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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2025-03-25 12:03:31

乔菲我要在家里请班上的同学跟朋友吃饺子,颇费了一番功夫。

外国的白菜很硬,用水煮软了,才剁成细馅;商场里的肉馅都拌了外国的调料,我只得买来鲜肉自己加工;好在法国的白面真是质量好,又白又筋道,煮熟之后几乎透明发亮。

总不能只有饺子,我把黄瓜拍碎,拌上咸盐和从中国店买到的麻酱,就做成中国沙拉;为防止有人吃不惯,还准备了一些三文治和两大盘子的蛋炒饭。

我还买了一些水果和啤酒。

这样忙了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饺子出锅,我的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白菜馅的饺子很受欢迎,这北方口味的食物香港的和台湾的同学也觉得新奇,更不用说外国人。

食物的香味还吸引来住在同一层的留学生。

于是肤色各异的年轻脸孔挤满了我的小房间。

我觉得很有成就感,这简单的食物让他们大快朵颐。

下了班的欧德费兰迪一个人来,给我们带来两只甜瓜。

她吃了我做的饺子,翘起大拇指说:好吃,好吃。

我问她:怎么你的弟弟没来?他没来吗?她四处看看,嗨,谁知道呢。

菲,她把吃干净的盘子给我,再来点炒饭。

吃完了东西,喝茶,喝啤酒,不知谁拿来录音机播放阿拉伯音乐,有人小声地说笑,有人在房间中央的小空间里随着音乐慢慢舞动。

我坐在门口的沙发垫上,接过欧德给我的一支烟,深深吸一口,缭绕的烟雾中,觉得很愉快。

我的电话响了,我接起来说喂。

电话的那一边停了一会儿,然后我听见程家阳的声音:乔菲?我站起来,离开自己的房间,跑到宿舍的阳台上,我说:嗨,是我,你好啊,家阳。

阳台上,此时月色皎洁,微风习习,柔软的拂过我的脸和脖子。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在微笑,我说: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吧,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收到你的号码。

是啊,几天前了。

我想要告诉你,我的基础课结束了,我两科都得了16分。

那真好。

恭喜你。

……你现在在做什么?跟同学一起,开派对。

热闹吗?很好啊。

我的饺子很受欢迎。

是啊,我知道的,你很会做东西吃。

我觉得有很多话想对家阳说,话在心头,溜溜转转,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始。

又希望他多说些什么,我最爱他的声音,从来清清楚楚没有杂质的,今天听来,又如此的柔软。

那好,你玩吧,开心点。

再见。

这么快就结束?再见。

我只好这样说。

我关上电话,向上看看夜空。

我怎么会忘了程家阳的样子,他那么漂亮。

他微蹙的浓浓眉毛,他水汪汪的眼,他搅得我心烦意乱的嘴巴,他白得像我今天包的饺子皮儿一样的脸。

人隔得这么远,这样想起他,就忘了从前种种的误会和不如意,心里都是他的好,他夏季里海浪一样的柔情蜜意。

我也不知在阳台待了多久,几乎忘了我的朋友,回去了,人都好像走光了,他们给我的纸条贴在门上,说:菲,谢谢你的饺子,和你蛋炒饭一样香喷喷的友谊。

下面是列位大侠的签名。

我笑起来,把纸条拿下来,推开房门,却看见还剩一个坐在那里,仔细看我贴在写字台前的照片。

他回过头,却原来是祖祖,黑发黑眼,他看着我:我来了,不过好像东西都吃光了。

谁让你来得这么晚?我说,开始向四处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加工给他吃。

因为这个。

他居然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白的小狗,又小又胖,从他的怀里滚出来,掉到我的床上,向四处看看,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把那只小狗抱在怀里,坐在垫子上: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惊喜。

养只小狗,日子过得就更开心了。

谢谢你呵,我最喜欢小狗。

这是刚出生的小狗,我从郊外的朋友家抱来的,你给他取个名字。

我想一想,看看他,小狗的眼睛像祖祖的一样亮:啊,有了。

什么?叫祖祖,好不好?男孩真的认真想了想:行啊,反正他也是意大利裔的。

我想笑,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你饿了吧?我说。

他点点头。

没有饺子了。

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奶酪火锅招待你。

唉。

我给你炒饭。

广东炒饭,好不好?太好了。

我用剩的大米饭和鸡蛋葱花给祖祖炒了一盘炒饭,又拍了个黄瓜,他没一会儿就都吃了:真好吃。

菲,谢谢。

哪里话。

我抱着小狗祖祖说,我还没谢你呢。

我听欧德说,你想去非洲?去当维和部队?对。

已经递了申请了,明年春天就能知道结果。

为什么?你呢?你为什么学翻译?为了赚钱,给我爸爸妈妈花。

祖祖点点头:我小时候,看过一张图片,一个非洲的小女孩瘦得皮包骨头,趴在地上,就快要死了,她的后面,一只鹰准备吃掉它。

这张图片我也在《黑镜头》上见过,当时心里庆幸生在中国,不是黑非。

躲都躲不过来的人间炼狱,生活富足无忧的法国男孩子说,就想要去那里工作。

你去了那边,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做了总比不做好。

还这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男孩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的头发真好。

哦,这没什么,我每天早上起来,自己舔一舔,用唾沫滋润一下。

他哈哈的笑起来:像狗一样?像祖祖一样。

我指指怀里的小狗。

时间晚了,他要回去了。

我说:你怎么走呢?公交车都没了。

没有关系。

我跑步回去。

像那天晚上一样。

这么远?从大学城到费兰迪家的饼店,要横穿整个城市,虽然城市不大,可这仍是一段不小的距离。

开玩笑。

祖祖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去年代表蒙彼利埃参加过环法自行车大赛,这算什么?我下次让你看我在阿尔卑斯山路上骑车的照片。

男孩说着就蹦起来热身:我要走了。

我还没注意,高高个子的祖祖按着我的肩膀,亲亲我的脸颊:晚安,再见。

他说着就跑出去。

跑到楼下,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喊着宪兵的口令,跑步离开。

我听见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女同学的尖叫声:是哪个讨厌鬼?我刚刚吃了药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