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地说,满江红并不能直接看到涂层里面的数字,但他可以分辨出里面的数字是什么。
就像墙上本来有一幅画,如果用颜料覆盖得不够彻底,目光敏锐的人就能够大致分辨出原来画的轮廓。
满江红自从突破了无名诀第二层后,目力之强远超常人,自然很快捕捉到彩票表面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第一张卡片是个三位数,前两位应该是33,后面那个数辨别得不很清楚,应该是5、6、8、9中的一个。
满江红慢慢刮开涂层,果然数字339露了出来,他随手将之撕下一丢。
第二张卡片上的数字是11,很容易看出来。
等他将十张彩票全部刮完,还是没有出现一个8字。
围观的闲人们露出幸灾乐祸表情,有人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热闹的广场挤去。
明摆着又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乡巴佬!十张十张地买算什么?要想发财就百张百张地买,前两天还有不少人千张千张地买呢!可不可以单买或者自己挑选?满江红问。
当然可以。
美女边回答边把彩票箱端到他的眼皮底下,的确可以见到箱里有不少零散彩票。
那就再来十张!满江红面无表情地又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低头在箱里挑拈起来。
通过刚才仔细的观察和对比,其他数字都很容易辨认,唯独这5和8不太好区分。
到现在没有出现一个8,还不知道它长得怎样一副尊容!通过概率计算,本次活动返奖四千万,那么正常的发行量应该是五千万,也就是五百万张彩票。
但按照活动七天每天一百多万的人流量来看,组织者至少发行了一千万张彩票,敛财一亿。
满江红在花都市读了四年书,知道这条街通往泰山广场,而广场是能够容纳上一百万人的,那里才是刮奖活动的中心。
按官方说的存在十万个末奖,也才百分之一的概率,要刮开一百张彩票才可能出现一个8。
至于特等奖嘛,那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要刮开一百万张才有可能出现一个。
刮一百万张彩票需要的彩金是一千万元,有这财力早一口气买下五辆宝马了,自然不会凑热闹。
那些希望以小搏大改变生活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人民。
这年头,谁生活容易呀!瞧着满江红在箱里挑挑选选,美女心里闪过一丝怜悯,但这一丝怜悯很快被职业习惯无情抹杀。
再过半小时,这个可怜的男人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目光呆滞地蹲在路旁吧!在广场方圆一公里之内,还有谁能保持清醒?在赌场,能够见到人们孤注一掷的赌性和输不起的内心!十万本金赢回五万后大部分人会收手,而输掉五万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停下,直到把所有筹码通通输光。
而在这里,她从来没有见到谁赢过,听到的赢家都是传说。
满江红从零散彩票中挑出几张,又从整张彩票里撕下几张,也不在现场刮开了,低着头匆匆而去。
美女瞅着他的背影露出钦佩表情。
这位客官意志力真的好强,悬崖勒马及时收手,否则那点钱真不够塞刮刮乐牙缝。
不过他走的时候脸色变得好奇怪,铁青铁青的!满江红在附近匆忙找了间小旅馆住下,栓好门后把自己往床上一丢,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骨节暴响,他的身子陡然间长了几分。
嘘,他四仰八叉躺着,长出一口气。
啊,舒服!只能够维持一个钟头的缩骨功竟然被自己强行憋了一个半小时之久才散功,再不逃走恐怕就要现场变形,被人识破端倪。
躺一阵子后,他翻身坐起,把十张彩票摊开铺在床上运足目力观察后确定,这十张彩票里有一个号码是8。
联想到方才在美女票箱里翻了大概上千张彩票,总觉得这样的中奖概率实在低了一点。
彩池里剩下的彩票已经不到半数了,却还有两千多万的奖金在里面,自己怎么着也能淘出几百万吧!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万万不能。
戎哥有钱,朱叔叔有钱,可那些钱终究不是自己的。
要实现理想,就得先增强实力;要增强实力,就得先解决钱的问题,也就是生存的问题。
他刮开彩票,果不其然如自己判断的那般,每个数字都分毫不差。
发达了,这下发达了!他压下心头的狂喜,出门买了两套服装、内衣裤及一双波鞋回来,痛快地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衣衫,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满江红对着浴室镜子运起了缩骨功。
这次发现将身子缩到一米七五轻松了许多,猜测是缩骨功到了突破边缘,强行压抑使自己因祸得福,猛地前进了一大步。
他凝聚起全身劲力继续压缩,身高矮到一米七二时才停下。
虽然只低了三厘米,却是了不起的突破。
因为对国人而言,一米七五算中等偏上身高,一米七二只能算中等偏下身高,给人的视觉感触大不相同。
慢慢地,他将全身劲力稍微放松,身高又恢复到了一米七六。
本次行功毫无阻滞,举重若轻,感觉维持住一米七六完全能达两个小时之久。
由于身子长了一厘米,又洗了个澡,镜子里的人黑得不是那么严重了。
虽然头发还是乱蓬蓬,胡子拉碴,但由于换上了新装,使得镜里的他不太像一个潦倒的民工而像一个城市嬉皮士了,而且是嬉皮士里特讲卫生的雅皮士。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重新回到刚才的彩票一条街。
泰山广场周边共八条街,每条街上都有两排大彩棚和十几个流动售彩点,广场上更是有一道绵延两百多米长的圆弧状彩棚和近百流动售彩点。
圆弧的缺口处铺着红地毯,一直通向广场中心矗立的高台,四辆银灰色的宝马正静静卧在台上俯瞰众生。
兑奖的规矩是这样,只认彩票不认人,不需要任何证件。
十元可以在流动的美女那里现场兑换,百元、千元就到彩棚那里兑换,而万元以上才有资格踏上红地毯,登上领奖台。
每隔十分钟左右,总有若干穿长衣戴帽子墨镜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鬼鬼祟祟跑进红地毯,届时鼓乐齐鸣,鞭炮炸响,高音喇叭以极其激动高亢的声音宣布又有多少人中了多少大奖,给周围疲惫的人群带来一阵亢奋,仿佛垂死之人被注入了强心针。
从流动的美女那里,满江红了解到所有的彩票都是进行包销的,并且街区、广场、流动点之间不可以换岗串票。
也就是说,美女甲在一街包销两万张彩票,那她绝不可以跑到二街去,同时也不可以帮美女乙或者彩棚销彩票。
未销完怎么办?每天下午六点前上交封存,第二天再接着来。
销售得好的流动点现在只剩下两、三千张票,而成绩差点的手里还有一万张左右。
闻此情况满江红大喜,制定了先扫流动点再扫彩棚,先扫街区再扫广场的战略方案。
存量彩票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多了,自己的行动得加快。
整整一个下午,满江红累得头晕眼花,才勉强扫完两条街。
在换街时偷偷溜到僻静处舒缓一下筋骨,调息运功。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在各流动点和彩棚买下了几百元明明知道不会中的彩票。
中间碰到三次千元奖票,一概放过。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的是不打草惊蛇!其间又遇到香香,便买下一枝花,顺手把中了十元的彩票送给她,并为她买了一杯冰激凌。
五点钟了,人流逐渐稀少。
满江红大概在翻查过六、七十万张彩票后,依然一无所获。
他的速度已经被训练得非常快,一眼就能看出上百张彩票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数字。
饶是如此,也被累得不行。
不只精神疲惫,这挤来挤去的,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阴霾的天空,心境突然大彻大悟,一下子明白了这场戏的前因后果。
身边的人头攒动如同木偶剧一般,上演着并不真实的悲欢离合;耳边的嘈杂仿佛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约有约无。
以广场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的人都被异化了,仿佛动物一般只剩下了贪婪与冲动。
这里是一台绞肉机,是一个屠宰场。
戾气笼罩着整个广场上空,只要一根火柴就能将其点燃。
这场明为慈善的刮刮乐,是彻头彻尾的一场大骗局!在六、七十万张彩票里,不见特等奖、一等奖非常正常,但是连万元、十万元奖都不见一个,而千元奖仅仅才三个,就非常的不正常了。
说明万元以上的奖票已经被瓜分了,根本不会出现在售票点中。
而所谓为中奖者保密不查验身份的制度,更是为这场骗局穿上了一副厚实的铠甲。
黑!真黑!扫过那一张张疲惫、失落、痛苦、悔恨的脸,满江红沉重地往回走。
可怜的人,没有谁逼你们来,更没有谁逼你们赌下重注,是贪婪与侥幸引诱你们越陷越深。
即使那些大奖没有被瓜分,改变的也只是极少数人的命运,很难很难落到你们头上。
快拐过街角时,又碰上了第一个向他兜售彩票的美女。
满江红露齿一笑,美女顿时脸红了,忘记了去招呼客人。
这女孩子其实蛮不错的,干练、聪慧、美丽,虽然有着职业的冷酷,却在如此环境还能保持清醒,委实不容易了。
满江红住的小旅馆在离此一里多路的一条背街小巷子里。
他才进巷子,一位面黄肌瘦的少年牵着一位小姑娘的手扑通迎面跪下,哭道: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