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八爷和牧人们商议了一番,定的策略是:除有坚固圈的外,其余牲口,全赶往猪肚井。
夜里,除专人值夜外,还在狼必经的路上下了夹脑。
孟八爷强调:若夹了狼,千万不可乱棍打死,只擒了,送往城里公园。
孟八爷又修好了几个夹脑。
这几个,因用的久,弹簧力道没豁子的那个大,但夹个狼腿没啥问题。
美中不足的是,在浮沙中,钉不了桩,没法固定,有可能叫狼带了夹脑逃去。
但也不要紧,一则,带了夹脑的狼逃不快;二来,夹脑落在沙上,会有醒目的痕迹,一路追去,便能俘虏猎物。
羊一上圈,孟八爷就选了几处狼喜欢走的地方下了夹脑。
在沙漠里下夹脑比村里容易,村里地皮儿硬,先得用铲或镐挖个坑,夹脑多大,坑也多大,安好机关,铺在坑里,上盖浮土,撒些牲畜粪便。
沙漠里无须刨坑,只用沙盖了夹脑,再折个死羊蹄儿,在上面印些乱乱的蹄印儿,撒些羊粪即成。
猪肚井一下子热闹了,羊咩咩声,牛哞哞声,和骆驼沉重不堪的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壮美的旋律。
牧人们兴奋地打着招呼,仿佛狼反了是兴奋剂,带给他们的,不是忧患,而是刺激。
豁子女人是个人来疯,人一多,便越加鲜活了,脸上流溢着光彩,打媚眼,说疯话,挑逗得牧人们心痒难忍,待去应和,她反倒一脸正经了。
红脸在滩上拣来一堆圆石。
打抛溜子是他的绝技,只要狼来,抡开抛溜子,那石便长了眼睛似的往狼头上飞。
当然,他是想一石毙命的。
他可不管国家保不保的,狼吃牲口,他就打狼,天经地义。
炒面拐棍则拉张吊死鬼脸。
因为一些不守规矩的牲畜,时不时地偷他的草。
这草,是他为下雨下雪时牲口打不到食而准备的。
炒面拐棍身架虽高,却瘦,没啥大力,按红脸的说法,他走路都怕卵泡子会掉下来。
他老望天,老叫老天爷。
天旱了,求老天爷下雨;天阴了,叫老天爷放晴。
明知老天爷不听他的话,可老叫。
除了叫天,他还时时将一些未来的忧患挂在嘴上,草料也备得最多。
因为十八年前,一场大雪盖了草,饿死了队里的百十只羊。
天一放阴,他便嘟哝个不停,算计备下的草料,能供牲畜吃多少天。
牧人们老取笑他,起名为炒面拐棍,除取笑他软而瘦高的体型外,还笑他胆小怕事,不像男人,是炒面捏的拐棍,经不得重力。
但在对付偷食的牲口时,他却毫不手软,桦条劈头盖脸地抽去,但一些厚脸的牲口仍瞅他不备时,叼一嘴草。
黑羔子仍木然了脸,一副与我无干的模样,不望身旁忽然兴奋起来的同伙。
听说上次回家,他劝爹索性把羊卖了,由他当本钱,闯世界去,叫他爹骂了个贼死,骂他是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黑羔子冷冷地还击:啥是正业?你和你老子正业一辈子了,除了在沙窝当孤鬼,还正业了个啥?把老子噎了个半死,就给了他一顿皮鞭炒肉。
从家里回来后,黑羔子脸色更阴了,老拿羊出气,望羊时,眼就成刀子了。
牲畜的叫声和牧人的说笑喧嚣了猪肚井。
看来,狼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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