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一章5

2025-03-31 06:20:20

孟八爷提了马灯,带了老山狗,第一个跑来。

豁子和女人边跑边系衣扣。

黄二、红脸、炒面拐棍等牧人,都一古脑儿起来了。

  灯下那狼,还在蠕动,看上去不大,还是个崽儿呢。

一摊黑红的液体汪在那儿,很扎眼。

老山狗咕噜着,低哮个不停。

  是个瞎狼崽。

咋把这家伙惹下了?孟八爷跺一下脚。

  包天大祸惹下了。

这下,可没好果子吃。

就是。

宁惹恶虎,不惹群狼,麻烦得很。

人家有啥事?屁股一拍走了,顶缸的,是我们。

牧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把猛子心里的火给搅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麻岗里的狼惹不得。

不惹,人家也不动你的羊,除非捉不到野物,为了活命,才动牲畜。

狼有狼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惹了它,实在麻烦。

可谁又想到是狼崽儿呢?心里眼里净是黄羊,一扣扳机,却魔术似的成狼崽儿了。

牧人们不怨,猛子心里怪难受,一听那堆嘲兮兮的话,难受反变成恼火了,见那狼崽儿,已支起前腿,想要逃走,后腿却不听使唤,拉在地上,就咬牙上前,举了枪托,一抡,狼崽儿低哼一声,瘫在地上。

  孟八爷喝道:你打它做啥?红脸道:就是。

它活着,母狼还有顾忌,不敢咋样。

它一死,嘿。

话音没落,又惹出一堆叹息。

  孟八爷沉默一阵,说:那就卖个姓吧。

老先人说,掏了狼娃,或是不小心伤了狼娃,卖个姓,有时,也灵验得很。

猛子问:咋个卖法?  豁子说:我知道。

红脸,走,我和你卖去。

就和红脸上了沙丘。

不一会,他们就扯起嗓门,声音蛇一样窜来,又袅袅着窜向远方:哎——那个打狼娃的是哪里的人——  孟八爷也是扯了嗓门,将那声音传出老远:是洪祥人——城北乡的——陈儿沟的——  那人走了没——  走了——走远了——回去了——  声音一晕晕荡去,被远处的沙山一挡,又传了回来,几荡几回,成无数人声了。

  孟八爷又扯了嗓门:黑胡子舅舅听着——不是天来——不是地来——不是我来——不是他来——是陈儿沟的人来——有冤的,报冤去——有命的,讨命去——可不能糟蹋猪肚井的牲口呀。

那声音浑厚,苍凉,悠远,在沙洼里一荡,就和大漠一个味儿了。

那黑胡子舅舅,是裕固族人对狼的尊称。

  卖了一阵姓,孟八爷又叫女人取来几张黄纸,在狼尸旁化了,叫它好生上路,转个人身。

而后,他仰脸朝天,咕噜一阵,念几句猎人行里传下来的咒语,说几句迷路封口之类的话,才把那狼崽儿埋在阴洼里,叫狼来收尸。

人家生要见崽儿,死要见尸,不然,真要缠死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