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忽听得沙梁上路口处有兽在叫,叫声凄厉人。
孟八爷一骨碌爬起来,提了马灯,出了门。
月亮很亮,虽不圆,但很亮。
沙漠里,最好的便是月亮了,那么晶亮,把个糊里糊涂的大漠之夜照清明了。
听说,凉州八景里,就有个叫平沙夜月的,但也是听说而已。
那叫声已息了。
值夜的早扑过去了,不知是个啥兽,但肯定不是狼,倒有点像人呢。
因狼和人一样,也有走路的习惯,那路口上,就下了最有劲的夹脑。
任是啥,挨了这一下,也够它受的。
马灯照着了一张扭曲的脸。
腿上的夹脑,早给值夜的取了,脸上的扭曲却取不了。
一人正弯着腰,揉那人的腿。
很眼熟。
眼熟的不是形体,而是味道。
这是猎人独有的感觉。
那人也转过身来。
是张五。
张五微微怔了一下,便笑了,怪不得,这夹脑下的邪。
是你这个老贼呀?还没死? 早哩,早哩。
孟八爷笑道。
听得张五向那汉子介绍:鹞子,孟八爷。
东沙窝的孟八。
那张扭曲的脸突地白了。
他的目光很冷。
怪。
灯影恍惚里,孟八爷竟捕捉到对方眼里那一闪即逝的东西。
折了没?孟八爷问。
没。
倒是打了个血肉模糊。
张五打着哈哈,捞起一包东西。
孟八爷看清了,是卷住的几张狐皮和两杆枪,一杆步枪,一杆沙枪。
看来,他们还在干。
张五笑道:看啥?老娘干的旧营生。
听说你金盆洗手了?哈哈,吃素不?还该念经呢。
死在你枪下或叫你药死的狐子,总上千了?该超度超度了。
早该超度了。
孟八爷也打个哈哈,现在才知道,我是罪人哩。
不说这个。
张五摆摆手,那道理,我懂。
知道不?这几只,是那边的乡长请我打的,每只,都背了几十条羊命。
叫我收拾了,一院子磕头的。
就是。
黄二说,这狼,可害苦我们了,你老人家发发慈悲吧。
就是。
几个人应和道。
孟八爷狠狠咳嗽一声。
哈,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呀。
张五一指孟八爷,他,才是狼的要命咒子呀。
黄二们都听孟八爷讲过大道理,没说话。
走,进屋。
豁子道。
几人搀了挨夹的鹞子,走下沙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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