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儿最疼瞎瞎,就像人的母亲最疼残废儿子一样。
灰儿在瞎瞎身上用的心最多。
大壮二壮,眼贼,饿了,一口就咬住奶头。
瞎瞎却要摸索半天,还常叼住已叫大壮二壮吮成空皮袋的。
灰儿就把大壮二壮扔到一边,叫瞎瞎吃独食。
瞎瞎吮奶头时很温柔,怕弄疼妈妈。
那抽丝似的快感令灰儿产生了异样的温柔。
不像壮们,狼吞虎咽,才长出的奶牙老咬得灰儿疼。
瞎瞎好。
还是我的瞎瞎好。
妈疼瞎瞎,瞎瞎也疼妈。
闲时,灰儿就常舔瞎瞎的眼睛。
明知,这眼皮已长住了。
年龄越大,长得越牢,可还是要舔。
开不开是天的事,舔不舔是妈的心。
尽了妈的心,就随它瞎眼的天吧。
瞎瞎弱,壮们老欺负它。
大壮二壮已学会了各种招式,扑,咬,撕,吞……等等。
瞎瞎却只学会了走和吮。
灰儿知道,要没有同伴照顾,瞎瞎很难生存。
要是瘸狼和自己死了,瞎瞎可能活不了多久。
除非,壮们也像父母一样待瞎瞎。
灰儿就常教它们,但它们还小,不懂事,常骗瞎瞎上沙坡,一拱,瞎瞎就滚到沙洼里了。
第一次,瞎瞎嚎哭,灰儿就教训了大壮二壮,口衔了,头一抡,把它们扔出老远;第二次,瞎瞎惊叫,灰儿就一头,又一头,把大壮二壮顶出老远。
第三次,瞎瞎却笑了。
瞎瞎的笑也像嚎,可里面透出的意思不一样,两脚动物有多少种话,瞎瞎就有多少种嚎。
瞎瞎渐渐习惯了沙漠生活,能上坡下洼,行走也快了。
瞎瞎的听觉格外好,能听出百米外黄羊的轻微脚步,能听声辨出远处老鼠的大小。
瞎瞎的嗅觉也好,在天空还晴朗无比的时候,它就能嗅出次日的雨来,还能嗅出茫茫黄沙之中哪儿走过兔子,哪儿走过黄羊,哪儿有狐子出没。
这一点,壮们自愧不如。
只有瘸狼才可以媲美。
瘸狼当初为王时,除身大力猛外,嗅觉最为灵敏,啥危险也能嗅出,因而得到了狼家族的一贯尊重。
后来,瘸了。
一头更猛的狼称王了。
瘸狼就只在心里不安分地王几次,过把干瘾。
看来,瞎瞎继承了瘸狼的嗅觉天分。
为增强瞎瞎的体质,灰儿常带它外出。
凭着超群的听觉和嗅觉,瞎瞎偶尔也能扑只黄老鼠。
灰儿很高兴,就也教它些本领。
瞎瞎学时很艰难。
除了那些与生俱来的本能外,别的,因为没法模仿,它学得很慢。
灰儿也不急,瘸狼和自己还是壮年,有的是时间教它。
功到自然成。
在那个悬着月牙儿的夜里,灰儿又带着娃儿上路了。
这次,是带了娃儿去熟悉水源。
这种亮亮的、凉凉的液体,是越来越少了。
干渴已成为狼摆脱不了的噩梦。
幸好有动物,幸好动物有血,幸好它们时时能捕到有血的动物。
咂那血,就成为狼最美的享受。
所有动物中,羊的血最好喝。
那种带着浓浓膻腥味的液体,叫灰儿们能感受到那种幸福的眩晕和迷醉。
瘸狼老嚷唤着要去吆几只羊来。
不成哟,那祸,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
不是还有黄羊吗?虽说那血,没绵羊血那么过瘾,虽说黄羊蹄儿轻捷,逮起来费劲,常常是追个贼死也拔不到一根毛,但邀了同伙,想个法儿,时不时地,也能逮一只。
当然,一只黄羊的血,总解不了奇异的渴,但养命总可以吧。
痛快地喝不到羊血,能痛快地喝一肚子水也成。
可那液体,也稀罕了。
那个沙洼里,那个有两脚动物住的地方,有个水槽。
槽里,时不时的,就有备用的水。
现在,也稀罕了。
灰儿去过几次,几次有水,几次干干儿的。
这儿,是附近惟一有水的地方。
灰儿就带了瞎瞎们,来熟悉地形。
瞎瞎最早听到了移来的脚步声,用爪子示意妈妈。
灰儿也示意它:那是骆驼。
骆驼是沙漠里最善良的动物,但惹了它,也很是可怕。
瘸狼就尝过那可怕,还是它当王发烧的时候,带了几只狼,去袭击骆驼。
骆驼口一张,浓浓的咸咸的胃液就糊了瘸狼一脸,叫灰儿恶心了好久。
灰儿告诉瞎瞎,那是骆驼,别怕它,也别惹它。
但记住,那是一种善良至极的动物。
灰儿想不到,善良至极的动物下,会伸出一个不善良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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