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炮拳乃南方拳种,拳架紧凑,刚劲内敛,势势相连,环环相扣。
交手不离七孔,手打三分,脚追七分。
在外家拳中,也算小有名气。
王铁柱脚下行云流水般,只几步就到了年轻人面前,左拳微收腰间,右拳势如奔雷,直捣年轻人面门,正是一记冲天炮。
谭四郎见年轻人呆呆地一动不动,不由心中窃喜。
大师兄拳劲沉雄,号称北洞庭第二,以力道威猛著称,就连自己的父亲也不敢硬接,何况这怎么看也才二十出头的小子。
年轻人只出了一掌,像拍苍蝇一般的随意一掌,就按住了那刚猛一拳。
王铁柱本也没指望一下子打倒对方,不过见他毫不避让,拳劲就加到了七分,心道先让你吃点苦头再说。
哪知这一拳却像击在棉花堆里,软软绵绵的毫无着力处。
他心中一惊,正待收拳出脚,拳面一股大力涌来,顿时整个人都被抛出几丈远,摔落在地。
谭四郎大惊失色,从裤袋中掏出一柄手铳,刚抬手还没来得及瞄准,一股锐利的气流从手腕处切过,手铳吧嗒掉在地上。
年轻人向空虚劈一掌后,右掌如刀竖在胸前,冷冷盯着谭四郎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谭四郎,你心中杀机一生,今天我是不能轻饶了。
王铁柱浑身酸麻,自知不是对手,见年轻人手一挥谭四郎便捏着手腕嚎叫,还以为中了暗器,忙过去察看。
两个蠢货,还不快向上仙赔不是!随着苍老的声音响起,一条黑影伴随风声呼啸而至。
来人是一位六十多岁,头上扣顶瓜皮帽、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
虽然是整个一副小地主打扮模样,但顾盼间目光如刃,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爹,这家伙一路追我到这里,还打伤了师兄。
师父,弟子无能。
王铁柱也垂头丧气。
不好好练功,专门投机取巧,整些歪门邪道!瘦高老者一脚就将地上的手铳踢进河里,噼啪甩了谭四郎两个大嘴巴。
然后向年轻人拱手弯腰,深施一礼,道:炮拳第十代掌门人谭山,拜见仙人谷上仙!第一次见到以谭山的辈分和身份,还施出这般大礼,谭四郎和王铁柱惊得嘴都张开了。
仙人谷,那是传说中的仙人居住地。
难道世上真有神仙啊?年轻人侧身一让,居然不受这一拜,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十年前西部淘金时,仙人谷一苇道兄以神功威慑群雄,化解争斗,在瘟疫流行时又炼药救人。
我炮拳弟子和十七帮派感其恩德,发誓永听仙人差遣。
刚才上仙施展的‘气刀’,就和当年一苇道兄一模一样。
气刀?运气如刀,离体伤人,那可是传说中的功夫呀!王铁柱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谭四郎心里甚至升起一团莫名其妙的荣耀感。
今后可有东西向人吹嘘了。
小子,听说过气刀没有,老子当年可是被这仙人谷的仙术打伤过。
还不跪下拜见仙人!谭山两脚踢在他们屁股上。
两人回过神来,赶快跪下磕头。
年轻人闪身再让,拱手向谭山回礼道:谭老前辈,我们就不拘这些俗礼了。
在下仙人谷一鸣,一苇正是师兄。
不过,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事情可就麻烦了。
请仙人指示。
沙洲尚有炮拳核心弟子一百多人,整个北洞庭有炮拳弟子约五百人,都遵听仙人差遣。
晕倒,当我准备打仗吗?需要这么多炮灰!一苇师兄来这里半个多月了,都没惊动你们这些地头蛇。
而自己刚到就被识破身份,修为真还差得远呀。
一鸣眉心拧成一个团,思虑再三,说道:我只是路过这里。
今日之事,还望谭老前辈和两位世兄发一个誓,三十年内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这事好办,谭山带着儿子和徒弟很快就发完誓。
誓倒是发完了,王铁柱糊里糊涂,谭四郎心不甘情不愿(可惜,多好的吹牛资本),谭山心里却明镜似的。
这一鸣肯定在做一件机密要事,不欲行踪暴露。
什么事要保密三十年?周期可真够长的,自己恐怕是活不那么久了。
那好,各位保重,后会有期!一鸣一抱拳,准备转身就走。
道兄。
仙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谭山狠狠瞪了谭四郎一眼。
妈拉个巴子,老子称兄弟,你小子也称兄弟,瞧这辈分乱的!道兄,这里水乡僻野,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旅店。
舍下就在前面数里的沙洲,道兄若不嫌弃粗铺陋盖的,可以先住上一晚再走。
谭山说道。
仙人谷的仙人,如果能够请到家里住一晚,那可真是蓬荜生辉。
虽然一鸣十有**不会去,但请客的礼数还是要尽到。
不了。
果然一鸣摆摆手,把目光探询地移向谭四郎。
谭四郎讪讪从身后抽出手臂,朦胧月色下,只见右腕和右掌黑肿,如同一个霉变的小冬瓜。
一鸣微笑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谭四郎这时倒也硬气,虽然痛得嘶牙咧嘴,却不哼一声,只感觉一股暖流进入手腕,飞快地连通已经被切断的经脉。
不一会儿,黑肿全消,浑无知觉的手指又可以动弹了。
一鸣松开手,退后两步。
谭四郎甩甩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鸣道兄既然有事,我也不强留了。
还望见过一苇道兄后,请转告,谭山绝不敢忘他当年的大恩大德。
等等。
既然你是本地人,就给我说说沙洲的情况吧。
一鸣忽然心念一动,问道。
谭山见一鸣突然问起,不知何意,老老实实回答道:沙洲村是个小村,约有两百多户,一千多人口,大部分都姓谭。
这几天可能临盆的孕妇有几个?没料到仙人会问出这样一个古怪问题,谭山愣住了,仔细想想后答道:好象有一个,村东头谭二娃的媳妇应该快生了。
爹,二娃媳妇还早着呢。
上周我同二娃喝酒,他说带媳妇去县里照了个B超,看到了肚子里是个小子,高兴得很。
医生说,预产期要到九月份去了。
谭四郎插话道。
那就真没有一个了。
种地辛苦,现在还留在村里的年轻人不多,基本上都外出打工了。
谭山心里盘算一番后,答道。
大师兄,你家秀兰不是回家了吗?谭四郎突然插话。
秀兰是俺家大闺女,今天中午才回的。
因为这几天就是产期,婆家没人服侍,姑爷就陪她住娘家来了。
王铁柱憨笑着望向一鸣。
快带我去你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鸣眼中顿时精光暴涨,狂喜不已。
沙洲与鹤洲相距不过十里,那人今夜完全有可能降生在沙洲。
师兄此前的调查也没错,这两村合起来,确实只鹤洲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妇女。
但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到秀兰竟然今天回娘家待产来了。
天尊有灵,助我此行顺利,否则差点铸成大错。
一行人匆匆向沙湾进发,一鸣还嫌谭四郎走得慢,用手托住他的腰。
顿时谭四郎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几乎是脚不沾地在飘行。
无论我说什么,你们必要不折不扣照办,而且不能问为什么!一鸣的脸上露出一股肃杀之气,谭山和铁柱都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运起功力跟上步伐。
到沙湾村九点多了,村民们基本上都已经安歇。
铁柱家和其他人差不多,屋门口是一个宽敞的晒谷坪,坪前一条大水沟,屋后是菜园和水塘。
他正准备叫起老婆烧茶,一鸣摇手止住,仿佛白光一道绕着那座大瓦房转了一圈,停在三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请王兄守在房子后面,谭老守房左,四郎守房右,我守房前。
今夜可能会有异常情况发生,大家不要惊慌,过子时就没事了。
王兄、谭老请放心,我是来保护秀兰的,绝无恶意。
一头雾水、忐忑不安的三个人散开了。
一鸣盘腿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下,左手自然按膝,右臂抬至胸前,拇指与食指、中指呈拈花状翘起。
眼似闭非闭,耳似听非听,一动不动,浑如青石上长出的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