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祸》第十章2

2025-03-31 06:20:23

嚼阵干肉,再吃点馍,喝点水,豁子又下了井。

他还想站在筐里慢慢顺下,叫女人狠狠骂了几句,才讪讪地顺梯下去了。

孟八爷感觉有点累。

炉上水壶正  地响,扩散着一种家的迷醉。

他胡乱想一阵张五和鹞子的事,便迷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尖叫。

孟八爷一下醒了,急忙下炕,出屋,见门外已有不少牲畜。

时至黄昏,一些牧人上圈了。

此刻,他们正围着井口。

要紧不?你说话呀?女人带着哭音喊。

  我下去。

谝子急急地下了井。

  一打听,孟八爷才知是绳断了。

那个豁子认为很牢实的结头并不牢实,用了一阵,就松了。

装满沙石的筐,上到半空,落下,砸向豁子。

  孟八爷拨开众人,往下瞅,因才从暗屋里走出,骤遇光明,竟似失明了,丝毫看不清井下的一切,只听得谝子说:哎呀,血……女人哭叫:人好着没?谝子说:活着哩……不要紧,人活着哩。

捞不动,再下来一个。

孟八爷说:我下。

谝子道:不行,来个力气大些的。

红脸理所当然地下了井。

  女人伏在井台上,哭得失声断气。

孟八爷安慰道:不要紧,没事。

这一安慰,女人的哭声越大。

那骆驼也长长地叫一声,似在辩解:这可不是我的错呀。

  孟八爷捋捋在风中晃动的绳子,见那茬口,不像断的,是开的,就说:也怪我,撒了懒。

又听得井下传来铁锹刮沙声,赶紧叮嘱:小心些,别弄伤了人。

  活着!活着!放心。

红脸叫。

  背不动呀?谝子叫,再下个人。

却听得红脸叫:下啥人?就这,都转不过身来,把筐弄过来,对……孟八爷,你下来,把绳子接上。

这阵势,得吊,背是背不上去的。

再说,这钢筋梯子,有些锈了,吃不住力。

  孟八爷对女人说:去,把骆驼吆来。

女人哭几声,抹把泪,吆回骆驼。

那绳就从轱辘上下来了。

孟八爷把绳头绕在手腕上,下了井梯。

红脸早已举了连在筐上的另一个绳头等他。

孟八爷接了,绾个结,用力拽拽。

红脸道:弄牢实些。

孟八爷说:没问题。

说完,怕自己影响筐的上下,就出来了。

  红脸和谝子捣鼓一阵,把豁子的呻吟也捣弄出来了。

井上的人都松了口气:有了呻吟,说明豁子没死。

没死就好。

  拉!红脸叫,慢一些。

  孟八爷过去,和女人夹了骆驼,他拽住骆驼鼻绳,不使它走得太快。

在轱辘的吱咛声中,红脸吆喝着,护着筐里的豁子,上了井台。

  豁子满面鲜血,仍在呻吟。

他瘫在筐里,牧人们一拉,他就成一条了,一放,又成一堆了,那呻吟也有气无力。

  豁子!豁子!孟八爷叫。

  死鬼,你睁开眼呀。

女人哭叫。

  豁子睁了眼,望望女人,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呻吟几声。

几人搀了,想叫他站起,却仍是提时一条,放时一堆。

  糟了,怕是伤脊梁骨了。

红脸说。

  几人抬了筐,往屋里走。

女人跟在后面哭。

孟八爷劝:别哭了。

女人哭道:他咋这么命苦呀?才怀了娃儿,才定了心,就这样了。

不要紧。

说不准缓一缓,就好。

黄二安慰道。

  进了屋,人们也不顾豁子身上的泥水,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炕。

豁子的呻吟渐渐大了,仍是不能动弹。

女人上前,捉了他的手,一脸关切。

豁子露出了笑意,吃力地说:我怕是命尽了。

脊梁骨可能断了,活着也是个瘫子。

你把你的路走好。

  胡说。

女人哭道,你会好的。

若真是瘫了,我侍候你一辈子,真的。

  豁子无力地摇摇头,那些钱,你拿去,我用不着了……不用治了,弄不好,人财两空……你留下吧。

  女人倏地起身,抹去泪,在毡角下,取出个黄包儿,揣进怀里,对孟八爷说:走,进城。

泼上命,也要救他。

  红脸说:咋出沙窝?走又走不得,骑又骑不得,这样子。

  豁子呻吟道:算了,算了,我的命我知道。

人说要了年轻女人要折寿呢,有你这份心,死了也值。

  孟八爷上前,仔细查查豁子,倒无明显伤痕,那头上的红,是外伤,并不要紧。

最要紧的,也许是看不见的,不知道究竟伤到啥程度,但救是要救的。

他想出个法儿,问女人:有没有牢实单子?  女人抹把泪,取出条新床单,孟八爷又叫人们抬起豁子,抽出白毡,喊红脸出了门,叫他弄两峰乖顺些的驼来,用绳子把单子和毡扎在两驼之间,就变成吊床了。

然后,叫红脸和谝子牵了驼,把豁子放吊床上。

孟八爷想跟去,女人却安顿他照料这儿,又想豁子这一摊子,没人照料也不成,就给红脸安顿了一些注意事项。

红脸说:放心,当队长那阵,我也干过这事。

孟八爷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