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千里萧索,万物凋零,若是碰上雨天,凉风卷着雨水,扑上脸颊,并不即时觉得有多冷,但那寒意,一丝一丝,渗进骨子里,让人从心底发起颤来。
晚饭后不久,代黎早早缩进被窝里,从前她并没有这样怕冷,记得小时候,冬天里难得遇着一次下雪,还能跟着陈小引半夜偷偷摸出门去打雪仗,不知为什么,这两年来,越来越畏寒,今年尤甚。
正睡得香甜,梦见在维也纳过圣诞节,有同学拿个铃铛,在她耳边不停地晃,叮叮当当的,响得她烦极了,却怎样也逃不开,就在最烦躁的时刻,倏地一下睁开眼,醒了。
愣怔了几秒,发现耳边真的有响声,原来是电话铃。
随手拿过听筒,懒洋洋喂上一声,大约是梦中初醒,她的思绪还有几分恍惚。
听筒那头是男子的声音,最熟悉也最陌生,微弱,夹着重重的鼻音,含混不清,却字字如响雷,在她耳边炸开。
黎,什么时候回家?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到处都是空的。
听筒那头,男子的声音却传进她耳中,奇怪的是,明明脑海已是一片空明,却能听明白他的话,清清楚楚。
黎,在意大利定制的家具今天送来了,我亲自检收,做工很精致,什么时候回家来看?黎,你总也不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布置,什么时候回家?黎,卧室的窗帘送来了三种颜色,想先挂哪种?还是等你回来再说?黎,他顿了一顿,口齿越发的不清楚,我们忘了要布置婴儿房............到后来,言词渐渐不达意,哀求的意味却越发明显,终于只变成一句,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回家?......他一直反反复复问着这句话,反反复复......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越来越弱......到最后,变成若有若无的呢喃,只模糊又固执地重复着,回家,回家,回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茫然无措中回过神,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联系起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他负伤的消息,越发紧张,唤了他几声,没有反应,他依旧自顾自在那里低喃,要她回家。
她慌起来,不知道他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握住听筒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另一只手也扶上听筒才勉强稳住,她听见胸口处咚咚咚地急跳,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隔得这样远,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冷汗沿着光洁的额际流下来,滑进眼角,生涩又酸疼。
她迅速将可能的情形做了分析,果断挂了电话,再拿起来时,拨的是官署秘书室的号码,立即就有人接听,代黎急道:我找孙辅先生,请问他公馆的号码是多少?对方自然不肯说,盘问她的身份,她只说自己姓代,有重要是事情。
代这个姓并不常见,秘书立即将她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偏巧孙辅此时还在官署,即时就接过电话来。
听完代黎简单的描述,孙辅也是大骇,联系医院,这才发现少帅不见了,侍从官即刻被四处派了出去,依照代黎的猜测,孙辅亲自带了人去南郊,果然找到了萧佑城,已经昏迷到不醒人事,手指紧紧扣住话筒,怎样也掰不开,最后只得绞了线,连着话机一并带回了医院。
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住,大帅与夫人连夜去了医院,薛飞瑶也赶了过去,一通盘问下来,才知道萧佑城并不是第一次私自外出,医院里负责守卫的侍从官一直被压着不敢报,却不想这一次会出事。
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不退,萧佑城陷入重度昏迷,幸好抢救得即时,医治了大半夜,总算是无碍,待到萧佑城情况稳定,孙辅悄悄离开了医院。
代黎蜷着身子坐在床头,手臂紧紧环抱在膝头,双眸死死盯住电话机,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身子早就麻透了,动不得一下。
叮铃铃!铃声的突然响起惊得她一个激灵,迅速拿过听筒,声音竟是发了哑,怎么样?已经没事了。
孙辅说完,听见那头长长嘘出一口气,于是大着胆子道:代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少帅当初,有他的不得已......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响动,安安静静的,孙辅一咬牙,索性又道:代小姐,不知能否请您来一趟北平?少帅的伤情,总也不稳定......电话那头,依旧安安静静的。
代黎微微扬起头,夜色朦胧中,天花板上那样浅的纹理,自然瞧不见。
过了许久,孙辅几乎要怀疑代黎是不是还在话机旁,却听她开口,对不起。
孙辅其实并没有抱希望,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唐突了,少帅若是知道这样麻烦小姐,定是要大发雷霆。
挂了电话,代黎仍抱着膝坐在床头,静静地,出神。
下了一整夜的雨,直到凌晨方才渐渐止歇,远处传来悠长的吆喝声,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究竟在叫卖什么。
代黎揉了揉双腿,下了床,拉开窗帘,推开窗,冷风卷着水汽迎面而来,立即就叫她打了一个喷嚏,脑袋却清醒了许多,这才发现,雨没有停干净,牛毛般的细丝,悄然落下,将窗外的景物,笼于一片朦胧,阴绵绵,灰蒙蒙,像是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幅泼墨画。
萧佑城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肯睁眼,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给她打了个电话,梦里终于放纵了一回,任性了一回,自私了一回,将多日来隐藏在心底里,铭心刻骨的思念,尽情倾述......所以他不愿醒,他想继续睡下去,继续梦下去,只在梦里,他才敢说,说他有多么想她......却是奢望,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重重刺激着他的神经,不管怎样努力,睡不着......多遗憾,梦里,他还没见到她,他渴望到常常心口抽痛,只不过,想见见她......他终于放弃,睁开眼,立即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德国医生为他做检查,他这才想起,因为昨天是签收家具的日子,他去了趟南郊,回到了他们的家 ......至于后来怎样又回到了医院,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医生宣布他的情况良好,关切的问候声将他包围,萧佑城复又闭上眼,我很累。
医生也配合,说病人需要清净,病房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再睁开眼时,屋里已经没了别人,窗帘拉得很严实,透不进一点亮,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床头一盏壁灯,散发出昏黄的光。
门口突然有响动,孙辅探了身子进来,萧佑城正要发作,却听他道:少帅,昨晚的事......什么事?萧佑城很疑惑。
孙辅也很疑惑,顿了半刻道:没什么,您好好休息。
退了出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昨夜一宿未眠,白日又睡了一天,这样晨昏颠倒,人是极不舒服的,脑中昏沉沉,却不得不起床,因为前几日帮会在英租界里发生的一桩冲突,今晚宴请了英国领事。
梳洗过后,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酒红色衬衫,穿上却总觉得有些别扭,镜子前仔细地瞧,原来是腰身松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发现脸色也不好,想了想,还是稍微抹了点唇膏。
陈小引开车来接她,一见面就问:休息得不好?代黎笑了笑表示没事。
不舒服就别去了!陈小引又道。
没事,走吧。
说话间代黎已经上了车,陈小引也只好上车。
总是这样,他总是拿她没办法,虽然他大了她三岁,虽然在海天帮,甚至在整个上海滩,他早已是个威震八方的人物,可他拿她没办法,没办法对她说一个不字。
晚宴就安排在英租界的一家西餐厅,两天前,青龙堂在英租界里与黄兴帮起了冲突,砸了几家店铺,被英国人抓进了巡捕房,本来这也不算大事,但因为牵扯到租界,巡捕房不敢放人,要他们来找英国领事,领事的态度却是意外的和善,直说不追究,明天就能放了人。
代黎的英文说得好,又在欧洲待过,与几位领事的交流也算愉快,晚餐后邀请他们去夜之会,交谊舞本来就是西洋玩意,领事们欣然接受。
陈小引本想先送代黎回家,但见她出来这么些时间里,脸色已没有刚出门时那样苍白,也不愿她总闷在家里,于是一起去了夜之会。
这一夜的夜之会,分外的热闹。
白月儿匆匆回到化妆室,仔细又修饰一遍妆容,从匣子里取出那瓶一直没舍得用的法兰西香水,白月儿也算是识人无数,以她的直觉,今晚这位客人绝对不一般。
重新又回到客人身边,摆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看着身边的男人,白月儿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虽然只一身黑色西服,戴一副金边眼镜,但那举止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贵气与风度......在夜之会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能与之相较的,也只有那一人......男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握一只水晶高脚杯,修长的手指轻扣杯沿,时快时慢,突然扭头对白月儿道:小姐今晚有空吗?口音略带一点京腔,白月儿愣住......到现在为止,她还从未陪客人出过场......舞女们总劝她,既然入了这一行,左右也是不清白了,不如就放开手,多捞钱不说,若是运气好,还能给人做个小......可她心里总惦记一个人......也知道,是妄想......她一直沉默着,男人大概以为她不愿意,也不多讲,起身要离开,白月儿突然把心一横,昂首道:有空。
这种私活,舞场是不管的,白月儿跟领班请了假,接过许小翠递过来的大衣,再来到大厅时,才发现舞台前一通混乱,一帮男人在高声咒骂,似乎嫌歌女唱得不好,打手围上去却制不住,谁不知道夜之会是海天帮的地盘?敢在这里闹事,定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场面渐渐有些失控,这个月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捣乱了,白月儿却没时间去看,男人见她出来,立即就往外走,对这些个纷扰,很是淡漠。
快要到门口时,突然看见一名男子迎面而来,白月儿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得厉害,低了头不敢看他,但其实,容庭轩早已认不出她......舞台上忽然传来女子略低沉的声音,男人出门时一个不经意的回头,突然定在那里......白月儿无意识去看,也定在那里......原本的歌女不知去了哪,舞台上那名女子,细碎的短发,酒红色衬衣,绸质的面料软软贴在身上,黑色长裤裹住修长双腿......一手扶着黑色麦架,一手搭在腰间,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有客人不爱听《夜上海》,那么我来给大家唱一首,《夜来香》。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去看那几个闹事的流氓,只淡淡扫一眼全场,略回身对乐队抬了手臂示意,只要钢琴,谢谢。
前奏很快响起,简单又舒缓的乐声,很快,夹进清冷的女声,婉转低吟,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双手扶住麦架,她低了头,红唇几乎要吻上话筒,那样的缠绵,可她整个人,看上去又是那样的清冷......偶尔,也会抬眸,眼中的光,叫人屏息......仿佛遥望这万丈红尘,只她一人,静立于外......又仿佛俯瞰这芸芸众生,以王者的姿态......时间静止了,在这一首歌里,静止了......舞厅里的每一个,全都在看她,静悄悄,不发出一丝声响......最后一道浅吟在唇角滑落,她低头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离开,单手拖了麦架,大步流星......留下上百人的大厅,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嗡地一声响,人们终于回神,议论纷纷。
角落里,谭季维对身边那人道:司令,她就是代黎。
那人只轻轻抚动左手一只碧玺扳指,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尤物穿上大衣,代黎从后门离开夜之会,陈小引已经在等待,代黎上车后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容先生来了,正陪着领事,让我送你回去。
代黎点点头,陈小引正要发动,夜之会里突然跑出来一名招待,敲了敲车窗,将一束花递给了代黎,大小姐,一位先生让我送给您的。
代黎接过来,鲜红的玫瑰,在昏暗的车厢里,绽放得异常妖娆。
没有花牌,代黎随手将玫瑰扔进后座,并未在意。
男子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女子娇柔的呻吟,将夜色,渲染得无限旖旎,一阵猛烈的冲刺过后,男人一声低吼,一切归于平静。
他翻身下床,披上睡衣,拉开门唤人:送小姐回去。
白月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这是她的第一次......男人看见了落红,没有任何反应。
咬着牙穿戴完毕,走到门口时,有人塞给她一沓钞票,足够她在夜之会里,干上一个月......白月儿勾起一抹冷笑,她的初夜,果然卖了一个好价钱。
离开房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一刹那的工夫,看见男人站在窗边,手中握一只透明的瓶子,瓶里装的似乎是......花瓣?干枯的,暗红的,花瓣?第二天,代黎起得比往常早了一些,正与常霏一道吃早餐,丫鬟小香捧了一大束红玫瑰进屋,大小姐,门房收到这束花,是送给您的。
代黎放下筷子接过来,没有花牌,立即就联想到昨晚那束玫瑰,想来定是一人作为,却没说什么,只让小香找一只花瓶插上,常霏也不问,母女俩依旧安静吃饭。
第三天,第四天......玫瑰准时送上代府,一样的花色,一样的品种,一样的数量,一样的,没有花牌。
到后来,常霏终于也忍不住,每天一束新鲜的萨曼莎,在薄冬的上海,实在也罕见。
去问代黎,她却似乎早已忘了这件事,正在书房里不知捣腾些什么,听见母亲的询问,从高厚的书堆里探出小脑袋,神情有些迷茫,玫瑰?让小香插上吧,我忙着呢。
常霏真有些哭笑不得,女儿的性子更像她父亲,遇事一样的不动声色,只怕,比她父亲还沉得住气。
走过去问她,忙什么呢?找爸爸的一本书。
......这天,常霏去城外探望一位从前戏班子里的姐妹,一大早出门,直到傍晚还不见人影,若搁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可最近,海天帮与洪兴帮冲突不断,代黎不免就有些心焦,正穿上大衣往外走,远远地,看见两束车灯照进院子里,门房拉开铁门放车子进来,代黎一颗心刚放下,随即又提起,开进来的,并不是自家的车子。
下车的却是常霏,共一名年轻男子,男子穿一袭黑色长风衣,将那身形映衬得高大挺拔,袖口几颗银纽扣,隐隐约约闪着微光,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的面容瞧不清,只依稀看见坚毅的轮廓,挺直的线条,竟然,有几分熟悉......代黎步下台阶迎上去,常霏向那男人道:这是小女,代黎。
又向代黎道:这位是金先生,车在城外暴了胎,老刘说换胎得一个钟头,我怕你着急,幸好遇上这位热心的金先生,搭了他的车回来。
代黎心中有几分后怕,母亲这样轻易搭了陌生人的车子,好在没有出事。
请了金先生去屋里坐,璀璨的水晶罩灯下,将他瞧得清楚,风衣没系扣子,里面穿一件浅灰色羊绒衫,剪裁十分精细,代黎识得那做工,出自一名英国设计师之手,她曾在那家店给萧佑城买过衣服。
更精致的是他的脸庞,每一处,都像是精雕细刻一般,只是,越发觉得熟悉......最叫人意外的是那人的声音,竟有三分肖似萧佑城,刚巧也是京腔,怕是有五分相似,一小会儿闲聊的工夫,代黎总是晃神......杨妈来客厅问是否可以开饭,金先生却要告辞,常霏自然是挽留,他说晚上还有约,看那样子不像是推词,也就罢了,代黎一路将客人送至门外,金先生上车前,突然转身道:不知金某能否有这个荣幸,邀代小姐共进晚餐?代黎一愣,随即客气笑道:该我请金先生。
第二天晚上果然有车来接她,约的六点,竟是一分不差,开车的是位老人,六旬左右的年纪,发斑白,却梳得异常整齐,西装也穿的一丝不苟,笔直挺立,那番气质与教养,绝不似一般仆役。
车子开进了德租界,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下,代黎刚要去推门,车门从外被人拉开,他今日穿了件深蓝色高领毛衣,浅灰色长裤,随意舒适的装扮。
代黎下了车,客气打了声招呼,那人也客气,将她引进屋。
坐定后,一名金发女仆送上咖啡,代黎尝了尝,竟是她喜欢苦咖啡。
客厅里高高吊有一盏水晶灯,流光滑过她修长的手指,那样白,当真如凝脂一样,指尖扣在黑色杯身上,大约是因为用力,关节处呈现出微微的粉红色,几乎透明的粉红色,让他想起暮春季节,漫天飞舞的樱花。
又一名金发女仆送来一束玫瑰,先是送到金先生手里,再由金先生亲自送至代黎眼前,三十朵新鲜的萨曼莎。
电光火石般,代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将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联系......放下咖啡杯,代黎抬眼去看对面那人,请问,‘金’先生真的姓金吗?男人一愣,而后那表情,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慌张,声音也有些异样,代小姐还记得我?代黎未作回应,只漠然看他。
实在不是有意欺瞒......男人顿了顿,我叫做近卫信树。
如果知道是近卫先生的邀请,我是不会来的。
近卫信树似乎没听懂她言语间的意思,道:代小姐,本来我不想这样直接......这一个月来,玫瑰确实都是我送的......他盯看着她,我的意思代小姐应该很清楚......虽说东方人讲究含蓄,可我觉得,直接一点也无妨......他看进她的双眼,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涟漪,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涟漪,平静到让他心慌,双拳不自觉紧了紧。
她开口,语气冷漠,既然近卫先生讲到直接,那我也直接告诉先生,不可能。
微微眯了眸,一颗心迅速沉下去!他事先设想过各种状况,却不料,她拒绝得这样彻底,完全不留余地,代小姐受过新式教育......爱情,是不分民族的......她笑了笑,眼中却孰无笑意,可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以跨越国仇家恨。
近卫信树站在窗边,看着她离开,拒绝坐他的车子。
那束萨曼莎还躺在沙发上,静静吐露着芬芳。
一名老人来到近卫信树身后,半弯了腰,恭敬开口:少主人,白小姐来了。
近卫信树声音冰冷,不见。
老人退出门去,过了许久,又来到近卫身后,少主人,主人已经连发三封急电,请您回国。
老人叫做高桥田一郎,是近卫氏的家臣,世代为近卫氏效忠。
知道了。
近卫的声音依旧冰冷。
主人希望少主人您不要忘记,带给和子殿下的礼物......高桥,近卫突然唤了一声,片刻后道:给父亲发一封电报,我会在近日回国,回国之后,立即与和子公主解除婚约。
高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咚地一声跪下,语气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少主人!少主人!您不能这样!近卫离开窗台,一脸默然从高桥身边走过,手中,紧紧攥一只水晶瓶。
从来,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得不到。
干枯的玫瑰花瓣,在瓶中,又一次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