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是早五更息的。
灰儿奔了一夜,寻了一夜,嚎了一夜。
当那个红红的太阳悬上沙岭时,灰儿心头的风雨也息了。
它接受了一个现实:瞎瞎死了。
这死,不是掉到黑暗里,而是永远没有了。
怪的是,灰儿的心头却异常平静。
云没了,天空很明净。
昨日的风卷起的满天沙尘叫雨泼进地面了。
天的蓝,和灰儿心里的平静成一体了。
大漠灰灰的,不似以往那么焦黄。
那日头,红得像喷火的枪口。
瞎瞎就是叫那样的枪口喷死的。
灰儿很平静。
几只黄羊从远处蹿来,一见灰儿,斜刺里惊了。
灰儿也懒得追,腹内固然很饿。
昨天吃的老鼠叫一夜的寻觅消尽了,很饿。
灰儿仍懒得去追黄羊。
它不想打破那平静。
立在高高的沙山上,望那葬埋了瞎瞎生命的沙洼。
那沙洼很小,几间灰灰的房子,几个灰灰的人,几群灰灰的牲口,给了灰儿灰灰的心。
牛群出了栅栏。
羊群也出了,还有其它大牲口。
牧人们很响地说笑。
灰儿却很平静,它冷冷地听那说笑,冷冷地看那说笑的人。
而后,它款款地走向最高的山坡,拉了一泡白色的夹带着毛皮和骨渣的狼粪,长嚎一声,告诉牧人们:这是我的地盘,两脚畜牲们,你们滚吧! 在牧人的惊叫中,灰儿款款离去。
太阳里,灰儿成一道剪影了。
此后的灰儿,仅仅是一个复仇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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