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梦雪一向起得早,天微明就醒了,懵懂中,没听见邻里巷道的喧哗,只风拂动树叶的声音,在窗外沙沙的轻响,她陡然睁开眼,才想起不是在家。
昨天萧夏州被劫时她就在旁边,于是很快被人带到了这里,夫人问了她几句话,接了一个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匆匆就出门了,没人说要让她回去,她等了很久,然后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条薄毯,又软又轻,却十分暖和,云一样的白,散发淡淡熏香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将毯子掀起来,生怕自己的衣服将毛毯弄脏了,转头却一惊!沙发边有人!那人因为她突然的反应也是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惊讶过后,虞梦雪忐忑着打量过去,其实是个小女孩,矮矮的,罩一件蓬松的米白色绣花睡袍,双手合抱只粉红兔宝宝,短发乱乱的,有些还俏皮的竖着,小脸蛋白白嫩嫩,像是刚刚凝起的牛奶,两汪黑葡萄般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你是谁?我......虞梦雪看了看她身后那只雪白大狗,心里有点紧张,我......我是萧夏州的同学。
小女孩轻轻颦起了眉头,眼神有些疑惑不解,却没再多问,抱着兔宝宝走到门口,想开门,无奈个子太小够不到门把,回头问虞梦雪:你能开?虞梦雪愣了一下,赶紧小跑过去将门打开,看见小女孩坐在了地上,小身子蜷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巴巴看着院门。
虞梦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站在一旁。
幸好不多时有个妇人出来,哄着小女孩想让她回房间,小女孩不理,妇人无奈,去厨房端了早餐出来,小女孩只挑了颗小番茄慢慢吃,妇人对虞梦雪笑道:虞小姐想吃什么早餐?中式还是西式?虞梦雪惴惴的,只说随便,妇人便领着她去了餐厅。
车子刚开进院门,代黎远远就看见小情词蜷坐在门口,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代黎心疼极了,下车几步冲过去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小乖乖,嘛嘛回来晚了。
在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小情词红着眼圈撅着嘴,在代黎颈间蹭来蹭去,萧佑城一手揽过代黎的腰,一手轻抚小情词的头,萧夏州站在一旁,看见餐厅门口的虞梦雪,皱了眉问:你怎么在这?虞梦雪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还是代黎开口道:是我的错,忘记让人送小同学回去了。
萧夏州连忙接口,我现在就送她回去。
代黎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家好好反省,一个星期不许出门。
萧夏州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爸爸,萧佑城伸手在颈间一比划,表示自身都难保。
代黎不去理会父子俩的小动作,抱着小情词上楼,让夏州找人送虞梦雪回家。
小情词很快被哄睡着了,夫妻两个回屋关上门,代黎立马沉下脸,五岁孩子你送他枪?还合着伙瞒我!萧佑城笑的有些心虚,抱她,我是怕你担心,五岁其实不小了,你五岁的时候没学枪?代黎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学枪和天天带着枪是两回事!他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放心!枪是为他特别订做的,很安全,再说了我儿子跟一般小孩不一样,萧佑城满脸做父亲的骄傲,你看他昨夜多勇敢!代黎瞪他,都是你把他宠坏的,胆子太大了!萧佑城腆着笑俯下身去,儿子是因为像我们,聪明勇敢心又细。
边说边吻她的脸颊,因为赶回来太急,下巴上有新生的胡渣,扎得她又痒又疼,代黎偏了头躲他,吵架呢,别嬉皮笑脸的。
萧佑城却仿佛得了鼓励,更加放肆,解开她身侧的盘扣,大掌探了进去,隔着胸衣轻揉,代黎推拒着还要说什么,猝然叫他吻下来,闷闷哼了几声,被压在了床上。
殊不知,萧夏州此刻正在门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只一开始模糊听见几句争吵,很快便没声了,萧夏州还想再听听,衣角却一直被扯着,他以为是Cat,刚想呵斥,却发现是情词,怎么了?锅锅饿。
小情词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刚睡下又饿醒了。
萧夏州偏偏要逗她,锅锅不饿。
小情词嘴一撇,扶着楼梯往下走,萧夏州跳坐上楼梯扶手,倏一下就滑了下去,倚在楼梯柱上问她,要锅锅抱吗?小情词根本不理,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挪,萧夏州笑起来,几步跑上去,抱起妹妹mua一口,送到餐厅。
出来时看见虞梦雪,才想起来叫人送她回去,虞梦雪小声道:我都看见了。
萧夏州不明所以,看见什么了?你偷听你爸爸妈妈讲话。
他们为我吵架,我听听怎么了?萧夏州一脸的理所当然,后半句突然放低了声音,吵到后来肯定又是亲,每次都这样。
虞梦雪因为听不清,稍稍靠近了些,萧夏州突然抬头,吻上她的唇......虞梦雪完全傻了,直到萧夏州放开她还是傻傻的。
有什么感觉吗?萧夏州问她。
虞梦雪红着脸摇摇头。
我也没什么感觉。
萧夏州皱起眉,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奇怪。
浴室里,萧佑城将代黎圈在怀里,看她给他刮胡子,她做事总是极认真的,一手扶住他的下巴,一手轻轻的推动剃刀,黑亮的眸只专注于他的脸庞,仿佛人世间,这便是最紧要的事情。
他享受着两个人之间,这样的宁静温馨,抱着她,看着她,眼神拟酒,也是能醉人的。
好了。
她将最后一点泡沫擦净,亲一下自己的成果,转过他看向镜子,自己则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歪了头问:怎么样?他微扬起下巴,左瞧瞧右瞧瞧,还可以。
她嘴一撇,松开他刚想走,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抱着就吻。
中午带两个孩子一起去萧家老宅,从前的大帅府。
苏绛忧寡居之后,因为萧老夫人格外怜惜她,也从婆家搬回了这里。
萧老夫人才听说夏州被绑的消息,又惊又怒,直把夏州抱在怀里,看了又看问了又问,唯恐伤到了哪,另又将萧佑城与代黎训了一通,方才对萧佑城道:你随我去看看绛忧,她最近身子不好,还总是惦着你。
代黎刚刚随着萧佑城起身,萧老夫人对她道:你去厨房里看看,让他们添几个夏州情词爱吃的菜。
代黎笑道:他们不挑食,吃什么都好。
萧老夫人便没再说什么,萧佑城一路牵着代黎的手,刚踏进苏绛忧的闺阁,浓浓的药香扑面而开,外间的小炉上正煎着药,隔了扇绨素屏风,里间的苏绛忧穿一件藕荷色缎袍,半卧在床上看书,见了他们想起来,萧老夫人连忙走上去拦住,你身子不好,安心歇着。
苏绛忧抬头看一眼萧佑城,很快又敛下眸,只轻轻摆弄帐幔下面的流苏穗子,萧佑城问了几句病情,萧老夫人又扯了些陈年旧事来讲,眼见要说到正题,萧佑城突然道:我想同绛忧单独谈谈。
苏绛忧惊讶抬眸,在触到萧佑城的视线后,红着脸点了点头,萧老夫人只得出门,临了时道:母亲知道你做事有分寸。
萧佑城应着声,紧了紧代黎的手,这才放开她。
萧府后院有一片大花园,正值海棠花期,明媚无限,代黎环抱了臂,倚在湖石搭砌的假山边,看着两个孩子放风筝,萧佑城悄悄走过来,牵她至假山后,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对不起。
她心一下子就凉了,偏头去看泥地里长出来的小野花,只是不说话。
医生说,绛忧大概只剩一两年了......你也知道......代黎转了身就走,他迅速拉住她的手,你不愿意就算了,让母亲陪她回家乡。
她皱着眉回头,什么回家乡?你不是要娶她吗?萧佑城的眼神很无辜,我只是答应陪她回一趟老家,给父母上上香。
眼底里却有笑意。
代黎脸上一红,着急了就要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萧佑城哈哈笑出了声,将她压在山石壁上,圈在怀里吻,代黎勾了他的脖子,气息紊乱的问:去多久?他在她颈间细细的吮,大概半个月。
就你们两个?他顿了一下,还有侍从官。
她颦起眉,你可别失身了。
他突然笑了,从她颈间抬起头,不敢,失身你就休了我。
她打他一拳,说真的呢,我要检查的。
他低头又吻,紧紧贴上她的身体,轻轻的蹭,你现在就可以检查......缠绵中代黎转过头,突然跳起来推开萧佑城,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萧佑城脸上也发烫,看着假山边两个小鬼,故作威严的训:你们躲在这干什么!夏州撅了嘴小声嘀咕,明明是你和妈妈先躲起来的。
小情词将手指含在嘴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爸爸,又去看妈妈,嘛嘛抱。
代黎走过去抱她在怀里,小情词又唤:嘛嘛。
嗯?要亲亲。
代黎的脸刷一下又红了。
傍晚,代黎坐在车里,目送萧佑城与苏绛忧离开,副座上,情词坐在夏州怀里,黑眼珠里写满了不解,嘛嘛,粑粑为什么抱表呱呱?因为,因为表呱呱生病了。
哦!情词乖乖的点头。
代黎发动了车子,闷声道:夏州,长大了可别学你爸爸,一身的桃花债。
萧夏州并不明白桃花债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小情词当然更不明白,可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立即联想到桃子冻,黄桃奶油塔,拔丝鲜桃......开心的叫:嘛嘛嘛嘛,情词要桃花!-_-///代黎觉得今天真是郁闷的一天。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天气反常的热,小情词如愿以偿吃到了冰淇淋,心满意足窝在妈妈怀里睡觉。
静谧的午后,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吓得她身子一颤,代黎半坐起接过电话,脸色很快变了,那头似乎很匆忙,代黎只嗯了几声,那头就挂了。
过了好半天,代黎只望着话筒发愣,情词在旁边怯怯道:嘛嘛?代黎这才回神,勉强给女儿扯出一抹笑,挂上话机,将她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说话仿佛是自言自语,粑粑不能回来了,他要去打仗。
日本人以近卫之死为由,猝然在东北发难,接下来的几日,家里人流不断,坏消息接二连三,日本此次发动的竟是大规模的侵略战争,上海青岛天津皆有军舰集结,时局立时动荡不堪,商贾巨富纷纷变卖家产,逃往西南,北军一方面准备殊死抵抗,另一方面也在安排家眷的离开。
日子变的漫长又煎熬,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又过了半月,天津沦陷。
这天一大早,情词被妈妈叫起来,迷迷糊糊看见下人往外搬箱子,听妈妈对她说,他们暂时要到另外一个地方住,于是问:粑粑呢?代黎给她穿上一双舒适的软羊皮小靴子,粑粑去打坏人了,因为要保护情词和嘛嘛。
萧夏州到底大了些,似乎明白什么,自己拎了只黑色小皮箱等在门口,代黎抱了情词上车,小情词看见孙辅,甜甜叫了声,孙鼠鼠好!虽然时机不对,孙辅脸上还是照例先抽了一下,微笑着说好,接过夏州的小皮箱,却听代黎道:孙先生,孩子们就麻烦你了。
孙辅刚要说应该,脑中念头一闪,惊讶去看代黎,夫人您......代黎脸上淡淡的,我得去见他一面。
绝对不行!孙辅急得从车上跳下来,您知道这是最后一列车!现在物资运输太紧张,再不能安排专列南下了!代黎点头,我知道。
将兔宝宝送到小情词怀里,亲一下她的额头,情词乖,嘛嘛离开几天,要听锅锅和鼠鼠的话。
小情词听懂了,眼中有慌,紧紧抓住代黎一根手指头,代黎又转头亲了亲夏州,夏州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妹妹吗?萧夏州眼中也有慌,却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坚毅,代黎心头微酸,又亲了他一下,再回头亲小情词,情词乖,嘛嘛很快去找你们,很快。
安抚完两个孩子,代黎抬头对孙辅道:我会尽快赶过去,这一路有劳你多费心些。
孙辅知道她已拿定了主意,多说无益,向代黎保证: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少爷小姐,安全送他们到昆明!车子开走了,情词坐在哥哥怀里,将小脸抵上窗玻璃,泪眼婆娑看着代黎,到底也没哭出来。
萧佑城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即摔了文件,气急败坏迎出行辕,可当风尘仆仆的她扑进怀里,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紧紧拥着她,叹气都是心疼宠溺的,你不听话。
她老实应了一声,然后将头埋在他胸怀里,半天没有说话,他打横抱起她,送回自己的屋子,轻抚她的脸,在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派人送你走。
她按住他的手,脸庞在他掌心轻轻的摩挲,我自己有办法回去。
这样的她,眼神柔软,话语坚定,倔强又羸弱,让他有怒都发不出来,咬牙切齿也带着温柔的意味,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生生要人操碎了心!她的笑容里有点小得意,攀住他的肩,小鹿般漆黑无辜的眸定定看他,佑城。
嗯?远方传来前线的炮响,他忽然有些不安,她却扔下另一枚诈弹,我怀孕了。
真真在他耳边炸开了一样,炸得他意识都恍惚,分不清是心里那满溢灼烧的是什么,也许什么都有,他猛的抱住她,镶进血肉里那样抱住,嘴唇颤了几次,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亲爱的,我不能守在你身边......最后是她开口: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相信我。
我们等你。
你一定要回来。
我越过艰险来见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第二日清晨,阴翳的天空灰蒙蒙,他送她上车,目送她远离,车子在即将离开他的视线时陡然停下,他箭一般冲了出去,她下了车奔回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亲吻,一次又一次,流连到仿佛不能舍弃,直到她眼中泛起珍珠光泽,等你。
等我。
这是属于军人的保证,更是属于男人的承诺,一诺千金,只给他最心爱的女人。
初夏的昆明,气候依然舒适宜人,绿树红花簇映着一幢小巧精致的米色洋楼,白色栅栏外,几名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子聚在拐角,王虎路过时很惊讶,跑上去问:你们在这干嘛?身子最壮的陆大明回他:听说‘皇后’今天要来。
王虎摸摸脑袋,什么皇后?前朝不是早推翻了吗?小个子张浩笑:傻虎子,‘皇后’还有谁?‘京城’萧家皇后啊!王虎明白了,于是同他们一起等,那个传说中的‘皇后’。
不多久,院门打开,一个小男孩走出来,白衬衣,黑色的背带裤,黑皮鞋,倚在门边,眼角扫过栅栏拐角处几人,然后扭过头,专注于道路尽头。
妈的这小子太傲了!陆大明低声骂了一句。
这是谁啊?王虎问。
小他们两岁的李建叼了根草笑,太子爷啊!陆大明回头道:安硕,你给想个法子整整这小子,妈的老子上不了前线杀日本鬼子,还得受这屁小子的窝囊气!在他们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穿了件干净的棉布白衬衣,面目间,依稀可以瞧出将来的俊朗。
安硕只微微笑,太子爷,怎么可以随便欺负。
陆大明几乎要跳起来,你小子不是怕吧?你小子怕过谁啊!嚷嚷声太大,竟是让院门口的小男孩转过头,不耐往拐角处看一眼,对上安硕的视线,安硕又是一笑,首长还没走呢,至少这两天安份些。
陆大明刚要大笑,院门又被拉开,这次出来的是个小女孩,确切说,是个会走路的洋娃娃。
愣小子们全都不做声了,甚至连气都憋着,可又想弄出些奇怪动静,好让洋娃娃看过来。
半天王虎才小声问:这是谁啊?这次回答他的是安硕,公主。
远处传来嘀嘀的声响,孩子们全都兴奋起来,巴巴盯着缓缓停下的汽车,两边车门同时打开,一边下来的是首长,另一边走下来一名女子,黑长裤白衬衣,斜搭条黑白格子大方巾,将扑进怀里的洋娃娃抱起来,亲了好多下,又弯下腰,亲了亲因兴奋而红脸的骄傲小太子。
直到一家人走进屋,拐角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说话,王虎也不问这是谁了,只傻傻道:果然是皇后。
日历牌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战火硝烟中,人们又迎来新的一年。
往年在北平,这一天总是很热闹,太太小姐们过了午时就开始梳妆打扮,为了晚上一年一度的萧家舞会。
今年在昆明,舞会改成了宴会,因为男人们大多在战场,客厅是满是三五成群聊天的女人,还有满地跑的孩子。
她们不必经历战争的残酷,虽然日日担心,环境终究是安逸的。
宴会以代黎与萧佑晴共同的名义举行,因此南北军家眷皆在邀请之列,抗日让南北军由对抗走向合作,家眷也安置在一处,但到底阵营不同,女人们尚且能做到相安无事,孩子就不行了,特别是男孩子,几乎将这里当作了他们未来的战场。
北军的孩子唯萧夏州马首是瞻,虽然他年纪小,但无论从身份还是能力来讲都毋庸置疑,南军首领朱淳只有一个女儿,且只有一岁,总参谋长的小儿子安硕便成了领袖,两方人马较量过几次,各有胜负,萧夏州与安硕更是水火不容。
这不,北军孩子占领了客厅东边,南军孩子就聚在西边,不时互相挑衅几次,在大人们面前,也不敢真的动手。
众人眼光忽然都投向一点,因为有个小人儿出现在楼梯上方,纯白的羊绒裙,樱桃红围巾藏了小巧的下巴,白嫩的小脸蛋仿佛随时能滴出水,黑眸往楼下扫一圈,似乎没找到想找的人,萧夏州几步上楼,将妹妹抱了下来,馋得男孩子们个个眼里喷火,这么漂亮可爱的瓷娃娃,谁不想抱一抱。
有个女人小声对身边人道:妖精似的,跟她妈一样。
安硕偏巧听见了,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因为实在太美,显得妖。
朱淳在客厅里应酬一圈,也没找到想找的人,走出屋子,却在花园里看见了。
她坐在白色吊椅上,七个多月的身子,竟不是十分明显,身穿薄羊绒长裙,外罩一件黑色针织开衫,几乎要与夜色融在一处,略歪了头,微眯了眸,嘴角浅浅的沉下,在看什么。
这天正值旧历十五,月亮银盘一样,又圆又亮,她眼前一片白蔷薇,沐在银色月下,朦胧中有种梦幻的美,花园里几株柠檬草,散发沁人心脾的香。
昆明虽说四季如春,早晚温差也是大的,黑色开衫下她那削瘦的肩,看上去分外单薄柔弱,朱淳想都没想就脱了风衣,脱下后也只能拿在手里。
代黎闻声看过来,寂寞已经藏进了眼底,朱先生。
代小姐。
代黎回头去看蔷薇,这里冬天也有鲜花。
嗯。
......萧大帅新年不过来?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当年的恩情我一直难忘。
谢谢,不过举手之劳。
她又开始沉默,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之间,竟连一个简单的话题都找不到,他不能一直看着她,只静静站在那里,与她共看同一片花海。
其实也是好的,梦一样。
气氛微妙到有些暧昧,她缓缓从吊椅上站起来,我先进去了。
他颔首,甚至并不回头看她,园子里黑,请小心点。
谢谢。
于是只留他一人,孤寂站立了许久,独自去看那梦幻中的白色蔷薇,柠檬草的香气萦绕。
他并不知道,在西方,白蔷薇代表纯洁的爱情,而柠檬草的花语是,说不出的爱。
代黎在花园这会儿,客厅里出了点乱子。
陆大明与北军一位少爷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孩子们闹做一团,安硕却没有理,悄悄上了楼。
情词刚被哥哥送上来不久,对着镜子想自己解围巾,正解不开,突然发现屋里进来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小情词没有哭没有叫,也没有回头,只看着镜子的人,眼神里没有慌没有惧,只一点好奇疑惑,黑黑的瞳会说话,仿佛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安硕并不是处心积虑要做什么,只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本能就抓住了,这时也有点紧张,侧了头看她,咬了咬唇,道:要帮忙吗?小情词想了半天,低头看了看围巾,又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看他,没说话,安硕胆子大了些,小心翼翼靠进她,手有点抖,轻轻解下她的围巾,小情词终于开口问:你是谁?我是......脑中灵光一现,我从天上来,来送你礼物。
小情词顿时瞪大了眼!她听妈妈讲过这样的故事,知道天上住着神仙,神仙竟然真的来找她了!她转头,眼中溢满了雀跃,因为情词很乖吗?什么?安硕有些傻。
嘛嘛说,情词乖乖的,神仙爷爷就会送礼物,因为情词很乖吗?嗯,是的。
安硕笑了,可真是个完美的巧合,自动忽略爷爷两个字,取下颈中挂着的一块玉佩,分成两半,一半给她,这个送给你,将来有谁拿着另一半,谁就是你的夫婿,记住了吗?情词不懂,睁大了眼看他,因为眼瞳又大又黑,显得十分无辜,安硕将食指放在嘴前轻轻一嘘,小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情词颦起眉咬着唇,却还是点了点头,小模样儿乖惨了。
安硕觉得心中有什么情绪难以控制,突然抱住她......暖暖的软软的,还很香,心中要化了一样......她仍是咬了唇定定看他,粉红的唇,晶莹剔透......他低头,轻轻碰了碰果冻样的娇嫩柔软......放开!!!身后一声大吼,安硕还不能反应时,怀里的宝贝已被夺了去,拳头暴风雨一样打上来,萧夏州像是个愤怒的小豹子,红着眼圈把人往死里打,混蛋!你敢欺负我妹妹!混蛋!!安硕并不还手,不多久有大人上来,赶紧分开了两人,萧夏州也发泄的差不多了,抱起情词,恨恨看他,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安硕却笑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斜挑了眼角去看萧夏州,你是她哥哥,这次不跟你计较。
萧夏州冷冷一哼,滚!安硕撑着站起来,对情词笑了笑,转身离开。
过了二月,代黎的身子沉起来,人却开始消瘦,也懒了,轻易不愿走动,半卧在床上,看两个孩子坐在地毯上玩积木。
当默婶进来说,外面有位远方来的客人时,代黎很有些意外,这样的年月,到处动荡不堪,怎会有客人来访?披件外套下楼,看见客厅里一袭挺拔身影,负了手在看墙上的字画,代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庭轩?那人回头,清俊的笑颜如旧,眼里是多年不变的温柔。
你怎么......你不是在美国......他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最近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只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说,因为日本人封锁了沿海海域,因为欧洲也在打仗,从他动身起,直到今天,是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花了大半年的工夫,才能站在这里。
过千山,越万水,只为在你需要时,陪在你身边。
楼上两个小人,四只大眼睛偷偷在看。
夏州小声说:我不喜欢这个人。
情词更小声的说:为什么?她最近刚刚会说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问个为什么。
夏州一撇嘴,他喜欢妈妈。
代黎出门,在附近帮容庭轩找了一处房子,简略收拾后,邀请他一起晚餐,房子离代黎现在的居处不远,他们一路步行,走在平整光滑的青石板路上,路边墙壁爬满了常春藤,夕阳下泛出温暖的黄色。
因为代黎怀孕的原因,他们走的很慢,影子在身后渐渐的拉长,容庭轩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迎面而来,提了小篮子卖奶油回饼,情词喜欢吃这个,代黎买了一些,不重,容庭轩还是接了过来,听代黎道:白月儿你还记得么?容庭轩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点了点头。
我前些天遇见她了,她在城南开了家小点心店,有个五岁多的儿子,叫......容念轩。
代黎说话时偏着头看路边,容庭轩只能看见她小半边的侧脸,微微的红了,仿佛无意中撞见别人的私密,害羞的却是自己。
容庭轩反倒是云淡风轻,笑了笑,像个局外人,哦。
卖点心的小姑娘走远,米色小楼也出现在眼前,这么快,就到了。
转眼又到了四月,代黎已经瘦的厉害,只肚子是大的,孩子迟迟不肯出来,身边人无不表示担心,就连小情词看她的眼神都是紧张的,代黎却总是淡淡的笑,下巴因为瘦而尖,笑起来显得很无力,可能是个小姑娘,在害羞。
四月底,当容庭轩与医生讨论有必要采取些办法时,护士小姐慌慌张张跑来,说夫人要生了。
比预想中还要艰难,孕妇素体虚弱,正气不足,难产。
折腾了整整三天,容庭轩守在门外,一步都不曾离开,衬衣反复湿了几百次也不止,夏州抱着情词也守在门外,情词哭了几回,眼睛又红又肿,像个小兔子。
当产房里传来啼哭声时,所有人刚刚放下了一颗心,却又迅速提到了嗓子眼,产后血崩!容庭轩不顾一切冲了进去,抓住代黎冰凉的手,明明心中大恸,却微笑,哑着声温言安抚她,没事的,会没事的。
代黎面色极苍白,头晕目眩已有些昏迷,嘴唇轻轻颤动,容庭轩知道她在唤着谁。
立即拨了电话过去,拨了五次才通,萧佑城将将从前线下来,也是整整三天没有合眼,接过电话就急着问:她怎么样?听筒被放在代黎耳边,听见熟悉的焦急的声音,一遍遍唤她黎,代黎略略清醒了些,颤了颤唇,却还是没说出话,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紧紧咬着唇,抽泣声不让他听见。
他终于也停止了唤,顿下几秒,颤着声,小心翼翼道:别哭。
天鹅绒窗帘全部放下来,屋里昏昏的暗,她沉沉在睡,因为一直在输液,手很冰,他小心的握在掌心里晤着,他以前从不知道,女人生孩子会这样难。
那个叫做容念轩的孩子,他或许应该去看一看,也看一看孩子的母亲,虽然往事不堪。
细小的呻吟,睡梦中的她也是蹙着眉的,憔悴下还是那样美......他俯身,温柔的,吻了她的眉梢,将一生的爱恋,倾注于这个吻。
如刺在背,灼灼烧人,他回头,原来不是幻觉。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为她掖好薄被,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走出去。
萧佑城轻轻关上门,迎面就给了容庭轩一拳,正打在鼻根,温热的液体立即流下来,容庭轩擦了一把,带血的拳头立即挥了回去。
男人到底喜欢用拳头说话,这一架打的颇为酣畅痛快,他其实早就想打他了,偏巧他也是。
代黎睡了三天,醒来时,看见床前的萧佑城。
乌黑湿润的眸定定看着他,让人恍惚觉得,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他。
然后她浅浅的笑,你的脸,怎么搞的?声音很轻,想必还没什么力气。
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拢她的发至耳后,还疼?她笑着嗯一声,往里挪了挪身子,他脱了外衣躺下去,抱她也是小心翼翼的,她却发出舒服的喟叹,埋了头在他怀里,见过孩子了?长的像你呢!他笑,还那么小,怎么能看出来。
她坚持,有些赖皮的意味,我就是能看出来。
好。
他笑着吻她的发,神色突然又肃起,再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我保证。
卖报啰!卖报啰!特大新闻!特大新闻!荆徐会战取得关键性胜利!大帅用兵如神!日本鬼子要投降啰!要投降啰!萧夏州拿着报纸,兴冲冲跑回家,妈妈妈妈,爸爸的消息。
推开门却傻了,将代镇西架在肩膀上的高大男人,可不就是报纸上的大帅,他们的爸爸。
爸......爸萧夏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萧佑城哈哈大笑,儿子长高了不少啊!过来让爸爸仔细看看!萧夏州微微红了脸,却还是有些兴奋,父子三个难得温情了一回,门口闪出个漂亮小脑袋,娇声娇气的宣布,嘛嘛说开饭!萧佑城笑道:我的小公主怎么还是说不清楚话?情词小嘴一撅,瞪爸爸一眼,皱起小翘鼻子软软哼一声,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萧佑晴一家三口,萧佑城一家五口,泱泱一大桌,看着这样一幅子孙满堂的画面,萧老夫人也略开怀了些,去年苏绛忧的病逝,本让老夫人郁郁了许久。
萧佑晴身怀六甲,不多久就撑不住了,朱淳要送她回家,被萧佑城叫住,过会请来我书房一趟。
代黎闻言看他一眼,萧佑城回妻子一抹温暖的笑,于是代黎也笑了,朱淳觉得这笑颜有些刺眼,连忙应了声转头。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朱淳却还是敲了两下,很快听见萧佑城的声音,请进。
书桌后有一幅大地图,几乎占了整面墙,萧佑城背对着门口,环抱了臂斜倚在桌旁,朱淳进屋他也没有回头,只看着地图,不紧不慢道:日本人撑不了多久,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朱淳笑,这一仗你打的确实漂亮。
萧佑城也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看着地图上一大片蓝色勾勒的区域,仍是不紧不慢道:这两年,你们的地盘扩充很快,几乎要与北军分江而治了。
朱淳听不出他话里的好坏,只好默不作声。
萧佑城拿钢笔点了点地图上方的红色区域,这块也给你,有胆子吃下吗?五雷轰顶一样,朱淳整个人懵掉了,半天才道:你说什么?楼下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萧佑城随手将钢笔往桌上一扔,走到窗边,看见三个孩子带着两只狗,在花园里玩荡秋千,嘴角不自禁的弯起,想起饭桌上妻子说,该为镇西挑一只宠物狗了,对于他,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我如今志不在此。
朱淳极为震惊的看着萧佑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将征战多年的江山拱手让人!日本人投降后,南北交锋虽然在所难免,可朱淳心里也很清楚,最后能赢的,一定是萧佑城。
朱淳是坦荡的人,将自己所想和盘托出,萧佑城听后也只是笑,最后赢的当然会是我。
声音懒洋洋的,却有种俯仰天下的霸气。
代黎此时走进花园里,抱走了镇西,萧佑城的声音突然变的温柔,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许久以后,朱淳缓缓开口,你很让人羡慕。
真真发至肺腑。
萧佑城回过头看他,轻松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下楼送走朱淳,回头便看见妻子,浅灰色薄杉,外罩白色短外套,紫色花丛中,略歪了头看他,眼神疑问又期盼。
他微笑张开双臂,亲爱的,你想去西西里还是维也纳?一声极为喜悦的欢呼,她立即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拥住,激动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谢谢,谢谢你。
为我放弃这一切。
他微笑着闭上眼,拥她在怀。
只这一刻的幸福,便值得倾尽所有,更何况,她即将给他一生的幸福,一个新世界。
她眼眶微微的湿润,他于是想逗她,皱起眉,有一个问题。
什么?她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以后不是大帅了,拿什么养家?她笑了,拍拍他的肩,别担心,我养你。
......一家人回到北平,在代镇西的周岁酒宴上,萧佑城突然宣布让权,引起国内外哗然一片,就在人们还不能反应时,一艘远洋轮,悄然驶出了天津港,开启新的航程。
海上风大,甲板上,萧佑城将代黎裹进自己的风衣里,一同去看海上落日,不远处一名黑袍神父,看了他们很久,终于道:先生太太,我曾为你们主持过婚礼。
代黎与萧佑城都十分讶然,真是那年在上海,深夜为他们主持婚礼的神父。
黑衣神父笑道:很高兴能见证你们的幸福,你们遵从了对彼此的承诺。
代黎幸福微笑着,在萧佑城的唇角印上一个吻。
不是西西里,不是维也纳,洋轮最后到达的地方,是爱尔兰的科克。
异国的风景让孩子们十分兴奋,代黎也是惊讶异常,那富饶的美丽庄园,那宏伟的海边城堡......萧佑城从身后拥住她,还满意吗?我的女王陛下。
常霏推着轮椅上的代默祥,笑吟吟等在门口,两个孩子飞奔向外公外婆,最小的那个由同样笑吟吟的奶奶抱着,一起走进屋里。
城堡前,代黎与萧佑城拥抱在一起,深深的亲吻。
夕阳在天边绚烂,由深赤变绯红,由绯红变嫣紫,由嫣紫变橙黄,最后荡漾成一片温暖的琥珀金,幸福的颜色。
番外一 青梅竹马在我们眼睛里看不见彼此都在长多年后青梅竹马想起还觉得一阵忧伤陈小引至今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他生命中最初的记忆,只有无尽的疼痛、饥饿、寒冷......他流浪在上海街头,靠乞讨度日,还常常遭到其他流浪儿的殴打,他们抢他不足以果腹的食物,抢他捡来的破烂衣服......可他还是活了下来,拳头便是那个世界的法则,当他在一个雨夜,因为争一方小小的避雨之地接连放倒六个少年时,停放在巷口的汽车里,代默祥漫不经心的一句,这小子不错。
从此被带入另一个世界。
日子同样是艰苦的,陈小引与其他被送来的孩子们一起,接受各种训练,严苛到几乎残酷,有人因忍受不了而逃跑,也有人死去,可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坚持到最后。
在另一个雨天,终于被代默祥领上了车。
英租界的一栋洋楼里,陈小引笔直而立,冷漠等待自己的命运,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直到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响,代默祥闻声迎了出去,不多久,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小人,雨衣是浅浅的鹅黄色,不知为何,像最耀眼的光,瞬间劈走昏暗,刺得他眼睛发涩。
连帽式雨衣,将全身都笼住,只露出一张粉嫩小脸,细如瓷,润如玉,额前几缕发,沾了水贴在脸上,眼眸也像是浸了水,瞳孔大而黑,湿漉漉的,专注看着他,身上有清新的雨水气息,混着淡淡的奶香,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问他,你是谁?陈小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心跳都不是自己的。
代默祥拥着妻子走进来,笑道:黎黎,这是你小引哥哥,以后他会陪着你玩。
他清楚的看见,她的眼睛立即发光,像是落满了星星,莹莹闪闪全是喜悦的光芒,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自豪,为自己能让她开心,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情绪,仿佛此刻才找到生命的意义。
她微笑着弯了眼角,软软叫了一声,小引哥哥。
他呼吸一顿,从此沉沦。
她被下人领上楼去换衣服,代默祥收起笑容对他说,从此她就是你的主人,你能发誓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吗?常霏觉得这样的要求,对同样还是孩子的陈小引来说太沉重,拉了拉丈夫的胳膊,陈小引却已经开口,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凝重坚定,我发誓永远保护她!用我的命!字字铿锵,真正发自内心的誓言。
那时海天帮在上海滩立足不久,前有青合帮后有黄兴帮,日子过得颇为艰险,代黎小小年纪,已要学习各种防身之术,每天上午两个小时的课业,陈小引总是陪着她一起,师父是极严厉的,不会因为她是大小姐而放松要求,因为关系到性命。
陈小引也明白这道理,可每每看她那通红的小脸,汗水湿透了的衣褂,总是不忍心。
她却从不叫苦,偶尔也顽皮,趁师父不注意,偷偷吃一块巧克力,也给他一块,一开始他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习惯了,便能与她默契的相视而笑,巧克力微微的苦味,他只觉得甜,记忆中最甜美的味道,永远无可取代。
到底是小孩子,她也渴望玩伴,喜欢孩童间的游戏,每日晚饭前短暂的时间,她被允许出门,同附近的孩子们玩丢沙包、跳格子,远远他就能分辩出她的笑声,扑捉到她的身影,那样的熟悉,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后来有阵子流行娶新娘的游戏,男孩们让她选新郎,她皱起小八字眉想半天,望着等在一旁的陈小引道:我要做小引哥哥的新娘子。
明知不过是戏言,他脑中却空白了好一阵子,只听见蝉叫,此起彼伏在耳边鸣响,那样远又那样近。
这一句话,他足足在心中珍藏了一辈子,回忆都小心翼翼,生怕碎了什么。
时光美好又匆匆,在他们眼中,甚至看不见彼此的成长。
海天帮也在一天天的发展壮大,代默祥成为能在大上海呼风唤雨的人物。
常霏三十岁生日时,代默祥专门邀请了当年红噪一时的北平名角,在藏春园大摆戏台,代黎嫌包厢里看不清楚,禀了父母跑到楼下戏台子前,陈小引自然是步步紧跟。
台上一出《穆柯寨》,旦角的身段唱腔都是极好的,代黎仰起头巴巴看着,眼中有羡慕有向往。
戏散后是宵夜,代黎拉了陈小引偷偷溜回戏园子,一包桂花糖请戏班学徒给她化了妆,再换上件戏服,姿势一摆唱腔一开,倒颇有些味道。
虽然衣服不合身,妆容也简单,十二岁的女孩子,眉宇间的妩媚妖娆已是藏不住,直让陈小引看傻了眼,小学徒也一直喃喃,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大约只有北平那位少帅配得上。
彼时陈小引已有十五岁,因为时常有任务,常出入各种风月场所,却不曾有过什么想法,可是那一晚,他的梦里反复出现她唱戏时的样子,她斜飞上挑的眼角,她清澈幽黑的双眸,她轻启微张的红唇......腹中像是有火在烧,醒来时发现腿间湿腻一片。
他当即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同时心中也空荡荡的,茫然的失落。
第二日见到她,他不可抑制红了脸,她却是浑然不觉,依旧无忧无虑的成长。
夏日的阳光浓烈热情,透过叶隙洒落斑驳光影。
路边的法国梧桐下,十六的少女倚着单车潇洒而立,白衣黑裤,细碎短发,长身挺拔,比少年更少年。
看见他,弯了眼角浅浅的笑,青春逼人的气息,比夏日阳光还要浓烈,依旧是唤他,小引哥哥。
陈小引故作平静般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早已绵绵软下去,她说话干脆利落,尾音却带丝不经意的余韵,异常软糯。
接过她手中的车,与她并肩走在梧桐树下,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空气中飘有晚香玉的味道,而身侧是她清洌纯净的气息,他感到无比宁静舒逸,即便在一个小时前,他刚杀过人。
有大胆的男学生凑上来,当着陈小引的面就邀请代黎看电影,男学生叫程继业,是从北平来的转校生,家里开轮船公司,很有势力,刚进学校就迷上了代黎,追求的很热切,程继业长的一表人才,家底又厚,在北平是有名的风流公子,花名堪比少帅,对女人很有些办法,不想代黎却是油盐不进,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程继业虽然急,有时恨不得强要了,但因为知道她家里的背景,并不敢逼得太紧。
陈小引处理这样的事情很是得手,当夜就将程继业掳到码头仓库。
一通暴打后拔枪抵上程继业的头,冷冷威胁,离大小姐远点。
程继业到底是大家出身,忍着痛反倒威胁他,你知道我程家是什么人家?我在北平同少帅交好!陈小引面无表情,右手突然一晃,砰一声,子弹堪堪从程继业耳边擦过,吓得他即时闭了嘴,最后只能愤愤嘲讽:我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陈小引也不气,得了保证后便放了程继业,走出仓库时已是凌晨,阴霾霾下着小雨,他走在路人稀少的街头,去她最喜欢的那家店买小笼包子,想着她开心吃早餐的样子,觉得很满足。
代默祥对他越来越赏识器重,他二十岁时就升过黑鹰堂堂主,也是从那时候起,常有人开玩笑,说代老大是拿他当女婿栽培,代默祥听后只是笑,像是默许,他心中有高兴,更多是惶恐不信,那样的宝贝,他知道要不起。
升了堂主自然不能日日陪在她身边,渐渐也不像从前那样亲密。
深秋的黄昏,十八岁的少女独自坐在江边,看夕阳缓缓落下,衣裤是永远的黑白色,花样的年华却不喜俏丽,宽松的毛衣遮不住单薄的肩膀,彩色晚霞绚烂了整个江面,她的身影却显得孤单,她回头看见他,笑容也是清清淡淡的,告诉他,小引哥哥,我决定去维也纳。
离别来的这样突然,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他不记得当时的心情是怎样,却记得脸上也是笑的,她笑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笑的。
时间变得难熬,三年后终于等到她回来,看她扑进自己怀里,亲切的唤他小引哥哥,看她偷偷扮鬼脸,看她祥装发怒后撒娇,他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由他守护的宝贝。
可是来不及,她长大了,恋爱了。
梧桐树下,夏日的炎热那样燥人,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里,她斜了眼角看那个男人,似嗲似嗔,那样娇媚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而那个男人揽过她,低头就吻了下去,她双颊晕红,手臂环上男人的颈......他们的甜蜜像一把刀,刺进他眼里刺进他心里,虽然他早就明白,他始终不是她的他......知了的聒噪没完没了,此起彼伏落在耳边,那样远又那样近......那一年的夏日,那一年的蝉鸣,再也回不来。
黎黎,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在北平交过几个女朋友么?闪电从她眼中划过,她低下头,她说,谢谢你。
她说谢谢你,生疏的客气。
他抬起头,透过梧桐树叶错落的缝隙去看阳光,阳光刺他双眼发涩,眯起了眸......从一开始就知道,也许不能陪着她一直到老。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大女儿馨馨问他,爸爸,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他皱起眉回想了许多,想起她五岁稚嫩的纯真,想起她十二岁初露的妩媚,想起她十六岁洒脱的青春,想起她十八岁倔强的孤单,想起陪她走过的那些年,那些独属于他的,萧佑城也无法拥有的青梅竹马......想起她现在的幸福......揉揉女儿的发,笑着说:没有遗憾。
番外二 不必等待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浪漫如巴黎,爱情在塞纳。
当得知他决定独自去巴黎旅行时,薛飞瑶曾经笑着说,你回来大概要同我分手了,因为在巴黎遇到了爱情。
他只当作女人浪漫的幻想,付之一笑,谁知竟是一语成谶。
巴黎的秋天很美,即便天空深邃阴霾,层层乌云遮挡了太阳,河水泛出清冷的光,也有种沉静沧桑之美。
塞纳河畔一家餐厅,一名男子靠窗而坐,一杯清咖啡,整整一个下午。
优雅的姿态,精致的面容,忧郁的神情,无不彰显着吸引人的魅力。
服务生Lois一直留意着这位东方客人,她猜想,他在等待恋人,或是缅怀爱情,一定有关浪漫。
先生,需要换一杯咖啡吗?好的,谢谢。
先生,清咖啡伤胃,给您加点奶好吗?不用,谢谢。
先生,今晚巴黎歌剧院上演《玫瑰骑士》,有兴趣一起吗?突然沉默,男人皱起眉想着什么,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Lois心中砰砰直跳,牢牢盯住他的脸,天!他皱眉思索的样子真是帅极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有韵味的男人!不了,谢谢。
失望而归,Lois无精打采回到厨房,很快被Marie拉过去,听她神秘兮兮的开口:嘿,靠窗口的那位先生,你注意到了吗?Lois点点头,不意外Marie也会留意他,刚听贝夫人说,他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已经二十一年了!二...... Lois瞪大了眼言语不能,半天才道:二十一年?天哪!怎么可能!对于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超过现有生命的岁月似乎太过漫长。
似乎知道这消息让人难以置信,Marie拼命点头,贝夫人亲口说的,不会有假!听说二十一年前他在这里与爱人相识,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纪念。
那他为什么一个人?他的爱人呢?不知道。
Marie耸耸肩,贝夫人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爱人好像是离开他嫁给别人了,他在等她。
天!他等了二十一年!太痴情了!什么样的女人会放弃这样的男人?太傻了!可是真的很浪漫。
Lois想她猜的没错,这果然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容庭轩并不知道,他的爱情,他的等待,算不算浪漫。
黄昏时飘起细雨,天很快黑下来,又一天的结束,平凡如已逝的每一天。
街灯渐次点亮,昏黄的孤独的光,凄迷雨雾中静默无声。
手边的咖啡早已凉透,冰冷贴着指尖,玻璃窗外熟悉的街头,晚归的人流匆匆,如同黯淡灰白的电影画面,没有他要等的那个人。
一艘游船缓缓驶过,灯火在夜色中分外璀璨迷人,船上传来悠扬歌声,丝丝连连,仿佛往日重现......秋日的阳光干净清透,穿过繁茂的梧桐,碎金子一样洒进塞纳河,照得水面一片波光粼粼,少女俏立于船头,黑色毛衣外衫,苏格兰格子围巾,风舞起她细碎的发,凌乱飞扬,青春肆意的潇洒。
只一眼,他心动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天特别蓝,也许是因为那天的云特别白,也许是因为那天的风特别轻......也许什么都不也许,只因为爱情来时没有道理。
只一眼他知道,就是她了。
她并不是个热络的女孩,一点羞涩,一点距离,他也是温文而有礼的,只静静感受她,清甜纯粹的气息。
把握最适当的分寸,不急不躁,他以为一定能得到,太自信。
第二天人去室空的房间,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后悔,难道他真的藏的太好,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还是,她根本无心去感受。
不管怎样,就是她了。
回伦敦后提出分手,薛飞瑶是个大气的女子,一如他所料,微笑着祝福,恭喜你,等到了那个能让你心动的人。
他也以为等到了,于茫茫人海中,终于等到了。
却没想到再见面会隔的那样久,三年后的上海,先闻其声,心中一颤,再见其人,迷离灯下,她安静站在那里,黑白衣裤,以右脚为支点,身子微微的斜,慵懒中透着凌厉。
褪去青涩的花朵,夜色下绽放魅惑的美丽,性感而不自知。
他于喧闹中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样急那样乱,手心里渗出汗,腻腻滑滑的,拳头都握不住。
她不记得他了,四目相对时,她竟然认不出,落寞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不过没关系,这次他真正认识了她,认识了代黎,再不会弄丢。
他依旧是自信的。
他约会她,追求她,她感觉到了,婉转的拒绝,理由是有了男朋友,并非太过意外,他仍自信能得到她,即便那个人是萧佑城。
因为没人比他更爱她,因为他非她不可。
只说是朋友,约她吃饭,送她礼物,她不扭捏不躲避,大大方方与他交往,他高兴,但很快心慌,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他,他能感受到,她对他,没有心跳的感觉。
她的脸上不是只有云淡风轻,他看见他们在一起,手牵着手,她欢笑,满是小女儿的娇态,隔了那样远的距离,她眸中的光彩仍是刺了他的眼,而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无限的爱慕宠溺,他惊讶,以为看到了自己的眼神......一个人的车厢,枯坐了一整夜,心里空荡荡的,除了空还是空。
他从未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能做什么?打扰她的幸福?不能。
只有等。
他们的爱情并非一帆风顺,很多坎坷,很多机会,他一直默默等在她身后,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回头,他愿给她依偎的肩膀,给她包容的怀抱,他的一切都将属于她,只要她愿意。
在美国的那些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最痛苦的日子。
虽然同在纽约,他们并不经常见面,每个月只有一两次,他带她兜风,或是去酒吧。
渐渐与酒吧老板熟识了,她会走上小舞台,唱几首歌。
昏暗的光,单薄孤寂的身影,低柔干净的声音,浅吟轻唱,简单忧伤的旋律。
每当此时,酒吧总是变的很安静,而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透过烛光,去看那个深爱的女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想呵护,想疼惜,想把那个男人揍一顿,然后送到她面前。
一个飘落初雪的夜晚,他送她回家,她喝多了一点酒,脸色是粉红的,道谢,告别,下车。
看着她一步步离开,他突然无法忍受,下了车追上去,一把抱在怀里,不管不顾,为什么不能忘了他?为什么不肯忘!她先是挣扎,渐渐放弃反抗,任他抱在怀里,再然后,主动搂住他的腰,他狂喜!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拥着她的手臂在颤抖,却还是那样用力,他等到她了?等到了......她在他怀里细细的抽泣,带着哭腔埋怨,不想见你......我不想见你......他的心尖开始颤抖,根本无暇体会她话语里的含义,只知道她在撒娇,她在向他撒娇?真真将人的心都化了。
她紧紧攥了他的大衣,紧紧贴进他的胸膛,不想见你......萧佑城......我............佑城......雪那样冷,生生就冻住了心,他僵硬了很久很久,然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
紧闭的双眸,月下蝶翼般颤抖的睫毛,挂着水晶般剔透的泪,他低头,缓缓的靠近......就把我当作他吧,当作他也可以,只要你愿意。
即将触碰上红唇的刹那,她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眼......眸中有月光,朦胧的明亮,一把推开他,迅速退开两步。
两人间尴尬的沉默,她低头,说对不起,转身离开,干脆的没有一丝犹豫。
看着她的背影,他心中结了冰,他想他也许等不到了,一辈子都等不到。
不久他便结交了女朋友Susan,中美混血,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有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与她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偶尔的相聚,他也会带上自己的小女友,她待人是一贯的客气疏离,眼光却是温暖的,对他对Susan都是,他突然感到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Susan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的问,容,你怎么了?他沉默,然后笑,我是个傻瓜。
不,你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
女孩痴迷的眼神,主动送上的红唇,他闭上眼想接受,末了那一刻却转头,只碰了碰女孩的脸颊,心中哀凉一片,她知不知道,他同别的女人,连接吻都做不到。
点一支烟,看向窗外,我们分手。
为什么?女孩清澈的眼中满是无辜。
对不起。
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对不爱的人,同样的残忍。
不对,她对深爱的人,也残忍。
代默祥清醒,她突然回国,他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却拒绝去想。
他选择独自去旅行,去巴黎,他多想与她重游塞纳,一起回到相识的地方,可从来只有他自己。
也许那一次不是,有她的笑容陪他,在报纸上。
他们盛大的婚礼,向全天下宣告的幸福。
他喝清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喝,因为清咖啡是她的最爱,她说香,他看着报纸上她的笑颜,很想问,为什么只有苦。
华灯初上,他一个人站在那条街,空气中找不到眷恋,想伸手,却抓不住有她的感觉。
没喝酒,却醉了,但偏偏又清醒,终于相信,有的人永远不必等。
那一天,来往匆匆的巴黎人见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衣冠楚楚的东方男子,灯火阑珊下,失声痛哭。
没人上去询问,也没人议论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太悲伤。
知道不必等,一年一年,却还在等。
那一年,战争在全世界爆发,身处远离战场的美国,他辗转多方得到她的消息,立即决定去看她,知道的人都说他疯了,路途太艰险,再多的钱财也护不了他的命,可他什么顾不得,甚至连遗书都留下。
他只想见她,只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见证了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也,见到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血缘真的是很神奇,一眼他就相信那是他的孩子,那种感情难以言喻,想爱他,却很难爱。
他给了孩子的母亲一笔钱,那个女子不肯要,他说是给孩子的,女子犹豫了许久,还是收下了,从此再未见,他想对大家都好。
萧佑城凯旋的那一天,他一个人离开,他在她需要的时候来,也应该在她需要的时候走。
她送他,对他说谢谢,他想对她说,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他,谢谢她,愿意接受他的陪伴,使他的人生,在漫长的等待中,不至于太灰暗。
再后来,他们举家搬到了爱尔兰,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很爱她,并且不比他少。
每年他都会登门拜访一次,看看她,看看她的孩子,男主人的目光越来越警惕,他明白,是因为他一直单身的缘故。
而她的眼睛,永远的清透干净,看不见涟漪......像是这一夜的塞纳河。
快点走,今晚还要看歌剧。
Marie换下工作服,催促Lois。
Lois回头去看餐厅,那个男人还没走。
Marie也回头去看,你还想约?算了吧,我觉得他不会答应。
真是不明白,既然等不到,为什么还要等?谁知道呢!走吧,没时间了,今晚的女主角很帅呢。
女孩们讨论起帅气的女演员,叽叽喳喳走远了。
为什么还要等,这个问题,容庭轩也无法问答。
明知不必等,却还是等了一辈子。
很美,也很痛。
番外三 乱世花颜在别人的剧本编自已的缘份如果爱要我牺牲我不怕梦里沉沦或变笨床沿青纱半拢,少女半蜷了身子歪在床头,面低垂,后颈露出一片细白,颤抖的双肩越发显得瘦弱,墨画闻得声音急忙赶进屋,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随后而至的墨书从床前地上捡起一本线书,果然是红楼,书页正翻到苦绛珠魂归离恨天,墨书叹气,这书小姐都读了多少回了,怎么回回都哭呢?您同书上这小姐可不同,夫人表少爷都疼着您呢!夫人可是说了,等过两年您的身子再好些,就把婚事给办了。
苏绛忧渐渐止了泪,墨画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瘪了嘴道:也怨不得小姐伤心,要怪就怪表少爷成天在外头招惹,上个月为个女戏子,闹得满城风云,这才几天啊,听说又看上了个女学生,天天陪着踏青赏月,真是的,把我们小姐......墨书连使了了几个眼色给墨画,墨画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那厢苏绛忧的脸色又是不好,墨书赶紧打岔道:今个天气不错,小姐想不想出门?就当是出去透透气,别总闷在屋里。
苏绛忧自是不肯,墨书哄了许久,墨画也在旁边软言劝着,好容易才说动了。
汽车在这个年月的北平并不常见,大帅府里有几辆,苏绛忧却是坐不掼,出门依旧坐的马车,也不若一般的富家小姐喜欢逛首饰行衣料铺子,只去城外寺里上上香,苏绛忧年岁虽小,性子做派都颇为守旧。
出了碧云寺也不过午后时分,因天气晴好,又值金秋,虽处京郊,游人亦是络绎于途,倒如同城里那样热闹,萧家在香山有一处别墅,环境清幽,这个季节的景色是极好的,墨书墨画也是少女心性,想看那满山红叶之美景,极力劝说苏绛忧,于是一行人又去了萧家别墅。
说是别墅,占地却是极广,一路上行人渐少,待进入警戒森严的别墅区,便再无旁人,胖管家迎出来,满脸堆笑,今个这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少爷前脚刚到,表小姐您就来了。
苏绛忧心头一跳,见墨书墨画在旁边笑得暧昧,红着脸低下了头,莲步轻移走进前院,忽听得女子娇柔的声音,讨厌,你总是欺负人。
含着浓浓的撒娇。
苏绛忧猛抬头,只见红枫树下,翩翩公子含笑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穿一件墨绿戎装,衣扣却是解开的,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英气十足贵气十足,手里执一条黑色马鞭,闲闲去拍身边一匹高头骏马,马上一名蓝衣少女,长辫垂至胸前,刘海披至眉尖,正娇嗔着与他抱怨。
苏绛忧脸色立即由红变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虽听过许多萧佑城的风流韵事,可真正见着,这还是头一回。
萧佑城也发现了她,微笑着唤,绛忧。
倒是不见一丝尴尬。
马上那女子不妨见了人,脸通红,低了头小声催促,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萧佑城却不避嫌,人前便抱了少女下马,少女更是害羞,脸蛋儿烧得像红枫,燃起来一样,只低头往萧佑城怀里缩。
拥了少女走向苏绛忧,萧佑城给二人介绍,这是杜东萍小姐。
这是我妹妹。
杜东萍红着脸抬头,叫了声萧小姐。
苏绛忧咬了唇,别过脸道:我不姓萧。
声音极小,杜东萍却还是听见了,疑惑去看萧佑城,萧佑城只是微笑,我表妹,苏绛忧。
杜东萍乖巧的改口,叫苏小姐好。
邀苏绛忧一起骑马,苏绛忧不愿意,推说还要去碧云寺,萧佑城也未留,将她送至门外,帮她紧了紧大衣,细心叮嘱:山里湿气重,对你的身子不好,上完香便早些回去,也免得母亲担心。
苏绛忧点头,由墨书搀扶着上了车,心中难抑的闷苦酸涩,他对她也总是好的,哥哥对妹妹的好。
车窗帘子是挑开的,窗外他在向她挥手,身边少女不知为何,扯了他的衣角小声撒娇,佑城......萧佑城突然剑眉一拢,斜看一眼杜东萍,眼里半丝温度也无,哪还有前一刻的柔情蜜意?杜东萍僵了脸色,维维诺诺的改口,少......少帅。
马车恰在此时驶了出去,苏绛忧看向窗外,漫山的黄栌红枫,瑟瑟秋风下是这样的美,凋零前欲火涅盘的美丽。
满目火红中突然闪现一道白,光一样刺入她的眼,苏绛忧定睛去看,原来是一位骑马的少女,一袭雪白衣裤,皮肤也是雪白,只手中一条马鞭是鲜红的,少女正颦了眉问警卫,为什么前面不能走了?对不起小姐,前面是私人领地。
少女微瞪了眼,乌亮的眼珠发光,回头却扮个鬼脸,对几步外一名骑马男子道:小引哥哥,这条路不通。
说完即扯了缰绳,马鞭帅气一扬,驾!风一样飞了出去,风一样的女子。
苏绛忧愣愣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彩霞般漫山红叶下,独自的肆意洒脱,是她渴望,却永远不可及的。
北平比想象中还要冷,不同于南方的湿寒,干冷干冷的,倒让人觉出几分爽快,沈纤从片场里出来,沿着马路慢慢往旅馆走,一路上在心中盘算着,等明年这部片子上了映,若是能大卖,就能攒够钱在上海买套不错的公寓,把父母哥哥都从乡下接过来。
沈小姐,沈小姐?她愣了一愣才发现有人在叫她,习惯性先堆起笑容,待看清那人,笑意倒是真发自内心,孙先生?孙辅道:能请沈小姐上车么?有点事想同沈小姐商量。
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上车听孙辅开口:我就直说了沈小姐,今晚在萧家有场新年舞会,少帅想邀你做女伴。
沈纤也算经历过大场面,听了这话却还是心头直跳,又是惊喜又是不置信,几天前来北平的火车上,萧佑城明明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无意识摩挲颈上的珠链,这是少帅的意思?当然。
汽车在旅馆门口停下,孙辅拿出张支票递过去,请沈小姐准备准备,晚上我会来接你。
沈纤也不作态,收了支票嫣然笑道:有劳孙先生。
沈纤向来是跳舞场上的常客,认识的达官显赫也不算少,可出席今晚这样的场合却是第一次,而她又拿不准萧佑城的用意,在服饰着妆的选择上斟酌又斟酌,足足折腾了一个下午,直到孙辅的车子到了楼下时才收拾停当。
她穿了件宝蓝色紧身旗袍,正红的掐牙包边,襟前衣袖皆是纱质,半透明下肌肤隐隐可视,萧佑城眼中的惊艳赞赏,她知道自己对了,可今晚的萧佑城有些不同,很不同。
他没有将她特别介绍给什么人,只是邀她跳舞,也邀别的女人跳舞,对女伴温柔体贴又若即若离,俨然精于风月场的风流公子。
场边休息时,他坐在她身边,接过她送来的红酒,突然俯身在她耳边道:二楼左首第二个房间,洗了澡等我。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几位太太小姐听见了,看向她的目光交织成一道网,鄙夷又嫉妒。
她含着笑娉婷起身,在他脸颊落下吻,明显感觉到他想避让,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也不敢过份,只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过。
卧房很大,布置简约而华美,她真的洗了澡,洗完只裹一条浴巾,又重新化了妆,镜中女子鲜红的唇,雪白的长腿,无不引人遐想。
拉开门闻到烟味,原来他已经来了,斜靠在窗边吸烟,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是冷漠的,藏蓝丝质衬衣虽显贵气痞雅,却掩不住军人挺拔刚毅的身姿。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无异于赌博,输了会怎样她不知道,可如果赢了......诱惑太大。
放开。
他的声音低而平静,可大概命令惯了,平白就有种威慑力,她一啰嗦收回了手臂,低头默默站在那里。
他看她都未看,几步走到沙发旁坐下,熄了烟,又点上一支,沈小姐有兴趣做笔交易吗?什么?沈纤讶异抬头,赌局还没结束么?我希望沈小姐能做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条件随沈小姐开。
有狂喜有失落,到底还是理智精明的女人,脑中迅速盘算了一遍,我有部戏想在明年初上映,可上海几大剧院都安排了叶蔓紫的新戏。
叶蔓紫也是时下当红的女明星,近来风头较她更甚,是沈纤心头的一根刺。
萧佑城显然不耐烦这些事,去找孙辅,他会解决。
沈纤想了想道:以后少不得还要请少帅多帮忙。
萧佑城点头,我可以保证沈小姐要的风光体面,也请沈小姐别忘了,熄了烟起身,这只是交易。
沈纤强扯了笑,当然。
戴上少帅女朋友这顶桂冠,比她想象的还要风光,以前要她谄媚讨好的人,现在统统反过来讨好她,许多事情孙辅出面都不必,自有人帮她办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美好,以至于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以为不过是幻境,其实她心中很清楚,这就是一场幻境,可她已经不愿意回到从前。
新片首映的剧院,被众人仰望的感觉让她如同飘上云端,可偏偏遇上代黎。
萧佑城的目光就那样定住,也不顾忌四周的目光,也不顾忌身边还有她。
至少,她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至少,他不应该让她太难堪。
铃响开场,她知道他根本没在看电影,而她自己也看不进去,明明已经猜到,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少帅真正的女朋友,还是代小姐?她是我妻子。
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简直听不出是他的,而她身子一僵,心中翻滚的不知是酸的是苦的是涩的,跌至谷底。
很快他起身离开,招呼也没打,她敏锐的发现那边包厢里也少了一个人,偷偷藏了他的大衣,不一会侍从官果然来报,他已经离开了。
手攥成拳,她微笑着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场电影。
第二日一早等在都督府外,过了新年,天依旧冷得厉害,裘皮大衣也抵不住透心的寒气,可她必须等,等一场最后的赌局。
晨雾中那名女子走来,步伐快而利落,很难想象一名女子,连走路都走得这样帅气,蓝绿色短大衣,寒风中依然俏丽挺拔的身姿,像是寒梅,也像修竹。
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很相似,都骄傲,都坚毅,都执着,都倔强......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未必适合在一起,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大雪下了一夜,清早时将将放了晴,天气倒是极好的,只是冷的让人伸不出手,路上行人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平日里清冷僻静的百花胡同一带,此刻却是车如水马如龙,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原来今日是萧夫人五十岁的寿辰。
因近年来萧佑城四处征战,特别是将北军属地一路南扩,从前的北萧南薛,如今只剩下萧家一家,权势如日中天,天下再无能与之匹敌的力量。
因此,尽管萧夫人一再吩咐寿宴从简,仍抵不住这门庭若市之势。
外头已是这般热闹,里头自不必说,园子里花团锦簇,衣香鬓影,处处是喜气洋洋,后院的戏楼里更是布置得富丽堂皇,戏是一早就开了锣的,萧夫人素来爱听戏,也不过近午时才出现,隔了屏风珠帘在正席里坐着,左右仆从将那拜望之人挡去了十之八九。
坐下没过多久,听下人报,说是薛小姐来了,萧夫人刚回头,却见一名女子撩帘而入,玫瑰紫的斜襟高领缎袄,系条浅色的百褶裙,一支玉钗绾了发,眉目如画,笑靥生春。
萧夫人喜道:我早说你做这样的打扮定是好看。
转身又对秦嬷嬷道:你瞧瞧,是不是有从前宫里头格格的样儿。
秦嬷嬷笑道:薛小姐模样儿生的好,气度也好,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格格做得,我看皇后也做得。
薛飞瑶也只是微微含着笑,在萧夫人右边下首坐了,接过戏本子点了几出,也不过挑萧夫人喜欢的点,再就是陪萧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午时过一刻,终于有人来禀,说少帅到了。
说话间一名男子踏门而入,一身的戎装,肩上搭件深色大衣,后头还紧跟了六名荷枪侍从,戏楼里突然静下来,台上的丝竹声也变得遥远,只有沉沉军靴踏上楼梯的声音,众人明里暗里纷纷看过来,只见萧佑城走进正席,不紧不慢摘了皮手套交由左右,笑道:母亲,我来晚了。
萧夫人哼了一声不去看他,却听薛飞瑶问:外头又下雪了么?萧佑城正脱了大衣,瞥见肩头有星点未融的冰花,于是嗯了一声。
寿宴不刻就开了席,萧佑城陪着萧夫人吃了半顿饭,就叫男宾邀去喝酒去了。
宴闭后,萧夫人打了一圈牌,因为中午喝了点酒,有些乏了回房去小睡,薛飞瑶也推说倦了,披了裘衣走进后院,廊中信步走着。
走廊两边挂了许多绢底彩绘的宫灯,八角垂了金黄丝绦,里头通的却是电灯,因为下雪天阴,已经尽数亮了起来,橘红的暖意,透过绢纱软绵绵晕开。
冷冽的风夹着雪星子吹来,也携着清雅花香,廊下簇簇摆满了花栽,这样的隆冬,亦是娇艳盛放,簇拥出富贵繁华之景。
这般景象,是薛飞瑶见惯了的,虽说薛家现在败了,于她也无甚留恋,什么格格皇后,更不是她想要的,她所图,不过只是一个他。
走廊的尽头便是戏楼,她不觉走的近了,门口小婢见了她,赶紧挑起了门帘子,薛飞瑶微一怔,也就顺势走了进去。
戏楼里竟是意外的安静,只戏台上铿锵婉转的唱音,薛飞瑶抬了头,果然看见正席中,萧佑城独自坐在那里。
这些年,他手中的军权重了,身上的戾气也越发重了,整日沉着脸,极少能见他欢笑的样子,发起脾气来,萧夫人也是拿不住,外人自是怕的厉害,这样喜庆的场合,因为有他在,便也严肃凝重起来。
薛飞瑶慢慢上了楼梯,珠帘外即能闻到极重的酒气,悄声吩咐小婢去拿醒酒茶,隔了一个位置,在他身边坐下。
台上演的是一出《风华绝》,刀马旦扮相的敬瑞皇后,猎场上赢了她日后的丈夫,景合帝夏侯弃。
旦角的扮相唱腔都很漂亮,只是英气稍稍欠了些,少了几分飒爽的味道。
小婢端了醒酒茶进来,薛飞瑶亲自接过,放在了萧佑城手边,喝了醒醒酒吧。
他待她虽然不算亲厚,客气礼貌总是有的,此刻却不见一丝反应,连声谢谢都没有,维持倚靠在椅背的坐姿,一动也不动,眯了通红的眸,去看台上的戏,仿佛太专心,也仿佛思绪远飘,只通过台上那人,去看另一个人。
薛飞瑶于是也转头去看戏,却不知要等到何时,这出戏的女主角,才肯换一换。
晚宴时不见了萧佑城,萧夫人问起,说是喝多了酒,下午就回去休息了,萧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敢情这里倒不是他的家了?非得巴巴赶回去?这么冷的天,怕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底下众人屏着气噤着声,一顿饭静静吃完,萧夫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命厨房备了饭菜,对薛飞瑶道:你跑一趟,替我去瞧瞧他。
飘着雪的夜晚是极冷的,薛飞瑶穿上件黑色的狐裘大衣,又密密缠了条白色羊毛围巾,方才出门。
司机将车子开至南郊,这里她是第一次来,远远就看见屋里亮着灯,漆黑寒冷的夜晚,特别有种家的温馨暖意。
她提了食盒下了车,竟发现门是虚掩的,轻轻推开......客厅里米白色的沙发,叫一旁的立式台灯照着,泛出暖暖橙意,他闭了眼坐在沙发里,侧面有灯光投下的阴影,隐隐瞧得不清。
你回来了。
他低柔了声音说出这句话,仍旧闭着眼。
她一惊,生生收回将要迈出的步子,惊惘站在原地。
灯影下他的轮廓,有孤寂有柔和,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或者说,都不是他愿意展现给她的。
许久没等到回应,他缓缓睁开眼,幽幽看着她,悠悠一笑,回来这么晚,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没有责怪,只陪着小心与宠溺。
他的笑容柔软而苍白,她竟怀疑这是自己的梦,可涩意从心头一直蔓延至舌尖,满是酸楚的味道,唇颤了几颤,不能说出话。
他又缓缓站了起来,走向她,身子左右轻轻的晃。
看着他渐近的身影,她感到仓皇无措,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勇气,她转了身逃一样的跑开......也许是不愿打破他的梦,也许是不愿打破自己的梦。
院外她回头,他并没有追出来,只低了头斜倚在门口,门前淡淡的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朦胧投在地上。
她隐在暗处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人前暴戾冷漠,人后寂寥孤单的男人,她明白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他,也明白,他的心里,永远在等另一个女人回家。
番六:8CJ锦辑而我心口衍生灿烂焰火我记得每一刻颤抖每一刻都变成不朽酒后篇西张路有一座刚建成不久的教堂,赵家三小姐的婚礼便安排在这里,在教堂举行婚礼是时下最时髦的事情,礼堂很宽大,济济坐满了人,代黎坐在最后一排,看新郎新娘在神父面前宣誓,不由想起几日前的夜晚,属于他们的秘密婚礼,在礼堂里扫一圈,没寻到那个人,却对上了容庭轩的视线,看他对她温柔的笑,她也笑了笑,迅速收回了目光。
晚上的婚宴,少帅携了女伴姗姗来迟,在宴会厅扫一圈,没寻到那个人。
沈纤同他说笑,而他想着心思,偶尔应上一句,很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一名女子,淡紫印花旗袍,身条纤细,与沈纤的明艳不同,气质是羸弱的风流。
代黎因为有事耽搁,来得十分晚,不想进门就看见少帅身侧美人环绕,特别是一名紫衣女子,幽幽看他,眼神里恨不得伸出钩子。
萧佑城也发现了代黎,沈纤给他介绍紫衣女子时,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她,看她进门,脱了黑大衣,摘下同色的礼帽手套,里面是一件宽大的绸质白衬衣,颈上还松松搭了条黑色领带,帅气又不失慵懒的性感,远远只扫他一眼,他腹中突然一热,手心打滑差点摔了杯子。
代黎给主人送了礼金道了喜,准备坐一会就走,容庭轩邀她跳舞,她推说累了,只与容庭轩喝了半杯酒,不多久就告辞,容庭轩要送她,依旧被推拒,容庭轩想她喝了酒开车,到底不放心,出门却看见一辆车从眼前开过,车厢里两个人,与他视线交汇的刹那,代黎淡淡看了他一眼,萧佑城则冷冷瞥了他一眼。
容庭轩站在原地,僵立了很久。
宴会厅里,叶蔓紫拢了拢耳边碎发,笑道:少帅似乎对沈小姐不太上心。
沈纤面不改色,笑盈盈从手袋里拿出张请帖,年后我的新片在长声首映,叶小姐可一定要赏脸光临啊!听说还挤了叶小姐新片上映的档期,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少帅太忙,只年后那几天有时间陪我出席首映。
叶蔓紫扯着嘴角笑得勉强,那是自然。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他能感觉出她心情不好,却又拿不准到底是为什么。
车子开回都督府,刚停下他就俯过身吻她,她口中有香槟的味道,一丝丝都被他吞掉,正吻得缠绵忘情,舌头突然一痛,他本能放开她,昏暗中,见她深陷在座椅里,眯了眸在笑,嘲讽的妖魅的笑容。
拇指轻轻抚摸她红肿的唇,微微往里探,又被她咬了一口。
他笑,她果然有些醉了。
抱她回房间,她往四周扫一圈,在他怀里不安扭动,放开我!我要回家!他一边钳住她的挣扎一边吻她的额,这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她不动了,颦起眉看他,正看得他心中萌动,她却突然展眉笑了,黑亮的眸里写满了无辜,我们哪有家?胸口狠狠的刺痛,看她的眸光渐渐变冷变黯,她眼中的笑意也点点逝去,突然撕开他的衣领咬上他的颈,他哼都不哼,健臂只一收,抱她更紧。
压她在床上,过了许久她才松开嘴,侧过头一把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吸气,还咳嗽,大概是咬他时太专注,忘了呼吸。
他轻轻拍她的背,喂她喝下半杯热水,床头灯柔和的光下,她的脸泛出潮红的光泽,因为咳嗽,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斜了眼角看他,撩得他腹中火起,正要再次压下去,却被她一个翻身反压至下面。
黎?她眯起眸,纤细食指放在唇前无声的嘘,身子慢慢俯下,隔了食指吻他一下,然后再慢慢坐起,脱下大衣扔掉,伸手将颈中领带一扯,绑了他的双手在床头,他只轻皱了眉头,任她摆布。
她半趴在他身上,一颗一颗解他衣服的纽扣,先是外套,再是马甲,再是衬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动作很慢,他紧咬牙关紧紧绷住,待他终于赤裸胸膛时,已经密密出了一身的汗。
她摩挲他精壮的胸膛,坚实的腹肌,她的手指有些凉,触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感受他的身躯在她手下微颤,她低头吻他,湿润他因渴望而干燥的唇,伸出小舌探进他嘴里,立即被他牢牢擒住,辗转纠缠,恨不得吞咽下去。
吻到有些晕,她放开他的唇,轻咬他的下巴,缓缓解开自己的衬衫,脱去胸衣,看他喉结明显的滚动,身子再俯下些,雪白晃动在他唇边,他张口就含住,疯狂的吸吮啃咬,她也热起来,扭了扭纤腰,细细哼了几声,缓缓抬起身子,他仰了脖颈追上来,仍然贪婪吮着她的柔软,她又离开一些,他还想追,无奈双手被绑限制了行动,只得恨恨看着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的起伏。
她的唇角有坏笑,鲜红蓓蕾湿漉漉的,愈加挺立娇俏,他双目充血,低吼一声就要挣开,她脸色一变,压下他的身子咬上他的喉结,他动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
现在是女王时间,反抗要受到惩罚。
她满意于他的反应,拍拍他的脸,指尖沿着胸腹一路下滑,滑至腰间,褪去他的裤子,皱起眉,歪头看了一会儿,他低哑了嗓音急唤她,黎?黎?她看他一眼,慢条斯理脱下自己的长裤。
张开修长双腿,跨坐在他身上,他抬腰往上挺,她就往后退。
他粗声呻吟,额上青筋暴起,突突的跳,他明白了,她今晚就是要折磨他!双拳紧握,突然挣开束缚握住她的腰,用力按下去......意外的变故让她有些傻,愣愣看他,终于得到缓解的欲望让他发出舒服的喟叹,他坐起来紧紧抱住她,吻她耳后颈侧敏感娇嫩的肌肤,她大约也闹够了,闭上眼环抱他紧致的腰,微启了唇呻吟。
不知何时她又被压在下面,被他禁锢在怀里,在她意识模糊时他问,为什么?为我还是他?她侧过脸嘀咕句什么,睡着了。
火车篇代黎提了箱子下楼,却发现母亲皱了眉坐在客厅里,旁边站着陈小引。
怎么了?代黎放下箱子坐在常霏身边,去看陈小引。
刚从码头传来的消息,你们要搭乘的洋轮出了故障,不能开航。
代黎颦起眉,轮船公司没说什么时候能修好?陈小引看着她,并不说话,代黎霎时就明白了,脸色略一变,抿起唇垂下眸,只默然片刻,再抬头时眸色已是清明,派人买两张今晚去天津的车票。
陈小应刚要答应,又听代黎道:再找个不相干的人,买两张同一时间去广州的。
陈小引只一怔便点头,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常霏轻声一叹,拍了拍代黎的手,我上楼去看看有没忘带的东西。
代黎低着头嗯一声,妈妈,对不起。
常霏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摸了代黎的发,转身上楼去了,于是客厅里只剩下代黎一人,黯了神色敛了眸,独自蜷坐,阳光自她身后的窗子射进来,越过她单薄的肩,在地毯投下一个影,随着光的流转,影子渐渐被拉长,纤细而孤单。
风从车窗吹进来,扑在面上有些冷,带着股湿漉漉的潮气,窗外掠过起伏的丘陵,也不再是单调的灰白冬色,渐渐能瞧见些许绿意。
常霏推开包厢的门,一哆嗦,责问道:大冬天的,怎么开着窗?说着便把车窗放下了,代黎问:爸爸还好吧?常霏点了点头道:医生说很稳定。
除去外衣侧躺在床上,闭了眼与代黎说了一会子话,慢慢的悄了声息,代黎以为母亲睡着了,轻轻走过去给她拉好被子,却忽听常霏低声道:黎黎,你怪妈妈吗?代黎心中一窒,手下跟着顿了顿,也是低声道:不,是我不对。
常霏似无声叹了口气,翻身向里,大约真是睡了。
代黎坐回床铺,身子斜倚在车厢壁,怔怔看向窗外,茫茫一片天地,心中也是茫茫一片。
下午时分,火车一阵猛摇,突然就停了,她从眯瞪中惊醒,以为是到了站,回过神来才发现,车窗外尽是草木山野,连户人家都不见,哪里有车站?四处渐渐吵嚷起来,常霏也醒了,问是怎么回事,代黎低了头拿起外衣套上,我去问问。
出门便看见列车员,正一间间包厢挨着解释,原来是少帅的专列要从这条道上走,沿线的火车都要避让,暂时需停一停。
此地正处南北边界,眼见就要进入薛家地盘,少帅的专列竟然驶到了这里,不得不叫人疑心,莫不是要开战了。
可这位小姐的脸色也过于苍白了些,列车员于是劝慰道:小姐不用太过担心,火车一定能安全到达广州。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眼看车窗外的景色隐隐陷入晦暗,火车还是没有半分将要开动的迹象,频频有人去找列车员询问,得到的答复也只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相对默默坐着的车厢,代黎突然起身,妈妈,我出去一下。
常霏只是无奈,小心点。
打开车门才发觉冷,身子里像是渗进了凉水,叫风一吹就透了,不意外的,她看见有部车子停在不远处。
坐上车,一路沉默,侍从官是极客气的,将她送上另一辆列车,列车上的侍从也是殷勤,陪着笑将她领至一间包厢外,抬手敲门:少帅,代小姐到了。
即刻有人拉开门,是孙辅,含着笑微微躬了身,代小姐您总算来了。
语气如释重负,一边请了她进包厢,一边出去关上了门。
这间包厢极大,几乎就是一节车厢,左手边深蓝色的丝绒沙发,灯下泛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背对着她,有个身影坐那里,代黎几个大步走过去,劈头就问:这算什么?你不能理智点?他不说话,拿着银匙在搅一杯咖啡,杯子轻轻推至她面前,她心中正无比灼恼,一翻手竟把杯子拂到地上,打碎了。
哗啦一片声响,两人俱是静静去看那骨瓷片,像是碎在了心里,稍稍一动便是鲜血淋漓。
慢慢他收回了视线,低着头,始终也没看她,许久才暗哑了嗓音道:求你。
声音极低极轻,却狠狠刺进她心里,那种难过能将人吞噬,她倔强般微扬了下巴,去看窗外,暮沉沉,想开口,发觉唇在抖,紧咬了唇角也止不住,你......你......列车猛然间鸣笛,轰然而动,她的脸色也随之陡变,他竟打的这样的主意?祈求不成便用强迫?心中悲苦又夹了怒,她愤然转了身离开,一脚踹开包厢的门,惊得门外侍从官都骇在那里,她快步往车头走,身后他已匆匆追上,拉她拉不住,在经过两节车厢的接头时,他突然长臂一伸阖上她身前的车门,钥匙一拧扔至窗外。
她立即拔出枪,对着门就扣了扳机,砰一声落了锁,而这短暂的停留,人已被他压进厢壁,紧紧箍在怀里。
有侍从官听到声音赶过来,他头也未回,抬手就是一枪,瞬间将人驱得一干二净。
枪随手扔在地上,他低头狂乱吻她,解她大衣的扣子。
大衣底下是件织锦旗袍,他并未料到她会穿这样的衣服,织锦面料贴着她的身,在他掌心滑腻着,而她在他怀里挣扎着扭动,他连衣扣都摸不准,急火上了心,干脆双手揪住她的衣领,左右用力一撕,撕口一路裂至腰下,露出整个雪白胸脯。
她一愣,怒焰随即烧在眸中,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偏了他的脸,他也只偏了偏脑袋。
昏暗中,旗袍雪青的织锦面料被映成绛紫,残留了半截衣袖挂在臂弯,将她的双肩衬得愈发单薄且圆润,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怒意。
他低头啃吻她的肩,撩起她旗袍的下摆,推至腰间,她感到腿间凉意一片,还未待反应,他突然的进入让她痛呼出声,口中丝丝抽着凉气,架在他肩头的手慌乱打他,可是软软的连拳头都握不住,喉咙里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咽呜声,想抑制却不能,她知道这时候不该示弱,可在他面前,痛了就会撒娇,几乎要成了本能。
他心中烧着怒火,只想不管不顾的占有她,可是她这样,她皱着的眉在告诉他,她痛。
再多的愤恨也只能化作无奈疼惜,他停下来哄她,一手扶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柔声的唤,叫宝贝叫小乖,她别过脸不愿理他,他舔她的耳垂,不时轻轻咬一下,另一手在在她腿根内侧抚摸按揉,感觉到她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方才缓缓抽送。
车轮撞击铁轨,震动伴着轰鸣,由足下一波波传来,加剧了身体的颤动,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就落在耳边,隔着轰鸣,似乎近又似乎远。
她的双手抵在他胸口,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抗拒还是迎合,窗外漆黑一片,火车接头处没有灯,借由车厢里透出那点微薄的光,她抬了头,去看低矮的车顶,大约是新漆的铁皮,墨绿因反光而显得青梗梗。
默契的,他们都不去看对方的眼,从前做爱时最难以割舍的目光纠缠,现在连对视一眼都不能。
他埋首在她颈间低吼出声时,她亦于一片黑暗中看到光亮,可只那短短的瞬间,很快一切又归于黑暗,更加黑暗,更加痛。
他缓缓抬起头,她喘息着,不过回复了一点力量,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此时列车正经过某个站台,有光射进来,被什么阻断了,一束一束间隔着,将他的脸庞照的忽明忽暗,他正偏了头看她,眼神像无辜的孩子。
她仿佛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软绵绵倚在车厢壁,有气无力道:下一站放我走。
不!站台已经错过去了,他的脸庞又重新隐进黑暗里,只听见愤怒吼声。
她微微扬了下颌,神情是倨傲也是悲伤,留得住么?只听得嘭的一声响,他一拳打上车壁,紧挨着她的脸庞,车皮竟是陷进去了一块,她几乎能感觉到耳边飕飕的凉意,她笑了,笑声却透着无力,想打我?她的双腿早已软的站不住,失去他手臂的搀扶,身子沿着车厢壁,缓缓滑了下去,她想以手臂撑住身体,无奈手也顺着厢壁往下滑,可她一声不吭,哼一下都没有。
他紧咬了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恨恨看着她,看着怀里的女人慢慢滑下去,她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想打她,如果可以,掐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她坐在了地上,凉意由腿间袭上来,冷得她打颤,她撑了几次想撑起自己,额上密密溢出冷汗,身子却突然一轻,被他抱在了怀里,包进他的大衣,她也许是累了,再没有挣扎,垂了头窝进他温暖的胸膛,乖乖任他抱回了车厢。
第二日清晨,孙辅拿了急电在车厢外敲门,小声的唤:少帅?少帅?不一会儿见萧佑城开了门,打了手势示意他噤声,孙辅呈上电报,萧佑城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床上,孙辅不敢多瞧,低头退了几步。
半个小时后,萧佑城端着杯热牛奶,推开车厢门时,牛奶杯也碎在了地上。
衣架上少了套他的衣服,深蓝的天鹅绒窗帘,叫透过窗的疾风鼓动着,猎猎作响。
沙滩篇暮春的夜晚,辽阔的海岸,月亮在天空挥洒银白,篝火在沙滩燃烧金红,羊毛毯上啊拉伯风格的图案神秘精致,女子抱膝坐在毛毯上,光裸的双足浅浅陷进细沙,沙粒尚遗有白日的余温,暖洋洋痒酥酥包着她的脚。
入夜的海滩有些凉,她的白色衬衣外另罩了件黑色小外套,领口半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篝火的另一边,他却只穿件白衬衣,袖口随意的挽起,领口也是半敞,不见了平日里的硬朗强悍,另有种随意不羁的帅气,半蹲着在添火,却不时看向她,细小的火星争先恐后蹿出来,隔在他们中间,她的眉头轻轻在拢,思绪远飘,他的目光专注温暖,情深似海。
来到她身边坐下,他俯身先在她颈间啃一口,然后才送上一杯葡萄酒,紫红色的液体在篝火下泛出闪闪金光,她只浅抿少许,能看出来心不在焉。
怎么了?他接过她手中酒杯,就着她用唇碰过的杯沿喝一口,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
她很自然的偎进他怀里,说出此刻的挂念,不知道夏州现在睡了没,他要听我的歌才肯睡的。
他有些吃味,捏她的小翘鼻子,在她唇上亲一口,语气却含着霸道,说好了这几天是属于我的,谁都不许想!儿子也不行。
她抿了唇抬头看他,眼睛晶亮亮的,腮边鼓起两个小鼓包,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弯了眼角,眸中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低头吻她,轻轻的,可她还在赌气,咬紧了牙关不让他进。
沉闷的低笑自他胸腔发出,他吻了吻她的额,宝贝,把眼睛闭上。
她疑惑的眼神愣愣傻傻的,引得他又发笑,吻她的小鼻尖,放低了声音哄,乖,把眼睛闭上,就一会儿。
她依言轻轻阖上眸,感觉他轻吻她的唇,然后突然放开了她,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可什么都抓不到,她颦起眉咬了唇,却没有睁眼。
四周很安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只有海浪翻滚的声音,远远近近,深深浅浅,衬的四周更加安静,她不觉环抱双臂蜷起了身子,他不在身边,海风有些凉。
她想他也许是生气了,自从夏州出世,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特意带她来西西里,为她准备浪漫的篝火沙滩,可她竟然心不在焉......刚思及此,忽然听见空中发出沉闷的嘭啪声,她睁开眼,满天的缤纷璀璨刺得她又眯起眸,可是舍不得闭上,玫瑰红、柠檬黄、孔雀蓝、橄榄绿、紫罗兰,焰火的光芒绚烂了整个夜空,让人心醉的美丽。
她缓缓躺下,躺在柔软的毛毯上,毛毯又陷入柔软的细沙里,那样的舒服;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整块丝绒般辽阔的天幕,无数宝石般闪耀的花朵盛放其中,只为她盛放。
结婚那晚的盛大烟火,她因为太累没有去看,他曾说过要为她弥补,每年都要弥补,她竟然忘了......不知何时他在她身边躺下,温暖的胸膛让她情不自禁去依靠。
两人静静的依偎,没有说话......无言的亲昵、海涛的荡漾、沙滩的柔软、烟火的美丽、爱人的温暖......这一切极致的浪漫幸福,让她生出渴望,渴望交出自己......她迷离了双眸拥住他,他却用掌心蒙住她的眼,描她的唇形,咬她的唇瓣,舌尖触上她的,轻轻一绕,又缩了回去。
她紧紧拥了他的颈,亲吻都让她颤抖。
衣衫件件褪去,因为尚在哺乳期,她胸前的雪白格外丰盈饱满,他贪婪的迷恋其中,深深的吸吮,如他们那个馋嘴的儿子,她下意识抱住他的头,脖颈微仰,细碎的呻吟自喉间滑出,而她的呻吟刺激着他,愈加狂猛的啃咬吸吮,她的身体因颤抖而瘫软,在他身下,软成一汪水,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火焰的热度,潮水的味道,海浪的声音,像是涌动在她体内灼热的情潮,她想起那一年,伴着海浪声的初夜......难受的弓起身子,她将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的,呼唤声被喘息搅得支离破碎,佑城......城......城......落在她耳边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他深深的亲吻她,分开她的双腿环上自己的腰,欲望顺着湿滑一没而入,随即又被紧致包围,两人的喉中同时逸出轻叹,她身子一软,却被他搂了腰拥在怀里,随着他的律动而摇摆。
折腾了几回她终于受不住,带了哭腔向他讨饶,城......城......他爱极了她此刻唤他的模样,像只娇娇软软的小猫咪,被欺负的喵喵叫,可她越是这样他越停不下来,越想欺负她。
他抱紧她在怀里,唇落下她的小脸,落在哪儿亲哪儿,欲望仍在她体内驰骋,她微颦了小眉头,委委屈屈的,却还是柔柔顺顺的窝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高潮的余韵中她睁开眼,越过他的肩,看到夜幕中的星辰,像在黑色天鹅绒上洒满了碎钻,那样美,那样低,仿佛随时就要落在她身边,一伸手,就能得到。
在看什么?她转头,一个吻印上她的唇,她看进他的双眼,里面闪烁的,也是星星。
她微笑,她想她已经得到了。
圣诞篇爱尔兰长年多雨,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阳光穿过三面宽大的玻璃墙透进来,暖洋洋晒在人身上,手心里微微腻出汗,加之小腿处传来的搔痒让她分心,握着钢笔的指腹只稍稍打滑,字歪了。
代黎略一颦眉,只得将写坏了的信纸丢在一边,重新拿出一张。
那厢,小家伙已经爬上了她的膝盖,正咧着嘴冲她笑,笑得跟某人一模一样,她故意屈起膝,倏一下,小家伙又沿着妈妈光洁的小腿滑了下去,半天的努力白费了。
也只略略皱眉,看妈妈一眼,小嘴巴扁了扁,到底也没哭,重新又吭哧吭哧往上爬,可是妈妈的皮肤太光滑细腻了,爬两步往下滑一步,可怜的小家伙。
你怎么又欺负我儿子!那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冲他妈妈吼,可是妈妈好像没听见,仍然低头写信,只有小家伙看见了,妈妈的嘴角勾起了小括号,在偷笑。
哗啦啦一片声响后,头顶突然逼近一片阴影,将太阳的光都挡了,小家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先是看见一只湿漉漉的手臂捞起妈妈的肩,然后就看见爸爸低下头,吃妈妈的小括号。
爸爸身上滴滴拉拉挂着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头上,有点凉,不远处的泳池里,姐姐套着泳圈在和哥哥打水战,视若无睹,小家伙抱紧了妈妈的腿,歪了头睁了大大的眼睛,好奇在看。
可惜还没看够时,爸爸亲一下妈妈的眉心,下水去了,妈妈继续写信,脸色粉红粉红的,好好看。
代黎写完信,按铃让仆人拿走,小家伙终于如愿以偿,被妈妈抱在了怀里,依着香软昏昏欲睡时,听见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嘛嘛?嘛嘛?情词趴在泳池边,小脑袋搁在手臂上,乌黑湿润的大眼睛巴巴看着代黎,像只幼鹿,嘛嘛为什么不下来?因为嘛嘛要带镇西......因为你嘛嘛不会游泳。
代黎的话被萧佑城抢了去,而小情词也被爸爸从泳圈里抱出来,抱在了怀里。
不会?小情词瞪大了眼看了看妈妈,又转头看了看爸爸,然后又看了看妈妈,难以置信,心目中什么都会做的妈妈,怎么会不会游泳呢?萧夏州刚好游到泳池这头,吹一声口哨,又游过去了。
代黎悄悄剜一眼萧佑城,随手拿本书遮在脸上,抱着镇西一起睡觉。
大约是暖气烧得太好了,隔着玻璃墙,外头正值隆冬,里头却是这样的热,像有个火炉子烧在身边,代黎睡梦中无意识转身,转身却醒了,怀里的小家伙已经不见,而自己,被另一个大家伙抱在了怀里。
她揉着眼抬头,孩子们呢?出去吃点心了。
果然只剩一池安静清水,碧蓝碧蓝的,金色阳光在池底描绘出凌乱繁复的细纹,粼粼闪着,像是孩子即兴的涂鸦画。
她伸懒个腰打个哈欠,软绵绵不想动,自从来了这里,骨头都变懒了,他吻她,她亦懒洋洋应者,眼皮渐渐耷下去,似乎又要睡着了。
人被他打横抱起,她晕乎乎的也不甚在意,然而足下突然传来凉意,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他放坐在泳池边上,干什么?他笑着跳了下去,对她张开双臂,下来,我教你游泳。
不要。
她撑起身子抬腿欲走,纤细脚踝却他握住,一把拉了下去,她心下猛然一沉,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人已没入水中,她本能闭住气,他的唇随即附上来,迫她张开嘴......是呼吸,还是亲吻?终于浮出水面的代黎长长吸一口气,吸得太急被水呛到,咳了几声,萧佑城!唤的咬牙切齿。
萧佑城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理她湿漉凌乱的发,笑道:以嘴吸气以鼻呼气,学游泳的第一步,刚刚不是做的很好?代黎哪里管他这些,沉着脸像只发怒的小狮子,放开我!放开我!萧佑城笑得愈发促狭,似懒洋洋眯起眸,故意放缓了声音,小姐,好像是你抱着我不放吧?代黎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紧紧环了他的颈,而双腿也牢牢缠在他腰上,整个人巴住他,可池子里的水,只漫至他胸口......脸瞬间就红透了,她触了电一般迅速跳下去,快步想往池边走,可人在水里,哪里能走的快,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温热湿润的唇含住小巧耳垂。
她别扭着与他挣扎,力气大多叫水化了去,只激起水花四溅,他含着笑在她耳边呢喃道:轻点儿,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激烈呢......她气得脸都绿了,隐忍了怒气不动作,待他将她压在池壁,转过她的身时,一口咬上他的肩......他不躲不避,含着笑,在她腿侧缓缓的上下抚动,刚才给谁写信呢?嗯?庭轩和佑晴。
她换口气,咬他另一只肩,他还配合的略略歪了头,意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代黎咬累了,其实也早消了气,抵了额头在他胸膛,将身体的重量尽数交给他,轻轻喘着气道:平安夜。
他温柔的笑,握住她的手,寻了她的唇吻她,她穿一件及膝的丝袍,叫他用牙齿咬开了系结,袍子便浮上水面,慢慢漂远了,她光裸的背抵靠着池壁,一开始觉得凉,后来渐渐腻滑着热起来,原本平静的池水,由他们起伏的身动带来漾动,一圈圈泛出涟漪。
她一只手腕搭在他颈窝,不知是水还是汗的缘故,总顺着他的肩往下滑,他干脆翻过她的身子,让她搭了手臂在池边,扶住她的腰,从后面进入。
因为在水中,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她总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好像随时要飞起来,她眯起眸,将下巴搁在手臂上,软绵绵嗯嗯出声。
黎?黎?半梦半醒间,小腹传来一阵灼热,感受到他偎了身子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看,下雪了。
她闻言睁开眼,玻璃墙上薄薄凝了层雾气,依稀能瞧见外头,有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白茫茫一片。
又是一个平安夜。
他低声道。
又是一个平安夜,他们相识整整十八年。
有铃铛清脆的声响,继而是孩子惊喜的尖声欢叫,萧佑城笑着抱起代黎,孩子们的礼物到了。
番外七 纯真年代回忆留在脑海再见纯真年代船舱里又黑又潮,大约从前是用来装鱼的,窒闷的空间里满是腥咸的臭味,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打紧的,难熬的是冷,她小姑娘爱俏,这样冷的冬天,不过穿件鹅黄的薄毛衣,家里通了暖气管子自然不觉得怎样,可被关在这里,便只有浸心冻肺的冷。
她蜷在船舱狭小的角落里,不知坐了多久,身子都麻透了,感觉不到哪里是手,哪里是脚,说不紧张不害怕是假的,奇怪却哭不出来,渐渐也就平静了,只感到眩晕感由脑中一波波袭来,意识朦胧中她只是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妈妈包的饺子......梦里小引哥哥陪她放鞭炮,一片杂乱喧嚣的砰砰声响,然后落入温暖怀抱,有烫的水滑入颈中,有人焦急唤她,黎黎?黎黎?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看见妈妈抱着她,哭得很厉害。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也好想哭,可只是举起小手去拭妈妈满脸的泪痕,眉毛一紧一紧的憋住泪,颤抖着说:妈妈,我不怕。
妈妈却哭得更厉害,将她抱的更紧。
六岁的代黎伏在妈妈的肩头,仰望满天星光,已经学着不再依赖。
墙上几盏壁灯,将雪白印花壁纸晕成浅黄,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暖,一名米白色西服的男孩静静穿过走廊,颈间的蝴蝶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走廊尽头的双扇大门前停下,轻轻敲门,爷爷?不久即有苍老的声音传出,进来。
男孩推开门,昏暗灯光下见着一名老人,满面深深浅浅的皱纹,威严的气度掩不住沧桑之态,老人缓缓开口,明日一早的洋轮,到了那边自有人安排,你要用心的学,别给我容家丢脸。
男孩微垂了头,是,爷爷。
老人叹口气又道:你也知道,你父亲不是做生意的料,容家这么大的家业,以后就全指望你了。
男孩抬起头,双目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自信,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
回到房间,仆人们正为他的远行做准备,母亲坐在沙发里垂泪,断断续续的抱怨,都怪你父亲,自己不争气......老爷子也真够狠心的,孩子还这样小,年都不让人好好过......你到了那边,万事要自己小心,过了夏天我便同你父亲去看你......男孩微笑着温言劝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太担心。
九岁的容庭轩轻拍母亲的肩,透过玻璃窗看见漫天星辰,以为想要的都能拥有。
冬日里天黑得早,寒风呼呼的吹,几乎要将整个茅草房都掀倒,灶台后头的草堆里,瘦小的女孩正在烧火,身上一件打满了各色补丁的粗布蓝衣,单薄得抵不住一丝寒气。
屋外也有鞭炮声,也有孩子们的追逐嬉闹,她不过偶尔的分神,转头去看,即遭到母亲的喝骂。
晚饭做好后,母亲出门去寻她那调皮的哥哥,她从灶台后慢慢爬起来,顶着刺骨的风走出屋子,打了井水洗净手脸,水同样冷的刺骨。
回屋仍不见母亲回来,桌上有一盘小炒肉,她使劲吸鼻子,想多闻几口肉香,小炒肉油亮的颜色,煤油灯下特别的诱人,她有多久没尝过肉的滋味了?半年?一年?她已经记不清,或许从未吃过,那味道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终于没能抵住诱惑,爬上凳子,挑了最小的一块放进嘴里......啊,真的很香......妹妹偷吃肉!娘你快来!妹妹在偷肉吃!她还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被推到了地上,母亲拿起笤帚,劈头盖脸就打下来,让你偷吃!你个赔钱货!让你偷吃!她死死闭着眼,咬紧了嘴里那块肉。
晚上蜷在灶台后的草堆里,细细回品齿间肉香,忘了身上的疼。
她想起白日里偷偷跑到村东头,蹲在私塾外头听先生讲故事,讲一个什么颜什么水的女人,因为太漂亮,皇帝拿了整个国家的财富去宠她,结果亡了国。
她觉得十分羡慕,那样的女人,大概,天天都能吃上肉吧!五岁的白月儿透过茅草屋狭小的窗,看见夜空中的寒星,所奢望的不过是顿饱饭。
大晦日的夜晚,远处的神宫隐隐传来钟声,男孩由四名赤裸少女服侍着沐浴完,另由四名樱红和服少女引领着,缓缓步入神舍。
父亲近卫家武一身黑衣,闭目跪坐于正堂中央,身前一座雕刻牡丹花纹的金黄色刀架,刀架上横放了一把造型均匀的太刀,夜色下刀刃锋芒依旧。
男孩于刀架前跪下,行俯拜之礼,听父亲朗声道:这把刀铸自战国时代,是我近卫氏代代相传的家宝,刀中凝聚了家族百年精魂!双手小心翼翼托起太刀,今天父亲把它传给你,你要接纳它成为你肢体的一部分,你要谨记武士道精神,谨守近卫族规,发誓为天皇陛下效忠!发誓为大日本帝国效忠!男孩再次俯拜,是。
双手高举,从父亲手中接过太刀。
四名和服少女合力抬进一只铁笼,笼中一只雪白狐狸,有双乌黑精亮的眼,只见男孩站起,双手握刀用力一劈,血溅当场。
近卫家武满意的点头,伸手指向西方大陆,以后面对我们的敌人,下手就要这样果断!八岁的近卫信树回头,眺望夜空繁星,疯狂的种子在心中滋长。
广州城最著名的花园饭店,这晚却是岗哨严密,原来薛家包了整个饭店,在这里做家宴。
家宴自然不请外客,人到不了,礼物却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其中大半又是指名送给薛五小姐的。
这并不奇怪,正如北地人人知道有一个萧家少爷,在这南方,薛家五小姐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司令的掌上明珠心头肉,谁能让薛五小姐高兴,便是让薛司令满意。
女孩穿一件洋红的西式小礼服,烫了最时髦的卷发,面容精致又漂亮,两名随身婢女将礼物一件件拿给她看,她慢慢喝着牛奶,不若一般孩子的好奇模样,只是倦倦的。
终于有件西式镶钻水晶冠引起了注意,婢女提议给她戴上,女孩看着华丽别致的发冠,点头同意。
一旁的三姨太夸道:我们五小姐本来就是个小美人,戴上这个,就更像个公主了,这是谁送的?真是有心。
下人回是容家,对面新纳的四姨太打趣道:容家果然是有心,我看这发冠呀,当聘礼也够了。
女孩脸上一红,突然摘下发冠扔掉,谁稀罕谁嫁。
四姨太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脸皮是极薄的,叫她这样蛮横的堵了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瞥见三姨太在对面偷笑,忍不住讽道:那是自然,以我们五小姐的身份样貌,别说是容家了,就是那萧家少爷,怕是也恨不得来给我薛家做上门女婿呢!女孩微微扬了头,只要我看上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四姨太脸上挂不住了,撒娇着往薛长复怀里钻,老爷您看呀......薛长复却只大笑,好!果然是我薛长复的好女儿!有气魄!哈哈哈哈!七岁的薛飞瑶于一片环捧称慕中看向落地窗外,众星拱月的夜空,坚信自己便是那唯一的明月。
昆明城四季如春,新年亦不觉得寒冷,城南一户人家里却是十分冷清,说起来也是笑话,这家一对小夫妻原是私奔来的,五年前在昆明落了户,男人斯文俊秀,读过几年书,在一家中学堂里谋了份教员的职位,女人小家碧玉,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利落,头两年夫妻恩爱甜蜜,过得很是不错。
可男人不知加入了个什么会,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到后来,变成长年累月的不归家,女人耐不住寂寞,一个月前终于跟个木匠男人跑了。
只是可怜了他们四岁的孩子,无依无靠的,半个能倚持的亲人都没有,也亏了街坊邻居的好心照看,才不至于落到街头讨饭的地步。
晚饭后,杨大婶刚刚将碗筷收拾好,正要去关门,却见门口斜斜站着个孩子,个子比那门拦子高不了多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脏兮兮看不出颜色,手里拿一只空碗,眉目细长,面容清秀。
杨大婶笑道:小淳吃完啦?锅里还剩几个丸子,婶子给你盛去。
男孩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将碗放在地上,迅速跑出去了,杨大婶捡起来一看,竟是洗过了的,不禁叹气,这样懂事的孩子,可惜了没有爹妈疼。
男孩回到家徒四壁的房子,踩着凳子爬上床,衣服也不脱,将小小的身子蜷进冰冷的被窝,刚刚睡着即被人摇醒,睁眼看见个男人,灰长衫,戴副眼睛。
男人说:小淳,我是爸爸,我来接你走。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他的爸爸,他已经想不起来爸爸究竟长什么样,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跟这个男人走。
四岁的朱淳离家时费力的仰起头,看那茫茫星空,对未来也是茫茫无知。
这日是新历年的最后一天,但因为要赶戏,片场里头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嘈杂忙碌。
拍的是一场夏天的戏,大明星金曼只得穿一件无袖的闪银软缎旗袍,导演刚一喊停,金曼立即被人团团围住,披衣的端茶的送水的,个个好不殷勤。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是金曼的声音,琳达?琳达呢?我的琳达在哪?众人于是又慌做一团,弯了腰四处找寻,不多久,却见一名青衣小女孩抱了只白色波斯猫进来,金小姐,您的猫。
金曼忙不迭的抱过去,哎呦我的小宝贝,刚才跑哪去了,可吓死妈妈了。
四周众人也只道着喜陪着笑,过了许久,金曼才发现身边还站着那青衣小女孩,仔细一瞧,女孩眉目明丽,面皮白皙,是个美人胚子,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前没见过?旁边有人抢着答了,她叫沈阿花,是片场扫地的小丫头。
金曼剜了那人一眼,回头打量着小女孩,倒是个伶俐丫头,你要是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吧。
女孩一惊,几乎要喜极而泣,即刻跪下道:谢金小姐,谢金小姐。
金曼只摆摆手,起来吧,阿花这名字太土了,我看......瞧女孩那纤细的身段,以后就叫沈纤吧。
女孩赶紧又是道谢,颤抖着起身,是紧张也是激动。
七岁的沈纤满怀着兴奋跑进片场边一处空地,展望辽阔星空,决心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各种香气随着暖风在空气中飘散,音乐声伴着轻言与欢笑,处处是衣冠楚楚的北地要人,聚集在萧家这场新年舞会。
楼梯上出现一名男孩,穿一身黑色皮衣,足蹬玄色军靴,挺直了脊背却垂了眸,一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往下走。
步下梯蹬便遇上个女孩,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穿一件粉红色雪纺小洋裙,像极了洋娃娃。
男孩看她一眼,女孩即腼腆低了头,轻咬红唇,双颊晕出粉红,怯怯的问:萧少爷,明天你能教我骑马吗?男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却勾了唇角微笑,好。
大厅里周旋一圈,正准备出去透透气,迎面遇着鸿运轮船公司的小儿子程继业,端了盘戒指饼干要给他,男孩略一挑眉,又不是女人,谁吃这个。
程继业眯了眼笑道:这可是张美婷托我送给你的。
男孩挑眉变皱眉,谁是张美婷?程继业立即瞪了眼,不能置信般,刚才你不是答应了要教她骑马?男孩哦一声,也不看那盘饼干就要往外走,送你了。
却被程继业腆着笑拦住,那明天我去教她?男孩只一笑,随便。
大步走出宴会厅。
八岁的萧佑城闲闲倚在门柱边,遥望星空,不知道有人值得真心对待。
番外八 我的自白最后的最后由我来讲述风从耳边轻轻拂过,带来远方风笛的乐声,婉转而悠扬,空气中隐隐飘有咖啡的味道,醇厚的香气,虽然不爱喝,可我喜欢它的气味。
阳光不算浓烈,晒在身上,温暖而清爽,这样的春日午后,适合偷懒,适合怀念。
我来这里有多久了?十年还是十一年?已经记不清,大概是因为日子过得太悠闲,悠闲到总是忘了时间。
只记得那是个雨天,天色是晦晦的蓝,我那时因为年幼,性子是害羞而怯弱的,陌生的环境让我恐慌,只缩在墙角里,任人怎么唤都不肯动。
就在那一刻见到她,像是突然降临的天使,略略歪了头看我,然后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她转头问身边男人:叫什么?Kitty.她回头看我,稍稍压了右眉眉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情让我又欢喜又害怕,我于是往后缩了缩脖子,她伸手摸我的头,她的手指洁白而修长,像是白玉雕成的艺术品,触感的是温润的、微微的凉,并有淡淡的香气,我激动又紧张,于是又缩了缩脑袋。
她右眉眉梢又往下压了压,我想我读懂了她的表情,是嫌弃。
我当时非常慌张,我想说虽然我丑,但是我很温柔,我也想说我很好养,每天只吃两顿饭,可是很没出息的,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再一次缩了缩脑袋。
她终于开口,脸太大,看上去很笨。
......?_?......大......@_@ ......!_!......大脸?......O_O ...... ......还好...... T_T......不是赶我走......>_< ......于是我在这里住了下来,也渐渐没人记得我的本名,他们都叫我大脸。
而她,成为了我的主人,我的女王陛下。
身后有响动,不适时的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有些不悦的回头,看见阿猫。
阿猫其实是只拉布拉多猎犬,可是我一点都不怕他,因为他的主人是代镇西,是小王子,而我的主人,不仅是我的女王陛下,也是这个城堡的女王陛下。
作为长辈,我多少还有些宽容大量之度,在瞪了阿猫一眼后,我懒洋洋站起来,慢腾腾伸了个懒腰,把后花园这块晒太阳的地方让了出来。
庄园非常大,想当初我刚住进来时,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摸清整个庄园的路,这事如果让我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们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笨,毕竟我来自东方一个古老的家族,而家族引以为傲的特长之一,便是辩味识路。
在穿过蔷薇花廊时,我听见不远的花丛后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亲爱的,你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我皱眉,萧夏州的品味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这样的女人也带回家?正想去瞧瞧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听见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当然不是,最美的女人是我妈妈。
嗯,虽然我很看不惯萧夏州频繁换女友的花花公子作风,可有一点是欣赏的,至少他还是个诚实的孩子。
花丛后的白色秋千上,金发少女正坐在少年怀里,表情微微的错愕,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无法反驳,于是退而求其次,撅了嘴撒娇道:那我和艾米丽呢,谁比较美?当然是你。
少年答得毫不犹豫,阳光般的笑容中带点坏坏的味道,低头吻住少女,少女闭了眼环住他的颈子,被迷到七荤八素的陶醉模样。
我回到蔷薇花廊,继续淡定的走我的路,希望这个女孩被甩掉时能镇定些,最起码不要闹自杀。
以萧夏州这几乎举世闻名的花名,漂亮女孩子们竟还是愿意飞蛾扑火,个个争先恐后的陷进来,不过也不奇怪。
他可能在你生日时邀你烛光晚餐,特意为你弹一支钢琴曲,当着餐厅里所有客人的面,祝你生日快乐;他可能在某个非节日非纪念日的清晨,偷偷在你门口放满九百九十九朵鲜红玫瑰,只为给你个美丽的早晨;他可能在你等待歌剧无聊时,玩个小魔术逗你开心,然后变出块漂亮的巧克力送你;他可能为你接下决斗的挑战书,并在两分钟内潇洒利落的解决情敌;他可能在某个晴朗的夜晚,开着飞机载你上天,只为了带你看星星......就算抛开这所有的一切不谈,只凭他那一双眼睛,与他母亲一样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时迷人的模样,便没有少女能拒绝......真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穿过蔷薇花廊,经过庄园东大门时看见了霄妈妈,正站在门边焦急向外张望,我于是知道,一定是代情词偷偷跑出去遛马了,她这几天感冒,明明昨晚还赖在她妈妈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说这疼那疼,委屈得不得了的小模样,才过了一夜,就不安份成这个样子。
左右也没什么事,我来到霄妈妈身边,坐下来陪她一起等。
太无聊去看两只画眉斗嘴,霄妈妈突然激动起来,我回头,远远看见白马载着小骑士......呃,确切的说,是载了一个大号的洋娃娃,慢悠悠回家来。
洋娃娃到底还知道自己在感冒,黄色罩衫外穿了件红色外衣,鼓鼓囊囊的,颈子里还围了条黑色围巾,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冬天呢。
洋娃娃还没走到跟前,门口先出现个小邮差,捧一束粉百合,问霄妈妈丹西路怎么走,可是霄妈妈只要看见代情词,眼里就没别人了,没理他,虽然我很想告诉小伙子你完全走错方向了,可惜语言不通,爱莫能助。
洋娃娃走得近了,却突然勒住马缰绳,静在那里。
我眼神好,看见她一张小脸全皱在一块,手捂着鼻子,过了好一会,突然阿湫!一声,头一摇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然后眼圈红红的去看霄妈妈,满脸的无辜,心疼得霄妈妈赶紧跑过去,我的小祖宗哎,吹着风了吧!邮差小伙子被霄妈妈晾得久了,这会看见又来了个人,也赶紧跑过去,话还没能说一句,手里的百合却被洋娃娃一把抱了去,动作是潇洒利落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
惊得小邮差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其实也怪不得洋娃娃,自打她过了十岁,不时就会有男孩子偷跑到她窗户底下唱歌,隔个三五月还会有男孩子为她决斗,收到的情书能堆满半个屋子,花更是几乎天天收,以至于到现在,她看见花就以为是送给自己的......小邮差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问路的,霄妈妈偏巧听见了,自己先臊红了脸,哎呦我的小祖宗,人家这花不是送给你的。
洋娃娃本来已经经过小邮差了,闻言回过头,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瞪得大大的去看小邮差,不是送我的?小邮差大概没这么近见过粉嘟嘟的洋娃娃,还是能说话的,眼都看直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红着脸道:是......是的......洋娃娃嘴一撇,拽拽骑着马抱着百合,回家去了。
只可怜那小邮差,傻傻站在那里,从此丢了魂。
也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由后门进入城堡,眼前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顶上的天花板吊得极高,水晶灯的影子浮在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上,也浮有我的影子。
左手第三间小书房,我的女王陛下果然在这里。
向南一排的落地窗,天鹅绒窗帘只束起一半,光在地板上落下水一样的光泽,米白色窗帘透出淡淡的金色,舒缓的音乐声由留声机中缓缓流泻,飘散在整个房间。
她闭了眼倚靠在窗边,穿一件长至膝下的灰蓝色宽松罩衫,赤着足,微抬小臂,修长手指跟着节拍而跳舞,隔空弹钢琴。
我小心翼翼走进屋,倚着沙发躺下,静静看我的女王陛下。
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却如同陈年的酒,温润的玉,越品越香,越抚越亮......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梦幻般发光......这样安静的时光,于我而言是最美的,如果男人能够不出现的话。
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进来,手中端一杯咖啡,却同我一样没有走近她,只是倚在门口,安静的看她......音乐混着咖啡的香味,一同弥漫在这个房间,仿佛起了奇妙的反应,熏得人昏昏欲醉,好似置身于梦境......梦境却被她打破,她微微扬了头,闭着眼笑问:请我喝冰咖啡吗?男人便也笑了,虽然我不情愿,可不得不承认,男人的笑声很好听,沉沉的,像大海。
他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腰,不冷不热,刚刚好。
然后低头,吻她。
眼前的画面很美,很浪漫,很爱情,我却垂下眸打个哈欠,看着光影于地板上缓缓移动,只想提醒男人,等他吻完了,就不是刚刚好了。
这样的事情我毕竟管不着,屋里渐渐热起来,沙发那头突然陷了下去,再不久,一件灰蓝色罩衫从天而降,刚好落在我身上,罩衫上有她的味道,暖暖的温泽,淡淡的清香,我贪婪的吸了几口,慢腾腾从罩衫下爬出来,慢腾腾从窗户翻出去,虽然我读书不多,非礼勿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也不知道那杯咖啡,她到底喝没喝。
恍惚着就走到了南花园,实际上并不是花园,而是一个靶场,我踮起脚尖在门口望了望,代镇西果然在里头,沉着张小脸,玩射击。
这孩子今年也不过十来岁,爱好却异于常人,喜欢琢磨摆弄各种冷热兵器,不是孩子玩们的玩具模型,是真的兵器。
偏偏遇上了宠孩子毫无原则的爸爸,收藏品推满了两间地下室,堪比他妈妈的藏碟,堪比他爸爸的藏酒。
在这件事上,我的女王陛下表现出了难得的不理智,我知道,她宠代镇西也是毫无原则的,因为四个孩子里,代镇西是唯一像他爸爸的......这女人的小心思啊......还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我摇了摇头,沿着墙角走向大门,想趁着天黑前出去溜一圈,刚出门没两步,路边花丛里突然毫无预兆闪出个什么!我胆子一向不大,吓得毛都乍起来了!......却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白色套头薄毛衣,白底黑色斑点奶牛背带裤,头上还戴了顶圆圆的白帽子,却盖不过粉嫩嫩的白皮肤,乌溜溜的黑眼珠。
只是脸上有几抹黑灰,衣服上还沾了青草,身后跟着咪儿,比她还高的英国古代牧羊犬,这就是女王陛下的小女儿,萧丁儿。
她笑嘻嘻看我,我觉得心里都乍了毛,不明白这个混世小魔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却从后面裤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吓着你了大脸。
拜托!我只吃水煮鱼的好不好?!道歉要不要这么没诚意啊!!大概是我脸色不太好,小魔王嘴一撇,好像是我道歉没诚意,不要拉倒。
剥了糖纸塞进咪儿嘴里,那家伙谄媚的就差喵喵叫了,没原则的家伙。
身后庄园里传来仆人们焦急的呼唤,小公主?小公主你在哪里?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害怕让男女主人听到,小魔王还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剥一根棒棒糖塞嘴里,然后含混对我说:别说看见我了!倏一下钻进花丛里,没了。
不知去哪上房揭瓦去了。
又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没人向我打听小魔王的去向,我也失了出门遛弯的兴致,还是回屋睡一觉,然后等着吃我的水煮鱼吧......最近好像越来越懒了......好像就是从这个春天开始,我变得嗜睡,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女王陛下渐渐也发觉了,有时我醒来,会发现自己躺在她怀里,而她正幽幽了眼神看我,像两汪潭,要将人溺毙了......我想对她说,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幸福,我已经很幸福了......猫的寿命一般在十二年到十七年,就在我即将迎来十二岁生日的那个冬天,一个清晨,女王陛下一家起得很早,他们要出门去打猎,而我竟是难得有了好精神,将他们一路送到了门口,女王陛下抱起我,亲了亲我的额头,乖乖在家,让童妈给你做水煮鱼吃。
那一刻,我很想说我最爱吃你做的水煮鱼。
那一刻,我很想说再陪陪我。
那一刻,我很想说舍不得。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因为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懂,她也不会知道。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我在心里对她说——再见。
不会再见的再见。
我爱你。
结尾贴文案还是头一回天色黯淡下来,最后一辆电车沿着轨道缓缓而行,在经过一个U型路口时停下,摇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路边的旗袍店皮货店已经打烊,咖啡店的玻璃门里透出昏暗的红的光,对面是一家新式电影院,小贩高声兜售香烟瓜子,汽车里走下西装革履的少爷,黄包车载来身姿摇曳的女郎。
一抹清瘦挺拔的身影逆着人流而行,白衬衣,浅灰的细纹格子背带裤,斜带顶浅灰的礼帽,扶起因玩耍摔倒在路面的小男孩,男孩说谢谢。
礼帽半掩下的雪白面孔,唇边温暖的笑,是女子特有的矜持与羞涩。
薛飞瑶说,我连恨她都恨不了,这才是最可恨的事。
陈小引说,每当我闭上眼,就会看见她的双眼。
沈 纤说,这世上所有女人的幸福,大约都让她一个人得去了。
朱 淳说,到头来,我想要的一样也没得到,只除了半张她的照片。
何宁雅说,左右我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好,可她的眼神让我害怕。
近 卫说,曾经我以为必将叱诧风云的一生,原来只为爱一个女人。
白月儿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倾了国倾了城,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安宁。
容庭轩说,等她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苏绛忧说,她让我认命。
萧佑城说,她其实是个爱撒娇又唠叨还不爱洗碗的小女人。
萧夏州说,妈妈和妹妹一样不让人省心。
代情词说,嘛嘛香香,嘛嘛软软。
我说,我爱你,只是你永远不知道。
后记写后记对于我来说是件很美又很痛的事,会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也会舍不得,特别是对黎黎。
坦白说,到目前为止,代黎是我最喜欢的女主角,就像帅帅说的那句话,他的黎,还真挑不出让他不喜欢的地方,便是她对他生气,他也觉得好。
哈哈哈,这句话其实是我要说的O(∩_∩)O,哪怕黎黎恃宠而骄,我也觉得是顶顶可爱的O(∩_∩)O,所以在写文的过程中遇到几次对黎的质疑,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接受,言语也有些偏激,但其实有同学不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春春也说自己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黎黎当然就更不能了,在此向那几位同学道个歉O(∩_∩)O,亲妈不能中立的看问题,希望大家能理解O(∩_∩)O。
说完黎黎再谈谈帅帅,有不少人问过我帅帅的原型是谁,其实在整个写文的过程中,帅帅的形象一直都是模糊的,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切的想象出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长相,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
老实讲,我对笔下的男主角大多没什么感情,他们唯一的作用似乎只是爱她宠她,我想这也是图书馆葱文的一大通病,大家都过于关注女主,相较而言忽略了男主。
可是帅帅对于我来说又有些不同,可能是因为这篇文写了一年,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也可能是因为帅帅被我虐多了,俗话不是说,感情不够虐来凑嘛O_O 。
(所以说女婿们,丈母娘虐你们是为了爱你们O_O )再说说这篇文里的其他角色,第一个要讲的当然是容少,容少大概是除主角外最让大家纠结的人物,很多同学希望他能有个好结局,可是容少这个人物在设定之初,他的作用就是用来等黎黎一辈子,我觉得黎黎这样的女子,就应该有个容少这样优秀的男人心甘情愿等她一辈子,没有这个结局,就没有容少这个人物了,O(∩_∩)O哈哈~(光速逃以免让容粉砸到)。
再说薛飞瑶和近卫信树这两个争议人物,其实我都算不上讨厌,薛飞瑶这个角色我原本想塑造得比较精彩个性,希望能对黎黎起到一个正面烘托的作用,最后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好,也算是差强人意,近卫这个人物和容少一样,也是为黎黎设计的,黎黎这样的女子,应该有个近卫这样的男人为她疯狂,大概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了近卫的结局,所以不是那么恨。
说到这里谈一下番外的问题,番外三 说不出口,番外四 爱恨之间,打算写的是朱淳和近卫信树,可是迟迟写不出来,总是理不出一个思路,最后决定放弃。
给大家道个歉,就让神秘的男配继续神秘下去吧O(∩_∩)O如果给绝晓篇打三十分,那么我给代黎打七十,基本上写出了我想要表达的,文中虽然不乏雷点,但也有许多亮点,总体来说,至少我是满意的。
这篇文得到过许多赞誉,当然也有诟病,有人说文章时代感不强,没有民国的味道,这点我承认,限于本人的文学功底不够,实在也写不出那种大气,那个时代的厚重感。
我想要写的不过是小言情,供大家轻松之余,也请不要计较大多。
还有人说文章到后来太拖沓了,有画蛇添足之嫌,我也明白,将结束的画面定格在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然后留白,是经典的保险手法,可我不喜欢。
从前看电影或者读小说,每每当男女主人公历尽艰难后终于在一起,故事也就结束了,我总觉得遗憾,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没能做到适时的结尾,继续写了下去,写他们婚后的生活,写他们的孩子,或许不够吸引,或许不够甜蜜,或许会让人觉得没有想象中美好,还不如留白......也许这些情况都存在,可这是我想写的,所以我写了。
选在今天结文,1月6号,是因为去年1月6号正式填坑,到现在刚好一年~~~~~泪,竟然过去一年了~~~~~感谢所有跟过坑的同学们,谢谢你们的支持与陪伴,谢谢你们的棉花,让我一年来都很棉花,感谢所有留过言的同学们,每一条我都有认真的看,记住了一些ID,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很棉花,谢谢O(∩_∩)O谢谢绝代群里的各位同学,非常、妖、SS、飞飞、柠角、屁、君、云,我的部分已经写完了,剩下的部分你们要加油哦!谢谢坑王安家小粽子给俺许多的灵感与建议,乃的创意真的很好哦,就是速度龟了点。
倒数第二个要感谢的依旧是我自己,其实我写文很慢,一晚上两三个小时,一般只能写一两千字,最后能完成近30万字的长篇,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谢谢自己。
最后要感谢的当然还是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李小葱同学O(∩_∩)O,谢谢你所有的美,谢谢你所有的好,谢谢你愿意为我们唱歌,谢谢你愿意让我们陪伴,谢谢。
后记也写这么多,真够啰嗦的,最后的最后,说句再见,不会再见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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