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五章1

2025-03-31 06:20:21

灰儿幽灵一样,出了狼窝,飘向大漠。

自那个暴风雨之夜后,它不再捕野生的黄羊了。

它们并没害死自己的孩子。

它的仇敌是两脚动物。

是他们,叫自己永远见不着瞎瞎了。

  它常来那个夺走了瞎瞎的沙洼,长夜哀嚎,而不去攻击。

那幽愤的嚎声时时划破夜空,在牧人心头锯来锯去。

  它仿佛不是为哭瞎瞎,而是在宣泄积蓄了千年的悲愤。

  天上又有月牙儿了,细细的。

夜也日渐寒了,风时时吼叫,刺骨。

灰儿的叫却更冷,阴阴地,厉厉地,冷不防,就从寒夜里刺出了。

  怪的是,自瞎瞎死后,灰儿多了许多东西:冷静,凶残,还有超人的嗅觉和直感。

这后二者,连瘸狼也吃惊了。

  灰儿并不叫大壮和二壮充当复仇者的角色。

它们还小。

它们是灰儿的未来。

灰儿常教它们一些祖宗传下的规矩,比如,只教它们捕猎野生动物,不许碰两脚动物豢养的畜类。

它怕它们小小儿就种下将来惹大祸的因。

多深的怨仇,终究得了结。

使狼类繁衍生存下去的惟一途径是:与人类和平共处。

  但灰儿的复仇念头却泯灭不了。

毕竟,人害了它的瞎瞎,也害了它的朋友和孩子。

按狼的规矩,复仇也是必须的。

狼类,毕竟不是叫人揉来捏去的糌粑,到了显示自己尊严的时候,必须尽兴地显示出来。

  灰儿也不叫瘸狼和豁耳朵跟自己一块儿行动,而是分头出击。

一则目标小,灵活,叫人防不胜防;二来,万一某方遭了暗算,也还有复仇的本钱。

当然,还因为,灰儿喜欢单独行动。

它不喜欢喧闹。

它喜欢夜行在大漠里的那种静谧,那份孤独,那种天地皆睡我独醒的冷漠。

  灰儿并不进攻那个沙洼里的牧人。

那儿有枪,那儿死过几十只羊,防范定然很严,还会有夹脑之类的暗算。

瘸狼的前腿就是中了夹脑后咬断的。

灰儿知道,那是个十分讨厌的东西,不小心踩了,走一步,跌一跤,就不能再轻松地来去了。

若是夹脑上再拴了铁丝,一端系在铁桩上,那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除非,你像瘸狼那样咬断被夹的部分,才不会在乱棍下毙命。

灰儿亲眼目睹过一个中了夹脑的同类的死亡。

那公狼,一遭暗算,就死命嚎出求救的讯息。

灰儿和一些同伴就去了。

但嚎声同时也惊醒了两脚动物。

他们举着棍棒赶来。

在落雨一样的棍棒下,公狼哀嚎着,渐渐寂静了。

灰儿的印象中,那是黑色的寂静,一直印到它生命深处了。

后来,一想到死,就想到那黑色的寂静。

  灰儿还见过两脚动物的其它勾当。

死的同类多了,灰儿也渐渐聪明了。

  灰儿首先选中的,是那些散牧的大牲口,比如牛马。

这儿的牧人有两类:一类,多牧羊,捎带几个大牲口,他们有圈。

一入夜,牲口就入圈了。

虽然这所谓的圈,仅仅是围了些栅栏;另一类,牧一群大牲口,不设圈,就在沙窝里散牧,由它们随了性子吃去。

过一段时间,拢了来,清点一下,留下怀了羔的,集中侍候,其余的,仍打散了去,好在打了耳记啥的,也混不了。

  这夜,灰儿进攻的,就是这种散牧的牛马。

瘸狼去了另一个沙洼。

豁耳朵则凭了超群的嗅觉,循着粘在一个人身上的妻儿的熟悉的气味,摸向一个村庄。

豁耳朵的搜索,是那人离去的当夜完成的。

因为一经风雨,就难辨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