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按照小王爷的吩咐,带他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本市唯一的一家鲜花店,一边恋恋不舍地摸了丝绒一样的花瓣一边鼓了眼睛盯着价格嘀咕,华而不实,铺张浪费,够买十只鸡的了。
可是陈墨的妈妈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或者说她的修养远远高出陈墨之上,她表露出来欣喜之情实在不是勉强做出来的样子,而文涛的修养显然也在陈墨之上,并没有落井下石露出哪怕是半点得意之色。
可越是这样,陈墨越是不可理喻,气鼓鼓的一直忍到文涛告辞,妈妈叫她送送,他们两个走出病房时才开口,你神气个啥?那是我妈不懂行情。
文涛没敢多说话,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那就辛苦你了。
陈墨先是点头如啄米一般,再想想,不对,那家伙说话的立场好似有谬。
抬头看见文涛眼里的红丝,心里有一点酸酸的,她似是无话找话又似是交待,我过完元旦再回去。
相见难,分别易。
好在陈墨文涛都是现代儿女,不用讲究歧路共沾巾的那套。
她很利落地说了一声,我上去陪妈妈了,你路上小心。
毅然转身上楼。
可是毕竟心理还不够成熟,一想到平时热热闹闹的家里空落落的剩下自已一个,这一下身边又少了这么一个陪着自已说说笑笑打发这么难熬的时间的人,眼角扫到地上某个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不觉心头一酸,随即有一滴小小的泪水从眼角沁了出来。
陈墨的这个元旦就守着妈妈过掉了,忙得象只陀螺,幸好过了两天爸爸回来,家务被爸爸一肩挑过,她还轻松了一点,饶是这样,返校时,陈墨还是头昏脑涨,两手空空。
连例行的打发寝室里的那群坏蛋的零食都没有买。
张婷婷和夏召文看到陈墨进门,笑得一个叫诡异。
陈墨心中有鬼,深谙先发制人之道,开口道,傻笑什么呀,我这几天都在医院里陪我妈,可没帮你们带什么零食。
张婷婷嘿嘿地笑,你还不打算从实招来?陈墨继续闲话其他,帮我请假了没?我给你留了条你看到没?张婷婷冷笑,你留的那条,你留的那条我如果没看到哪来的我们文大会长翘课奔夜啊?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墨马上转开话题,我走的几天,有啥新闻没有?夏召文也嘿嘿的笑,有的有的,大把新闻。
陈墨正想着这群饿狼什么时候转性了,松了口气拿起杯子从夏召文壶里倒开水喝,却听得夏召文笑嘻嘻地陈述,最大的新闻就是一个苦追某男生不遂的女生,因爱成恨,趁人家执行公务时寻衅滋事给人家扇了一记耳光,终于也与帅哥有了一次实质性的身体接触。
陈墨果断打住,马上PASS掉,下一条。
仍旧是夏召文似笑非笑的声音,据说现在我们学校最流行的一句话是女追男,隔层纱。
她拖长了声音,这句话起源正是由于刚才第一条中的那位帅哥受这一火辣辣的巴掌所触动,连夜追到了那女生的家里。
当然,接下去有关互诉衷情的那一类新闻就应该由你告诉我们了,说吧说吧,姐姐我们洗耳恭听。
陈墨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心疾首地喊,你们就任由别人这样糟蹋自已兄弟?张婷婷过来拍了她的肩膀笑,兄弟,好处你反正已经得尽了,让别人占占嘴上的乐子有什么关系?陈墨气绝,寝室门打开了,钻进来一个田佳蓉,看见陈墨,马上笑道,陈墨,文涛在学生会搞什么宣传栏版报和什么辩论赛的事,还没回寝室呢。
陈墨再没有力气分辩,这鸡同鸭讲,全是徒劳,也只有顺从民意,向门边走去,边走边说好吧,废话就不要讲了,我去找文涛总可以了吧?好象我到学校来只是来谈恋爱而不是来读书的一样。
她在校园里溜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几个人在她身后对了她的身影指指点点,放心之余却觉出了几份遗憾,看来是人就难免会有下意识里的出风头心理……只是这一圈却让她又发现了自已的一个毛病,平时瞅也不会瞅上一眼的宣传栏版报,此时却平白让她多了几分留连之意,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亦舒常用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了上天上某颗星上的一朵花,夜晚看星星的时候,你会发现满天空都是花。
想起这一句,她的心里有一刻温柔的牵动。
如果文涛此刻在她身边,或者她不会介意伸手拉住他的衣摆,随着他海角天涯。
陈墨并没有去找文涛,不管是冲到他的办公室楼台会或是化做望夫崖在学生会办公室楼下等,都不是她所受的教育能容许的。
于是她信步走到了三舍,这时候徐小娅应该是和凌风在外头混的吧?不过陈墨此刻大把时间,进去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门没有关,陈墨轻轻推门进去,却看见徐小娅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点怔忡。
陈墨也没多想,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发什么呆?你今天怎么没和老大在一起玩?这一近看,却看见徐小娅眼睛有些微肿,陈墨不由地吃了一惊,凌风欺负你了?徐小娅忙笑了说,凌风现在忙着实习找工作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欺负我?陈墨又看了她半晌,似有所悟,你是在担心你们两个毕业分配的事吧?你放心啦,有他爸爸在,总不会让你到底下县里外贸土产公司去。
徐小娅不置可否,过了一阵笑着问,听说你和文涛走到一起了?陈墨对了自已人还是很老实的,点了头说,他以前和我们也是一个院子的。
徐小娅故作惊奇,唉呀呀,真看不出来啊,你们一个院子除了养出你和凌风这样的土匪还能养出文涛那样的人?!陈墨跳起来去撕她的嘴,两个人笑闹了一阵,也岔开了先前的话题。
晚上吃完饭,文涛终于出现,身子笔直,笑容明朗。
只是掩不住眉宇之间的几分疲态。
陈墨忙问道,吃了饭没有?看他点头,不由有些失望,这寒冬腊月的,除了红袖添香陪着吃吃晚饭,还有啥值得一做的事情?她竖了耳朵听听窗外的寒风怒嚎,又转了眼珠子看着一室狭促损友,终于还是视死如归地开口,我们出去走走?陈琳呵呵地笑,怎么听怎么象调笑,文涛,没事陪我们打打牌怎么样?陈墨打牌的名声已经很不小了,坏事传千里,想来文涛自然不会没听过,文涛正点头准备坐下,陈墨横了寝室长一眼,几乎是有些野蛮地拖了文涛的袖子开门出去。
外头自然是冷的,陈墨缩了缩脖子,众目睽睽之下的坦荡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点点不自在。
她无意识地抬目四望,天特别的高,呈现出一种凝重深黑的蓝色,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子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文涛很体贴地不说话,一任陈墨心头挣扎,到底该说什么做什么怎么面对这种关系?陈墨咬咬唇,手心竟有些微微地出汗,好在天如人愿,一阵冷风刮过,遥遥地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陈墨眼睛一亮,很兴奋地回头问,你闻到了没有?是腊梅开花了呢。
文涛笑了,眼睛里映着荷花池对岸教学楼的灯光,亮得象星子一般,你又打什么主意?一边已经很自然地牵起陈墨的手,说到偷花,你得跟着我走了。
陈墨的手象是触电一般,顿时麻痹了一半,她很乖很乖地被人牵着走,一边期期艾艾地开口,嗳,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想想又觉得不对,马上补充,当然,我是最好的。
但是……但是……她但是了半天,发现说出某些公认的真相就必须违心地贬低自已,于是放弃了这个问题。
文涛心情自然是很好很好的,脸皮厚黑如陈墨,也有这样羞答答新媳妇回门的时候,他带着她循着香味走下去,一边点头帮她把话说完,实话说,人都说我眼光低了。
陈墨立即活了过来,她闻言跳起,当然她这一刻的弹跳力自然是相当的惊人,并且伴随了《满江红》的首句‘怒发冲冠’,谁?谁敢这样说我?叫他出来!文涛无声地笑起来了,陈墨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两个人走路的时间足以使文涛的体温从手心传到陈墨手上,暖洋洋的象有只小虫钻到她的五脏六腑里去了,使得陈墨忍不住有了些不老实的小动作,她的手企图脱离文涛的掌握并且有悉悉索索向其衣袖里延伸的趋势。
文涛并不阻止,懒洋洋地笑,在找什么?我要喊非礼了啊。
陈墨白了他一眼,并不住手,终于让她摸到了一处和周围的触感不一样的地方,过了一阵她才问道,一直没有长好吗?文涛还是漫不经心的笑,怎么?你还想毁灭罪证企图抵赖不成?陈墨故做不屑状,去,这点伤就想着让我老人家拿一辈子来赔你不成?调笑一阵,还是忍不住说,奇怪,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恢复?现在不是说有技术可以磨掉伤疤的么?你为什么没试试?难怪他们说你夏天都不大穿短袖衣服。
文涛很温柔地抓住她的手,依旧牵回到他手心,终于他有些文不对题地说,明年夏天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