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阳这个城市的春天不期而至。
可惜并不是美丽的季节,内蒙古刮来沙尘,我跟乔菲改变了去郊外的计划,在这个周末的中午在一家新开的泰国餐厅吃饭。
餐厅布置得很好,绿意盎然,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佛教音乐,菲很新奇,四处看看。
还不错吧?我说,我跟朋友来过一回,估计你会喜欢。
果然不错。
侍者送上来打开的椰子,菲喝了一口,好喝。
你要是喜欢,我们五一去那边旅游?我讨好的问。
她看看我:也好啊,有时间就去。
我很高兴,心里也祈祷,我这没出息的一幕可别让别人知道。
菲看着我后面微笑,有人同时拍拍我的肩,我回头,是旭东的前任情人,女明星吴嘉仪。
你好,家阳。
女人跟我热情的打招呼,跟朋友吃饭?你好。
我不善应酬这种场面,正思考怎么摆脱,乔菲却拉开一张椅子:请坐。
谢谢。
女明星坐下来,跟菲握手,你好,我是吴嘉仪。
我知道,我是你的影迷,我叫乔菲。
行,让她们先聊,我暂且思考对策。
要是她问起旭东怎么办?要是他让我传话给他怎么办?要是她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饼怎么办?……你叫菲?吴嘉仪说,家阳曾经向我要过签名,是给你的吧。
背台词的果然有素质,记忆力真的好。
没错。
那是在……我等着她一点点把话题往旭东身上引。
我的一部片子的首映礼上,家阳是朋友的朋友。
对对对,都是朋友。
我打哈哈。
对了,家阳,旭东怎么样了?终于步入正题。
我跟她说什么?我说旭东要跟名门淑女结婚了?这么残忍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再说,她也未见得就不知道,这种话不用我来说。
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女人在这个时候悠悠的叹了口气:哎,他这个人是这个样子的,好的时候,恨不得时时挂在你身边;坏起来,连个电话也没有。
这话说得真是楚楚可怜。
我眼看着乔菲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位准影后的表演。
算了,吴嘉仪站起来,我那边还有几个姐妹等我,家阳你看到他记得替我问候。
我站起来送她走,接下来这一顿饭完全贡献给了这个话题,或者说,贡献给了乔菲的好奇心。
也没怎么。
我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就是我的朋友曾经跟这位吴小姐交往过,现在,我的朋友要结婚了,挥慧剑,断情丝。
要结束这段关系。
就这么完了?他对她连个交待都没有?电话也不打一个?说起来,我觉得旭东这样做也不好。
他们好的时候,真是一幅爱的水深火热的样子,全世界也没别人了。
可是,现在,对这个女人,他竟连起码的风度都不讲,这倒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唉,我看看菲,她一直看着我,我也说不清楚。
切,我当你能说什么。
不过,真是的,连吴嘉仪这种人都能被甩。
你不用惋惜,他们结婚,不可能的。
为什么?出身。
我脱口而出。
菲没有再往下说。
快点菜吧。
我饿了。
我说,你喜欢吃什么?我把菜牌给她,不小心将小茶碟碰落在地上,摔得声音清脆。
你怎么见到她的?你怎么说我的?旭东知道我见到吴嘉仪,紧张的向被踩到尾巴的老鼠。
我说我没见到你,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这么说的。
他喝威士忌镇定情绪,半晌方说:她呢?她怎么说?她说,你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粘着,坏的时候,连个电话也没有。
旭东揉太阳穴:唉,算了,算了。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以后再见到她,就这么回答啊,还说没看见我。
世界这么大,我到哪去经常见到这个女明星?难说她不是找不到我,又去找你。
事情至此,真的是让人没话说了。
我是眼见着这两个人爱的如胶似漆,旭东有些时候还不如吴嘉仪潇洒,一幅怨夫的样子,如今怕见这个女人居然怕成这样。
感情,让人感叹无常。
乔菲周贤福说:小乔,你准备一下,今天下午有个会谈,你跟米歇尔做翻译。
什么会谈?法方企业和烟台地方领导探讨合资事宜,你上网查查资料。
终于被我等到这一天,可是来得这么突然,我并没有时间做足够的准备。
上网,翻字典,找资料,中午吃饭的时候终于等来中方的介绍情况的传真,起码不会太仓促了,我很高兴,呵呵笑起来,看见对面的杨燕燕。
斜着眼睛看着我,颇瞧不起的表情。
我在这次会谈中,终于被此人陷害。
我们的分工是我作中翻法,她做法翻中,起先进行的还挺顺利,我很快进入角色,因为事先也作了准备,翻译得挺流畅。
不过,会谈中途还是遇到了难点,中方代表介绍给予外资企业的税务优惠,提到三免五减等政策,中文我都不太了解含义,只好硬着头皮翻字面,说完之后看看老外的表情,基本上是云里雾里,他们也看看杨燕燕,希望这个年纪较长的更熟练一些的翻译解释得更为充分一些,可是她低头做出做笔记的架势,事不关己的样子。
会谈结束,老外对中方说:感谢您的介绍,我们会回去研究,尽快跟您联系。
法国人很知道给中国人面子的,这样说话,合作事宜基本泡汤。
我跟程家阳说起这件事,眼前还是杨燕燕的那张脸。
我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别说我跟她还是同事,就算是从没有合作过的陌生人,都是翻译,也应该有协作精神啊。
我知道这个人,家阳说,啊,原来去了那里,你原来也没有提过。
我觉得不值一提。
我说。
她还算过得去的一个翻译,因为出了事故,被调离了。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脾性居然不改。
她出过什么事故?她原来在我们部作同声传译的,有一次两人一组跟人做搭档给一个国际会议做翻译,另外一个还是她的学姐呢,结果那个学姐做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身体原因吧,做不下去了。
杨燕燕没顶上去?没有,她一直等到轮到她的时间,才张嘴说话。
那次会议,法文同传中断六分钟。
哇欧。
这么拽。
后来呢,怎么处理的这件事?那个学姐因为身体原因,调离高翻室,去驻比利时大使馆了。
杨燕燕却挨了处分,被调离我们部了。
谁让她这么不合作。
哎,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
家阳说,你没有做过同传,不太了解,身心都好像崩在弦上,一刻松懈不得,精神压力极大,所以每次翻译时间都不能超过15分钟,然后马上休息,我想那天杨燕燕也是超负荷了,否则怎么会那么没有责任心。
……知道吗?上海有个英文的同传,工作了一年,挣了三十多万,累得摘掉一颗肾。
我听说,原来在部里的时候,杨燕燕在专业上挺钻的,不知道现在结没结婚。
哎,说得我对这位大姐还挺同情,我想,算了,谁让我技不如人,准备不充分呢?如果我会那个三免五减怎么解释,也用不着指望别人了。
嗨,姑娘,来日方长,你慢慢熟练,我对你有信心,你肯定能成为杰出的翻译。
家阳说。
你这么想?我听了挺受用的。
当然,你这人特别能三心二意。
他笑嘻嘻的说。
这人说话,我从来都弄不清楚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我一下子把酸奶涂在他的嘴上。
来来来,一起吃。
他要把我搂过去,吃他嘴巴上的酸奶,被我用胳膊隔开。
老夫老妻的了,害什么羞呢?讨厌。
哎说起来,菲,你想不想出国进修一段时间?我看看他。
我认识了一个留学生同学。
男的女的?女的。
我瞪他一眼,从蒙彼利埃来的。
说那里可好了。
地中海边,离尼斯,戛纳,马赛都很近,城市漂亮的不像话。
蒙彼利埃啊,确实不错,第三大学有很著名的翻译培训中心。
而且城市确实很漂亮,是成都的友好城市。
怎么,你想去那里吗?说说而已。
我坐起来,我现在只想把国内的书念好,毕业找一个好工作。
赚够了钱再说吧。
我抻一个懒腰,亲亲程家阳,哥哥,你为我做的事够多了,你不用再替我忙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