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三章1

2025-03-31 06:20:21

次日清晨,豁子女人就嚷嚷着想吃黄羊肉。

  猛子说:成哩。

人嘴难张,驴嘴难翻。

你既然张了嘴,我就去寻一下,看能不能碰上。

豁子说:寻啥呀?那荒草湖里,就有。

不过,人坏了,黄羊也奸了,一见人影儿,就一溜风不见了,也难打。

猛子说:有就能打下。

  猛子用的是沙枪。

枪管用细细的无缝钢管,一头是枪口,另一头焊个鹤嘴,中有小洞,以迎撞针,撞针撞火炮,引发膛里火药,喷出铁砂。

  打狐子等小动物时,枪里装铁砂。

那铁砂,也好制:找个秃芨芨扫帚头,在融化的铁水里一蘸,快速捞出,烧去一截芨芨,滚下无数铁砂,模样儿匀称,不炸膛,还打不坏狐皮。

  火药也自制,用谁都知道的法儿:一份硫磺,两份硝,三份木炭,放锅里炒匀。

炒时,得掌握火候。

火候不到,药无威力,多哑炮。

炒得太过,火焰腾起,燃了胡子,燃了眉毛,甚至烧了屋子。

猛子用的火药是孟八爷炒的,格外有劲道。

猛子估计他另有窍门,问了几回,孟八爷只是嘿嘿。

  猛子取过沙枪,装了火药,装个架子车的钢珠子,带了女人,去打黄羊。

  黄羊并不黄。

那毛色,显得麻楚楚的,其毛尖为灰色,毛根为白色,风吹毛动,灰白相映交错,便麻楚楚了。

猛一看,跟沙一色,瞅不太清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羊也为食亡。

黄羊需吃草,草多处便有猎人;黄羊得饮水,有水处就有枪口;说黄羊比狐子好打,就因了这。

打狐子,若不会辨踪,连根狐毛也见不着。

打黄羊,只需寻个有草有水处,悄悄潜了,等那轻捷射来的点儿凝在水边或草中时,举枪瞄了它,轻轻扣扳机。

  那么,枪声中倒下的,定然是一堆肉了?  未必。

  一枪致命的神枪手毕竟不多,于是,黄羊倏然抬头,那蹄子,开始轻捷地点地,点几下,就是老长一截路,不一会儿,就踪迹全无了。

当然,你可以沿了那血迹去寻。

它的速度虽快,血却无法在瞬间再生,流呀流的,便干了。

只是,这话说来简单,做来却不易。

狐颠颠,人三天。

黄羊一颠颠,说不准人得行几天了。

总之,那过程是惊人的惨烈。

哪怕你打穿了黄羊肚子,打出了肠子;再哪怕那轻捷的蹄儿踩下一截又一截的肠子,那速度,仍飞快。

后来,肠碎了,血尽了,黄羊大眼瞪天,力尽而死。

  黄羊还有个习性:一有动静,便迅速占领制高点,占领之后,先要观察瞬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这时,猎人便静候在最高的沙尖上,伸出枪口,等那马上就要在蓝天白云下显现的图案。

  猛子这次用的,就是这法儿。

  离了猪肚井,行不多久,他们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柴棵湾。

秋霜一掠,柴棵就黄苍苍灰蒙蒙的。

黄灰的柴棵里撒些麻楚楚的黄羊,跟白毡上爬个灰虱子一样,看不太清的。

要是把那眼光洒水似喷出,而后,静心凝神,片刻,便发现那黄灰的世界里有一点动了。

这便是黄羊。

  黄羊极警觉,吃几口草,便长伸脖儿,仰了头,东瞅西瞅。

有时,贼溜溜摸来的猎人就落入眼了。

  猛子瞅中一个很高的沙丘,对女人说:我在那儿。

你去惊一下。

说完,就爬向那个沙山。

女人则绕着沙山爬向另一侧,爬一阵,瞅瞅,估计猛子到位置了,才起身,那边吃草边伸脖观望的黄羊便发现了她。

  哗——黄羊的反应惊人的快。

那柴棵,像是倏然沸腾了。

  一团灰云飘上沙山,驻足观察,凝成图案。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