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果然很忙,很晚才关门。
回去时在路边的饭店打包了一份参鸡汤给小贾。
饭店出来下雨了,没想到这雨这么快,还以为要等个两三天。
没带伞,不过二十分钟的路,舍不得打的。
这样的事把她和小贾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更像个姐姐。
看着她将鸡汤喝完,心里也舒服些。
让她好好睡觉,小贾却睡不着。
拉住李晓晨,想和她说说话。
李姐,怎么不问问我孩子的爸爸?不在这个城市吗?还是他不知道?李晓晨本无意问的,人总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分手了,本来说好要结婚的,前段时间却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分手了。
李晓晨愕然,你是负气将孩子打掉的?小贾茫然地摇着头。
他不理我了,他不要这个孩子,我说怀孕了,他不信。
你比李姐还傻,怎么能意气用事把孩子做掉?都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有可能。
李晓晨叹着气道:该和他好好谈谈。
李姐,你不知道,他不要我了,这次真的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了。
你恨他吗?恨,他可以不要我,但是不能不要孩子。
傻瓜,恨说明你还在乎。
给他打个电话,现在你最需要的人是他。
可是孩子没了,他更不会要我了。
说到这,小贾哭起来。
李晓晨挪了挪位置,抽了张面巾纸给她,捋了捋她额前的短发:孩子还会有的。
别哭,听话,别逞强,给他打个电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姐,你经历过这种痛吗?真的很痛。
李晓晨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前,木然地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
此时这样安慰着别人,可她自己呢,谁来安慰?感冒了,很勉强的上了一天班。
拿了药却没有多大起色。
第二天要早起,做花车,所以早早就睡下。
那晚来月经了,肚子有些疼,没睡好。
早上起来有眩晕感,支撑着帮忙把花车弄完。
小吕看着不对劲,让她回去休息,她说她一个人可以,实在不行让老板娘过来。
李晓晨见自己撑不住,不客气的回家休息。
躺了两个多小时,正待入眠时电话响了。
一惊,竟是廖清和。
自从那晚后,他再也没来电话。
好好的又干什么?头痛欲裂,正犹豫要不要接,铃声却不响了。
也好,免得尴尬到没话找话。
闭上眼睛数羊,一二三四五……收到一条短信,廖清和的。
说在楼下,让她下去。
都是成年人了,还完这一套。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下床,走向客厅的窗前,正欲往下看,短信又来了。
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口气很不好,谁又惹到他了?望向窗外,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士正靠在SUV边看手机。
李晓晨有些呆了,他真的来了。
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
李晓晨看着邋遢的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
廖清和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她,只是这样的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她习惯性地咬着下唇,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定定地看着鞋面上的维尼熊廖清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套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黑色外套,宽大的运动裤,圾拉着拖鞋,连袜子也没穿,真个人没精打采,连头都不愿意抬。
心里顿时一沉,她竟真的这般狠心。
肯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希望我冲上去找你呢。
冷笑中不无讽刺的意味。
李晓晨抬起头看向廖清和。
他瘦了些,头发刚理没过久,只是脸上的笑让她很不舒服。
原来见面是这样,带着一丝窃喜的心里连头也顾不得梳便冲下楼来,没想到这么糟糕。
你来这是为了说这些?当然不是,我回来有点事,顺路过来看看,顺便证实一件事。
什么?她知道他不会特意来看她的,他总是很忙,而且他们离婚了。
似乎又要下雨了,雨点很小,但细密。
廖清和让她上车,她就上车了,他看上去很不高兴;而她却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前几天打电话还温文软语,今天却是另一个人。
车在郊外一个篮球场内停下,四周空旷,车顶上是棵老榕树,长长的须拖到了地面。
不知道廖清和找谁借的车,李晓晨闻不惯车内的味道,吸着鼻子,有种呕吐感。
廖清和从上车到现在,瞟都没瞟她一眼,就像现在一样,目光只是集中在前方的某处,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关注某项事物还是在发呆。
你想证实什么?李晓晨发现自己总是沉不住气,以前吵架是她去求他怜悯,离婚也是她先打电话给他,这次面对莫名其妙的质问也是她先开口。
这样被她一问,廖清和方才回过神来,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复到先前的状态。
你过得不错嘛。
嗯,还可以。
你也不错吧?廖清和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点着,吸了一口。
看他吸烟,李晓晨赶紧把车窗摇下一半,她受不了烟味,特别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我有什么不好的。
廖清和点着了香烟,吸了一口。
李晓晨记得他答应过她不再抽烟的。
你去医院了?声音淡淡的,李晓晨一时之间没明白什么意思,很顺口的接了句:什么?你还给我装,有人都看见你从手术室出来了。
手术室?李晓晨突然明白了,可能是前天陪小贾去医院,被廖清和的朋友看到,于是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便成了她是当事人了。
心里也不免失望,他也未免太不了解她了,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朝她发火。
看来他是发习惯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敢说你没去过医院?不等李晓晨回答质问声又起了。
我是去过医院,那又怎么样?李晓晨,你还真狠得下心。
声音恶狠狠的,仿佛要将她撕碎,李晓晨的心正一点一点往下沉,在他的心里,她也不过是个这样的人。
突然恶从胆边生,她倒想看看他想怎么样。
廖清和你要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离婚了。
生不生,我有决定权,不必通过你。
离婚不用你来提醒。
孩子我也有份,你如果不愿意养,我来养好了。
而且你去医院是不是该通知我一声?通知你做什么,告诉你我要去做人流你就能替我受那份罪?他们又吵起来了,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争吵。
自作自受,没人让你去医院。
听他这样说着,李晓晨肚子毫无由来的疼起来,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
手捂着肚子,身子稍稍向前倾。
廖清和对此却视而不见,仿佛和她无关。
的确,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吵架。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李晓晨突然之间叫起来,她有些受不了,泪水夺眶而出。
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一场争吵。
我也一样。
原来他们已经彼此厌恶了。
打开车门,也不管有没下雨,边跑边流泪。
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回家的方向是哪边,只是沿着公路奔跑。
直到跑不动为止。
而她竟还没出息的往回看,难道还在奢望他能追上来吗?他们真的再也不可能了,这一场争吵将他们原本残留的旧情斩得一干二净。
没有机会了。
也不会见面了,就在此刻,她的心里生出了要回去找他的念头,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停在原地。
狂奔回那个篮球场,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给她澄清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自己机会。
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情,他却不愿意等。
他走了,他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马路边,是他带她来的,现在却让她迷路。
李晓晨失魂落魄的从计程车上下来,从刚刚载着她的那辆车边经过,没有理会。
她的耐性停留在了篮球场。
而且她很冷,下着雨的冬季穿着拖鞋,脚冻得站不住。
两排牙齿正在战斗,咯咯作响。
踩到坑洼的地方,积水溅到裤子上,白色的运动裤脚立马变得斑斑点点。
她听到了锁车的声音,有人在叫她。
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他,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说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惨然一笑,说道;你怎么又在这里,还来做什么?不是说过了再也不想见我吗?廖清和强行将她拉上车,推进后座,自己也上来,拉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次跑了似的。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你放开我。
李晓晨挣脱着,无奈廖清和抓得紧,请问我是你什么人吗?廖清和,我们这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过去我对你还有一丝幻想,今天彻底结束了。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没有去医院对不对?告诉我。
你没有去医院。
李晓晨哭着说道:我去医院了,而且和上次一样疼。
我就告诉你吧,孩子是自己掉的,我也没办法,我连看也不敢去看那块血,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可是留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她要让廖清和心疼,让他后悔,让他一辈子受到心灵的责罚。
这下轮到廖清和转不过弯来,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有习惯性流产这一说吗?医生说我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做母亲。
怎么会这样?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告诉你有用吗?你能替我去医院受那份罪?对不起。
廖清和替她抹掉脸上的泪,听着他说对不起,李晓晨心头涌上一阵快意,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
让他伤心,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错。
你放开我,我要上楼。
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上班,现在没人养,不上班会饿死的。
廖清和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用,索性放开她。
每次受伤,便竖起她的刺,即使刺伤不了别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让我和你一起上去好不好?他想抱着她,闻着沐浴露的清香,抚着她的发,低声的和她说着话,一起入睡。
这在以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却成了奢望。
不方便,谢谢。
李晓晨上楼关了手机,洗了个澡,吃了感冒药,在床上躺了一天。
时睡时醒。
上班时希望可以好好睡个觉,现在休息躺在床上倒是觉得累。
小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这时候不该出去吹风的。
天暗下来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些饿,泡了一碗方便面对付一下。
吃完却不知道要干什么,心烦意乱,书看不下去,觉也不想睡。
突然想起早上换下的衣服还没洗,于是开始收拾房间,把该洗的不该洗的全部扔进桶里,蹲在洗手间里开始认认真真的搓洗。
晾衣服时不经意间往楼下望了一眼,那辆黑色的SUV还停在楼下,不知道车内有没人。
廖清和似乎很喜欢越野车,在S市他开的都是越野。
对于上午的欺骗和指责,李晓晨突然有些不忍心。
那些话不过是伤人伤己,逞一时口舌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