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牧牛人扁头哭丧着脸,到了猪肚井。
他没找牛,牛却找到了他。
一头伤牛,遍身血污,去朝见主人了。
孟八爷和豁子们正吃清汤羊肉。
豁子很高兴,因为女人没来红,怕是有喜了。
豁子请一个出沙窝的牧人带来了一箱酒。
一入夜,就和孟八爷划拳喝酒。
从夜里的狼嚎声中,孟八爷知道它要复仇了。
按祖宗的说法,狼已到猎人门口叫阵了,猎人必须应战。
祖宗遗下的说法是,猎人身上有杀气,到哪儿,哪儿的狼就知道。
这是天性。
打猎,常常是猎人找狼,而不是狼找猎人。
若是狼寻上门来,扯长了嗓门嚎,就等于上门挑衅了。
若是再在附近拉一堆狼粪,就简直是欺人了。
牛主人哭丧着脸说明了原委:狼反了,不得了。
炭毛子的羊也死了好些呢。
看踪踪子,不是一个狼干的。
孟八爷叹了口气,对扁头说:你先去,我想个法儿。
送走扁头,孟八爷开始收拾豁子的那个破夹脑。
过去,这是牧人常备之物,一见狼的踪踪子,就会下在圈门口。
后来,狼少了,躲到人见不到的地方去了,这夹脑,也就用不着了。
夹脑做来简单:两个半圆铁圈,一个弹簧,一根细绳,一根签子,如法组合,便是夹脑了。
在弹簧的作用下,铁圈夹的力道很大。
用时,用力撑开铁圈,用签子逼了。
签一端为拴诱饵的竹筒凹处所挡,挖开沙地,放上夹脑,盖上沙土,撒点羊粪,印几个牲畜蹄印。
那猎物一吃诱饵,带动机关,铁圈挟风,直夹其脑,故称夹脑。
当然,也不仅仅是夹脑,比如狼,夹的多是腿,狼一踩,机关动了,夹的便是腿了。
夹脑有多种:夹老鼠,用粗铁丝做圈夹;夹狼,非得用钢筋了。
那半圆,径约尺余,上了弹簧,力道奇大。
撑开时,得两人用力。
狼一旦被夹,除咬断腿外,很难逃脱。
孟八爷很快拾掇好了夹脑。
这方面,他是行家。
豁子的夹脑,仅仅是签子坏了,重削一个就成。
来,试一下。
孟八爷拍拍手上的灰,招呼豁子。
两人用了很大的劲才撑开夹脑,孟八爷用签子逼了。
这签子,一端拴绳子,连在铁圈轴处。
签子压展铁圈,另一端挑竹筒凹处,便是逼了。
太老了,太老了。
豁子道。
他的意思是签子入凹处太深了。
一老,机关不易启动。
孟八爷轻轻挪挪。
还老,还老。
豁子叫,太老了,叫人家踩了,也没事。
好久不用,那地方不滑顺。
一老,越加‘焊’死了。
不老,不老。
孟八爷道,我抹了羊油呢。
老,老。
豁子强辩道,这夹脑,下得好的,就这么一吹,啪!机关就动了。
说着,他上前,弯腰,做个吹的动作。
啪!谁知,这一吹,机关真启动了,铁圈猛合,夹住了豁子鼻头。
豁子疼得大叫,他捧着夹脑,在地上转起了圈子。
孟八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女人闻声扑出屋外,也笑得直不起腰。
快,快!快些呀!豁子叫。
孟八爷边笑边上前分那夹脑。
因为铁圈间放不进手,使不了大力,分不开夹脑。
女人忍了笑,上前帮忙,也无济于事。
撬!快,取火钳。
豁子叫。
女人咯咯笑着,进屋取来火钳,一端用力,塞入圈缝,一撬,豁子才取出了鼻头。
鼻头已被夹成个肉蛋儿了,悬酥酥颤。
豁子妈妈老子地叫。
孟八爷笑得前仰后合,胡须抖个不停。
女人则捧了肚子,边笑,边在炕上打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