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1 06:59:52

虽然参加会议的人都没什么废话,但需要做出决定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争论,让这个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

这是帝国内最高级别的会议,所决定的都是意义重大的国策,任何决定一出了这个门口就会变成执行中的命令,有权利叫停的官员不到十人,所以每一个提案都必须慎重考虑。

到最后,帝国未来一年内的发展方向被确定下来──几乎全部资源都用来发展国力,联盟内其他帝国的援助物资也被用于民生建设。

以打制农具为藉口,在帝国范围内将陆续建立三十个金属加工场;以运输物资为藉口,新开凿一条运河、兴建八条商路,原有的道路将得到修缮加固,帝国内的运输网路基本成型;虽然加洛帝国勾结刺客的事还没解决,但还是决定扩建六个港口,准备接收此国捐助的运输船队;还有其他诸如接收马匹的牧场、制作马车的工厂等等也全部决定下来……此外,皇帝陛下还要求集中各手工行业的佼佼者,帝国所有行业的从业者必须在地方内政厅登记备案,以备随时征用。

除了充实内政体系以外,皇家学院毕业的学员会全部下到帝国各个市镇,发挥他们的一技之长,帮助国民尽快摆脱困境。

皇家学院还担负着建设规划的重任,他们必须在半年之内拿出一个完善的陆运、水运建设计划,让帝国交通变成一个完善的网路,在需要的时候要能与其他帝国的道路系统相连接。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队人马去波塔帝国还要绕道里瓦。

军事方面的内容就少很多,但却是最令总参谋官头疼的。

训练刚刚征召的几十万新兵都还好说,可皇帝陛下要他在两年内拿下两个魔属帝国,却又不肯给足需要的物资,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虽然会有强大的水军支援,但还是不够啊!反观军事资历最高的马丁.路德上将,他却没有对皇帝陛下的无理要求提出异议,总参谋官跟他打眼色根本就没有用。

而国相和内政监督们从来不插手军事,两位只负责指挥作战的中将也不会帮参谋部伤这个脑筋。

无奈之下,总参谋官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决定回去压榨自己的下属,看看谁有办法在只有日常消耗的后勤条件下打赢这场侵略战争──多半是没戏唱。

会议结束,琴伦公主已经在乌鸦的怀里睡着了,菲琳皇妃离开时抱走了她,让乌鸦的双手解放出来。

科恩站在门边送走众人,回头来到窗前,长长的叹口气。

累了吗?那就回去休息吧!白影在一旁说:要去哪里?累倒是不累,我在想一件事。

科恩摇摇头:白影,你到外面等我好吗?我想和乌鸦说说话,不要让人打断我们的谈话。

好的。

白影离开房间,反身关上门,就站在门口。

一直就想跟你谈谈,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现在这时间不错。

科恩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请坐吧我的朋友。

现在连琴伦小宝贝都不在,应该没人能左右你了。

乌鸦走到科恩对面坐下,顺手解下头盔。

那一天,你看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在魔法水晶中沉睡的那位,他叫菲谢特。

科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知道,自从看到菲谢特起,你就对我有了怀疑,怀疑我把你当成是他的替身,这也是你在登基大典那天想要离开的原因,是吗?一部分。

乌鸦看着面前的红木桌面: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当然,我承认当初主动结识你是因为菲谢特的缘故,你和他真的很像,气质神态上也相似,以至于让我产生幻觉,我甚至还想过你是不是他的孪生兄弟之类……科恩不无尴尬的说:但你要知道,人跟人是不同的,实际上你跟菲谢特的差别相当大。

是指身分吗?乌鸦点点头:杀手与皇帝当然有差别。

拜讬,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所说的差别是指性格。

科恩坦荡一笑:你知道吗?菲谢特这家伙的性格虽然开朗,行事却比较腼腆,而你正好相反。

你行事从不拖泥带水,骨子里却是个被动的家伙,而且你有一个最突出的特点──遇到事情只会往坏处想。

我是这样吗?乌鸦呆了呆:我还以为自己仅是现实而已。

如果你乐观一点,在看到琴伦那刻你就应该猜到是我抱着她……科恩加重了语气:不管怎么样,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你,菲谢特是菲谢特。

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替代品。

知道了。

乌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那么不谈这个。

科恩换了话题:这半个月以来,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一般吧!从以前的杀手变成保镖,多少有些不习惯。

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吗?科恩看着乌鸦:你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让我的朋友都过得快乐。

随便吧!在我的生活中,根本无所谓快不快乐。

乌鸦轻声说:一杯清水,一个面包,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过活。

如果琴伦宝贝在,听了这话会伤心的。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乌鸦反驳说:而且你已经说了不用琴伦来左右我的。

抱歉,我是有感而发。

科恩苦笑着回答:一杯清水,一个面包……哪怕是能让你感到稍微的快乐,我付出的友情也算不冤枉。

听了这句话,笑容在乌鸦脸上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科恩的眼光捕捉到。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类,性格也超级糟糕,常常压榨别人,还喜欢帮别人拿主意。

科恩对自己做了个简短的评价:但你,我的朋友,你要知道你是自由的,我不想这份友情变成对你的负担。

今天的会议让你很难受吗?乌鸦淡淡的说:你说很多废话。

的确,我说了很多废话。

科恩自嘲的笑笑:事实上我想问你很重要的事,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如果你直接问的话,会发现这其实很简单。

从乌鸦的这个回答中,科恩一点也不能把握他的心态,他的意思是朋友间有事情可以直接问呢?还是一句意义并不明显的讽刺?好吧!科恩点点头,决定押注:究竟是哪一个大人物急着要我的小命?加洛帝国不可能有这个资格,而你似乎也不会为钱而杀人。

难道你对此一无所知?乌鸦还是那样冷淡的表情:我以为你早已猜到是谁了。

仅是猜测,还需要在你这里得到证实。

我在强迫自己不去想我朋友的过往,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过程。

我的最终身分,是天堂岛神殿的刺客,直接听命于红衣主教。

沉默了一下,眼神扑朔迷离的乌鸦回答着:要我刺杀你的是红衣主祭,或者应该说,是上任红衣主祭。

果然是他,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科恩对这个答案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我们在神魔分界线上分手不久,从时间上看来他似乎很急切。

我是一个执行的杀手,政治上的事我从不去想。

乌鸦摇摇头:这事得你自己去琢磨,我帮不了你。

科恩微微一笑,心里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乌鸦的语气里流露出想帮你,但是帮不上的隐意,这说明乌鸦已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朋友,相对于这个,红衣主祭打的什么主意已经不重要了,那家伙反正是债多了不愁。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笨呢!在这么宁静的夜晚居然跟朋友谈血淋淋的事。

科恩站起来,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瓶酒来:不要说那个了,喝一杯好吗?很清淡的酒。

我不喝酒。

乌鸦摇头:酒会让我发狂。

那好吧!科恩手一扬,一杯装着清水的水晶杯顺着桌面滑到乌鸦面前,科恩举起酒杯:就随便聊聊你的事,你也可以问我的事。

事实上知道你是科恩.凯达之后,你对我就没有什么秘密。

乌鸦丝毫不给科恩面子:你的一切,神殿都有记录。

都有?科恩端着酒杯的手凝在身前:神殿还干这个?神殿监视我们?是,各个帝国主要大臣的记录都有。

乌鸦喝着清水:因为你的劣迹太多,那本记录的厚度是其他人的三倍以上。

说说看吧!都记录了些什么?从你出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军事内政、甚至还有私生活,全部都有。

乌鸦不急不徐的把神殿的秘密扔出来:不过,神殿对你的实力评估倒还合理,在所有军事将领之中,你排名在前十。

切!居然只是前十,这群笨蛋。

科恩很明显对这个评价不满意:我可是唯一一个打败魔属联军的人。

你的那次胜利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而且你的对手并不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指挥官,前十的评价算是合理。

这样也好,领头羊不是那么好当的,让人处处提防我就不大妙了。

科恩放下酒杯:说说你吧!我对你几乎是一无所知。

有什么好说的?乌鸦淡漠的问。

说说你的理想,人生目标之类……科恩已经彻底放下了皇帝的仪态,坐到了桌子上,还盘起了腿:知道吗?菲谢特曾经这样问过我呢!在遇到你之后,我才逐渐发现他是一个很称职的朋友,知道如何关心人。

他这样问你,你怎么回答他?乌鸦反问着:先说说你的答案。

我吗?科恩呵呵一笑:我回答他我没有理想和人生目标。

好个滴水不漏的答案。

乌鸦一本正经的点头:请允许我借用一下。

对你的话,我并不感到奇怪。

科恩又笑:那么让我换一种方式问好了……你也这么大了,在你二十年的人生里,你总有想要的东西,你总有想了解的东西,或者说,仇人找出一个总可以吧?乌鸦保持着沉默,眼光变换不定,一口口喝着水。

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科恩把手一摊:抱歉,我是一个流氓,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换成其他人这样问,我会让他永远闭上嘴,不过你……乌鸦重重的将杯子放下:我想了解的东西不多,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仇人……有那么一两个。

我在等待着你进一步的解释。

科恩点着头:我还以为你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呢!相对于你的问题,你刨根问底的态度才让我觉得不爽。

乌鸦看着身前的这个年轻人:我宁愿你叫我去杀人,那对我而言会简单很多。

在失去一个朋友之后,我才明白杀戮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也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科恩摇了摇头:就跟没有谁能决定他人的命运一样,谁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这不是一个流氓能说出的话,也不是一个皇帝能说出的话。

乌鸦又被某人逗笑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能做到这一点吗?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但我现在还不能做到。

因为我知道,人的贪念是无穷的,而且我现在是处于一种报复的心态。

科恩苦笑着:什么人物都好,你认为我是流氓,我就是流氓;你认为我是皇帝,那么我就是皇帝。

你的仇人是谁?红衣主祭吗?我可以想办法把他弄来任你处置。

他虽然龌龊,但还算不上我的仇人。

乌鸦摇摇头:我的仇人是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科恩有些吃惊: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从以前红衣祭司的谈话中,隐约知道一些。

乌鸦垂下了目光。

科恩不明就里,也不好追问,只有等着乌鸦自己说。

而乌鸦却偏偏在这时发起呆来,定定的盯着身前的桌面出神,关于仇人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再说。

不过科恩与乌鸦之间,一直以来就存在一种奇异的、互相理解的方式,有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说得很详细。

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有点病态是吗?好一会之后,乌鸦才抬起头来:唯一的仇人竟然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科恩轻声回答着:在我看来,你很正常。

连你也赞同我的恨意,这样看来我恨的没错。

我只是表示理解,没说过赞同。

科恩看看乌鸦:不是说你是孤儿吗?当然是孤儿。

乌鸦笑笑:但再怎么肮脏的孤儿也有出身,我就是那种最肮脏的……屁话!科恩怒斥一声:出身什么的,拿出你目空一切的气概来面对不就好了?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为什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如果我看得开,我就不是我了……对科恩强硬的语气,乌鸦以一种少有的颓废语调回答:或者说……这就是我一生的悲哀吧……我不相信有什么悲哀能持续一生。

科恩望着天花板:我永远不相信所谓的命运,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改变,我确信这一点。

那是你,而我不一样。

乌鸦低着头:从我出生的那刻起,我的命运似乎就注定了。

是吗?我们可以试试看。

科恩哈哈大笑: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带着你,一起去经历一些让人永生难忘的事。

对我而言,经历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处?你会改变,你有可能变得更悲哀,有可能变得更快乐……科恩看着乌鸦:怎么样,要拚拚看吗?随便你,反正没分别。

乌鸦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门口,用淡漠的口气说:为什么会跟你进行这种老气横秋的对话?我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