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邵伊敏按时起来洗漱,回来时看到罗音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邵伊敏,你骑我的车去吧,就说我感冒了,去不了。
旁边床上睡的李思碧窃笑:罗音,你是躲人韩伟国吧。
罗音满不在乎地说:瞎说,我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不过天哪,我要好好问一下天,为什么追我的人从高中到现在都是戴眼镜的小胖子呢?难道是我的体质或者气场有问题?宿舍几个女孩子全笑了,邵伊敏接住她丢过来的车钥匙,一本正经说:感冒了请好好卧床休息,记得多喝水。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邵伊敏骑车到校门口和赵启智会合,以他的文学社为主力的一大队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看到她一个人过来,物理系的韩伟国满脸失望,直接就问:罗音怎么没和你一块来呀?她感冒了,来不了。
邵伊敏见过他在宿舍下面等罗音,现在正面看他,果然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中等个子,微胖而已,长相其实敦厚中透着聪明,不知道这种类型怎么就不讨罗音喜欢了。
要不要紧呀,我去看看她。
别,她这会吃了药躺床上睡着了,你不用去打扰她。
邵伊敏只好说,应该好好休息一天就差不多会好的。
赵启智拍拍韩伟国的肩:星期天一大早往人女生宿舍跑,别说罗音,同寝室的也不会待见你的。
他知道跟自己混文学社的罗音那点小心思,暗暗好笑,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三十多辆自行车排成的队伍还是颇为浩荡的。
每个人都背了一个背包带上食品和水,另外还有人带上了吉它,包括赵启智。
此时刚到深秋时节,阳光暖暖,秋风中的那点寒意并不剌骨,倒是让人精神一爽。
邵伊敏和其他人都不算熟,赵启智保持车速和她并行着,时不时前后呼应讲上几句笑话。
这样轻松明快的气氛颇有感染力,邵伊敏嘴角含笑看着前方,赵启智一瞥之下,只觉那个沉静的面孔也生动了起来。
骑差不多半小时的车,就到了理工大,这间学校是国内排名靠前的名校之一,和以恋爱成风出名的师大比,这里学术气氛浓厚,学生也以用功出名。
理工大的校园在大学没扩招合并成风时就已经大到惊人,最重要的是学校后面有座无名小山,上面种满了银杏树,每当秋季,树叶由绿转黄,非常灿烂夺目。
进了校园,转过几座教学楼,满山满地的金黄赫然全部出现在眼前,众人齐声欢呼,引得本校的学生笑着摇头。
骑到山脚下,大家将车锁好,徒步上山。
说是山,来自山区的同学都好笑,觉得充其量也就是个丘陵罢了,没有多高,一会工夫就到了最上面,大家说好了集合时间,散开各自行动了。
尤其双双对对出游的,更是转眼没了踪影。
赵启智和文学社其他几人落在后面一点,正一块商量社里的活动,一回头已经没看见邵伊敏了,不禁有点懊丧。
邵伊敏顺着堆满金黄落叶的小路独自溜达,她以前在夏天来过这里,那时挺拔的银杏树树荫十分浓密,山上明显比别处凉爽。
此时花瓣形的树叶转成金黄色,秋风吹过,纷纷坠落,树下都铺了厚厚一层黄叶。
反正山不算大也不怕迷路,邵伊敏根本不用看路,只管随意走。
后山比前面安静得多,走到一处稍微低洼的地方,一棵树干粗大得需要两人合抱的银杏树下,很平坦地铺着近一尺厚的落叶,她看看四下无人,跳下土坎走过去躺下,拿背包枕着头,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下来,温暖舒适得让她想叹息。
她奇怪自己怎么当时没想到报这所学校,按说分数上这边不热门的理科专业也勉强够了,真不知道自己那个当老师每年拿两个假期的念头是从哪来的。
秋风吹过,树叶纷纷飘荡,邵伊敏随手接住一片掉下来的银杏叶,对着阳光看它的脉络,头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她正指望人家走过去算数,不料听声音是两个人停了下来。
你倒是一点没变,总是这么坦白。
一个娇柔的女声说。
坦白点对大家都好。
邵伊敏惊奇地发现这个低沉的男声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过去对你一点意义没有吗?当然有,没有过去哪有成长。
亲爱的,对你来说也一样。
我要能象你一样豁达就好了,现在看,留校对我来说真不是个好主意,每年这个季节走到这座山上,看着银杏树叶黄了就忍不住要想起你。
一年想我一次而已,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也许倒是平淡生活的有益调剂。
你没有心,苏哲,可是我偏偏喜欢这样的你。
正听得心烦的邵伊敏猛然知道了,的确那个男人是苏哲,尽管他们加起来没说几句话,但这个名字加上声音的熟悉感,应该不会错了。
她一松手,让捏着的银杏叶飘落到胸前,拿不准是装死不动等他们谈到兴尽走人呢还是主动走过去省得听到更隐私的话题。
不等她想好,上面传来衣服悉悉窣窣磨擦在一起的声音,不用看也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了,然后就是……邵伊敏瞪大眼睛,辩出应该是接吻,加上小小的喘息。
她不打算被迫旁听活春宫了,正准备坐起来,却听到两个人分开的声音。
你现在有未婚夫了,不要干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慧慧。
苏哲的声音十分平静。
那个叫慧慧的女子声音却带了喘息和怒意:那你就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说我不该回本市吗?抱歉,慧慧,恐怕我还得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
一阵沉默,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先离开了,而另外一个人还站在原处。
邵伊敏觉得自己这么一动不动躺得已经有点全身僵硬了,她试着小范围活动一下手指,再是手腕,然后脚尖、脚腕,正准备将小腿收回来再伸出去,头顶上飘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听得好玩吗?邵伊敏坐起身,狠狠活动一下肩膀:没意思,剧情老套,对话俗滥。
她把落到身上的银杏叶拂掉,坦然仰头看着从上面迈步跨下来的苏哲。
苏哲穿着牛仔裤和长袖T恤,装束如同学生,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英挺,这会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不主动停下的话,你就准备一直听下去吗?如果不睡着的话,也许吧。
邵伊敏掩口打个呵欠随便问问,不会勾起你的联想吧。
要不你叫她回来继续,我试试会不会浮想连翩。
苏哲哈哈大笑,在她身边坐下,两条长腿伸展开,回头看着她:何必叫她,我们俩人继续就可以了。
他坐得离她很近,歪着头看着她,眼神诱惑,邵伊敏情不自禁想那个早晨睁开眼睛看到这张脸的情景,脸控制不住地红了,但声音保持着镇定:我今天没喝酒,不打算在没借口的情况下装疯。
唔,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借口,对不对。
他的脸逼得更近了,邵伊敏强迫自己不后退,直视着他:我原谅自己倒是从来不用借口,苏先生,换句话讲,我对自己一向宽容。
苏哲停止了进逼,若无其事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很好的习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邵伊敏暗暗松了口气:秋游呗。
我不用问你怎么在这吧。
理工大是我的母校,刚才那女人是我以前的女友,这里呢,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多完美的怀旧。
你有怀旧的习惯吗?我还没来得及有旧可怀,邵伊敏扬起下巴,苏哲暗自赞叹,阳光照得她白皙的皮肤有透明感,这张年轻秀丽的脸傲气得如此理直气壮而动人。
他抬手似乎要摸向她的头发,她向后一缩,他微微一笑,将一片银杏叶从她头上摘下来。
邵伊敏一跃而起,顺手拎起背包:先走了,苏先生,再见。
没想到他也起身:正好,我也要走了。
我们不同路。
你打算往哪边走?应该是和你相反的那条路。
苏哲并没被惹火,反而笑了:别紧张,我对你没企图。
对这里我比你熟,除非你真的有偷窥癖,不然由着性子乱转,碰到真正的野鸳鸯的机率一定不能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