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三夕同之死,让圣人感到震惊。
他打心眼儿里厌恶这一双老弟兄,但是并未想到他们会因为几个小孩子**去了他们的秘密而走上不归路。
他们本来可以不死的,必定是,他们自认为自己做了为世俗所不容的事情,他们害怕人们的议论的口水,他们未战先败了。
他们的出殡仓促而简陋,到了让人心寒的地步:他们俩没有子嗣,一切都由生产队来料理,可生产队连寿器都没有给他们预备,只把他们的尸用一张破苇席一捆,然后草草埋掉了。
没有人号丧,没有人送礼,更没有人关注他们的财产处置,可怜的两兄弟尚未下葬,屋里头值点钱的物什便被左右近邻倒腾空了,有人还企图移走院子里那棵桃树,也不是为了移植,只是想弄回去把那木材做一个小杌子之类的,结果再次惊动上面的马蜂,被蜇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
就有说法:这是替夕三夕同兄弟号丧了云云。
人就像是一堆篝火,燃烧时很有些威力,可是熄灭了,事情就完了。
化作一把泥土,就再没有人记起了。
不起眼的人更是如此,像夕三夕同兄弟。
如今人们只接受夕三夕同兄弟的死,不去关心他们的事情是从谁的嘴巴里传出来的,可能是道听途说惯了,道听途说的东西多了,因此也把这一次的事情当成了道听途说。
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圣人和广、凯闯的心理压力。
要不然,人们一旦想过来,很有可能把矛头对准他们几个,说正式因为他们的过失从而导致了两个苦命老男人的非正常死亡。
所以那段时间,圣人每天都感到提心吊胆,生怕有人主动提及此事。
过了不到半个月,村庄里的人再说起这对兄弟来,竟有人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的长相了。
有说夕三秃头的,有说夕同秃头的,有说夕三是络腮胡子的,有说夕同是络腮胡子的。
至于其他细节,更是记不清了。
总之,他们死了也就死了,从人们杂乱无章的记忆中让出了本来就占据不多的位置。
只是广和凯闯一直感到心惊肉跳,尤其是广,总觉得要不是他那一声嚷嚷,夕三夕同兄弟就不会掘有人在**,因而就不会选择自杀,仿佛是那一声嚷嚷杀死了两个老男人。
夜里就有恶梦,两个老男人前来索命什么的,加上大腿上的蜇伤,一直隐隐作痛,弄得连续好几天精神恍惚。
凯闯要好一些,没有像广那样做恶梦,但是眼前常常出现幻觉,有时候,看到两头猪在一起,他也会误以为自己看错了,感觉有点像那对老兄弟呢。
一起来找圣人,问该怎么办。
圣人不慌不忙,就像成竹在胸一般,但是他做出来的表情却是极为难的,广和凯闯就问是不是不好办,圣人说不是啊,要说好办呢还真的,要说不好办呢还真的是不怎么好办呢。
一齐问这话怎么讲?圣人说,你们两个说到底呢,都是因为亲眼看见了夕三夕同兄弟做的那事儿才心里结了疙瘩的。
这才是关键呐。
依我看,只有身体力行、及早重复那样的景象,只有自己及早亲身去做一次,问题才有可能解决掉,当然,这个疙瘩自然就没了。
圣人的回答不仅广听了摸不着头脑,凯闯听了也一样摸不着头脑,圣人说重复、亲自去做那究竟是啥意思呢?如何去重复,如何亲身参与呢?广的反应似乎快一些:族谅啊,你不是要我跟凯闯也学着那两个老东西那样耍一回流氓吧?圣人道:他们那才叫耍流氓,你们俩,这叫治病。
凯闯木讷地说:这个……也算治病么?圣人道:你们要不想想看,我何曾骗过你们?这是我给你们俩开出的方子,你们要照着办呢,就赶快办,办了你们的症候就没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族谅的话呢,也可以不照着办,你们的症候,我可就管不了啦。
还只是这样说说,广和凯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透着从未有过的难堪和窘迫。
圣人说:男人还有怕做事的?何况是我们之间,又不会给别人看了去。
唉,算有我一个好了,就当是我们仨的游戏。
广说:可是,咱们做的话,去哪儿做合适呢?凯闯也说:是啊,要紧得密不透风。
圣人笑笑:什么密不透风,难道这点事儿还能到地窨子里去做不成?找个没有人去地儿就行了。
广说:钰亮家那儿有一个后天井,里面长满了刺槐和梧桐,我去过那儿找过知了虫,那儿很少有人去呢。
圣人说:唔,去看看也好。
三个人心事重重地摸到了钰亮家的后天井,果然人迹罕至,小半亩地见方的空场子,满眼都是刺槐和梧桐树,但是底下很不洁净,有大量的蛇蜕和干掉的老鼠尾巴,有一些没有朽掉的鞋带,还有什么动物的粪便,有的已经干了,有的才半干。
才钻进去一会儿,几个人的身上已经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出了一个个肿包。
圣人就有离开此地的意思,广和凯闯也不像在这样的地方赤条条躺下去。
而且墙很矮小,又破败,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被外面的人看去,此外,这儿的一堵墙连着钰亮家的茅坑,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
就在他们决定撤离的时候,茅坑里一阵一样的响声止住了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凑近了,往里一看,正好看到钰亮母亲一个石盘一样庞大的后**,并且有一股液体正嘹亮地喷洒出来。
好在广和凯闯这次没有大声嚷嚷起来。
有了夕三夕同兄弟家的经验,他们还没等到自己张开嘴巴便自己伸手捂住了。
圣人在前,广和凯闯在后,三人又慌里慌张地跑到村外。
自始至终对刚才所看到的景象没有说一句话。
好像是,如果谁先说,谁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圣人本来想说这没有什么,不必当成钰亮的母亲,就当成一个什么人在撒尿。
但他没有说,觉得不如避开这个话题。
圣人说:唉,村庄里面不要再去了,咱们随便在田里找一个清静地方不就得了?结果他们到了豆角湾。
豆角湾是一个可以把黑阳山、沙河、大海连在一起的地方,那儿距离村庄稍稍有些远,所以虽然很像一个乡间自然公园,可人们一般不怎么愿意去。
因此豆角湾实际上一直是一个被抛荒的所在。
但是那个半月形的浅水湾,绿树环绕,景色优美,有很好的隐蔽作用,很早以前,司季妹还没有嫁给凯菊的时候,经常去那儿,圣人也经常一起前去。
这儿水浅浅的,即使不会凫水也不会有危险,而且三个人就像下水游泳那样玩在一起,也显得自然些。
于是圣人再次目睹了广和凯闯的身体。
真的很美。
女人的身体是美,但是男人的身体也同样很有魅力,尤其是,广和凯闯,他们的身体简直堪称完美无暇。
圣人恨不得自己是广,或者自己是凯闯,然后可以跟其中另外一个颠鸾倒凤一番。
先是广骑在凯闯的身上,然后是凯闯骑在广的身上,在这场游戏中,此前的拘束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广和凯闯似乎都从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大的乐趣,并激动得欢呼起来。
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心思飞得好远。
他不知道这是人性的本真,抑或人性的弱点,因为,他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喜欢男孩的身体,但是现在看了,别人也跟他差不多——至少广和凯闯如此。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请看下一章:《两个陌生的城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