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六章4

2025-03-31 06:20:22

吃过女人做的拌面汤,张五惬意地抽起烟来。

鹞子仍阴了脸扫视孟八爷。

孟八爷却似没看见,把那大道理又说了一番。

张五边听边笑。

鹞子脸上却时时鼓起道肉棱。

豁子则打着哈哈,稀泥墁光墙。

外面,则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张五爷,救救我们吧。

惹得女人咯咯笑。

  张五吸过鼻烟,打趣似道:那沙,逼来了,我们躲躲。

风大了,我们避避。

可那个蝎虎子乱收费,到哪儿,也躲不开。

八兄,我也知道,大书房炕上比沙窝里舒坦呀。

还知道,我一把干骨头了,再跑,就成破头野鬼了。

可不跑,先得扎了喉咙。

我说八兄,你是条汉子,能不能先管管那些官儿们,别再乱收费了?多少给条活路?  孟八爷笑道:开啥玩笑,我哪有这等本事。

  张五长长地噢一声,不再言语。

孟八爷却品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心里不自在了。

这一点,他也深有同感。

以前,逼急了,他便会提了枪进沙窝,问这天大地大的银行要钱。

现在,一洗手,经济立马紧扎了。

  张五慢悠悠说:还有,那些腐败,八兄能不能管管?老百姓都说,党是一个好党,可叫那些腐败分子抹了黑。

八兄枪法好,把那些腐败分子,一枪一个,崩了,既维护了党的纯洁,也为百姓出口恶气。

  女人笑出声来。

豁子也犯傻似哈哈几声。

张五却不笑,自顾抽烟。

孟八爷听出了弦外之音,脸有些发烧,伶牙俐齿几十年了,叫张五几句话就打哑了。

真是窝囊。

  只听鹞子冷冷说道:这世上,有几个窦尔墩?倒是那松沟子黄三太,出了一个又一个。

孟八爷脸上着火了。

  张五又说:啥道理,我也懂。

这风呀沙呀,都和打狐子有关,影响千秋万代哩。

我懂,我都懂。

但那千秋万代,是很遥远的事。

现在,还得活呀。

用长柴泥墁了嘴,或索性吃老鼠药,当个破头野鬼,总是不甘心呀。

你说是不是?八兄。

  孟八爷仍是张口结舌。

  张五又说:听说美国老拿人权欺负别国,人权先不谈,先得有生存权呀,先得想个法儿,活下去。

知道不?光咱村,就有几十条光棍,他们都要断子绝孙哩。

千秋万代,很对。

可眼前,先得活下去。

说着,他打个哈欠。

  又一个声音传来:张五爷,救救我们。

这是谝子的公鸭嗓音。

  张五笑了,听,大道理,他们也懂,可能顶饭吃吗?那狼,那狐子,吃一只羊,就损失百十块。

这损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那边……他朝东扬扬下巴,打一匹狼奖一千五,老百姓奖。

你国家保,可人家不保。

人家的乡长给我算过账,五年来,我收拾的狼和狐子,叫他们少损失五千只羊呢。

在那里,我是英雄呢。

乡长开会时公开说:‘那张老汉来了,要好好招待。

发展畜牧业,得欢迎人家来。

’我不带一口水,一把面,就能住个一年半载,顿顿吃手抓羊肉。

信不?  孟八爷当然信,这待遇,他也受过。

可他也知道,张五说的那儿,是沙漠化最厉害的地区,草山秃头了,草原成戈壁了。

  这回,是他们请的我。

张五指指那几张狐皮,可这,够判几年了。

八兄,你说,我究竟是罪犯?还是英雄?  罪犯!孟八爷干脆地说,以前,我也是。

信不?你说的那儿,几十年后,就没人烟了,畜牧业也罢,农业也罢,都会叫沙埋了。

  张五木了半晌,嗒然若丧: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