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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东西永隔如参商

2025-03-25 12:03:43

(解释一下,这章标题并不贴切,只是因为十分喜欢这句话。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将轻微的敲门声掩了,过了许久萧佑城才听见,拉开门,童妈端了盅云片银耳汤站在门口,萧佑城小心翼翼将盅碗接进来,刚放在桌上,水声停了,不一会儿,听到她的声音:我忘了拿睡衣。

衣柜里寥寥几件她的衣物,取出一件珍珠白睡袍,浴室的门没关,他说一句我进去了便推门而入,她身上裹了条大浴巾,正站在镜子前擦头发。

她一手接过睡衣,一手将毛巾递给他,做的那样自然默契,她换衣服,他帮她继续擦头发。

汤盅凉了一会儿,温度刚刚好,汤是专门为她煲的,补血润肺,味道也好,他陪着她喝了一碗,去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外间的顶灯已经关了,她斜倚在床头,开一盏壁灯,安安静静,在看书,灯光十分柔和,在她纯净无暇的脸庞上,描绘出温馨宁静的色彩。

她抬起头看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站了很久,上床,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香滑的脸颊,别看了。

她嗯了一声,合上书搁在床头柜,关了灯,屋里便只剩下黑。

暖气烧得极好,薄被早已滑落到了床底下,汗凝干了才觉出有些冷,他伸手摸索了半天,这才将被子捞回来,而她已经坐起,拉开床头柜第一层抽屉,摸出一只玻璃小瓶,拧开瓶盖倒出颗药丸,拿起柜子上早就备好的水,仰头将药丸服了下去。

他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药,她也从不避讳,药瓶就放在床边抽屉里,她不在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将药瓶拿出来,也不止一次压抑自己的冲动,将药丸倒光,全部换成维生素片的冲动。

他渴望拥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不可否认,他的愿望如此强烈,包括他希冀以这个孩子留住她。

他想他是可悲的,需要用一个孩子,来得到一个女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什么都不能做,一旦有孕,他不知道她是会将孩子生下来,还是......任何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情,他都不能做。

生个孩子吧。

他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滑出了口,她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也没有做声。

他终于无声叹气,长臂一伸将她捞回来,捞进他怀里,她的身子很凉,他后悔没有早一点抱她......还能抱着她,他应该知足。

又一个清晨的到来,他睁开眼,她已经洗漱完毕,在换衣服,今天晚上不过来了。

他一愣,我后天回北平。

旧历年马上就要到了,他必须回去,她也一愣,低头去系毛衣扣子,什么时候回来?他略一思索,初二就回来。

她点点头,衣服很快穿好了,回到床边给他个吻,路上小心。

晚上七点钟,天早已经黑透了,代府上下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里外皆挂满了绫绢制成的红灯笼,喜洋洋的颜色,很有些旧历新年的气氛,灯笼里通的是电灯管子,明亮又安全,在这样一座西式洋房里,也不显得突兀。

小青小香回南边乡下过年去了,常霏帮着杨妈做晚饭,虽说吃的人并不多,可依着传统观念,年夜饭,总是丰盛些好。

常霏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代黎恰巧从楼上下来,常霏问道:小引呢?怎么还没到?代黎自门边的衣架上取了大衣,边穿边道:总堂里说他下午去了码头,码头文员放了假,电话没人接,我去看看。

遥望一眼满桌的饭菜,这一来一去总要费些时间,妈你先吃点。

常霏摇摇头,送她到门外,见了小引赶紧让他过来,大过年的,何至于这样拼命!代黎答应着,开车出去了。

街上很热闹,不同于平日里霓虹璀璨的那种繁华,许多小孩子吃了饭,在路上跑在跑去,点一只爆竹,放一朵烟花,然后大声的欢笑,纯真的快乐。

车子驶进码头,果然看见一间仓库里亮着灯,陈小引见了代黎,先是微愣,然后去看表,似懊恼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夫人等急了吧!说着就要往外走,代黎却进了仓库,见帮里几名精干都在,问陈小引:出了什么事?她既起了疑,陈小引也不再瞒,将情况简单交代了,原来下午检查一船运往南边的胶鞋时,竟发现里面夹带了几箱军火。

南北政fu虽然都明令禁止,可偷运军火这样的事情,帮派仍在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今这乱世,有钱人买把枪防身,也不算稀奇。

代黎拿起把小型冲feng枪,端在眼前看,谁家的货品?开顺洋行,已经派人去查了,我觉得不是他家的问题,刘开顺胆子小,生意不大,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且放在自家货品里,风险也太大。

代黎点点头,很快皱起眉,日本货?陈小引明白她的意思,从上海走私军火的,极少有日本货,沉声道:所以这事很蹊跷。

代黎没再说什么,将枪放了回去,嘱咐几个妥当的人严加看守,对陈小引道:先回去吃饭吧,妈妈该着急了。

一道回了代府,陈小引自来了海天帮,从来都是在代府吃的年夜饭。

席间,常霏自然要唠叨他,说眼瞅着就要二十八了,怎么还不交个女朋友?陈小引只是笑,常霏看看陈小引,又看看埋头吃饭的代黎,只得叹气。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门房在院子里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不停,淡淡的硝味传进屋里,衬着红灯笼,新年的气氛陡然浓了起来,常霏照例给两人封了红包,代黎脸上微笑着,心中却升起一股子怅然的苦涩,他们相识这三载,从未在一起过年,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

因为惦记着军火的事,代黎第二天起得很早,陪着常霏吃了水饺,开车,先将常霏送到圣朗医院,然后准备去码头,刚回到车上,副座突然闪进来一人,语气匆匆,请你帮个忙。

狭窄的弄堂,地上满是深红浅红的碎纸屑,空气中还遗有淡淡的硝黄味,家家门户外皆贴上了大红的对联,房子仿佛也亮堂了许多。

一名单薄少年穿梭于弄堂,很快闪进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屋里很暗,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一个东北口音的急切问道:咋样?解决了。

朱淳走到木桌旁,给自己倒了碗水,东北口音凑上来,你真去找那娘们?咋说的?朱淳灌下一大口水,顿了一顿才道:据实。

屋里人似乎都愣了一下,东北口音最后反应过来,拔高了嗓门嚷道:你他妈没脑子?那娘们啥出身啥来历?压根就不是啥好东西!你把情况都告诉她,不是给弟兄们找死么!朱淳手里那半碗水,一翻手全泼了出去,因为离得近,又没有防备,东北口音被浇了一头一脑,怒不可抑,扬起拳头就要打,被人冲上来左右架开,都是革命同志,有什么话好好谈!朱淳面色冷淡,重新倒了碗水,原先劝架那人又道:小黑说话太冲动,可朱淳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能把我们的情况轻易泄露出去呢?不管这事成不成,我们都得立即撤回南方根据地,马上就走!朱淳离开上海的同时,开顺洋行的胶鞋已经重新装船完毕,正准备开锚,大年初一,肯出工的人不多,码头上很空荡,是以开进来两辆轿车时,分外叫人瞩目。

身型挺拔的男人,穿一袭墨蓝大衣,没戴眼镜,微笑着对代黎道:代小姐,这船货有些问题,我想查看一遍。

代黎连看他都不看,不好意思,近卫先生没这个资格。

近卫信树也不恼,仍是微笑着,拍了拍手,从另外一辆轿车上走下一名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面目和善,对着代黎点头道:代小姐,我是刘开顺,这船货原本是我的,现在已经是近卫先生的了。

近卫信树看着代黎,慢条斯理开口:怎么样?代小姐。

码头经理走过来,说货已经装好了,请示是否可以开船,代黎没有说话,几人站在那里,气氛有些僵硬,近卫信树突然开口,说话的内容却又毫不相干,代小姐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又僵持片刻,代黎转身离开,余下几人仍愣在那里,代黎停下脚步回头,拿眼角冷冷斜看近卫信树,不是要吃饭吗?她是真的来吃饭的,一家日式餐厅,两人隔着木质矮几,相对席地而坐,榻榻米散发出稻香的清香,屋里没有窗,唯一的的光源是头顶上一盏纸罩吊灯,晕黄而昏暗。

推拉门中间的樟子纸,薄而轻,半透明,叫灯光一照,焕发出淡淡的优雅的光,纸上那精美的樱花图案,好似朵朵飞舞,香气隐约可闻。

矮几边上插了一瓶桔梗花,清雅的浅紫色,原本他以为是桔梗的香气,后来又觉得不对劲。

她坐在对面,低了头吃饭,穿了件黑色小西装,周身沉静的气质,与身后那朦胧的黑,几乎要融为一体,香气,似乎便发自她的身体。

他略俯身,靠近她,语气有几分轻佻,代小姐真是不公平。

代黎仍是低了头吃饭,对他的言语,没有半点疑惑好奇的意思,近卫信树继续道:代小姐不愿给我机会,是因为与我隔了国恨,可对隔了家仇的萧佑城,却是夜夜相陪。

啪的一声清响,代黎搁下筷子,抬头看见近卫信树,身子不觉往后微仰,脸庞半隐在黑暗里,另一半晕着灯光,梦幻的白。

谢谢近卫先生的招待,我吃饱了。

她冷冷说完,起身要走,近卫突然掀翻矮几,在一片混乱的瓷器碎音中,猛力将代黎压倒在地,低声怒吼:他杀了你父亲,你可以跟他上床,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不可以?凭什么!!说着就要吻下去,却在靠近她的唇瓣时顿住,缓缓的,支起身体,劲下抵着一把枪。

她的眸很亮,像是最纯粹的黑宝石,清冷中透着一丝轻蔑,那轻蔑令他疯狂,几乎要不管不顾,吻下去。

就在此时,推拉门呼的一下被推开,门外一抹高大身影,几步冲进来,一把甩开近卫信树,将代黎揽进怀。

近卫信树跌坐在碎瓷堆里,立即感觉到身下细密的刺痛,那人抱起代黎,代黎也很顺从,乖乖让他抱着,那把枪,早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

撑在榻榻米上的手,狠狠抓下去,抓了近卫信树满手的血痕。

那人在离开时,丢下一句话,油轮已经准备好了,请近卫上将回国,即刻动身。

上了车,他将她抱坐在腿上,紧紧圈在怀里,她没有受伤也没被吓到,仍是赖着他,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他笑了笑,她也就明白了。

那件事......她抿了唇,那件事是埋藏在彼此心底的痛,谁都不敢轻易去触碰,近卫怎么会知道?他皱眉,可能有人泄了风声,我会去查。

昨天夜里守岁,又有心事,睡得并不好,今天一大早起床,且遭遇了一些事,如今方才是真正安心下来,车子还没开到都督府,她已经蜷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睡得很香很沉,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到后来变成热,酥痒难耐的热,懵懂睁开眼,一时不能反应。

视线首先触及他的脸庞,他裸露着的结实胸膛,蚕丝被子拉过头顶,那样软那样轻,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蚕丝被,幻成温馨的浅橙色,懒洋洋扫过她的眼角眉梢,暖暖的,很舒服。

她想起小时候,也爱在大白天钻进被子里,躲在那样一个狭小而温暖的空间,会有一种被庇护的安全感。

他见她醒了,吻落上她的唇,并不急于探入,只轻柔舔舐她的唇瓣,身子痹了一样的麻,心里痒痒的,她终于明白,梦里那酥痒难耐的热,来自于哪里,他得花费多大的耐心与温柔,才能不将她吵醒。

他的吻湿湿滑滑的,一路往下,停于她双腿间香软的花瓣,电流袭遍她的全身,又带着灼人的热度冲下小腹,他将舌伸了进去,不时还会轻轻咬一下。

她呼吸困难,一把掀开薄被,久违的新鲜空气让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身子在颤抖,不安的扭动,丝滑的床单在她身下旋起许多细长的褶皱,宛如躺在漩涡的中心,而她已然深溺。

因为湿润,他的进入并未遭到太大的阻碍,一滴汗从他下巴滑落,落在她的嘴角,她浅浅伸出小舌尖,尝出些许的咸涩。

无心的举动,于他而言却是莫大的刺激,他深深吻她,牢牢锁住她的纤腰,疯狂的冲刺,引得她娇吟连连,还是不够,将她扶起来,跨坐在他腿上,欲望进到最深,她早已化成一汪春水,瘫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太阳沉下去,屋里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满是欢爱的味道,他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抱着她躺下,她累坏了,趴在他身上,闭了眼假寐,像只乖巧又餍足的猫。

几点了?她问。

屋里很暗,墙上的挂钟已经瞧不清,他摸到床头一只怀表,拿到眼前看时间,五点十五,饿了?她没有回答,过了一小会儿爬起来,去床边找衣服,我得走了。

他从身后抱住她,脸庞埋在她颈间,暗哑了声音道:别走,陪陪我。

他赶在今天回来,自然是想同她过年。

刚刚拿在手里的胸衣,一点一点,于指尖滑落,又落在床下,她想伸手去捞,被他抱得紧紧的,动不了。

过了许久,她低声开口: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得去医院,陪爸爸妈妈吃饭。

他身子一僵,缓缓,缓缓的,松开她。

她回头,看他坐在那里,低了头,周身叫昏暗笼着,那样的黯然,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等待惩罚。

她心头一痛,抚上他的脸庞,我尽量早点回来,你想吃什么,让童妈预备下,晚上我给你做,陪你吃,好不好?他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清晰,忙不迭的点头,更像个孩子。

心中仍是痛,她凑上前,轻轻吻了他一下。

晚上九点钟,她回来,他就在客厅等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脱下的大衣与围巾,端了热茶给她暖胃,什么都没吃?她问她,他笑着点头。

她瞪他一眼,快步走向厨房,保温盒里有水饺,你先吃一点。

他笑眯眯端着保温盒,站在厨房门口,一边看她做饭,一边吃。

水饺是谁包的?我妈妈。

他将保温盒放在桌上,我等着吃你做的。

她又瞪他一眼,没理他。

食材是事先预备好的,因此做起来很快,一会儿就端上了桌,四菜一汤,这时她才发现,都是她爱吃的。

晚饭她故意吃的少,他又饿了这么久,两人都吃的很香,话都顾不上讲。

吃完饭,照例是他刷碗,换她在旁边看着,心里突然觉出闷,闷得痛起来,她转身上楼,而他紧绷了身体站在门边,看她匆匆消逝的背影,面目黯沉。

回到屋里,她在洗澡,他陷进沙发里,想吸烟,却只拿了一支夹在指间,不点。

浴室水声停了很久,她却没出来,他刚想问,浴室门拉开一条缝,她小小的声音,佑城。

他匆忙赶过去,怎么了?大约是热气蒸的,她的脸很红,我那边床头柜最下层抽屉里有包东西,你帮我拿过来。

他很疑惑,拿了东西才知道,她来月事了。

于是什么都不能做,只抱她在怀里,安静了片刻,她开始辗转反侧。

肚子疼?他大概知道一些,她体内寒气重,每次总会疼。

她嗯了一声,娇娇软软的。

温热的大掌贴上她的小腹,轻柔的揉动,疼痛感渐渐淡去,她渐渐睡着。

一觉到天亮,睡得很好,醒来之后她吃了一惊,贴在她小腹的手,还在轻轻的揉动,她回头轻声唤,佑城?他的意识有些迷糊,却还没睡,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醒了?还疼么?她咬了唇,一直摇头,手指抚上他的眼皮,睡吧。

他闭上眼,拥她又紧了紧,那你别走。

嗯。

她又咬了咬唇,我不走。

他很快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平时他是不打呼噜的,她半支起身体,认真看着他,清晨的光,朦胧洒在他脸上,他睡觉的模样有几分稚气,像是孩子。

手指隔着空气,虚摸他的脸庞,他浓密的眉,他挺直的鼻,他微薄的唇......唇有些干,不见了平日里健康的色泽,下巴上新生了胡茬,短短的硬硬的,指尖轻轻的触碰,微微痒,一根一根,都像是扎在心里。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那样陷了下去,失了一角,除了他,谁也补不齐......他的眼下有青灰,她心疼,忍不住俯身亲吻,轻轻的......他睡得很沉,看不见,此刻,她眼底的温柔,足以令他溺毙,甘愿死在她怀里......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见她趴在他胸前,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她轻声的唤,佑城。

他应了声,等着她的下文,等了很久,却没有,原来是梦呓。

过了一会儿,她又唤,佑城。

这次的声音更轻,有些含糊,佑城...... ......佑城...... ......佑城...... ......断断续续,反反复复,模模糊糊,她唤他的名。

眼角有冰凉,他摸了一下,看见指尖微微的湿意,看了很久他才明白过来,那是泪,原来是泪。

一整个下午她的精神都不好,蜷在床上,蔫蔫的。

他则斜倚在床头,让她依偎着自己,手里拿了一本书,给她读故事,童话故事。

不管经历多少艰难险阻,王子与公主,总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多好。

换做从前,她一定一脸的不屑,说,童话都是骗人的。

可今天,她乖乖靠在他怀里,乖乖听着他读,真的很乖。

情绪的起伏也很大,到了傍晚,小乖乖变成了小别扭,什么都不要吃,中午她就吃的少,到了晚上还是没胃口,颦了小八字眉,他说什么她不想吃什么,他也有耐心,一遍一遍的问,捡她平日里爱吃的,反时令的,或是上海各家饭店的招牌菜,后来说到北平,只要她说想吃,立即派专机运过来。

最后她说:我要吃你做的。

他愣住,他哪里会做饭?她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得意自己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拉过他的手,嗲嗲撒娇,我要你给我做饭。

只要她要,没有不能给,他的命都可以。

在她的指挥下,近一个小时之后,萧佑城终于煮好了人生中第一锅粥,自己先尝了尝,味道也就差强人意,她却一口气连喝了三碗,喝完摸摸小肚子,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嘴角露出了小虎牙。

他立即觉出巨大的成就感,比攻下一座城还高兴。

她没有回家,在都督府里待了两天,令他几乎不安。

正月初六,新年的热闹正浓,上海滩到处一片鼎盛繁华的景象,长声电影院外,车之多人之多,喧嚣到了极点。

花篮子从后台一直摆到门外,电影院外墙上,高悬一幅巨大海报,海报上锦衣华服的女子,妖娆美丽。

今天是沈纤新片首映的日子,自从与少帅传出桃色新闻,沈纤越发是春风得意,从前,报纸尚拿几位女明星与她比肩,如今却齐齐唤她做影后, 风头一时无俩。

今晚的沈纤,一袭酒红晚礼服,钻镶的白狐披肩,银流苏束腰,勾勒出细腰美胸,削肩长腿,艳光璀璨,脸上洋溢着自信又幸福的笑容,果然大有影后风范,便只凭她身边那人,权势滔天,想不封后也难。

陈小引老远就看见了那幅大海报,懊恼的想杀人,买票时怎么忘了问是谁的片子?停下车,黎黎,我想起来今晚有事。

因为太拥挤,路面上只留出一条行车道,许多车子被堵了,喇叭声催命似的急,代黎也按一下喇叭,走吧,都到这了。

长声电影院是新式剧场,刚落成不久,很有些西洋气派,时髦的少爷小姐们,自然是西服洋装,也算应景,可免不了长衫旗袍混夹其中,而走廊过道间,许多粗布夹袄的少年,颈上挂着布绳,双手捧着藤条簸箕,大声吆喝着,卖香烟卖瓜子,俨然旧式戏院的作派。

二楼正对舞台的主包厢,一早就驻进了岗哨,枪上那刺刀,反着光,晃得人眼花,电影院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全都留意着这里,待到萧佑城与沈纤进了包厢,立即有许多人站起来行礼,呼啦呼啦的,带动了全剧场的人都站了起来,萧佑城略一颔首,众人方才陆续坐下。

沈纤坐在萧佑城身边,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关注的目光,或是嫉妒或是羡慕,作为一名电影明星,沈纤早就习惯了各种视线的追随,可与今天,完全不一样。

她突然明白,为何自古以来,男人们对于站在权力的巅峰,抱有那样大的热情。

电影还未开场,不时有人进出包厢,俱是上海滩数得上的名流,恭贺沈纤新片首映,态度恭敬非常,从前常开的那些荤素玩笑话,只字不再提。

得了个空隙,萧佑城略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沈小姐还满意么?沈纤并不答,只笑的春风满面,在旁人看来,少帅定是悄悄说了句什么情话,引的沈小姐这样高兴。

待到萧佑城坐正了身体,沈纤看向满场,方才道:能得少帅这样关爱,是沈纤的荣幸。

萧佑城只淡淡道:沈小姐果然幽默。

面上生出几分不自然,沈纤随手拿过一块点心,想掩饰,抬头却发现萧佑城僵了神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斜对面一间包厢,蓝绿色短大衣的女子,是代黎。

气氛变的紧绷而微妙。

铃声忽作,剧场里突然暗下来,电影开始了。

至少有四个人不知道银幕上在演什么。

代黎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只牢牢盯着大屏幕,屏幕上的画面却总是变成萧佑城与沈纤,亲密谈笑的样子。

台上演着一场戏,台下演着的,也是一场戏。

她是个理智到几乎冷漠的女子,从前与他看电影,遇上苦情戏,低下的女观众个个落泪,独她没有。

可今天她看这场戏,看着她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大秀恩爱,明知道都是假的,理智却不击而溃,她入戏了。

陈小引留意着主包厢的动静,留意着代黎的神色,递一只剥了皮的桔子给她,一瓣就让她拧起眉,酸涩从舌尖直渗到心底,不留一点余地。

将桔子放回桌上,衣袖不小心碰到一只茶碗,眼见就要跌下桌去,以她的身手,原本信手就能接稳,却慢了一步,打翻了茶水,不烫,只污了手。

洗手间在一楼,刚刚步下楼梯,身后有人想拉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再拉再甩,最后他终于发狠,瞬间将她揽进怀里,蛮力压至墙边,她挣了几次,被他紧紧钳住,挣不开,于是一动不动。

发现她突然安静下来,他稍稍放开了她,看见她别过脸,脖颈低垂,冷冷的,不理他。

他在她耳边道:我错了。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陪着沈纤演这样一场戏,都是为了她,她冲他摆脸色,不过是无理取闹,她应该淡淡的笑,说没有关系,而她现在这样,不过是,无理取闹......电影正在上演,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灯光也暗,且让他的身影遮了大半,虽然离的近,她的侧面也只看清轮廓,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一开始似乎在赌气,渐渐平静下来,静成空。

他心疼又心慌,抱着她紧了又紧,还是觉得抓她不住,急声唤她,黎,黎......他宁愿她跟他闹,生气也好吃醋也好,他可以哄着她宠着她,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害怕此刻的她,淡漠的,将一切情绪都藏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他的怀抱。

她推他一下,低声道:你回去吧。

他不放手,重重吻她的额头,我们回家。

跟着他走出电影院,听他交代给侍从怎样转告陈小引与沈纤,然后上了他的车......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认识这样的自己,她一次又一次的挣扎,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放纵,从前的代黎,不会做这样的事,要么黑要么白,而不像现在,游走于迷茫的灰,看不到未来。

军中有事,天未亮萧佑城就出了门,代黎独自睡了一会儿,六点多起床,天色也只灰蒙蒙。

看见代黎下楼,童妈过来说,早餐已经预备好了,代黎说不用了,却被童妈急急拦住,小姐,少帅吩咐一定让您吃了饭再走。

血糯红枣粥,配了蟹粉小笼与几样酱菜,粥煮得极好,香滑可口,代黎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正吃到一半,有下人捧了件军绿大衣进来,代黎认出是萧佑城的,随口问了一句,下人颇踌躇,支支吾吾道:沈小姐刚刚送过来的。

从都督府里出来,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每一次呼气,眼前出现一小团薄薄的白雾,很快便消散了。

拒绝了他给她安排好的车子,代黎走向路口,想雇辆黄包车,一辆白色汽车缓缓行在她旁边,车上裘衣女子道:代小姐,我送你?代黎摇了摇头,道了声谢谢。

女子又道:我有话想同代小姐讲。

沈纤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开车,行至一处十字路口,碰上农人赶着驴车经过,车上装载了新鲜的瓜果,一辆连着一辆,将路堵了,只得暂且停下。

沈纤拿过车上一只银色的金属盒子,抽出根香烟夹在指尖,鲜红蔻丹衬着雪白烟卷,点火,动作流畅优雅,吸一口才问:代小姐介意么?代黎没做声,看向窗外。

昨晚少帅走的急,大衣落在包厢了,今早我送过来,可巧遇上了代小姐。

说完顿了一会儿,忽又笑出来,我与代小姐说这些,真是没意思。

车队过完了,道路通畅了起来,沈纤将烟熄灭,启动了车子,边开车边道:在上海,能让我沈纤敬佩的人不多,代小姐算是其中一个,女人出来做事本已艰难,鲜少有人能拥有代小姐这番作为。

路边有法式梧桐,叶子早就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代黎静静等她说下去,沈纤却住了口,直到将车子开进英租界,代黎轻声问:你喜欢他?沈纤愣住,随即笑道:少帅这样的身家品貌,怕是没有女人能抵挡,所以......少帅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自然没法拒绝。

哦了一声,代黎继续看向窗外。

车子停在了代府门外,代黎没有下车,静静的坐着,沈纤又抽出一支烟点上,半晌才道:我今天是想问问代小姐,你们......打算一直就这样?代黎低头沉默,看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银戒,看了很久,将篆刻的佑字,一笔一划,仔细在心上刻了许多遍,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会。

有轻松的笑意从沈纤眼中掠过,代黎下车,沈纤在她身后道:代小姐,今天的谈话,少帅他......他不会知道。

代黎关上车门,转身离开,沈纤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庆幸,幸好,自己不用同她争。

代黎回到家,看见常霏坐在餐桌边,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上前唤了声妈妈,常霏不声不响,将一张报纸推到她面前。

头版一幅大照片,是昨晚的萧佑城与沈纤,常霏厉声问:你昨晚在哪?代黎低着头,小声又唤了句,妈妈。

被她这么一唤,常霏心软了些,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照片上,沈纤挽着萧佑城,看向他,虽然画面不甚清晰,沈纤眉目间的温柔却是明显,代黎低声道:就是这么回事。

常霏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许久又颓然坐下,叹息,黎黎,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代黎头压得更低,声音微颤,细如蚊蝇,妈妈,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一个女孩子,不懂得自尊自爱,不懂得爱惜自己,最后伤的也是自己!代黎狠狠咬了唇,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吧啦吧啦落在报纸上,浸出一个个水渍,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听母亲讲这样重的话。

常霏也开始流泪,渐渐泣不成声,黎黎,妈妈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不能因为喜欢,就什么都不顾了......妈妈以为你该懂的,人这一生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难道你想一辈子见不得光,去给他做情......情......情妇这两个字,终究没法用在女儿身上。

代黎只是默默掉眼泪,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不哭出声,常霏终究是心疼,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黎黎......萧佑城一边与你,一边又去结交别的女朋友......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他做不到反抗母亲,就该放了你......这种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常霏并不知道,代黎与萧佑城分手的真正原因,他们都没有告诉家里。

黎黎,答应妈妈,不再见他了,好不好?代黎不说话,抱着母亲哭泣,许久,妈妈......她终于哭出声,我难受。

常霏哽咽了很久都说不出话,轻轻拍着代黎,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安抚,乖女儿,妈妈的乖女儿......妈妈知道你难受......过去就好了,挺过去就好了......那个不是婚戒啊婚戒早摘了那个不是当初少帅送的银戒指吗一直都没摘少帅妈妈不知道这个事情否则不会只是不同意结婚这么简单帅帅和黎黎自己不要结婚现在帅帅又在上海干耗着少帅妈妈肯定不乐意想要帅帅早点成家劝不动帅帅就要来找黎黎沈纤为什么来找黎黎谈话她虽然知道帅帅和她是假装的但她不知道帅帅和黎黎有多深的感情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知道呢帅帅和黎黎目前这种状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肯定能猜出结果他们是不能正大光明结婚的那么在她看来帅帅总归是要结婚的她不敢问帅帅来黎黎这里探探口风只要他们分手了她这个女朋友说不定就能假戏真做了要不然帅帅为什么别人不找偏偏找她呢她有几天没来都督府,他也不敢问,这天听说她来了,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楼,推开门,却又挪不动步子。

她抱了双膝,蜷了身体坐在窗边,玻璃窗打开了半扇,有风吹进来,撩动窗纱,时值黄昏,日头将落未落,将她一身白衣白裤,俱是浸成了夕阳红,静谧的,孤独的,像是一幅西洋油画,美丽,也不真实。

他不敢走上前,静静看着她,眼前渐渐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一袭洁白婚纱的她,独自站在缤纷的玫瑰深处,仿佛就要乘着风,飞走......彼时的恐惧绝望,瞬间搅遍了五脏六腑,其实,他从未真正摆脱过这些情绪,不过藏起来罢了......黎......他轻声的,小心的,唤了一声。

她缓缓回过头,浅浅笑了笑,他走过去,抱她在怀里,感受到她凉而软的身子,高悬的心稍稍放下来,还好,还在。

夜已经深了,四周漆黑一片,像是一整块化不开的浓墨,眼睛看不见,来自身体的感觉就更加明显,她翻过身子背对他,他却贴上来,环了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轻轻的舔。

大半个夜的翻云覆雨,激情让她筋疲力尽,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想......有心事?他的唇辗转来到她耳边,含住她小小的耳垂,钻石耳钉抵在舌尖,冰冰的凉。

今夜的她有些奇怪,仿佛特别投入,又仿佛心不在焉。

过了很久,她没有回答,似乎是睡着了,他反倒松下一口气。

醒来时床畔没人,借由浴室传来那一点光亮,堪堪能瞧见屋里的陈设,她从浴室里出来,坐上床沿,拉开抽屉,手指刚刚触上瓶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别吃了。

动作顿了一顿,还是将瓶盖拧开,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劲风,未待她反应,咣当一声,药瓶已被扫落,药丸洒了一地。

两人静静看着地下,半天没有做声,她突然站起来,退开两步,我们分手。

昏暗的幽静中,字字清晰,他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能。

他瞬间绷紧了身体,牢牢锁住她的双眼,责问又像是期待,你威胁我?她竟还能自嘲般一笑,不,我们分手。

他置若罔闻,神色黯然,你不想要孩子就不要,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

她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走进衣帽间,他披了睡衣跟上去,要回去?我送你。

今晚还过来么?她不答,穿好了衣服,背对着他,停了片刻道:我们谈谈。

似乎预感到什么,他立即又变了情绪,声音如闷雷,隐约就是要发怒,谈什么?我说了不要孩子了!什么都依你,你还要谈什么?!而她也怒,回身冷冷看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孩子!仿佛瞬间被戳中了痛处,那些不敢触及的秘密过往,他胸口重重的起伏,额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拳,指节咯咯的响,突然翻手扫过身边一只古董花瓶,花瓶跌落在地上,哗啦,碎了满地。

她面无表情跨过瓷片,没走出两步又被他一把拉回,狠狠箍在怀里,他咬牙切齿,冲着她低吼: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父亲是躺在医院里没错,可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脸色刷的一下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不可抑制般微微颤抖,只有一双眸,沉沉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惊痛。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他不能将她拉回来,反而推得更远,这是他们隐藏在心底的伤痕,以为经过了时间的治愈,痛不过当初,却错了,依旧噬心的溃疡。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相爱就应该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她原本惊痛的眸,渐渐变成黯然,轻轻闭上眼,摇了摇头,神情哀凉,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父亲,是我的父亲,不是别人。

她说的对,道理他都懂,可他做不到理智,理智去谈论感情,心头犹如梗了一根刺,生生扎在那里,我没法放了你。

因为闭了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紧抱着她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心弦,一根一根,断裂的声音,佑城......声音那样远,仿佛并非来自于她,我过的很辛苦......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每次去医院,我都很害怕,我总觉得爸爸在看着我,在责怪我......你曾经问我,是不是暖气烧得太热,夜里总是出汗,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常常梦见爸爸出车祸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梦见......还有你爸爸,倒在血泊里......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开始颤抖,她能感受到他的黯然绝望,穿透过身体,流进她心里,与她的绝望一起,我们一直在逃避,在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不去提,仇恨就不存在......可是不行,我们谁都忘不了......许久的沉默后,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说。

她几乎不愿反驳,别开脸,半天才哽咽道:说好了不算数的。

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那样的无力,连自己都骗不过,发了誓,怎么能不算数呢......又是沉默。

我要走了......去美国......福特医生说,爸爸的病还是有希望的。

箍在她腰间的手只是不放,且紧了又紧,心口火燎一样的疼,他想叫她不要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特别没有。

可他又怎么能放她走,怎么能罢手。

最后他只得说,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还回来么?......不知道。

我等你。

别等了。

我等你。

............颈间有冰凉,一点一点,将毛衣领子都浸透了,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她第一次遭遇他的眼泪,男人的眼泪,心疼得她几乎投降,只是这一次,再不能放纵......突然生出一种绝望的力气,她挣开他,逃出这令人窒息的空间......黎黎,外面风大,别待太久了。

答应了一声,代黎走上甲板,船还没有开,因为是远洋轮,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送船的人,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即便是有,她也寻不着。

有人拽她的衣角,低头,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报童模样,声音还有几分稚气,是代小姐吗?代黎点点头,还没等她多问,小报童递给她一只锦盒,往码头遥遥一指,下面一位先生让我给你的。

码头上人山人海,哪里能找到人?代黎再回头,小报童已经不见了。

不知为什么,她没敢立即去看盒子里东西,待到汽笛长鸣,轮船启航,她才缓缓打开......朱砂红,鲜艳到刺目,薄薄的绸料,襟前绣了几朵洁白的葱兰花,将原先那撕裂完全遮掩,看不出一丝痕迹。

不过是件衣服......我们还有彼此......订婚那天的礼服,被他撕坏了,又被他缝好,甚至比从前更好......他想告诉她,他们也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彼此......洋轮渐行渐远,海风冷而湿,呼呼而过,甲板上几乎没了人,又有人拽她的衣角,模糊中,看见一名小女孩,奶声奶气的问她,姐姐,你为什么哭?你也把巧克力弄丢了么?她许久才微微笑出来,看向广垠的天与海,一片深蓝与浅蓝,望不到尽头,我把一个人弄丢了。

葱宝贝的《想哭》,送给黎黎(推荐309dvd版)也许是雾视线变得模糊世界越来越不清楚感觉你远去的脚步看不到不能留住习惯一个人无所谓孤独口渴一杯水是最好归宿当一个人陪一个影子觉得有些想哭终于知道寂寞真得太辛苦放弃一切只为无助挣扎太多感觉已经麻木原来爱只是一场错误以为孤独不算包袱一个人时间停在原处梦醒时想着回来的路但未来变得不清楚但未来变得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