清咬着那薄嫩地嘴唇快破了,芳心乱麻麻的,挣扎着,李公子的真诚她能感觉到,但他还有甚么意思,她却捉摸不透,跟他走么?又能走到哪里去,终究,还是要回忘忧楼地。

李公子是个好人,但她没有福气,这短暂的美好,也不应该拥有的!因为那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能拿。

她摇了摇头,用力挣脱着被握住的手,望着李天纵的眼睛,轻声道:公子,清清还要与陆郎登台,不能跟你走。

李天纵面不改色,神态依旧地看着她,笑道:真不随我走?柳清又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那双水眸早已黯然。

陆心头一喜,清清还是向着他的!他方要说话,便听到那边李天纵哈哈一笑:那就随我跑吧!陆闻之愕然,只见李天纵拉着柳清往后台奔去,柳清一时反应不及,便趄趄趔趔地跟在后边,走了数步,她又喊道:李公子、停一停!你放开我吧……她不断软语哀求着,但李天纵依然如故。

清清!陆颓然坐落在方椅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远去的两人,他很想跑过去把柳清拉回来,但那双脚儿,却怎么也生不出半点力气。

败了、败得很惨,或许,他真的不该挑起这场花魁之战。

陆拿起几桌上的茶壶,仰头便倒,清茶落入嘴巴,一时间,满口苦涩。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胜负台上迟迟没有人出来,观众们都疑惑地讨论着,发生怎么不见柳姑娘出来?一时之间,嗡嗡之声响彻柳河。

一个清秀的丫环满脸慌急,脚步匆匆地走到裁判席边,对闲云居士耳语几句。

闲云居士闻之微微变色,白眉皱了皱,抚须叹道:如此,倒有些扫兴儿。

他饮了杯清酒,便起身往舞台而去。

众人皆发出一声奇怪的咦,怎么是闲云居士登台?诸位,柳姑娘的身子忽感不适,无法登台演出;所以这第三回合,由绮绮姑娘胜出!闲云居士大声宣布道,话音未落,台下观众便炸开了。

柳姑娘身体不适?怎么会有这么巧!不论是达官贵人,或是市井百姓,都七嘴八舌地喧嚷起来。

定然是忘忧楼一方见势不妙,便是演出了亦无胜算,就作出如此抉择。

只是这样临阵脱逃,众人却是为之不齿的,就算明知会输,也要战上一战啊!现下真是扫兴至极。

不知何人首先喝倒彩,顿时间嘘声尽起。

呆坐在舞台左侧的陆恍若未闻,他如今被巨大的挫败感所缠绕着,哪儿还会去理甚么嘘声?舞台中央的闲云居士伸手压了压,嘘声只微弱了一些,他重重地咳了咳,提腹深吸,中气十足地道:老夫宣布,今夜柳河花魁战,第一回合「乐斗」,百花画舫的绿绮姑娘胜;第二回合「舞斗」,忘忧楼的柳清姑娘胜;第三回合。

因柳姑娘退出,绿绮姑娘胜;百花画舫地绿绮姑娘,赢得了花魁战!那些嘘声立马被掌声、叫好声所掩没而消失。

热烈的掌声持续不断,直至百花画舫的老嬷与绮绮姑娘登台道谢,方才渐渐消停。

不过众人却又有了一个疑问?何以不见了李公子呢?都猜他留在后台,只是后台间的熙云、婉儿等人,亦是迷惑不解,不知李天纵去了哪儿。

听前来通报的丫环说。

李天纵携着柳清姑娘。

从后台的小径。

往柳河外面走去了。

表哥究竟在作什么啊?李清照鼓着两边粉腮,气乎乎的娇俏样子,在厅中渡来渡去,嗔道:怎么忽然间,跟柳姑娘跑了!这里头定有古怪。

厅中熙云、婉儿都坐在椅子上,熙云淡笑不语;婉儿的俏脸则有些担忧之色,圆溜溜地杏眼不时往厅外瞟去。

李清照颦着柳眉。

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右手握拳不停捶着左手。

想了半晌,她忍不住轻哼了声,道:之前那柳姑娘无端端来找表哥,我就觉得不妥了!不过真是奇怪,表哥不是说,他与柳姑娘还是初次见面么?想不通啊!她嘀咕了句,抬眸望向熙云。

嘻嘻问道:熙云姐姐。

你觉得呢?熙云微微翘了翘樱嘴,道:公子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我也猜不透;不过公子为人虽然随性洒脱。

却很有分寸,所以这事定有个中原因地。

李清照认同地点了点头:熙云姐姐说得没错,只是这到底是何原因啊?熙云轻笑一声,道:这原因啊,应当与柳姑娘有关。

李清照闻言不禁噗哧一笑,翻白眼道:那是自然啦!熙云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快揭开谜底吧!婉儿听得云里雾里,满脸疑惑,都快被她们两人绕晕过去了。

熙云地凤眸里满是笑意,拈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笑道:一男一女,忽然间跑了,是什么呢?她顿了顿,轻轻道出两个字:私、奔。

婉儿惊了一惊:少爷与柳姑娘私奔?话说出口,她又觉得不对来,少爷是什么身份啊,用得着私奔么?而且、而且柳姑娘是与陆公子好的,又跟少爷什么事了?想到这,她挑起眉,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猜错啦?哎,婉儿,熙云姐姐她说笑呢!李清照摆了摆手,娇笑了两声:还真有点像私奔,表哥到底搞什么鬼啊!熙云掩了掩嘴,淡笑道:恐怕公子不让柳姑娘出战这第三回合,所以就拉着她走了。

婉儿奇道:为什么啊?就算柳姑娘出战,少爷也会赢的!熙云摇了摇头,道:不关输赢的事,我想应该是柳姑娘自己本身便不愿出战的,但是碍着陆公子,却要勉强自己,公子看不过眼,便管了这事。

经熙云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相通了。

李清照点头思索了阵,道:舞斗之时,公子为何无端端要为柳姑娘伴乐?怕且也有这原因在内!此时,一身白衣的绮绮在兰儿的陪同下返回偏厅,李清照忙迎上前问道:绮绮,那个陆公子怎么样?可有看到?绮绮一怔,想了想,答道:我并没怎么留意,不过似乎陆公子很失魂地样子。

李清照点头不语,若有所思。

哎,李公子呢!李公子在吗!?忽然,厅外有一个嬷嬷探头探脑、鬼鬼樂樂的说话,她不待众人反应,已经迈步进来,嚷嚷不断,手中绢帕上下飞舞,操着大嗓子:恭喜绮绮姑娘啊!赢得花魁战,全赖李公子啊!这下百花画舫在柳河是名副其实的魁首了,有劳李公子啊!不过呢我不是百花画舫的,哦哦,我是极乐画舫的,想邀请李公子日后到咱们那坐坐,只要李公子肯来,酒水费一律全免,要点哪个姑娘就哪个,极乐画舫决不会多吱一声;要是对嬷嬷我感兴趣,嬷嬷也会舍身相陪……熙云等人闻言大汗,李清照连忙推那嬷嬷出去,呸呸道:去、去、去!你这人说什么呢,不许打我表哥的主意!嬷嬷贼心不死地回头张望,她却不知李天纵早已离开戏台,依然大喊道:李公子啊——极乐画舫全体姑娘都在等着您的光临啊!李公子——第一百一十九章 柳清**的掌声从后面的戏台传来,随着渐行渐远,叫好越来越小,直至隐约可闻。

那些外围的平民观众,都一心留意着舞台那边,却没有想到,李天纵居然会拉着柳清,从他们身边而过。

奶奶,你说李公子为何没有登台致谢呢?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疑惑:真不知道李公子现下在作什么……李天纵闻言,微微一笑,紧了紧柳清的纤手,往她双眸望去,轻声唤道:柳姑娘。

柳清一直低垂着螓首,双目茫然中闪烁着复杂之色,此时听见李天纵轻唤,眸中划过一丝亮光,翘唇一笑,淡淡应道:李公子唤我清清便可。

李天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拉着她的手慢步而去。

路上两边摆满档摊,冰糖葫芦、烧饼、水果,应有尽有,皆是些流动性的卖货人,见今天花魁战,早早就过来霸占好摊位,做起买卖来。

围着戏台的百姓少也有近千,免不了一时嘴馋,是以这些小贩的生意都甚不错,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画糖人还嫌生意不够,一边挥动着手上活儿,一边大声吆喝,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柳清也随声望去,只见那些食客手拿着各式形状的糖儿离去,不禁多看上两眼。

李天纵知道她对那些糖生了兴趣,便拽着她向画糖人走去,笑道:想看就去看清楚些。

柳清看了他一眼,柔柔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近画糖人,顿觉一股热浪迫来,那画糖人吆喝不断,原来早已大汗淋漓。

画糖人见他们没有买。

便笑劝道:公子、小姐,不来尝尝么?在下手艺你们都见到了,可不含糊!李天纵看柳清有些心动之色,想了想,便道:好!只是你得让我来画。

柳清讶然看着他:公子,你还会画糖?在这里看了一阵,李天纵便看通了其中一些技巧,要画点什么,倒也不难。

他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只是画糖人有些犹豫,想来是怕李天纵弄坏了他的生计工具。

李天纵见此。

便从腰间钱袋取出十个铜板来,足是一根糖价钱的数倍。

那画糖人接过铜板,眉开眼笑,立马将小汤勺递给李天纵:公子请便。

李天纵拿着小汤勺,往炉子里舀起些溶化了的糖汁,然后往石板上浇去,只见他铸得龙飞凤舞,糖汁落在石板上,却是一个飘逸的字。

清。

柳清轻轻念了声,一笑道:公子的书法真好。

画糖人不懂什么书法。

连这个字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只是听了柳清地话语,也随之夸道:是啊,这字儿写得真好!李天纵呵呵一声。

待了一阵,等糖汁冷却凝固后,他拿过小铲刀将石板上的清字铲起,粘上一根竹签。

递给柳清道:喜欢么?柳清点了点头,微露皓齿,嫣然一笑道:谢谢。

她拿着这根糖。

看着看着。

却不舍得吃了。

两人离开画糖人档摊许久。

走了数十步,也不见她吃上一口。

只是轻轻转动摆弄着,双眸中有些发甜。

李天纵笑道:吃吧,又不是什么珍宝,下次再画就行。

柳清摇了摇头,道:我想再看看,吃了就没了。

此时两人已进入到柳河繁荣的路段,旁边青楼花馆、食肆酒家,人客络绎不绝,熙嚷之声不绝于耳。

柳清望着街路上的人流,有些恍恍出神。

你没有看过这柳河的夜景么?李天纵见她这么一副样子,不禁问道。

柳清也不知望往何处,轻叹一声:晚上正是一天生意最盛之时,我得留待忘忧楼中,接待客人。

她茫然地看着花馆外那些招客的姑娘,续道:哪有机会游这柳河……她说着蓦然一笑,道:说起来,我在柳河长大,至今却还很是陌生,去过的地方只有忘忧楼几处。

这里边自然有她缠脚的原因,走路起来轻摇微晃的,走太久又会酸痛,便越发少了这出行。

李天纵似是没有看到她的落寞,大声笑道那今晚我们就好好地游上一游吧!柳清也展开了笑颜,点头道:嗯!两人尽往感兴趣之处而去,看看买卖,或赏赏风景,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

李天纵地才学自不必多说,所说之言,多是柳清没有听说过的,却很有道理,还有那些新奇事物,都无不说明他的学识,令柳清对他愈加的钦佩崇敬;而李天纵亦有些惊讶,没想到柳清学识丰富,而且对于他的心思很懂,知道他要说什么,似乎两人认识了许久。

相处不过半天,两人的关系便从陌生人,转作无所不谈的知己,还似乎有些微妙。

清清,怎么了?李天纵忽见柳清的脸色差了些,便关切问道。

柳清对他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走了很久,我的脚有点痛罢了。

看着李天纵眼中的怜惜,她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事地,我都习惯了。

李天纵也没多说什么,左右一顾,指着一家酒楼道:我们先到那里歇息一阵吧。

不,再走走!柳清连忙急声道。

李天纵皱起眉头:可是你的脚……柳清打断他道:再走一会吧,好么?她的语气中,隐带哀求。

李天纵叹了口气,点头默语不言。

两人没有再去逛那些档摊,而是在柳树边走了一阵,看着柳河中的画舫、蓬舟,还有那些柳树地倒影。

静静地,谁都没有说话。

微风吹拂,扬起柳清耳边的垂发,她突然道:我以前不叫柳清的。

她望着河中的柳树倒影,追忆道:那时刚进忘忧楼,我跟着嬷嬷出来买胭脂,看到柳河中柳树地倒影,就跟嬷嬷说‘嬷嬷你看,那河里的柳树倒影真清啊!’嬷嬷听了,觉得「柳清」这名字好听,而且适合我,之后我就改叫柳清了。

她轻声一笑,双眸看了李天纵一眼,又马上移开,仰望着星空,淡淡而笑:柳清该回忘忧楼了,不然嬷嬷她们会担心的。

李天纵几欲说话,只是看到柳清澄澈地眼神,便知道她地心意,他心中一叹,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柳清折了身边柳树地一枝柳絮,深深地凝视着李天纵,双手捧着递给他:谢谢你,李公子!第一百二十章 拜堂河间锣鼓喧天,一支喜气洋洋的队伍,缓缓地走过。

只见那家丁奴仆开道,乐手吹奏着迎亲曲子,中间一顶四人抬的大花轿,旁边媒婆与数个丫环跟随侍候着。

那花轿朱漆贴金,雕刻着八仙过海、,是最值得感动和珍惜地东西,所以他完成得一丝不芶,没有半点含糊。

踢过轿后,绮绮慢慢地弯身出轿,只见她凤冠霞帔,缨络垂旒,穿着红色喜袍,百花裙,红色绣花鞋,娇艳无双,绽放着最美丽的一面。

可惜那娇颜被那艳丽的大红盖头所遮,也只有新郎才有福气能一见了。

新娘一出,场面更加热闹,小孩们欢呼雀跃,鞭炮响个连连,道喜之声不绝于耳。

媒婆丫环上前搀扶着绮绮,往李府里边走去。

新郎新娘直入至花堂前,献香叩首,乐手奏起喜乐,与爆竹之声混合一起。

焚香完毕,两人在众人的围绕下步入花堂,只见李靖与李氏坐于高堂,李靖一脸沉着,只有细观那双目,才能发现里头的喜意;而李氏则欢喜溢于言表,乐呵呵地不停。

媒婆一通说辞后,便见新郎新娘跪下,向着堂外方面一拜,媒婆扯着嗓子道:一拜天地——接着两人对着高堂上的李靖、李氏拜下,媒婆扯嗓子道:二拜高堂——李氏一脸满足的欢愉慈爱,看着儿子英姿勃发的样子,心中欣慰道:宝宝真是长大了。

拜过高堂后,两人起身相对,媒婆又道:夫妻对拜!只见绮绮浑身似乎微微一颤,大红盖头有点起伏,螓首缓缓地拜下去,被盖头所遮的双眸,早已湿润多时。

在堂边看着李天纵、绮绮对拜的情景,一身俏装打扮地婉儿满脸抑不可止的倾羡,脸颊微微胀红,一双杏眼痴痴地望着李天纵,梦呓地喃喃道:若我也有这么一天,怕是马上死了也愿……她身边的熙云亦是满腹羡慕,但不似婉儿般出神,对她的话听得真切,不禁拽了拽她,颦眉低声斥道:婉儿,你胡说什么呢!今天是公子地喜日,别说那些不吉祥的字眼。

婉儿惊醒过来,俏脸顿时血色褪去,变得苍白如纸,她慌道: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连连打着自己的小嘴,垂头自责道:我、我……姐姐,怎么办?熙云左右一顾,见没人留意到,才松了口气,拉着婉儿低声道:掌过嘴就好了,没事地。

婉儿默默地点了点头,依然有些愁绪。

熙云温声安慰她道:妹妹,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婉儿望着拜完堂,送入洞房地李天纵和绮绮,杏眸圆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开是入夜之时,圆月姣洁,星辰淡淡,倒映在荷塘之上咚的一声,荷塘上荡起大片涟漪。

只见游廊上一个大红灯笼下,雕栏边倚着个俏装少女,那少女出神地望着荷塘,樱嘴似乎在撅着。

清风徐徐拂过,廊边紫藤萝的絮起轻舞,淡香溢满游廓。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往那边的无为居遥望而去,柳眉颦结。

表小姐?突然身后响起一声相唤,少女惊了一惊,娇躯微微一颤。

她转身看去,原来是个丫环,那丫环双手捧托着一个锦盘,神情疑惑。

丫环问道:表小姐,你站在这儿作什么?有什么要婢子帮忙么?李清照摆了摆手,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躲避着丫环的眼神,脸颊发红,讪笑道:就是,逛逛、逛逛!她说罢,便掉头跑去。

临出游廊前,又回头望了无为居一眼。

丫环困惑不解,摇了摇头,快步而去。

李府依然热闹不减,宾客们触筹交错,欢声笑语,又有莺歌燕舞,管弦作乐,当真喜庆非凡。

便是在无为居中,亦能隐约听见那些远远传来的声音。

此时喜房里只剩下李天纵、绮绮两人,那些婆子丫环,都已经出了去。

那张雕花八步床盖着喜红色的帐幔,中间端坐着一个凤冠霞帔的美人,那美人身姿玲珑,双手端放在裙上,穿着绣花鞋的双脚踏在床边地平,她的俏容依然被红色盖头遮掩着。

李天纵站在床边几步之外,望着坐在床上的绮绮,细想着与她初识至今的种种,想起那张沾满眼泪的宣纸、那首惆怅哀伤地诗。

心中又被怜惜之情所填满。

他永远不会忘记,给绮绮赎身的那天,她那又哭又笑的样子,那双杏眼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我会给你幸福的!李天纵淡淡一笑,紧了紧手中的玉如意,走到床边,挑起那红色盖头。

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在烛光的照映下,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细长弯弯的柳眉。

下边一双宝石般俏丽地杏眼,小巧尖挺的瑶鼻,粉嫩的樱嘴,皆嵌在这张精致的瓜子脸上。

脸上施了些粉黛,较之往日更为娇媚动人,被李天纵细细打量,她睫毛轻颤,满脸羞意,不敢去碰触他的眼神。

李天纵看得心中大动,都道这女子最美丽的样子便是在成亲之时。

如此看来,不假!他往床边坐定,握着绮绮的纤手,温声笑道:绮绮。

怎么不说话?绮绮羞赧地瞥了他一眼,蚊声道:我、我不知说些甚么好。

轻轻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抚着那修长葱白的玉指,李天纵问道:你可喜欢今天的婚礼?绮绮闻言。

那羞涩便全没了,抬眸望着他,满目感激。

道:绮绮一个妓人。

却能得到公子如此厚待。

已是天下间最幸运之人,还有什么不喜欢地?若再不满足。

怕要遭天谴!李天纵伸手掩住她的樱嘴,摇头道:别说难听话儿。

你是知道我的,并不岐视妓人!你虽然名为妾,但在我心中,只要是我的女人,我就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妻妾一样!他说着笑了笑,道:还有,以后叫我相公。

绮绮痴痴地望着他,双眸渐渐湿润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娇脆地唤了声:相公!不愿让她在这大好日子落泪,李天纵想了想,把她搂进怀中,往她玉耳边轻轻一吹,逗她道:绮绮,你可知这新婚之夜,要做些什么?绮绮立马羞红了脸,这事儿她怎会不知,只是又如何答得出口?她见得李天纵地促狭,便也笑道:绮绮不知。

我也不知,这下坏了,该如何是好?李天纵故意皱着两道英眉,愁道:但我听那婆子说,似乎要做些什么的!绮绮娇羞地低着头,也不搭话。

李天纵嘀咕了几句,忽然似是想起什么:呀,对了!只见他起身落床走去,绕过围屏,声音传来:那婆子说,要做的事都记载在这个锦盒里!咱们且看看是什么。

绮绮的芳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那锦盒中装着何物,不猜亦知,难道她便要与公子一起看那些……她正想着,李天纵已经拿着锦盒坐回床上。

他笑着对绮绮摇了摇手中锦盒,然后道:不知道是什么呢!一边说着,将锦盒揭开。

只见盒中装着一张光滑地绸缎,绸缎上绣着各式花妖精打架的姿势,正是春宫图!绮绮往那图中一瞧,便立马移开目光,脸上的,已是羞不可言。

她虽然出身柳河,但卖艺不卖也接触不多,现下看着那千奇百怪地姿势,一想她要与公子那样,便心如鹿撞,快要喘不过气来。

李天纵看得绮念横生,但并非猴急之人,依然逗她道:绮绮,你看这图是什么意思啊?他拿起春宫图往绮绮眼前晃荡,笑道:你看看,知道图上这些人在做什么么?相公……绮绮羞得再也忍不住,扑进李天纵地怀里,滚烫地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轻声哀道:你就别逗绮绮了。

话音未落,她便嘤咛一声,只觉得臀处传来阵阵怪异地感觉,听到李天纵说:那就让相公好好疼你吧!李天纵将她的凤冠、绣花鞋除去,接着把她放倒在床上,手一拉,红色帐幔便落下,遮盖着八步床。

床内光线昏暗,李天纵压在绮绮柔软的娇躯上,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水眸。

绮绮没有躲开,而是痴痴地享受着这一眸的深情,浑身发热,似乎要融化了。

良久,他俯下头去,温柔地吻住那两瓣薄嫩的嘴唇。

绮绮微微张开樱嘴,香舌稍伸,与李天纵的舌头缠绕,就像卡农的音符一样,欢快地缠绵在一起。

两人吻得将要窒息,方才分开,一丝晶莹的垂涎依然相连着他们。

李天纵微微一笑,道:我替你解衣。

他解开绮绮的腰带除去,把百花裙往下拉脱而去,顿时像有了颗夜明珠般,床内更加明亮。

却是那两条雪白无暇的大腿,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李天纵的手在腿上缓缓抚着,只觉嫩滑无比,令人爱不释手。

绮绮的喘息重了些,为气氛更加旖旎。

抚了一阵,并没有去脱她胯间的亵裤,而是把上身的喜服脱去,露出抹胸来。

抹胸上竹着吉祥的图案,底下酥胸起伏不定,煞是诱人。

绮绮娇羞无限,心头一片空白,只剩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往李天纵看去,忽然瞥见后边床廊边摆放着一盆百合花,顿时惊呼道:公子,等等!李天纵正要解开她的抹胸,闻言疑惑地停下来,问道:怎么了?绮绮睁圆杏眼,指着那盆百合花道:那里有一盆百合!李天纵转头望了望,道:嗯,确有一盆百合。

说着便要继续方才的工作。

绮绮双手抱住酥胸,摇头羞道:相公,这、这会被那盆百合看了去的。

李天纵不禁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以前自己欺骗她说花卉有灵魂,她完全相信了,现在是不想身子被那盆百合看了!他不禁哑然失笑,但并不能揭穿这个完好的谎言,便道百合花乃是云裳仙子,高雅纯洁得很,定不会偷看咱们的;再说了,便是被它看了去也无妨,好叫它知道我们有多恩爱。

可是……绮绮还待说什么,抹胸却已经被李天纵解了去,他往抹胸嗅了嗅,笑道:好香。

绮绮顿时羞得芳心大乱,百合花一事也忘了说了。

把她挡在胸前的双手拿开,只见酥胸高高耸着,形状极美,娇嫩雪白,**两颗粉红樱桃,早已悄然挺立。

李天纵探手握住一只椒乳,轻捏慢抚,不时又拨拨**,就像在鉴赏一幅珍画、一件古董,细细地欣赏把玩着。

绮绮一阵阵的颤抖,紧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她两只脚丫极不自然地扭来拧去,不堪挑逗。

弄了半天,他低头把一颗樱桃含住,又像在品尝一道佳肴,吸吮咬嚼。

那娇小的樱桃被如此蹂-躏,变得越发鲜红,旁边的乳晕亦起了些粒粒。

绮绮终于忍耐不了,嗯的一声叫了出来,那呻吟声又娇又妩,比她抚奏的任何乐曲都要好听。

李天纵听得欲念大生,尽管这椒乳叫人迷醉不已,但他还是放了开,撑起身来,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绮绮的杏眼关睁半闭,看着他那结实健壮的身姿,芳心又是一阵狂跳,等再看到他胯下的凶物,却有些害怕……绮绮,待会忍耐一下。

李天纵对她温柔一笑,把她的两条**抬了起来,褪去她的亵裤,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白绢垫放在她身下,挺着那凶物对准她的幽谷。

绮绮对他亦报以温柔一笑,只是很快柳眉便皱作一团,两排皓齿几欲咬碎。

待了一阵,带着痛楚的呻吟声便从八步床内传出,那盆百合花,静静地听着这曲动人乐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醉酒桌上一片狼藉,菜肴没怎么动过,酒壶倒在桌上,壶流出,滴落在桌。

桌边圆凳上坐着一个儒服少年,满脸醉红,双眼迷离地游走着,他打了个酒嗝,手中酒杯往口里嗑了嗑,呆滞地喃喃:没酒了、没酒了……他睁大醉昏昏的双眼,扫视了桌上一圈,惊喜地拿起酒壶,急忙抬起倒酒,只是壶嘴却再落不下半滴酒来。

他皱紧双眉,用力地摇着酒壶,依然没有半点酒,他顿时一脸怒容,嘶骂道:连个酒壶也来欺侮我!呯——酒壶重重地落地而碎。

少年没有去看一眼,仍不消气,一拳捶在檀桌上,双眼有些发红,咆哮如雷:酒呢!酒呢!小二,酒呢——在厢房外听到动静的小二慌忙走进来,一瞧这情景便哎哟一声,道:陆公子,您喝醉了!他苦脸看着地上的破壶,道:要不小人打个信儿给陆府,派人来接您回去?混账!陆抬头怒视于他,喝斥道:我有说要回去吗!酒呢!给我酒!小二见他醉成这般,便劝道:陆公子,可是你已经饮了不少了,不如……他还没说完,额头便挨了一记,却是陆掷了个酒杯。

陆怒道:诸多废话作甚!我让你上酒便上!大声喝呼之下,酒气上涌,令他整张脸都红通通的,他晃了晃,又喃喃道:本公子自有分寸,嗝!何时轮得到、轮得到你来劝说。

他摇了摇头,笑道:简直放屁,放屁!小二好心好意地相劝。

却遭此耻笑,不禁满腹怨愤,轻哼了声,扯长声音:好咧!陆公子要饮,便饮罢!他转身出了厢房,又呸了一声,嘀咕着骂骂咧咧:这副鸟样,还是劳什子临仙四才子!想赢李公子?一万年还嫌早呢!厢房安静了下来,陆的头脑亦有点清醒过来,他敲了敲额头。

蓦然喟然一叹,双拳又握紧。

上回文斗败给飞将军杨玉,他还能给自己托说年龄差异,自己到了杨玉年纪,未必输于她!可是这回败给李天纵,他却逃无可逃,半点机会都没有,输得彻彻底底!若只是输了比赛,他也不致如此烦闷,只是柳清和李天纵的关系。

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狠狠地扎在那里,只要一见到柳清便让他发狂,怎么剔也剔不掉!究竟是什么心结、究竟他们之间都说什么。

做什么了!?陆抓着脑袋一顿乱摇,依然是想不出半点头绪,他啊了一声大喊,怒道:酒呢、酒呢!来了、来了!小二提着两坛酒步进厢房。

把酒放在桌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陆公子,你的酒来了。

他临出厢房前。

又看了陆一眼。

心中暗想:饮吧饮吧!最好醉死你。

陆一看到那两坛酒。

便双眸一亮,急忙抱过一坛。

拍开泥封,仰头便饮!酒水沿着他地嘴角流下,沾湿衣襟,弄得满身都是。

他呆呆地望着酒坛,半晌无语,打了个嗝,才喃念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他对着酒坛,问道:清清啊清清,我如此喜欢你,对你百般宠爱,你、你为何还不听话!?与那姓李的说什么,混账!说着说着,他露开苦涩的笑容,又往口中倒了些酒,念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忽而又咬牙切齿,愤恨道:柳清,你这贱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照沟渠啊!他越饮越醉,神智已是不清,嘴上也不知道喃念着什么。

恰在此时,叶枫亦在这家酒楼准备用膳,路经陆所在的厢房,听见他发癫之声,叶枫便驻步下来,往里边探头一看,果然是陆。

陆高傲,向来不屑叶枫之流,两人关系可谓极差。

是以前些天的花魁战,谁胜谁败,对于叶枫来说,都是件值得称快的事。

他现下见陆醉酒发狂,不禁心中大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向随从使了使眼色,道:在这等我。

言罢大步而进,丑脸上满是笑意。

陆抬眸瞥了进来的叶枫一眼,醉得有些认不出是谁来,矇眬间好似是李天纵,又好似是柳清。

他冷笑道:是、是你……叶枫走到他跟前,啧啧数声,嘿嘿笑道:正是本少爷。

怎么样?陆,你也有今天喽!他摇着手中纸扇,另一只手提起那坛空酒瞧了瞧,笑道:饮闷酒啊?输了不服气?哈哈!你!陆霍然而起,指着叶枫怒道:欺人太甚!叶枫吃了一惊,还未作声,又闻陆咬牙道:姓李的,莫以为赢了陆某一次,便可以恣意羞辱于我!叶枫先是疑惑着皱着眉头,随即又展开来,顿时哈哈大笑,原来这陆把他当作是李天纵了!他笑道:傻子!手下败将,辱你便辱你,我还要辱柳清那小娘皮呢,哈哈!陆双手猛地提着叶枫衣领,怒道:你!叶枫正要拨开陆,却听他说:那天你跟清清都做什么了!快说啊!叶枫闻言顿时停下手来,他隐约觉得这里边大有文章,想了想,才道:没做什么啊?你觉得我们做什么了?你,欺人太甚!你若然与清清没什么,她怎么会整天失魂?对我冷淡如水!贱人、贱人……陆吼了一通,头晕目眩,再也没力气提着叶枫,双手松了开来,跌坐在圆凳上,倒向檀桌。

难道……叶枫双眸一转,嘴角扬起一丝阴险的微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谣言枫兴冲冲地快步而入,一脸笑意地看着林轩,道:息、好消息!他得意地嘿嘿几声,往席间坐定。

此厢间的檀木桌边,只坐着林轩一人,正慢饮着闷酒。

见叶枫如此,他只抬眸瞥了瞥,目光便又回到美酒上,淡淡地应道:什么好消息?叶枫受此冷待,心里甚是不爽,暗道那消息只有他知道,还敢这般对他!他轻哼一声,摇着纸扇,慢悠悠地道:可以令李天纵、陆二人声名狼藉的消息。

他顿了顿,斜睨到了林轩的激动,心中得意更甚,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只是既然你不感兴趣,那我便不说喽!林轩虽然满怀激动,不过听了叶枫的威胁话,却冷静下来,两眸一转,心中大定,笑道:那便不说了。

饮了杯酒,轻声嘀咕道:什么消息,且怕是小题大做……他料定叶枫这人心里藏不住事,若软语相求,叶枫说不定越加嚣张得意,卖着关子;要是不去理他,他反倒会忍捺不住。

果然,叶枫见林轩依然在不徐不急地饮酒吃菜,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不禁心中恼怒,如此一来,便正正中了林轩的计。

他冷笑道:是不是小题大做,你听听便是!林轩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却皱眉道:哦?你说。

叶枫凑了过去,以扇遮掩,压低声音道:李天纵与柳清有一腿!林枫骇了一骇,惊道:此话怎讲?叶枫露出得意之色,嘿笑道:陆此时就在隔壁,醉得神智不清呢!我方才进去,他竟把我当作了李天纵……当下,叶枫将刚才之事全部道出。

林轩终于忍压不住。

满脸喜色,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叶枫语气不屑:自然是真的,我叶枫至于胡说嘛!你若不信,大可到隔壁一趟,瞧瞧陆的衰样。

林轩凝眉思索了一阵,嘴角慢慢翘起一丝阴侧侧的微笑,拈起酒杯一饮,笑道:是不是真地也没所谓了。

叶枫不解地皱起眉头,林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杯酒。

道:老弟,你这回真是大功一件!这个自然。

叶枫得意洋洋,接过林轩的酒一饮而尽,啧啧一声,才问道:子昂,你说我们该如何?总不能当坐视不理吧!林轩笑容更加灿烂,两排皓齿尽露,坐视不理?除非他林轩脑袋坏了!他笑道:怎么可能呢!仍笑着,却已咬牙切齿:我要世人看清楚他们二人的真面目!柳河这两天盛传着一个谣言,也不知是谁人最先传开。

如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在谈论此事。

无论是酒楼吃肆、花馆画舫,皆议论纷纷,有些毫不认识的人,都争得面红耳赤。

大有打起来之势。

那掌柜、小二满楼堂跑,劝个不停,便连额头的汗水也没时间擦。

赵兄,你知道么?一油头粉面的少年公子眯着双眼。

眼中隐现淡淡的淫荡,嘿嘿一笑,又重复道:你知道么?对边的瘦弱的赵兄摇着纸扇。

皱眉道:知道什么?周兄。

你有话便说吧!周兄指着附近那些吵吵闹闹地食客。

笑问:你可知他们在吵甚么?赵兄摇了摇头:不知。

哎、哎、哎!周兄摇头晃脑地叹了几口气,道:我都说了。

临仙之事,日新月异!你不关心上两天,都要被潮流所抛弃了。

他说着抰了点菜进口,边啃边道:今儿这事可不是平时那些陈年谷子烂芝麻!大事、大事哪!赵兄一合纸扇,急道:你倒快说,什么大事啊!周兄咳了咳,扯着嗓子道:传言说,李天纵与柳清早有奸情,前些天的花魁战,乃是柳清故意助李天纵胜出,把天下人都耍了一把!那陆,头上戴了绿帽子还懵然不知,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笑!什么?赵兄大吃一惊,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他张大嘴巴,呆若木鸡:李公子与柳姑娘有染?见周兄点了点头,赵兄想了一阵,冷哼了声:谣言不可信啊!李公子乃是击败飞将军的人,才华横溢;再说绮绮姑娘本就是四大花魁之首,何需做这等手脚?而且那晚也没甚古怪啊!周兄嘲然一笑,道:没古怪?那你解释解释,乐斗之时,柳清姑娘为何会断弦?若不断弦,胜负难料;还有第三回合,柳清姑娘为何会身子不适而退出?据传言说,真相是柳清跟李天纵跑了,陆才托词说她身子不适。

赵兄不屑一顾,反驳道:那舞斗之时,李公子为何要帮忙柳姑娘?按你之言,柳姑娘大可以故意输掉,不省事么?为什么要故意输掉啊?谁人不知柳清的莲舞好,若舞斗输掉才有古怪呢;如今这般,李天纵助乐,反显得有他功劳似的,多高明的招数啊!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弄得赵兄都有些动摇了,难道李天纵与柳清真的有染,柳清输掉亦是故意为之?周兄挟菜饮酒,吃得不亦乐乎,语气含糊道:这里边,陆可真是逗趣!实足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笑了笑,挤眉弄眼道:听说柳清的身子都给李天纵了,那陆还当宝,嘿嘿……不过想怕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几天都饮得大醉呢,被家丁抬回陆府。

这可不是编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如此说来,李公子跟柳姑娘,真地有染?赵兄尚不确定地疑道。

周兄闻言,立马笑道:当然是啦,还有假么!第一百二十四章 消息塘小亭中,绮绮横琴而坐,悠悠地抚奏着乐曲。

她乐章之中,纤指只是随意而为,却被别处吸引着目光,双眸含笑地凝望着。

亭中还有个着淡粉色襦裙的俏容少女,正是李清照,她正观赏着一幅画卷,那画卷甚是奇特,并非用墨水所作,而是用墨锭直接绘成。

画中之人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似要破纸而出,令人惊叹。

只见画中的少女手持着一卷书画,打开了半卷,嘴角微笑,看得入神,那赏画的憨态,实是可爱。

李清照越看越觉得不可思异,蓦然一想,她现下岂非似画中一般?顿时暗叹表哥的高明。

手上攥得更紧了些,对此画的喜爱,已经远远超于那些名家大师的稀世之作。

这画连衣裳的皱褶都描绘得一清二楚,表哥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李清照收起画卷抱于胸前,跑出亭外,往塘边奔去,叫道:表哥、表哥,这种画技,你可要教我!塘里碧水绿荷,蜻蜓飞舞,在九曲游廊边,李天纵与两个俏侍女凭栏而望。

听到表妹的声音,李天纵回头看去,道:这种画技叫素描,你想学,我自然乐意教你。

李清照小脸兴奋地点点头,又问道:表哥,这素描是何人教你的?李天纵淡淡一笑,应道:跟一西洋人学的,是种西洋技法。

李清照闻言,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与咱们中原的画法大相径庭。

这西洋技法不重意境,倒另有一番味道!李天纵点头道:倒不是不重意境,只是两者间的区别很大。

不能混为一谈。

两人相谈甚欢,大谈丹青之道。

婉儿一脸恬静地听着,杏眼看看少爷,又看看表小姐,话自然是插不上,听亦听得很是迷糊,却不敢出言发问;熙云却没有参与进来,自个儿走回亭中坐定,与绮绮笑谈。

表哥,你的论解真是精辟!我是拍马都追不及啊。

李清照感叹了声。

忽而嘻嘻一笑,道:说起来,去年的表哥还是呆头呆脑的呢,人家问你东西,你是一问三不知;如今变化真大!这个事情当然不好解释,李天纵微微一笑,还是搬出那套说辞:我这不是开窍了么。

李清照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嗯,我也听姑妈说了,表哥你是天纵之才嘛!婉儿地脑袋却有些转不过来,满脸不解。

她颦着柳眉,问道:表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少爷他呆头呆脑?在她心中,少爷永远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而且和善风趣,怎么会呆头呆脑呢。

李清照露出皓齿,笑靥如花:婉儿,我跟你说。

那时候表哥便似一根木头,整天里不知道想些甚么……她大谈以前那个李天纵的糗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婉儿还是接受不了。

很是怀疑地摇了摇头。

瞥了瞥李天纵。

轻声道:那定是少爷装的。

三人相谈间,慢慢步回小亭。

过了一阵。

游廊突然传来急疾的脚步声,亭中众人都随声看去,原来是小厮李吉。

李天纵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看李吉脸色,定然又是关于那谣言的事。

说起这几天盛传的那个谣言,他真是为之无奈,真不知是何人散布地,说得似是而非,妖言惑众。

他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骂名甚多;怕就怕对柳清造成什么伤害。

这新宋虽然不似南宋,但是柳清为人自尊,加上出身青楼,那样的人肯定非常重视自己的清白名声;但如今却传此谣言,所谓人言可畏,哎!正想着,李吉已经步进小亭,急道:少爷,外头已经传到,你跟柳姑娘早有勾结,那花魁战也是柳姑娘暗中相助你和绮绮姑娘的!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没待李天纵说话,李清照便拍案而起,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若叫我知道是谁人传的谣言,定要撕烂他的嘴!婉儿也满脸愤慨,双眉紧锁,喃喃道:他们怎么能这样诬蔑少爷啊!她身边的绮绮拍了拍她的纤手,安慰道:谣言始终是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可是任由它发展下去,会生出许多变故的。

熙云望去李天纵,道:公子,你还是想法子辟谣吧。

李天纵点了点头,暗觉熙云说得不错,早些辟谣,对柳清也好。

他想了一阵,便对李吉道:你派些人去那些酒楼食肆、谈论这事地地方,去与人争论。

便说我从未到过忘忧楼,去柳河以来,只到过百花画舫一地,如何与柳姑娘‘勾结’?再者,忘忧楼一方能凭什么打败我们的《钗头凤》?我们何需他人相助?当下,他给李吉提了些要点,李吉都听清楚后,又提一事道:少爷,听外边的人说,昨晚陆公子到忘忧楼,与柳姑娘大闹了一顿,闹得不欢而散。

陆公子似乎有意要柳姑娘做个了断!李天纵的眉头越发皱紧,如此时候,这陆竟这般对待柳清!他想起柳清赠给他地那折柳絮,那个复杂的眼神,心中不禁一痛,沉声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怕是不假。

李吉顿了顿,道:这消息是听陆公子家弟陆泛公子说的。

听他说,陆公子要于今晚,在忘忧楼向大家说清楚。

李天纵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表哥,你打算怎么办?要插手此事么?李清照问道。

李天纵似是自言自语般道:柳清视我如知己,我岂能不管?说着,清澈的双眸逐渐变得深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忘忧楼内河忘忧楼。

时值入夜,大红灯笼高高悬挂,流苏随风摇摆,楼栏上站满莺莺燕燕,笑语嫣然,挥舞着手中香帕,招呼吸引着来往游人。

确是客似云来,比平时更要热闹,却不是因为迎客姑娘漂亮了些,而是大家都收到消息称,陆今晚要在这儿与柳清作个了断。

生怕错过好戏的客人,赶着来到忘忧楼,方一踏进大堂,便骇了一惊,只见陆一身白衣,端坐于正中的桌席,满脸沉静,手上慢悠悠地倒着酒水,一杯清酒绕鼻甚久,才缓缓饮下。

刚赶来的周兄、赵兄亦是大惊,相互觑了一眼,赵兄不禁疑道:那个不是陆么?怎地这般大摇大摆!周兄探头探脑,难忍心中好奇,扯开身边一位不相识的客人,指着陆问道: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陆真要今晚与柳清一刀两断?那人皱着眉头瞥了周兄一眼,语气古怪:若然是假的,那咱们还赶来这儿干嘛?吃饱了撑的?傻子!他言罢,便大步而去,倒是气得周兄半死。

周兄怒气冲冲,骂咧了几句,拉着赵兄努努嘴:走,找个位置坐下先。

老子倒要瞧瞧有甚好戏!却听到赵兄叹道:哪儿还有位置?周兄闻言环顾一周,顿时愕然,客满了!大堂挤满了人,连那陪酒姑娘、小厮龟奴都寸步难行。

忘忧楼的嬷嬷苦着一张老脸,艰难地挤到正中陆处,堆起笑脸对他道:陆公子,真的没得商量么?您再考虑一下啊!陆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来,依然沉着脸:不必多说。

陆某决定的事情。

是不会改变的。

那嬷嬷是清楚他性子的,心知此事没有改变地可能,愁眉苦脸更甚,喟然长叹,转身而去。

过了一阵,已是戌时,大堂中人满为患,嗡嗡的声音从未休止。

陆提起酒壶,悠悠地倒满了一杯酒,蓦然长身而起。

双手捧酒对着周围众人一敬,啸声道:各位,陆某请了!大堂里顿时一静,歇了几息,又嗡嗡吵起来。

陆将手中清酒仰头一饮而尽,抬了抬手,待大堂再次平静下来,才道:首先,我非常感谢各位对我的关心!相信不必我多言,在座诸位都对近来两天盛传之事有所耳闻。

此事荒唐至极,陆某恨不得将造谣者五马分尸!他说得咬牙切齿,语气中的愤恨之意,令那些曾经把谣言添油加醋的人浑身一寒。

陆继续道:我自然断断不能平白无故地受此辱蔑。

左思右想,决定于今晚,将这事儿弄个明明白白!众人都满脸兴奋,暗道有好戏看了。

猜测着陆是不是要当众与柳清断情绝义,划清界线?只见陆环顾一圈,一脸深沉看不出喜怒。

淡淡道:首先。

我与清清感情深厚。

并不似外界谣传的不合,今晚里。

我便要帮清清赎身,助她离开这烟花之地。

此言一出,大堂里顿时炸开了锅,万万没有想到,陆没有与柳清一刀两断,反而要将她赎回去!难道两人真的情投意合,并非传言般那样?抑或这是陆的围魏救赵之计,以此来绝悠悠之口?当下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声道:戴了绿帽还不介意,陆公子真是宽宏大量啊……陆双眸一凌,往声音来往厉然望去,却只看得拥挤的客人,不知是谁人之言。

他冷哼一声,道:清清虽然出身青楼,却清清白白;与李公子无任何瓜葛,更别说‘绿帽’之事!他说着,语气转了转,叹道:只是口说无凭,大家受谣言蒙蔽,一时怀疑也是正常地。

为了证实陆某之言,陆某特地请了闲云居士前来。

众人一愕,不知此事怎么能扯上闲云居士?随着陆话落,身着儒袍的闲云居士从二楼走下,笑呵呵地抚着白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闲云居士德高望重,决然不会作假,这一点大家可否认同?陆向众人问道。

众人都点头赞同,闲从未有过任何丑闻。

陆道:我请闲云居士前来,稳婆来,还清清一个清白!省得有些人唧唧歪歪,聒噪于耳!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让这稳婆检验一下柳清是否完璧,若她依然是处子之身,那绿帽之说就破了!闲云居士一脸微笑,似乎世间任何事,都不能改变他的心境,他道:难得诸位信任老夫,老夫一定会还大家一个真相!他指了指身边的婆子,道:这位是杨婆婆,从事稳婆已有三十多年。

杨婆婆毫不怯场,道:那女儿家是不是处子,婆婆我一眼便能看出来!不过这次,我会给柳姑娘做一个最详尽的检查。

陆点了点头,淡笑道:有劳杨婆婆了,请!说罢他向嬷嬷使了使眼色,让她带杨婆婆上去替柳清检查。

正当杨婆婆要跟嬷嬷上去,大堂里却响起一声斥喝:慢着!陆一听到这声音,立时脸色大变,双眉紧紧皱起,只见一蓝服少年从人堆中挤出,走到正中这来,正是李天纵!陆心中大恼,他又想干什么?!众人见李天纵突然杀出,皆起哄开来,好戏上演了!看李天纵似乎不愿让稳婆替柳清检查,难道这里边真有奸情?一时间众人都暗地揣测着。

是你?陆冷冷地说了句,又眸敛起,道:李公子,有何贵干!李天纵的脸色同样冷若冰霜,双眼隐现火花,道:你可有想过柳姑娘的感受?你这样做,实在是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深情!陆某怎么做,轮不得你来教!陆不屑一顾,向稳婆挥挥手,道:杨婆婆,上去吧!不准去!李天纵冷然抛下这三个字,缓步走到楼梯口,道:我倒要看看谁人敢上去!杨婆婆自然不敢乱动,脚步又驻下,为难地看着陆。

陆咬紧牙关:你!他的嘴角抽搐了下,怒道:欺人太甚!李天纵,你到底想怎样?这样还清清一个清白,有何不妥!况且这是我与清清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你也无权来管!李天纵怒极反笑,摇头捧腹,笑道:柳姑娘本就清清白白,何需你来还!又何需找个稳婆检查?你当柳姑娘是什么!见两人激战,堂中众人都屏气凝神,生怕扰乱了气氛。

你无权过问!陆冷道,又对杨婆婆使眼色:杨婆婆,尽管上去!我倒要看看李公子敢如何,并非是总督之子,就不受王法所管地。

说是这么说,杨婆婆却依然不敢踏前一步。

李天纵冷冷一笑,望去忘忧楼的嬷嬷,问道:嬷嬷,陆公子可已将柳姑娘赎了?嬷嬷摇了摇头,道:还未。

他淡笑道:那就好,我出高于陆公子一倍价钱,将柳姑娘赎了。

嬷嬷顿时一怔,为难道:这……他没管嬷嬷反应,转而看着陆,道:柳姑娘我赎了!请问我有权过问了么?你、你!岂有此理!陆握紧拳头,双眼直欲冒火,怒道:谁不知清清与陆某情投意合,你纵是有万贯家财,如此做法,与那强盗有何分别?实在令人不齿,叫天下人耻笑!李天纵毫不为所动,依然淡淡微笑着:天下人要笑便笑,与我何关?我只知柳姑娘视我如知己!所以抱歉,这强盗,我是当定了!陆立时无言,憋了许久,才道:李天纵,你便非要与陆某作对么?正是!李天纵不徐不疾地道。

你……陆更为无言,只得瞪着李天纵。

两人对峙半晌,依然僵持着,堂中众人也开始了低声的讨论,却少有赞李天纵的,暗道他不让稳婆替柳清检查,定然是做贼心虚。

别吵了!恰在此时,楼道上突然传来这娇脆脆地声音,众人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少女俏然而立,不是柳清又是谁?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白人看到柳清出来,都抑止不住地谈论起来。

陆的眉头并没有松下来,横了柳清一眼,生怕她不肯检查,令这事儿没完。

柳清没有看他,而是凝望着李天纵,她淡淡一笑,微微露出皓洁的贝齿;李天纵亦轻淡一笑,对她眨了眨眼。

两人默默不语,却已知对方心意。

见得他们两人相互凝眸,陆心中大恨,又着急不已,左右相顾,见众人都满脸八卦地看着,急得险些跳起来!这样一来,就算柳清一身清白,他陆也要被安上被夺爱之名!他急道:清清,你先回去吧!这儿的事不用你管,回去等候杨婆婆的检查。

李天纵竖起剑眉,对陆斥道:你没权对柳姑娘指手画脚。

他转头对着柳清,温声道:柳姑娘,你不必委屈了自己,这狗屁检查,我会替你挡下来的。

闲云居士呵呵一笑,倒没有半点尴尬,反而玩味地看着李天纵。

只是没有想出,柳清却摇了摇头,淡笑道:李公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愿意接受这个检查。

李天纵顿时敛起眼眸,甚是不解;而陆则满目错愕,只是脸色却如常。

柳清往陆看去,水眸深深地凝视着他,与他的眼神碰在一起,陆心中却是一颤。

她道:起初我是不愿意的,直至方才依然;但是李公子出来为我拦阻稳婆,我突然愿意了。

她说着缓缓闭上双眸,疲倦地叹了口气,道:杨婆婆,你上来吧。

说罢,便转身而去。

李天纵皱着的眉头逐渐松了开来。

喟然一叹,沉默地让开楼梯口,让杨婆婆上去。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陆,轻声说了句:这下你满意了。

陆闻言,浑身一颤,旋即咬紧牙,将方才的呆色一扫而光,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充满决然:满意!李天纵走到一桌边坐下,抬手道:上酒!杜康!那奴仆哪儿敢怠慢。

慌忙应声。

众人见一时没热闹可看,都各自谈论起来,饮酒吃菜,等待稳婆检验的结果。

有什么的都有,倒是没人对杨婆婆地可信性作出质疑,只因闲云居士的大公无私是出了名的,诸人都非常放心。

美酒上席,李天纵提起雕花酒壶,往杯中倾倒一杯,仰头饮尽。

这杜康清纯甘香,并不浓烈,只是酒入愁肠,却是满口苦涩。

陆在凳子上坐了一阵。

心里却仍有忧虑,若然柳清并不是处子之身,那岂不是绿帽之名坐实了!他偷偷地瞥了那边的李天纵一眼,暗哼一声。

他们那晚离开了戏台,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越想越烦,忍不住起身徘徊渡步。

再转头一看。

却见到李天纵微笑着举着酒杯对他邀了邀。

陆顿时再加烦燥,暗道这家伙装好人的本事倒真是高!过了约莫两刻钟左右。

杨婆婆才在嬷嬷的陪同下,姗步下来。

杨婆婆方一出现,众人便爆响起一阵呼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只是杨婆婆却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走到大堂中央站定,望望独自斟饮的李天纵,又看看一脸紧张的陆,清咳了声,环顾一圈,才道:方才经我检查,柳姑娘的红丸完整无缺,乃是清白之身!她话音未落,陆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众人爆发出一阵哦声,很都是惊愕,之前李天纵力拦稳婆,他们还以为有奸情呢!原来柳清是完璧,这真是古怪。

陆稳了稳身子,忍不住满脸喜色,眼神凌厉地望了那些客人一眼,大声道:都听清楚了没!清清乃是清白之身,外间谣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荒诞不经!也不知道是哪些别有用心地人造谣的,这事儿没完!陆某已经到官府报案,誓要缉拿造谣生事者!不少凑热闹的人立马转了舵,大声叫好,附和着那些造谣者不得好死,浑然忘了之前自家也有份参与。

杨婆婆咳了咳,对陆道:陆公子,柳姑娘让我托些话给你。

陆一怔,道:什么话?杨婆婆支吾了下,看看周围道:是不是该到其它地方说。

看着众人八卦的神情,陆心中暗道若与杨婆婆到他处说,还不显得自己小气啊?他抬了抬手,摇头道:不必,事无不可对人言。

见他这么说,杨婆婆便稍微回忆了下,语气依然有些支吾,慢吞吞地道:柳姑娘说,她为你种种,已经无负于你的情意了。

但她非常失望,从此刻起与你情断义绝,再无瓜葛!陆虽然早就隐约意识到,但听到杨婆婆这话,还是满脸呆滞,皱着眉头喃喃道:怎么可能!清清她、她……不可能的!他狠狠地瞪了杨婆婆一眼,杨婆婆被吓得退了一步,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深呼吸平复心情,只是眉头依然紧紧皱着。

李天纵饮下一杯酒,对此消息有些忧心,柳清此时定是伤心欲绝,似她那般外柔内刚的人,说不定会作出什么傻事。

他正想着,杨婆婆却走来对道:李公子,柳姑娘也有话托我对你说。

他闻言霍然起身,急道:什么话,快说!杨婆婆道:柳姑娘说谢谢你,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跟你在一起的点滴、和每一句话,因为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回忆。

李天纵一听,顿时满脸惊愕,只怔了一息,便立马往楼上冲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挽救天纵一听杨婆婆那话,便知道柳清起了自尽之心,如然晚了一秒,恐怕也会造成一辈子的遗憾!大堂中的许多人都不明所以,只有一小部分人才猜测到,顿时都极是着急,那柳清年方十八、貌美如花,就这般香消玉殒,岂不可惜?陆的身子恍了恍,瞪大了双眼,喃念了遍:清清。

他抬步想奔去,只是到了楼梯口,却又停下,双眸瞪得直要喷出,柳清与他已经决裂了,他如今上去,又能作何用!回想着与柳清的欢乐时光,陆心中,悄然生出一丝悔意。

他方一意识到,便心慌意乱,猛然地晃了晃头,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呐喊道:我是对的,一切都是对的!再说李天纵,一路狂奔到三楼,倒没有不认得路,只因上回痛殴叶枫,便是在这忘忧楼三层的清香阁。

他抓住一个丫环,瞪眉突眼地问道:柳姑娘所在何处?那丫环吓了一惊,不过观李天纵锦衣华服,并不敢怠慢,慌忙指了个方向,道:在清柳阁,转了个弯便是。

未等话音落下,李天纵便疾奔而去。

那丫环惊讶一声,伸手唤道:公子,柳小姐她想独自安静一会……转了个弯,便看到前面有一月牙门,上边挂着个牌匾,正是清柳阁三字。

李天纵不作停顿,身子立马冲进阁里,心中却已经思索开来,该如何挽回柳清的生志?踏进阁中,厅中却没有柳清的身影,李天纵心里一沉,转步走进旁边闺阁。

只见柳清位于窗边,脚下踏着一张圆凳,身子坐在窗沿边,对李天纵的到来早已预见,脸上淡淡一笑:你来了。

见她坐倚于窗框上,只要一个后仰,便会掉落去,李天纵自然不敢妄动,停在香闺门口,皱着眉头。

想着应对之法。

李公子,谢谢你。

柳清皓齿微露,双眸凝望着李天纵,似要把他的样子死死地刻在脑中,生怕会忘记掉。

她缓缓道:柳清能结识公子,得公子赠曲之情,死而无憾!李天纵心中感动,亦知不能再等了,便立马喝斥道:柳清,你若然要跳下去。

我定会陪你,再把你救起!忘忧楼临河而建,那窗下便是清澈的柳河,他这话倒说得不假。

他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柳清香消玉殒。

柳清闻言一怔,看得李天纵那决然地眼神,知他非是随口说说,而是真心如此。

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揪心,颦着黛眉:公子,你、你……她已生了赶死之心。

但现下却要顾虑到李天纵。

若他真陪自己跳下来。

那她……李天纵往前走了几步,叹道:柳清。

我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感到非常失望。

想想有多少人坚强地活着,而你却这般不爱惜自家生命!柳清抿紧小嘴,摇了摇头,望着窗外月色,叹道:公子,这世间种种,非是柳清不留恋!只是我真的十分疲倦,好想静静地沉睡。

她沉默片刻,合眸道:我也不知活着能作什么、为谁而活?若活得这么累,何不……够了!李天纵打断了她,斥道:为自己而活!他指着一处道:你看看那里。

柳清闻言望去,只见他所指之处,是墙角边,又闻他道:你看到没,那墙角的小草?柳清睁大眼睛看清楚,果然见墙边有几株嫩芽般的绿草。

这小草的生长环境,比起那些长在绿地上的草,何其恶劣?待柳清轻轻点了点头,李天纵继续道:但它依然生长着,绽放着自己的美丽!他轻轻一叹,道:柳清,我知你讨厌这***之地,讨厌献舞陪笑。

但是活着就有希望,而且有很多关心你的人,怎能因为一些事,而轻生?柳清淡笑道:公子,你说得非常有理。

但是柳清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你一身清白,为何无颜面?李天纵只能顺着她的话相劝,深深望着她,温柔道:柳清,我会替你赎身,让你离开柳河,让你自由地。

柳清听了,默语不语甚久,慢慢地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从窗框上跳下来,脚步趄趔了两步。

李天纵见她跳下来,顿时松了口气,以为她被劝服了,却听她道:李公子,清清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清清福浅。

她湿润已久的双眸落下几滴晶莹的眼珠,淡笑念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当听到她念了几个字,李天纵便知不妙,已奔向柳清。

只是柳清见他扑来,便已动作,一边念着,一边往旁边墙上撞去。

砰的一声,柳清的脑袋已在墙上狠狠地磕了一下,顿时头破血流。

幸好李天纵及时赶到,拉了她一把,消去不少冲力,若非如此,柳清的伤势定要加重极多。

李天纵紧紧拉住柳清,继而将她箍在抱中,怒道:你疯了!柳清被他箍着动弹不得,撞得头晕目眩,但神智依然清醒,便知这一撞并不致命。

她泪流满面,哽咽道:公子,你何必逼清清呢!你明知我不愿做人,还拉我回来,清清、清清真的不知怎么办了……你既然不知怎么办,便把命交给我吧!李天纵那霸道的眼神令柳清芳心一颤,他忽而笑道:你命也是我救的,马上命契也要被我买去,所以你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以后我要你坐便坐,站便站!柳清知道他想逗乐自己,只是没有笑出来,眼泪反而流得更快。

李天纵松出一只手,温柔地替她拂拭着泪水,轻声道:随我去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柳清眸中渐渐恢复了生气,不再是那么死寂,变得甚是迷茫,蓦然间,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伏在李天纵的胸膛里,将那长久以来积累的忧郁尽情地宣泄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莲宝有难的一声,一块小石头投进湖中,引起圈圈涟漪。

澄映着一个绿衣少女,那少女细眉柳目,面容清秀,双眸里灵气十足,粉嘴微微撅着,似乎满怀心事。

她投了几颗石头,嘴上咕嘟着什么,往旁边秋千走去。

在秋千上坐定,她悠悠地晃荡起来,撅着的嘴巴却没有放下,颦眉着叹了声,仰头望着蓝天,嘀咕道:表哥现在又与柳清姑娘在一起吧。

自从表哥将柳清赎回来后,便整天陪着柳清,或者与绮绮、熙云姐姐她们游玩,她这个表妹,便似被遗忘了般。

李清照委屈地轻哼了声,想起昨天兴致勃勃地叫表哥去当铺淘宝,但表哥却说没闲,转头便与柳清抚琴弄舞,真的好不快活!她咬了咬嘴唇,幽幽道:真讨厌。

她荡了一阵秋千,渐渐有些累了。

恰在此时,林道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眸遥望过去,只见闹梅快步走来,她跳下秋千迎去,问道:闹梅,有什么事么?闹梅步伐转慢,走到李清照面前站定,才答道:小姐,表少爷准备与绮绮、熙云、婉儿还有柳姑娘到郊外踏青,让我寻问小姐你去不去?李清照一听,立时满脸着急:去,当然去!她拉着闹梅便往回奔去,生怕迟了半步。

闹梅跑得气息大乱,道:小姐,咱们慢点走!赶得及的。

李清照闻言稍慢了下来,只是想了想,又加快脚步,道:还是快些!两人快近李府前院之际,方才缓下脚步来,喘息未定。

转入前院,便见得李天纵与众美欢声笑语,他似乎与熙云合伙着打趣婉儿,绮绮不时插上两句,而柳清则静侍于旁边,微微笑着,默然不言。

表哥!李清照脆生生地唤了声,连蹦带跳地来到众人这边,抹了抹额头香汗,道:准备去哪儿踏青啊?李天纵笑道:去北门那边。

听说今天有大戏唱。

李清照却不感兴趣,撇撇嘴道:那些戏曲哪有表哥你的剧本好看啊!表哥你还是趁闲多写几个剧本才是。

熙云等人闻之都笑靥如花。

众人笑谈了一阵,待小厮前来通报马车备好,众人便出府门来。

只是方才踏出大门,小厮李吉便迎来,脸有迟疑,道:少爷,那边有个老妇找你,似乎有事哀求。

李天纵一怔,往李吉所指方向望去。

果然见一个布衣老妇,那妇人满脸焦急,神态极是不安,一见到他出来。

便要奔来,喊道:公子爷、公子爷!救命啊!她喊着便要跪于地上,李天纵慌忙上前扶住她,道:老婆婆。

有事好说,无需如此。

他打量着这妇人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眼熟。

公子爷。

您可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妇人满脸期望之色。

道:二个月前。

您曾于众乐瓦出手相救过我们婆孙!我孙女叫莲宝!李天纵经她这么一提,顿时记起来。

便点头道:陈婆婆,我还记得!那时候他与杨玉在众乐瓦游玩,见一个瞎先生,也就是莲宝婆孙被几个恶仆欺凌,便出手相助,把恶仆都赶走。

陈婆婆一听他还记得自己的姓氏,老脸开怀,随即又慌急起来:公子爷,求求你再救救我那可怜的莲宝吧!眼见她马上便要老泪纵横,李天纵重重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若天纵力所能及,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婆婆,你别急,把这事儿说清楚,到底怎么了?李清照等美眷也出言相慰,令陈婆婆镇定下来,语句虽然仍很乱,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原来最初欺凌莲宝婆孙地恶仆,却是叶枫的帮闲奴仆,那次被李天纵出手教训,便一直怀恨在心,盯着莲宝不放。

后来一次险些就被叶枫强抢而去,幸好司马浩突然杀出,救了她们婆孙一把。

只是她们婆孙昨天又遇着那几个恶仆,被他们得知莲宝底细,并没有李天纵罩着。

虽然她们婆孙昨天侥幸逃过,但听那些恶仆口吻,似乎要将她们住处打听出来。

那人说,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陈婆婆咽了咽口水,忧愁道:要是被他们寻来,莲宝定然逃不过凌辱的,我实在想不到其它办法,只有前来相求公子爷您了!李清照双眉紧皱,怒道:那些人真可恶!陈婆婆,你为何不报官府啊?陈婆婆叹道:这位小姐,您有所不知。

那些恶仆平时横行霸道多了,官府都睁一眼闭一眼的;况且报官无凭无证,官府非但不理,还要罚打板子的!李天纵负手渡了两步,隐约记起莲宝那模样,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若他放手不管此事,让她被叶枫那些恶仆凌辱,那真是天理难容!他脸色严肃,道:陈婆婆,事不宜迟。

我们现在便出发到你那,把莲宝接出来。

陈婆婆闻言大喜过望,又要跪下:谢谢公子大恩、谢谢公子大恩!李天纵看着她这个模样,心中不禁泛酸,暗道:叶枫,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你!他转头对众美道:我随陈婆婆去了,不能陪你们踏青了,你们自个玩吧。

绮绮摇了摇头,道: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婉儿担忧道:少爷,你小心些!柳清、熙云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投去关切的目光。

表哥,你也要去!李清照一脸正义,握紧拳头挥了挥,道:看有谁敢欺负莲宝姑娘!李天纵横了她一眼,道:救人之事非同儿戏,若然与叶枫的恶仆不期而遇,你不懂武艺,只会误事。

李清照垂头丧气地哦了声,倒没有继续要求跟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缘由天纵唤了两个护院随行,便与陈婆婆进了车厢,赶往住处。

雅洁的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人,李天纵见陈婆婆一脸紧张,整个人忐忑不安,不禁出言相慰:陈婆婆,你不用担心,莲宝不会有事的。

陈婆婆缓缓点了点头,强打起笑颜:那倒是,有公子爷相助,我还怕什么。

李天纵淡淡一笑,拿起厢间茶几上的茶壶,亲自给陈婆婆倒了一碗香茗,道:陈婆婆,饮饮茶舒缓一下吧。

陈婆婆受宠若惊,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碗:多谢公子爷。

她拿着茶却有些不敢饮,要知道李公子何等尊贵身份,亲手给她一个垂暮之年的平凡老太婆倒茶!婆婆,你无须客气。

在下只是个志学少年,而你年过半百,受此长辈之礼,理所当然。

李天纵知她心有戚戚,便继续温声笑语,不给她丝毫的压力。

果然,陈婆婆闻言,便对李天纵慈祥一笑,捧着茶碗慢慢地饮起来。

她来李府求助前,还担忧过李天纵不记得她,或者不接待,直接赶她走;没想到的是,李天纵一听到莲宝有难,便二话不说地答应帮她婆孙,还对她敬重有礼,没有半点因身份差异而产生的轻蔑。

这份礼待,令陈婆婆感动不已,心里把李天纵赞了又赞,暗忖莲宝没有喜欢错人,只是自家孙女没有那福气!她细想着,不觉间便偷偷地打量着李天纵。

李天纵发现了她的目光,对她一笑道:陈婆婆,可是有什么事?尽可言说!陈婆婆憨厚地还以笑容,她想了想,始终鼓起勇气。

笑道:其实我那孙女莲宝,是很喜欢公子爷你的。

李天纵怔了怔,疑道:嗯?既然说开了头,陈婆婆便把缘由都说了清。

原来莲宝自幼喜欢书经诗词,眼瞎之后,更胜从前,因为文字能描绘出一个彩色世界来。

好在陈婆婆之前是书香门第出身,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但文字却是识读的。

莲宝想要看什么书,陈婆婆便念给她听。

后来李天纵的诗词流行。

莲宝一下子便迷上了,每当李天纵有什么新诗新词传出,她都兴奋非常,沉浸于诗词的世界中。

那次在众乐瓦被李天纵所出手相救,莲宝那颗情窦初开地心,便不禁牢牢地牵在李天纵身上。

前阵子柳河的花魁战,我那傻孙女也早早地拉我带她去看了。

陈婆婆叹了口气,越说越伤心,满脸黯然,忘了李天纵在旁边。

便只是个老人的唠唠:去看了,又能看到什么呢!那傻丫头什么也看不到,就是站得腿都发颤、发软了。

李天纵默然不语,眉头悄然皱起。

心里有些沉重。

陈婆婆又长叹了声,拍了拍手背,道:那天半夜,我都听到莲宝她在偷偷哭了。

只是我装睡,不忍心揭穿她。

她说得眼眶泛酸,老泪欲出。

蓦然间意识到自己唠叨了些。

慌忙强笑道:我这老太婆的话有点多。

让公子您见笑了。

李天纵摇摇头,问道:莲宝的眼睛。

是怎么弄瞎的?他记得那个少女的眸子很清澈很纯洁,宛若孩童一般,没有被丝毫世俗的尘埃所沾染。

说起这事,陈婆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答流下,自责道:都怪我!莲宝幼年时,那眼睛大大的,一溜一滚地充满灵气;只是后来……她抹了抹眼泪,道:后来有一次,莲宝在河边玩水,不小心摔进河中,嗑得头破血流,一条小命都差点丢了!虽然救了回来,但她却瞎了。

大夫说经脉受损,没法治!她叹气不已,满脸懊悔:都怪我没有看好她,都怪我。

听陈婆婆这么说,莲宝应该是脑部受创,里边血块压着视觉神经,才导致她双目失明。

若将积压血块消去,那自然会不药而愈;只是她失明多年,视觉神经怕且早已受损,挽救不来。

李天纵默默地思索半晌,心里便有了决定,既然管了这事,那就救人救到底,接了莲宝后,找个良医替她诊治,也算报了莲宝对他的心意。

不过治疗之事不能给她们婆孙太多希望,所以还是不说罢。

想到这里,李天纵安慰陈婆婆道:婆婆,别怪自己了,这种意外是谁也不想的。

而且莲宝定然从来未曾怪过你,你把莲宝照顾好便行了,又何必为难自己呢?陈婆婆咧嘴一笑:公子你说得对。

又说了阵话,她揭起车厢的窗帘,望了望外边,道:再转过一个街道,便是我们婆孙住的地方了。

这片居民区并不繁华,都是些旧屋瓦舍,道路也泥泞不平。

两个下了车,李天纵和两个护院在陈婆婆的领路下,走近她们的住处,只是似乎还是来晚了些,远远地听到有少女的惊恐呼声,还有猥琐的大笑声。

陈婆婆一听到那传来的声音,顿时满脸骇然,转眼便煞白了,大喊着便冲过去:莲宝!快,上去救人!李天纵对两个魁梧地护院一喝,他们便提着长棍疾步冲去。

四人来到院子外,只见院子里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几个恶仆或蹲或站,满脸龌龊笑容。

莲宝的哭喊声从屋中传出,令人心惊。

恶仆们看到俩护院,吃了一惊,未及反应,便见棍影扫来,立时惨叫连连。

莲宝、莲宝!陈婆婆正要冲进屋去,却被李天纵拉住,他道:陈婆婆,你便在这院外等着!我进去救莲宝。

第一百三十章 义妹啊!大爷饶命啊!宰猪般的惨叫喊破了天,一个獐仆被扫倒在地,恰巧拦在李天纵的路。

李天纵正是怒不可遏之际,哪还会有半点犹豫?狠狠地一脚踹去,那恶仆便呻吟着滚开几夫,捂着胯下痛哭:我的命根子呐,断了、断了!疾步冲进屋子,只见简陋的屋子里亦是凌乱不堪,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还有一个断了弦的琵琶。

李天纵紧皱眉头,往传出莲宝呼喊声的厢房走去,厢房中只有两人,莲宝满脸惊恐地乱跑,而坏笑连连的叶枫则在后边追着,脚步也不快,似乎有意在捉弄莲宝。

叶枫看到李天纵,才有些恍过神来,听见外边奴仆的惨叫声,他顿时一惊,停了下来,愕然道:李、李天纵?你怎么来了?收拾你来了!李天纵的语气冷若冰霜,慢慢一步一步地走近叶枫。

那边莲宝听见叶枫说李天纵,随之又真的听到那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不禁呆住,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昏过去,出现幻觉了。

叶枫自从被李天纵揍了一顿,与他面对面的时候,便心惊胆战,一点战意都没有。

此时亦不例外,下意识地后退,嘴巴打颤:你、你别过来!李天纵不愿与多他废话,现下满腔怒火,若不暴揍那恶人一顿,他倒要憋坏了!与叶枫尚有两步距离,他便飞起一脚,直接踢去。

叶枫早没有了反抗的意思,眼见脚势甚凶,转身就想逃跑,怎料还是躲不过。

被踢在屁股上,扑倒在地。

接下来,叶枫的惨叫声持续了有半刻多,原本干净华贵的衣服又脏又破,满是鞋印,一张丑脸也肿作猪头。

李天纵提起他的衣领,噬人的眼神对着叶枫,冷声道:警告你,不要再打莲宝主意,再不要再有这种事发生!否则就不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他突然松开手。

叶枫便跌倒在地,缩成一团地呻吟着。

莲宝,我们走。

李天纵消了气,才走到莲宝面前,见她没有受辱地痕迹,才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来晚。

莲宝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脑袋一片空白,听到声音,才问道:你、你是李公子?李天纵微微一笑。

道:嗯,是我。

莲宝顿时满脸喜色,一双杏眼也似乎有神起来,道:李公子。

是不是我奶奶求你前来救莲宝的?我奶奶她呢?李天纵道:陈婆婆在屋外,我这便带你走。

两人出了屋,只见那些恶仆都已经被两个护院收拾了,不是逃跑而去便是赖在地上装死。

陈婆婆看到孙女。

忍不住大喊一声:莲宝!她抱过莲宝上下打量检查着,见孙女完整无缺,那眉宇间的愁苦之色才渐渐消去。

莲宝。

快多谢李公子啊!陈婆婆拉着莲宝就要跪下。

却又被李天纵拉住。

李天纵没好气地笑叹一声。

道:陈婆婆,我都说几次了。

你无须这样的!陈婆婆憨笑呵呵,又闻他道:你们先随我回去吧,这儿尚不安全。

陈婆婆很清楚这点,知道李公子宅心仁厚,也不战战兢兢了,只拉着莲宝一味道谢。

自从前些天救了莲宝,李天纵便安排她们婆孙在李府住下,又寻来临仙良医替她诊治双目,大夫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却不敢怠慢,每天针灸煎药,半点不马虎。

陈婆婆对李天纵感恩戴德,时间一久,便不好意思在李府白食白住,得到李天纵同意后,问管家讨了点活干,每天里忙得不亦乐乎。

莲宝弹得一手好琵琶,时常跟众女组成乐队,奏乐谈道,一来两往,大家都熟了下来,她又最与婉儿交好,两人性子相近,倒也不奇。

而李天纵与莲宝接触得久,弄清楚她对自己原是崇拜敬佩之多更多;又觉她纯洁可爱,极是心喜,便起了识她作义妹的心思,向李氏禀明,倒没有遭到反对,原来李氏早有此心。

便择了个吉日,行了结拜仪式,莲宝自此便娇脆脆地唤他大哥,真是甜到李天纵心底去。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莲宝双目竟能感受到光线,说明那视觉神经有恢复之势。

那大夫说假以时日,莲宝应该会重见光明。

这日,李天纵正要往莲宝处探看她,不料方出无为居,便被表妹李清照截住,负手撅嘴地围着他打转。

李天纵不禁失笑,道:表妹,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李清照停了下来,扯开嗓子道:表——哥!她顿了顿,满脸幽怨地叹了叹,嘟嘴委屈道:你不觉得我们许久没出去游玩过吗?前天不是才去众乐瓦玩过么?李天纵疑道。

李清照白了他一眼,道:我指的是两人单独的!李天纵笑了笑,道:大家一起游玩不好么?你若想外出,待会问问婉儿她们如何。

不料表妹轻哼了声,道:大家一起游玩好是好,但是表哥你却顾不上我。

她提议道:表哥,等下我们去泛舟吧!李天纵思索了下,摇头道:我还要去莲宝那儿。

话刚落下,表妹就满脸生气,双眸含烟,道:我不管!反正我先去了,在清溪亭那儿等你。

表哥你若不来,我便从亭中跳下去!她不待李天纵回话,便转身奔去。

李天纵看着她远去的背景,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笑靥(终章)清溪亭中,李清照来回徘徊,不时眺望亭外远处,期盼着那个身影出现在眼中。

又一次的失望回眸,她叹了口气,绮栏远望,大河一片美景,她却无心观赏,想着表哥究竟会不会来呢。

会来的!她都把话说那么狠了,表哥怎么来不来啊!李清照咬着贝齿,忽而轻哼了声,若然表哥敢不来,她便真的跳下去!她心里细细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记,刹时吓了一跳,惊讶地转头看去,只见李天纵不知何时来了,正一脸促狭地大笑着。

她转惊为喜,笑靥开花:表哥!不过待反应过来,又立马撅起嘴巴,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李天纵笑而不语,往亭中石板长凳坐下来,才道:表妹大人以死威胁,我怎敢不来啊!李清照听出他语气中颇有些不满,不禁大感委屈,瞪着他道:你走、你走!不需你陪了!说罢转过身去,双肩微微有些耸动。

表妹,是我不对,你别恼。

见佳人哽咽,李天纵心头的那点儿不满顿时消散,他起身走去,扳过李清照的身子,只见她双眼发红、凝珠欲滴的,他心头大生怜惜,道:表哥并非不愿陪你,只是气你肆意拿自家生命说笑罢了。

李清照颦着两条柳眉,瞪了他一眼,垂眸道:人家也是急了才那般说的!表哥你自己算算,都多久没陪我出来游玩了。

佳人情意,他如何会感觉不到,只是!李天纵双手松开她,轻叹了声。

表哥……李清照见他如此,却有些误会,芳心裂痛,脸色变差。

呆然道: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李天纵闻之一笑:傻话,怎么会呢!他伸手捏了捏李清照的脸颊,道:你这么讨人喜。

李清照那双黯然的眸子顿时明亮起来,露出皓洁的贝齿:真地?她又转而疑道:那你为何都不陪我玩了?我还道是惹表哥你讨厌了呢。

李天纵轻笑了摇了摇头,只作否定。

李清照追问着:表哥你还说呢,为何不陪我玩了?快说嘛!与大家一起游玩不好么?多热闹。

李天纵依然避而不答,走到栏边赏景。

李清照这回没有再问,双眸里闪烁不定,渐渐澄澈下来,她抿紧小嘴。

一脸决然地走到李天纵身边,道:表哥,我喜欢你!李天纵地身子颤了一下,一颗心脏猛烈跳动着,却仍十分矛盾。

看着我啊!李清照满脸羞赧,只是心道既然都表白了,那更不能中途而废,她扳过李天纵的身子。

一双水涟涟地美眸微仰地凝视于他。

轻轻道:我好喜欢你!李天纵静默了一阵,陡然一叹,道:表妹,我怕是不能接受你地情意。

李清照颦眉疑问:为何?李天纵遥望远方,道:我与杨玉杨姑娘已经定下终身,我也写信让爷爷向杨家提亲了。

呀!李清照顿时呆若木鸡。

他何尝不喜欢李清照呢?在前世之时。

他对李清照便敬佩仰慕不已,在诸多历史佳人中,可谓最是喜欢!如今李清照成了他表妹,接触愈久,对她的喜爱便愈深。

只是他与杨玉定下终身,已是非君不娶;便是再喜欢李清照,却也无奈!李清照突然问道:表哥,那你喜欢我么?不去管其它事儿!李天纵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她笑道:那便行!既然我俩情投意合,那其它事儿都不重要的!难道我们也要似陆游、唐琬那般写首《钗头凤》么?我可不!对啊!李天纵心头大惊,好似拨云见日一样。

表妹所言句句在理。

他这个未来的人。

反而看不透!还没待他理好头绪,李清照突然间扑过来。

顿时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怔,嘴巴便被表妹吻上。

只是她经验全无,小嘴只是印在那里罢了。

那种湿润地美好感觉,把李天纵心中的一切都扫走了,他展开双手抱住李清照,俯头与她吻去。

※※自清溪亭归来之后,李清照变得越发痴缠,李天纵每天里与众多红颜抚琴弄画、踏青寻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李靖对此自然是大为不满,几次寻儿到书房教刮,只是李天纵每次都对答如流,那些功课半点没有落下,反而时常问得李靖哑口无言。

如此几次,李靖也就不多过问了。

只是这天李靖又唤他前去,李天纵以为又是一顿教刮,便施施然地来到书房,便见李靖端坐于上首,正品着茶。

爹,好兴致啊!李天纵打趣了声,往李靖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嗅那茶味,就笑道:西湖龙井!好茶、好茶!他刚要大谈茶道,却被李靖抬手阻下。

李靖哼了声,似笑非笑:你今回无须以茶道惹我转开话题,因为我这次叫你前来,并非要教刮你。

李天纵疑道:那所为何事?李靖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

李天纵接过一看,顿时满脸大喜!这信正是京城来的,说的正是他与杨玉地亲事,杨家同意李家地提亲了!这回你可满意了?李靖笑问道。

李天纵点了点头,心情高昂。

又闻李靖道:过些天你就出发上京去吧!定亲完了,你爷爷要替你找个书院入读,再不能终日逍遥快活喽!李天纵皱眉道:还要入读?只是我喜欢自学!李靖道:你自家与爷爷说去。

李天纵无奈一叹,看来福祸相依,果然不假。

回到无为居,原本在抚曲奏乐、跳舞高歌的众美看到他,都围了上来,纷纷问有没有被李靖斥责。

李天纵把信件扬了扬,把准备前往京城与杨玉定亲的事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李清照便嚷道:我也要去!不对,是回家,嘻嘻!熙云接着笑道:公子需要人照顾,我这做侍女地,自然得跟去。

婉儿连连点头,嗯道:婉儿也是!绮绮想了阵,还是温声问道:相公,我也能跟去么?旁边的柳清没有说话,只是眼眸里却满是不舍,还有一些期盼。

李天纵见她们如此,不禁失笑,要是都带她们去,岂非有些过态;只是他要在京城入读,那定然是长年留在那边,又怎能抛下她们任何一位在临仙,受着相思地煎熬?想到这,他点头道:都去、都去!李清照顿时欢呼起来,其它佳人也笑靥如花。

京城北门,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外边的官道一边,一个儒服少年负手而立,但是仔细一看,白皮嫩肉,原来是女扮男装。

她柳眉杏目,秀鼻小嘴,英姿飒爽,只有偶尔间,那张充满英气地秀脸才会流露出女儿家地姿态。

怎么还没到啊?她遥望着远处,打量着前来京城的马车,她忽然双眸一凝,心如鹿撞,喃喃道:会不会是那辆呢?她所视马车,庞大华贵,后边还跟随着数辆小马车,那大马车挂着一面旗帜,上书一个李字。

突然间,那车厢窗帘揭起,探出半张面庞来,正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大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跳下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向她奔来,大喊道:玉姐!杨玉恍如隔世,笑靥慢慢地露出,快步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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