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 晴情爱于色,岂惮驱驰?虽有虎口之患,心存甘伏,投泥自溺,故曰凡夫。
小货车开出市区后速度变得快起来,但仍在路上颠簸了差不多三个钟头才到达村子里,司机帮着他们把粮食抬到秦翠凋的堂屋中才开着车返回去。
秦翠凋先随意地将粮食摆放好,便拿着给罗泰大叔的买的裤子去了妮古娜家中,叶无当然屁颠地也跟着去了。
秦翠凋将裤子交给妮古娜大娘,两人坐着拉了些家常才起身告辞。
翠凋,你为什么不接受妮古娜大娘给你买裤子的钱,你应该接受才对。
叶无,你在想这件事啊。
算了,你是在国外长大大概不了解中国的习俗,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
妮古娜大娘平日帮了我们不少忙,我送她一条裤子也算是还她的情,这有什么不对呢。
礼尚往来?意思是不是说我送你什么,你就要回送我什么?叶无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意思差不多,你如果收了别人的礼而不回礼,是很没礼貌的事情。
叶无笑了起来,我懂了,礼尚往来,是不是送什么东西都可以。
当然了,你想送什么都可以。
秦翠凋微笑着,全然没注意到叶无眼里一闪而过的狡笑。
夜幕上满天的繁星,将天际压得很低,似乎只要一根竹竿便能将它们敲打下来。
看着她的心里忽然涌出了好多的希望,其实人只要把自己看成这夜空里微渺的一颗星辰,没有那么多的要求是不是也会幸福起来。
叶无,我们走快点,现在回去做饭。
回到家中秦翠凋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叶无嚷着要帮忙,结果事情反而事倍功半,气得秦翠凋将他撵了出去。
没有叶无的插手秦翠凋做起来便快了许多,但饭菜做好后叶无却没了踪影。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仍旧没有发现叶无,甚至屋外也有没。
秦翠凋估摸着,难道叶无因为自己在厨房说了他几句生气回家了。
叶无,叶无。
没有人应声,屋子里寂静安然。
秦翠凋打开门走了出去,叶无的房子在村东头,走去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
屋外的空气比刚出来时更冷了,秦翠凋抱着胳膊快步地赶往叶无的家中。
可是等她到了后才发现叶无家中门窗紧闭,屋里没有一丝光亮。
她拍了拍门,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
于是,她只得又返回来。
因出去一次身上便落了些寒意,秦翠凋走进卧室准备披上一件衣服。
刚套上外衣,她便瞧见床上的棉被被摊了开来。
秦翠凋愣住了,她分明记得被子是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怎么可能会被摊开。
她盯着床上仔细地看,被子里鼓鼓的,里面像有什么东西。
难道有贼趁自己出去翻进屋来,自己突然回来他只得慌忙躲进了被子里。
秦翠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略为迟疑她便拿起角落的扫帚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床边她屏息心神,暗道镇静,然后迅速地接起被子一角往外一扯,不及细看扫帚立即打了下去,分秒之内已经打了数下,便听得有人叫道:别打了,是我。
是叶无的声音,秦翠凋一愣赶忙停下手往床上看去,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打扮得稀奇古怪,双手抱着头,但不是叶无又是谁。
秦翠凋瞅着他,他的腰上裹着些胶塑料印花纸,还扎上了几条红色彩带,并系成蝴蝶结形。
秦翠凋瞧着那些印花纸颇为眼熟,忽然想起这是过年时妮古娜大娘用来装饰房间用的彩纸,可是叶无把它们缠在腰上是做什么用,还扎上了蝴蝶结彩带,难道他想把自己装成一枚巨型糖果吗?秦翠惆忍不住笑出了声,扯着叶无的胳膊道:叶无,你躲在我床上做什么,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叶无不动继续赖在床上,他扁着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怎么样,翠凋,好看吗?呵呵。
秦翠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叶无的样子可以说搞笑至极,哪里谈得上好看。
她笑了半天才勉强止住,叶无,快起来吃饭吧。
不起来,翠凋,你看我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秦翠凋故意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便装出恍然大悟道:像一条大青虫。
乱说,再说说看。
好吧,像一枚糖果,一枚很可爱的大糖果,行了吧。
叶无又撇撇嘴,道:翠凋,你真笨,我明明是把自己装成了一样礼物,你看不出来吗?礼物?你把自己装成礼物干嘛?你要送给谁?秦翠凋目瞪口呆。
礼物当然是送人,放在你的床上,自然是送给你,真够笨的。
翠凋,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了,你要不要?不要,礼物太大了,没地方放,我不要。
叶无,起来吃饭吧,别闹了。
你不要我就不起来,我继续装礼物,我就不信我这件超值礼物送不出去。
叶无开始耍赖。
秦翠凋哭笑不得,叶无还真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只得道:好了,好了,我接受了,你可以起来了。
真的吗?叶无坐了起来,伸出手笑道:翠凋,你既然接受我这件礼物,现在你应该把你作为礼物回赠给我。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接受人家礼物而不回礼或是不回价值相当的礼,都是很没礼貌的事情。
顿时秦翠凋呆若木鸡,叶无居然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子,弄了半天他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哼哼,这个滑头就是欺负自己心软,自己早应该给他些颜色看看。
她笑着走到穿衣镜前,指着镜子里的影子道:叶无,我把镜子里的我送给你,你拿去吧。
说完,她笑着跑了出去,房里叶无气得不住地擂床。
堂屋里秦翠凋将饭菜摆好的时候,叶无也出来了,她仍是忍不住笑道:饿了吧,赶快吃饭。
叶无有些郁闷,将自己作为礼物送给秦翠凋然后索要她为回礼,本来极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却轻易地回避过去,难道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叶无,刚才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我还去你家找过你。
礼物是不会说话的。
叶无振振有词地道。
秦翠凋无奈地摇着头,道:好吧,现在你不是礼物了,吃饭吧。
我先喝酒,翠凋,你也喝。
叶无不由分说给秦翠凋倒了一杯酒,秦翠凋见他高兴也不想拂他的兴趣,便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往喉咙里灌去呛得她几乎泪流满面,于是叶无哈哈笑个不停。
翠凋,你好没用。
秦翠凋瞪了他一眼,她瞧着面前的酒杯犹豫一阵,忽然端起仰脖一古脑地灌了进去,酒进唇中她立即咽下,虽然呛得不轻但好歹把整杯酒喝了下去。
叶无夹着一筷青菜放到她的碗中,笑道:吃菜,不然你会吐出来的。
翠凋,哎,你不行就别逞强了。
秦翠凋嘴中塞满了菜,面对他的嘲讽只能给予一记恶狠狠的眼神。
这餐饭两人吃了很久才结束,秦翠凋起身送叶无出门,虽然只喝了一杯白酒但那高纯度早已让她不胜酒力,头上重重地,脚下却是软绵绵地,像踩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她靠在门背后,满脸的红晕,眼里半含着笑,道:叶无,你快回去吧。
叶无站在门口瞅着她,迟迟地不动,半晌道:翠凋,你为什么来这里呢?秦翠凋微笑着没有答,她闭着眼睛身体慢慢地从墙上滑下来,叶无接住了她。
她在他的怀中喃喃地道,我想找个终点,可以歇息。
终点。
叶无为这个词感到震撼,人的生老病死就像一条充满坎坷的路程,可没有人知道自己现在处在这条路的哪个位置上,这个位置离终点有多远。
终点,也许只是一步之遥,更也许是漫漫千里。
也许,何处都是终点,只是看人的心里快乐于否,幸福于否。
秦翠凋不快乐。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里,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被子里暖暖的,还有他的体温余留。
叶无温柔地抚摸着她细嫩的面颊,手指在她唇上摩挲,她的唇很柔软,花儿般嫣红嫣红的,温香的感觉。
忽然间叶无觉得自己被诱惑了,他不觉地俯下脸去想咬住那两瓣嫣唇。
可是,在离那两瓣唇还有两公分的时候,他却久久地停住了,她睡得那么安静,什么防备也没有,叶无感到自己有些可耻。
他抬起了头,凝视她一番,最后吻落到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翠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我的王国。
叶无微笑着将被角掖好,转身走了出去。
是的,只要她愿意,他的帝国就全是她的。
云扬大厦的二十楼,苏铁坐在沙发上已经一个小时了,前面韦风打电话或是查阅资料,再或看文件也已经一个小时,至始至终他都没理睬苏铁,甚至连眼神也没瞟过来一次。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苏铁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咖啡,反正外面有人端进来他就喝。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苏铁仿佛听见了钟摆在走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小罗,通知各部门经理开会,十分钟后。
韦风挂断了电话径直走了出去,大约两个小时后才回来,刚坐下来电话又响了,于是他又接了半个钟头。
好不容易电话接完了,小罗又拿进来一堆文件,他继续埋头工作。
苏铁终于忍不住了,自己已经坐了差不多一个下午的冷板凳,肚皮都喝水喝得胀起来,洗手间也跑了无数次,可这个韦风难道忙得和自己说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吗。
靠,韦风,你死小子还有没人性,我这么大个活人坐在你面前,你把我当空气,真是气煞我也。
我出差了大半个月,在外面又冻又饿的,好不容易回来你连看我都不看,还要我亲自来看你老人家,你没人性。
苏铁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
韦风扔下笔,笑道:苏铁,我可没把你空气,而是我现在真的很忙没空说话。
苏铁余怒未消:放屁,我以前来怎么不见你如此忙,分明是故意给我吃闭门羹。
是真的很忙。
苏铁你有所不知,今天早上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人说在C市看到一个人很像翠凋,我问过了很有可能是翠凋,所以我打算把公司事情尽快安排完,明天就去C市看看。
C市?有人在C市看见她了?苏铁诧异地道。
韦风点点头,道: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才行,也许真是翠凋。
我劝你不要去了,白费功夫。
苏铁冷冷地道。
苏铁,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五个月了,我每天都在想她。
我不是怀疑你对秦翠凋的感情,只是说你去了也是白去,你找不到她的。
你怎么肯定我找不到她?去都没去怎么认定不是她。
韦风忽然有些生气,如果是别人阻止他早就翻脸了。
苏铁站起身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两眼逼视着他道:因为秦翠凋根本就不在C市。
难道……难道你知道翠凋在哪里?韦风扫视着他声音忽变得颤抖起来,苏铁说得这么肯定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
苏铁躲开他的目光,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根本不可能找到秦翠凋,如果她想见你自然会来找你,我敢肯定你去C市只能是白跑一趟。
不管是否白跑我都要去一趟才能安心,只要有一分一毫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随你,你就折腾吧。
苏铁瞧了他一眼便大步走向门口,在门口他又回过头冷冷地道:韦风,你不听我的劝迟早要后悔的。
他甩了甩手,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韦风坐倒在椅子上,难道对一个人有始有终这是错的吗?难道人不是在为了一点微茫的希望在努力吗?诚如苏铁是一生里最好的朋友,可为何总不能了解自己呢。
爱一个人,就要好好地爱,深深地爱,不容许为自己着想。
哪怕没有希望,全无希望,也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