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31 06:59:50

搏斗,疯狂的搏斗。

这是一头比科恩高出一个头的猛兽,它正发出痛苦的悲鸣,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全身的骨头被科恩用拳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打碎,凄惨无比的倒下,鲜血不停从嘴中涌出。

一切都结束了……科恩坐到这不知名猛兽的身体上,嘴里喃喃低语:一切都结束了。

他记不清这是被自己打倒的第几头猛兽,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行为的。

只知道每天在那个女子出门之后,自己就会顺着这条自己踩出的路走到森林里,来找寻猛兽,残暴的杀死它们。

之后,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坐着发呆。

一个帝国,一个皇帝,责任?使命?热情?假的、假的、这些都是假的,去他妈的。

其实在小屋里醒来的那刻起,他就恢复了神智。

但也就是从那刻起,他陷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只要眼光一凝视某处,往日的生活片段混合著复杂的情感一一涌上心头,无尽的失望、无尽悔恨、无尽的恐惧一起出现,层层包围住他,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转变为一种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的怨恨、对自己的否定……它们充斥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很奇怪,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性格,但却没有挣脱的勇气,也没有没有抗拒的念头,只剩下一种仍由这些情感堆积的放任,当这些消极的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就需要通过种种暴行来发泄。

但脑海深处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去伤害人类。

于是,森林里的猛兽遭了灾。

这是什么世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不出这个世界对自己而言有什么价值,也想不出自己存在的价值,越想越灰心,直到最后想抛弃自己……但思想里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挣扎着存活在内心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那就这样好了,想不通的事情不去想,办不到的事情不去办……昂头挺胸的活法是不错,可是却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缩手缩脚的过日子虽然窝囊,却不必承担任何的责任……报仇?报什么仇?有什么仇好报?满心的愉悦,抵得上一个面包吗?命运……如果是这就是自己要面对的东西,那就让这命运滚蛋好了,承担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逃避吧……逃避吧……逃避吧……虽然不再有激情,但也不会再有伤痛,哪怕麻木,哪怕乏味,却有平静伴随。

平静,这是最重要的,这颗碎裂的心再也经受不起波折了。

※※※太阳逐渐西移,一脸茫然的科恩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回去。

天快黑时,那名女子的身影在小径上出现,出现在科恩眼中。

平淡,但却不可缺少;柔弱,但却是他的心中的依靠。

她走到守候多时的科恩身前,气鼓鼓的盯着科恩:转性了,怎么不躲起来?科恩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回望着她,嘴里无辜的申辩:找不到地方躲。

接着展开每天一次的官方对话。

晚饭好了没?好了。

水蓄满了没?满了。

想起名字没有?没有。

于是她笑嘻嘻的伸出手,轻提着科恩的耳朵进了门,心满意足。

吃饭时,科恩看着她,她也看着科恩。

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子,普通得毫无奇特之处,科恩非常清楚她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但他每次都很配合。

要捏耳朵的时候,他会提前坐近一些;要乱发脾气的时候,他会坐得远点……迁就这个女子,并隐藏自己的迁就行为,这成为科恩每天的生活重点。

既然想做一个普通人,就应该用普通人的方式去生活不是吗?任何的犀利、激情都会与之相违背。

夜晚,她会来到他的床上,伸手抱住他。

在这时候,她的眼神会很纯净,比一天里任何时候都要纯净,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却可以对视很久,呼吸平缓,脸色安详。

有时她先睡去,有时又换成科恩……渐渐的,科恩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每天照旧有情绪上的波折,但自己的眼光已经越来越能够注意起周围的事物来。

房屋简陋、老旧,于是他用生疏的手法去尝试着修补,尽管修补过后的模样更加的怪异。

生活单调、乏味,科恩就用自己以前横扫千军的雄才大略抓来些小动物,圈养在房屋后面,增添了一些生气。

看他做这些,女子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平静。

他甚至想到了以后的生活,他知道她是做什么职业的,他想找个适当的时间,劝她重新选择职业……这是个讽刺,以前他可没这么详细的勾画过自己的未来。

就这样过活好了,不去想金戈铁马,不去想报仇雪恨……就这样生活……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

※※※这天下午,科恩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好了饭菜,蹲在外面的小路旁边等她回来。

但她始终没有回来……眼看夜色如墨,科恩彻底的慌乱了,顺着小路,他向着镇子方向找寻。

走出大概五里的样子,发现她正吃力的爬行在路上,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模糊不清。

科恩几步冲过去,抱起她单薄的身体,才检视一下伤处,他就犹如被雷电击中一样……那是人为的伤,这样的伤,选这样的地方下手,是野兽都做不出来的事情!被他拥在怀里的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回来了……呢!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科恩小心的擦去她脸上的沙砾,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是我自己……不小心呢……科恩紧抱着她,嘴里咏念着咒语,整个人都散发出强烈的白光,但却不能阻止丝丝生命从她的身体消散出去。

不要放弃!我不会放弃的!科恩咒骂着所有能咒骂的东西,再次使用治疗魔法。

但是没有用,她的身体太虚弱,她是魔属人,她不能完全适应神属的魔法……带我……回去吧!她轻声说。

科恩点着头,把她轻轻的横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带这个女子回家。

她平躺在床上,双眼平静的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上出现红晕。

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她说:我叫坦妮。

科恩点着头,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真的很丢脸呢!坦妮轻轻的咳了两声:吓到你了吗?没有……人生就是这样,谁都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我原来还指望能把你交上去换钱……科恩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她实情──其实自己能换很多钱。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下定这个决心,你不会怪我吧?她的手冰凉: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把这里送给你好吗?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嗯!。

你一定要做到。

她的眼神满是担忧:我不管你是不是记起自己是谁,我都要你完成。

我……我一定完成!那就太好了,我……我有个妹妹,她叫琴伦,今年夏天,她就满七岁了。

坦妮提高了点声音:她在特拉法帝国首都的一个魔殿里,我,我把她寄养在那里的。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已经是一个低贱的妓女了,却要把妹妹送到魔殿去……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希望,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个妓女,不想让她忍受别人的冷眼。

她在魔殿长大,就能有一个干净的出身,以后的生活,就能幸福……我要你……我要你找到她……让她幸福的长大,以你的军官身份,这应该不成问题。

坦妮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项炼:你要记住,她跟我有一样的项炼。

我记住了!每一年,我都要给魔殿送去足够的银币,但今年看来是不行了,所以,你一定要在秋天找到她……不然的话,她会被赶出来的……坦妮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神采,但她的手却很用力的抓着科恩的手:你……发誓!以你真正的身份发誓!科恩的喉头干咽了一下,但在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说出了这个艰难的誓言。

我……科恩.凯达发誓,以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的名义发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将完成你的愿望。

坦妮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

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科恩.凯达。

魔属联盟的敌人……魅影军团的指挥官?是的。

原来,我竟然救了一个敌人。

坦妮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这就是我的报应。

没有报应!科恩大声喊叫:这个世界上,没有报应!算了吧!你是谁又有什么要紧?你要记住,首都南方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三面被河流围绕的高山,我妹妹就在山顶的那个魔殿里。

坦妮伸出手,抚摩着科恩的脸,微笑着说:我……我……我真该用你去……换钱……的。

我记住了。

我记得,你从来都没有笑过。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就算是为我,笑一笑吧!我、我好想看……你的……这就是坦妮最后说出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就没有了呼吸……就连科恩脸上的笑容,她也没能看到。

科恩紧紧的抱住她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脸上保持着笑容,眼角慢慢滑流出一滴眼泪。

那是一颗晶莹的泪水,一颗早在菲谢特倒下时就应该滑落的泪水,此时此刻,它终于流了出来。

慢慢的,泪水划过科恩微笑的脸颊,掉了下去。

她是被人杀死的,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分别属于不同的武器。

她每天忍受屈辱而活,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一个人居住在偏僻的野外,她还是被人杀死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子下毒手!拖着这样的伤,她还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平淡过生活的想法被眼前的一切击得粉碎,心中仅有的寄托在眼前消逝。

还能怎么逃避?逃避得了吗?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站出来好了……所带来的一切后果,自然是需要有人来承担的。

科恩的身体一阵阵的战栗,喉头发出一阵分不出是笑还是哭的低嚎,淡紫色的头发无风而动,逐渐变成黑色,那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里,又翻滚起熊熊怒火。

既然这世界没有秩序,就让我成为秩序;既然没有人执行公理,就让我成为公理;没办法逃避命运,逃避让我失去一切;不能再恐惧责任,恐惧带来灭亡……他郑重的取下她脖子上的项炼,挂到自己脖子上:我是科恩.凯达,我是一国之君,我有能力,我有胆识,我能完成你交代的事。

同时,我会笑着生活下去,我要笑着融入这个世界,那些残害别人性命的愚人,他们会付出代价……篇外篇 黑暗传说──远方的朋友中午的时候,镇子外的一条生僻的小路上,有一个人影远远的走来。

他是个年轻的男子,一头金黄的头发,一对金色的眼睛,英武的脸上有微微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走着。

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但从高贵的料子和特殊的精致绣纹可以看出他的身份非同一般──是一位军官。

一个长长的木盒被他斜背在肩上,盒子上印着一套长裙的图案,看来是装名贵长裙的包装。

几个脏脏的孩子站在路边,吮着大拇指,好奇的盯着他看。

这条小路平时都没什么人走,除了一个可以任由他们耍弄的妓女外。

他走过来,站在孩子面前,对他们微笑,那笑容高贵优雅。

哪里卖衣服?他亲切的问:告诉我,我给你们糖。

一个孩子惊喜的用手指着远处的裁缝店,详细的说明了路线,接着就把自己的手心摊开,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他微笑着弯下腰来,向这只手心里吐了口唾沫。

就算是再笨的小孩,也知道唾沫与糖果的差别,男孩大哭,手拚命在地上擦,又抓了一大把泥沙,举着手要丢──而他微笑着挥手,给了小孩一个响亮的耳光。

痛吗?他微笑着问。

小孩尖声嚎叫,向父母哭叫,可久久没有人来。

一位军官,谁敢招惹呢?而他抓来了所有一起玩耍的小孩,脸上亲切的微笑着,挨着个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到最后还扒光小孩们的衣服,让他们光着屁股操练正步,但几个来回之后他就烦了,直接把小孩丢进了旁边满是污泥和垃圾的大坑。

走在街道上,年轻男子向遇到的每一个人亲切的微笑。

然后他走进裁缝店,用温柔的口气说:我要一套衣服,最好是黑色。

店主抬起眼,看了看他的身型。

当他辨认出他身上的服装,便殷勤得略嫌过分的把客人让进店里:有的、有的!现成的,马上就好。

换上干净、合体的衣服,年轻男子还试穿一件黑色的法师袍。

这件也要了,还要一个这样大小的盒子。

年轻人指指柜台上的盒子,顺口问店主:我来的时候,看到路上倒毙一个女人,怎么没有人管?先生是路过的吧?店主忙东忙西,张罗着年轻人所要的东西:这事我知道,昨天晚上,有一队武士路过我们镇子,就留宿在客栈里,好像跟客栈主人很熟的样子。

后来他们叫了几个妓女去陪酒找乐,谁知道把这妓女怎么了?武士啊!年轻人点着头:可以随便杀人吗?死个妓女像死只小虫,没人会在意这个。

店主笑着,用针缝合着袍子上要修改的地方:看得出来您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不过这里的土娼可是配不上您的,镇子北方有适合您玩的地方。

哦,是这样啊!年轻人看着自己一身的新装束,平静的点了点头,从原来的盒子里取出一把作工精致的长剑,放到一个窄一点的木盒里。

你剑上的花纹可真是奇特,风格样式都像是神属那边出来的。

店主贪婪的注视着他:战利品吗?是。

年轻人背上盒子,微笑着回答,然后伸出手来扭断了店主的脖子。

搜刮了裁缝店里所有的钱,年轻男人走到街上,微笑着向人打听客栈所在的位置,途中顺便洗劫了更多的店铺。

骚动很快就蔓延开了,有人冲过来要抓住这个微笑的男子……最后在去往客栈的方向,一路上躺着镇民的尸体。

不明就里的客栈的老板还想在这个年轻人手里表现一些英雄气概,可不到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跪在年轻人脚边,惊恐万状的说出了这队武士的来历、去向和目的地──他们是一个佣兵团,这次是去分界线上做一件什么事,因为没有达成目的,所以心情都不是很好。

昨天夜里已经走了,包船走的。

嗯,有个年轻女人死了。

年轻人微笑着问:你清楚吗?老板点着头,为年轻人完整的覆述当时的情况,他们怎么把她绑上,怎么用金属在她身体切割,怎么舔食她的鲜血……她开始还笑着呢……满脸是血的老板说。

接着,客栈里就传出一声巨响──老板整个人都不见了。

年轻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跨出了客栈大门。

外面的街道上站满了手持武器的镇民,都紧张的看着他──他脸上笑容那么迷人,让看到的人不自觉的感到幸福。

年轻人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背着一个长长的木盒走出了镇子,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

他的身后是烈火浓烟,一群妓女蜷缩在路边,惊恐万状的看着他离去。

他微笑着走进妓女工作的地方,可怜的女人们紧闭着眼,浑身颤抖着挤在墙角缩成一团。

轻柔的脚步声离开了妓院,这些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的可怜女人,每人手里都多出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天快黑了。

年轻人出现在另一个镇子里,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

他要追那个佣兵团,却找不到一艘船。

这些镇子不怎么富裕,连辆像样的、肯出卖的马车都没有,这些马车快不起来,更不能长途跋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在这时,一辆看起来很不正常的马车停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声音在叫他:您需要马车吗?我的马车将会满足您一切的需要!年轻人微笑着回望,看到一张憨厚的中年男子的脸。

您别看这马车样子不怎么样,可它是魔属里最快的马车!中年男子跳下车来,手脚麻利的拉开了车门:两匹快马,再加上我这个最好的车夫,它会如风般的飞驰。

此外,我收费便宜,又不多嘴……年轻人说出一个地名,中年人立即拍起了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把他安全的送到──尽管那地方距离这个镇子差不多一千里地,一路上所要经过的地方也非常荒凉。

好吧!年轻人点点头:就用你的马车,拿着这些钱,先去备办食物。

车夫欢天喜地的去了,年轻人进了车厢,等待着这段即将展开的旅程。

车夫没说错,他的马车的确是魔属联盟里最快的,但同时,这也是魔属联盟里最破的一辆马车。

为了达到最快的速度,车夫发挥出相当高的水准,达到了令人咋舌的惊险程度。

终于,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里,破旧的马车再也挺不下去,喀嚓一声散了架。

车厢里的科恩破顶跃出,顺手接住正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车夫。

两匹快马在前方停了下来,无辜的看着后面那堆废柴。

最快的马车。

科恩看看四周那以荒芜形容都算是赞美的土地,冲车夫伸出了大拇指:好样的。

英雄啊……车夫立即抱住科恩的腿,大声的号哭起来:请饶恕我吧!请不要赶我走,请让我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事吧!我愿意为你鞍前马后,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偷牛我绝不偷鸡……我没说要把你怎么样。

还用说吗,英雄!车夫抬了一下眼,让科恩看到他眼中真的有泪,然后又继续着号哭: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救星,你光辉、你伟大、你英武、你全能万能……请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会饿死的……科恩低头想想,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个向导……或者是仆人。

认识路吗?认识!肯定认识!车夫立即爬起来,两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又大包大揽的拍起了胸脯,顺便改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魔属联盟里最好的向导!您选我绝对没有错,我知道每一条路,我清楚每一条小道,有我在您身边,迷路这个词就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一样……在车夫……不,在这个向导吹牛的时候,科恩一直用温和的眼光看着他。

科恩没说把他怎么样,而他的求饶是习惯性的,下跪、抱腿、哭喊、流泪……是那么的迅速流利。

科恩觉得在脚下苦苦哀求的向导很像坦妮。

他们都是在为生活苦苦奔波、苦苦忍受、苦苦哀求。

尽管方式不一样,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把马牵过来,我们出发。

科恩原谅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叫利普。

向导一溜烟的跑过去牵马,边跑边回头喊,转头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上了马屁股:哎呀!科恩笑笑,没有管他。

骑着马,抛弃了多余的东西,两个人重新上路了。

迷路──这个遥远的传说,在下一路口就降临,这传说来得也太快了点。

科恩抬眼一看利普,他就会跳下马大叫英雄……就这样,利普带着科恩转了一大圈,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一个镇子。

看到远方的镇子,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远离了原来那个给自己很多悲伤的城镇,科恩心里开始考虑着其他事情,脸上也不再时时都保持着笑容。

不知道黑暗怎么样了?他在心里想着: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一会去搞张地图,想想怎么回去……身下的马踏着碎步,慢慢的进入镇子。

落日的余晖铺在街道上,铺在两边的屋顶上,一片迷人的桔黄色。

顺着风,还飘来烤肉的香味。

先生,这是个大镇子呢!利普左右四顾:有酒馆、饭店,还有客栈!第一次来?科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遍了魔属联盟的向导?英雄……利普的嘴口沫横飞开合着。

闭嘴。

是!利普马上照办。

可就那一声英雄,还是惊动了街边的几个人,一个面相凶恶的高大男子站到路中,挡住两人的马。

外头来的?面生啊!他摸着腰带上的刀柄,一步步踱了过来:第一次来的话,知道这的规矩吗?科恩看了一眼利普,利普立刻用他那张肌肉发达的嘴奉承起对方,科恩悠闲的待在一边,看着利普用非常快的速度翻动那两片干裂的嘴唇,用大串的废话把挡路的男子捧上天……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从左边的酒馆门口出现,拿着一个酒瓶,另一只手牵着裙边,摇摇晃晃的走向街对面的一栋房屋,走到中途的时候还向科恩飞吻。

科恩淡淡一笑,女人放浪的大笑,抛了个媚眼,走了。

看什么看!挡路的男子一步跨过来,大叫:她是我们老大的女人!看一眼,那并不代表什么。

科恩态度和蔼的回答他:自己的女人漂亮,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你的老大应该会很自豪的。

挡路的男子楞了一下,科恩的打扮让他不敢妄动──黑色法师袍不是人人都能穿的,还有背后的那个盒子,可能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

陌生的法师,这里没有官员,一切都由我们说了算。

挡路的男子退开:想平安经过,你们最好老实点。

利普立即在一边拍着胸脯,大声保证自己不会给对方带来任何麻烦,那男子终于顺着先前女人离去的方向走了。

两人走进一家酒馆,去补充旅途所需要的东西,顺便休息一下。

正在享受温热可口的饮料,却隔着窗子看见先前那名拦路的男子带着几个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科恩没什么反应,利普却吓一跳,赶紧放下酒杯出了门,满脸堆笑的迎上去──但那男子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利普一个趔趄。

英雄啊……就跟以前一样,利普的哭号立即响起。

科恩却还在慢慢的喝着手上的东西,他知道对方不会对利普怎么样。

滚开,大爷没工夫理会你!对方把利普踢得满地打滚,拔出刀来利落的砍杀了两人的马匹──科恩继续喝东西。

你们都听好了,我们老大说的──不准卖马给这两个陌生人!谁要是敢顶着干,会后悔的!对方挥舞着带血的刀站到街中,一边喊着狂妄的话,一边斜着眼看科恩的反应。

但科恩还是一心一意的喝着手上的东西,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几个人只好冷哼一声,进入街对面的房屋。

灰头土脸的利普从地上爬起,在其他人鄙夷的眼光中,摇摇晃晃的回到桌位,一脸委屈的看着科恩。

喝东西,都快凉了。

科恩招呼他。

我们没马,走不出这片荒原的……利普苦着一张脸:他们是想让我们去见他们的头,您坐着,一会我去跟对方求饶吧?求饶就不用了。

科恩淡淡的回答:至于马,我会让他们老大赔出来。

赔?利普双眼睁得圆滚滚,结结巴巴的问科恩:对方可是这里的头儿,我们怎么让他们赔?慢慢谈嘛!科恩笑笑,放下杯子:努力的话,总能谈到一块去。

在利普迷惑的注视下,科恩起身取下背上的木盒递过去:拿好,不要偷看。

利普呆呆的看他脱下法师袍,去老板那里问了几句话,然后空着双手走出酒馆。

他心想自己这个同伴是不是疯了?而酒馆里,包括酒客和老板在内的所有人都从各个角落涌出,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放在窗后,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什么。

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角,利普眼看着他敲响房门,进了对面那栋房子。

酒馆里响起一片叹息,他们看到房门被人关了……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十来个面目可憎的大汉散坐四周,手都放在刀柄上把玩着,用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科恩。

一张不知哪里弄来的豪华躺椅被安置在房间里的显要位置,那位扮相庸俗的老大级人物打横睡在上面,而那个引起一切事端的女人正在给他按摩。

科恩走到房间正中停下脚步,和蔼的看着那位老大。

老大不会没有听到科恩的脚步声,但他仍然没有睁眼,看样子他是等着科恩开口。

喂!说话!你来这当哑巴的?这场沉默的对峙没有维持多久,一个忍不住寂寞的大汉踏前一步,冲科恩喊。

我……科恩笑笑:我来这里,是要跟你们谈谈。

谈什么?老大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不在焉似的问:生意?我的马被你手下……科恩做了个砍杀的手势:没马,我们不能离开。

杀了马,他真是不小心。

老大转过头,盯着科恩嘿嘿直笑:可那又怎么样?你应该赔给我。

科恩说。

赔给你?好、好主意──我喜欢!老大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身体从躺椅上撑起来:宝贝,过来拿,你得自己动手。

周围响起一片讥笑声。

要我动手?科恩用真诚的眼光回望这个老大:我动手的话,你会痛。

老大拎起放在一边的武器,一声大喊在房间里回荡,连外面酒馆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是痛!酒馆里的利普双手抱着那个木盒,正在担心着自己的命运,就恍惚看到对面的房屋震了一下。

他一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立即就有东西告诉他看到是真实的──有个魁梧的身体破开了完好的墙壁,鲜血淋淋的挂在那,跟着窗户被震破,一只粗壮的腿飞了出来……随着声声巨响,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颤,那栋房子也在痛苦的扭动着,不断发出吱吱的响声……集中在酒馆窗户边的人呆住了,一个个的表情活像白痴。

终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房门发出一声难听到极点的呻吟,门边出现一张被鲜血掩盖的脸──从身形来看,正是先前拦路的那个男子。

他还提着刀,一步一晃,喘息着向酒馆这边走来,走到街中,困难的张了张嘴。

救……他的嗓子好像有点漏,这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到地上抽搐起来。

围在窗口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刹那间,该喝酒的在喝酒,该卖酒的在卖酒。

利普呆呆的看着那扇门,直到他出现。

他面带无邪的微笑,衣服干干净净,浑身上下哪都没伤,跟刚才一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了酒馆。

收好。

科恩将两个大大的钱袋放到桌上,扎口处不紧,掉落几枚金币。

然后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饮料,神态轻松得就像刚才只是出去小个便一样。

你、你、你不是……利普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说话是如此的艰难:不是说,只说去谈谈吗?谈崩了。

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利普闪电般的伸出手抓过钱袋,十指翻飞,立即就打好扎口处的结,然后把钱袋紧紧抱在怀里,再不愿意抬头。

利普怕,利普真的怕。

他见过无数被杀的人,也见过很多杀人的人,但没有任何人能像他眼前的同伴,让他从心底里产生这么强烈的恐惧。

他和蔼可亲,他笑容无邪,他能离你这么近,也能离你那么远……和他做伴,一半是感到无比的安全,另一半则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利普知道,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手心……包括自己。

他将是自己的依靠,也将是自己的梦魇!人一旦有了依靠,就能让自己的特长超常发挥,利普的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

其实要说句公道话,利普不是个很善良的人。

对于比他厉害的人,他会马上去巴结;跟他差不多厉害的人,他会想办法拉拢;而一旦遇到比他弱小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欺负──当然,前提是这个人值得欺负,也就是说,欺负这个人能得到好处。

现在,这个标准明显升高了,变成所有比他老板弱的人他都去欺负。

而这一路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人能比他的老板厉害。

他的老板亲口告诉他,自己名叫科恩.凯达,他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名称代表着什么。

但他有自己的打算,更没想过要去出卖自己的老板,事实上,他倒是想把整个世界贴上标签,卖给他的老板。

他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老板是个习惯享受的人,于是出重金雇了真正魔属联盟第一舒适的马车,还有魔属联盟第一的向导,让老板能一路上好吃好喝,舒舒服服的前往目的地。

科恩看着利普做这些事,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当钱被挥霍得差不多了,科恩就会走下马车去做一票,然后再把装满金币的袋子丢给利普。

科恩这种含糊的放纵态度,无疑让利普的行为变本加厉……以前见人就抱大腿喊英雄的利普不见了,现在的利普说话气宇轩昂,走路精神抖擞,甚至尝试着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绅士。

刚开始的时候,利普也不分好坏俗雅,是昂贵的东西就往身上挂,虽然穿得像个小丑,但他还一脸的灿烂笑容……每当这个时候,科恩会叫他下车,脱光了衣服跟在马车后面跑。

如果买对了东西,科恩就会让他保留在身上,反覆几次之后,聪明的利普就知道了科恩的喜好,知道什么东西应该用,什么东西不应该用,下次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要让利普这样的人学会用不同的眼光注视不同类型的人,以不同的态度去待人接物,这对别人来说应该是一很困难的事,但在科恩手里却变得异常简单。

只要科恩做一次,利普就能完全做到……对利普来说,科恩现在已经变成他世界的中心。

科恩的意志,就等同于他自己的意志,他不会违背科恩的意愿,因为他明白──只有自己做到科恩希望他做的事,他才有存在下去的价值。

而科恩心中也明白,利普在看到自己力量之后的转变是有原因的,这个普通的中年人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这个动机深深的隐藏在他的驯服行为之下。

想想看,一个成年人,他的生活习惯早已定型,即使是想做些表面功夫的难度都很大,更不要说彻头彻尾的变。

而利普却正在这样做,而且还做到了,这让科恩感到惊异。

科恩不点破这点,也是想看看这个普通的中年人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改变。

因为科恩在心里,同样惊异于自己的改变。

科恩以前没想过,可以仅从一个人的行为去推测出他的内心,或者说,科恩从不知道可以这样做。

但自从清醒过来之后,这已经变成了他的一项技能,他能很自然的从一个人的行为,分析对方的内心世界。

第一次的尝试,还觉得蛮好玩。

有了充足的资金,行进的速度自然就快起来,甚至有望提前赶到科恩希望去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偏远的小镇。

马车稳稳的停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之外,利普走下车来环顾一下四周,这些天来,他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绅士。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条手工、布料、图案都很讲究的围巾在脖子上打了一个便结,整套服装素雅而不失高贵,凸显著一个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随身佩带的几样精致的饰物,更点缀出他整个人的稳重风格。

少爷。

他回过身说:我们到了。

科恩步下车来,带着利普直接走进了客栈。

科恩刚坐下喝了点东西,利普就带着探听到的情况回来了,他坐到科恩身边,轻声的把这个佣兵团的情况讲给科恩听。

在他汇报的时候,科恩跟以前一样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仍然一心一意的跟手上的饮料过不去。

那艘船上,载着他们全部的主力干将。

利普继续说着:我以谈生意的口吻打听清楚了,他们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到。

科恩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准备好离开的马车,办完这里的事,我们会去首都。

是。

利普回答着,虽然科恩的命令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从不跟他解释什么,但他绝不会多嘴去问。

他抬眼,但是看不到科恩眼中或者脸上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可不是好兆头。

下午,佣兵团驻地。

这是个中等规模的佣兵团,大概百多人,人员分散居住二、三十个帐篷,占据了很大一块土地,一边是训练用的场地,另一边紧靠河流,还建了个小码头。

一艘中型货船远远的驶来,缓缓靠上泊位。

此时,也有一辆豪华马车也顺着道路过来,就停在门外,几个小佣兵走上去迎接,被从后面赶来的首领喝退,匆匆赶来的首领急走几步,堆出满脸的笑容迎接贵客。

把贵客迎进帐篷之后,首领立即为客人介绍起佣兵团里最出色的佣兵,就是那些刚刚乘船归来的武士,表面文章做足之后就把话语一转,委婉的询问起客人想要讬付的任务。

其实,这个任务是很简单的。

被尊为贵客的利普看了一眼身边的科恩,站了起来:我先要说明的是,我家少爷为人相当正直和善,但却有那么一两个不欣赏的人。

当然当然。

首领陪笑回答:再正直的人,都会被坏人缠上,这个……我们懂。

对方的行为相当恶劣,我家少爷相当气愤。

利普走前两步,大义凛然的陈述着理由:但身为一个名声显赫的贵族,很多事情是不好直接出面去做,虽然直接出面也能处理的很好,但过场上却不免麻烦些。

是的,尊贵的贵族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确不用在一些小事上伤脑筋,但这正是我们佣兵存在的意义──我们乐意为您效劳。

你倒是个开明的首领。

利普走上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事情很简单,目标是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她不是贵族,但是家世不算差,除了普通守卫还雇了二十几个佣兵。

你们得明白,我们少爷想要干净俐落的解决这件事,所以才出大价钱来和你们谈生意。

明白了,要我们怎么做,您才会满意呢?我们少爷相信你们能铲除让他不高兴的人,但是对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仅仅一个死──就太便宜了。

利普哈哈一笑,大声对帐篷里的人说:她应该悲惨的死去,应该尝尽一个女人所能尝到的所有苦头……酬金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能办到这一点吗?能啊!这个我们拿手。

当即就有一个最出色的佣兵站出来: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就这么玩了一次,那个女子是个妓女呢……一个妓女?利普摊摊手:抱歉,我的勇士,我想像不出你们能对一个妓女做出什么事来。

老爷,您听我说啊!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泡汤,这个佣兵急了,连忙把一大串当日的血腥场面说出来,他在说,旁边的佣兵不住的点头以加强其可信度。

利普平静的听完,转头去看科恩。

没错。

科恩缓缓站起来,点点头:就是你们了。

佣兵首领大喜,以为这票任务已经拿到手了──还没等他说上一句表达谢意的话,就看到科恩的身体一抖,左右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幻影。

这……首领的一句话中断在惨叫声里,他被一个幻影击中,身体在空中散架。

幻影一分再分,瞬间杀尽帐篷里的其他人,只留下那几个归来的最出色的佣兵,然后破开帐篷向四周冲去,在佣兵团的营地里搅起一阵阵血雨腥风。

帐篷里一片狼籍,到处是溅在地面的液体,红的白的触目惊心,那几个最出色的佣兵瘫在地上,眼看着含笑的科恩一步步走过来。

饶、饶命……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肯定的有原因的,以对方的能力看来,佣兵们知道自己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能求饶。

那个女子,也曾经向你们求饶了吧!你们是怎么回答的?科恩越走越近,温柔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佣兵的耳边,伴着那远处传来的声声凄厉惨叫,就如同是死亡的宣告。

是怎么回答她的?乖,说给我听。

科恩继续向前,在佣兵们面前停下,他的笑容很亲切,却在佣兵们眼中逐渐扭曲,他们冷汗淋漓,睁着惊恐的眼睛,无助的看着这个死神靠近自己。

没有反抗的力量,更没有逃跑的勇气……我、我……我们!我、我……被科恩凝视着的佣兵正在努力的张着嘴,但心底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却让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科恩笑笑:让我来帮你。

利普再也看不下去,几乎快要疯掉,急忙几步跑出帐篷──身后的帐篷里立即传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是惨叫,也不是哀号,而是一种怪异的、抖动的、湿漉漉的、时断时续的喘息声。

利普用双手掩住耳朵,但那声音仍然不可阻挡的传来,让他心里发毛,让他浑身发抖……他想放声大叫,可是叫不出来;他想狂奔逃离,可是没有一点力气。

他明白,这些人该死,但这样的死法,太可怕了一点。

他一定要结束科恩的这种行为,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疯。

终于,他找到了藉口,尽管他前一刻还想放那些人逃离。

少爷……有人跑了!利普指着码头那艘正在离岸的货船,大声叫喊着:他们跑了!无声无息的,科恩在他身边出现,但下一刻已经站到了码头上──利普在后面狂追,正在想科恩会用什么手法对待这些逃离的人,毫无预兆的,天空掉下来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接命中货船。

轰!的一声巨响!整艘货船炸裂开,连带上面的生命一起四处飞散,下一刻就成为漂浮在水面上的残骸,无力的燃烧着。

谁!科恩怒了,猛的转过身来大喊一声:是谁!被科恩的眼光扫过,利普的身体在战栗,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卷起了满天扬尘,利普被风头扫到,身体不由自主的旋转着向外退去,想大叫救命却又被灌了一嘴泥沙,正在心慌意乱、突然觉得飘忽的身体一稳,原来是站到了科恩身后。

利普眼里一片迷茫,风啸尘扬中,科恩的身体巍然不动,而风眼的中心在这时隐约出现一片白色。

风尘慢慢的消散,一头白色巨龙逐渐呈现在两人面前,巨龙骄傲的昂着头,正在收拢背上的双翼,一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科恩,目光平和而深邃。

很显然,科恩怒气未消,他踏步、跃起,一拳就向白龙头上砸去。

巨龙探出前爪,一一化解科恩的攻击,科恩在空中翻转腾挪,阵阵激烈的撞击声传出。

这情景让旁边的利普看得一头雾水。

科恩出手攻击传说中的龙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板会只用拳头,而那头白色巨龙居然也不用魔法,就用一只前爪抵挡。

一人一龙打得倒是激烈,攻击威力可就大打折扣了……这不像老板的风格,而龙的表现也和传说中的大相迳庭。

利普眼皮都不眨的盯着,脑袋转的飞快,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乘着一人一龙暂时分开的时间,他嘴里大喊停手……,身体电闪般的冲入场中把他们隔开。

少爷您休息一下,龙英雄您也休息一下。

利普点头哈腰的团团转,在一人一龙之间大拉关系:两位都消消气,大家有矛盾可以坐下来谈谈嘛……只要有心,总能谈得拢,但这里却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我知道一处地方山青水秀……白龙嘴一张,一口气把他吹出老远,利普闷哼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利普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发现白龙已经不见了,先前站立的地方现在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她五官秀美,身材高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科恩看,神色平和。

看着这位面目纯洁得不像是人类的少女,利普白痴一样的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对我用心灵交流!我厌恶任何东西进入我的脑袋!突然,科恩一声大喊:说话,你又不是哑巴!白衣少女赌气似的偏过身,踢开一颗小石子,不再正眼看科恩。

看到白衣少女的行为,利普心头一阵狂跳──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不理老板,他简直不敢想像少女接下来的命运。

利普一路上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杀戮和血腥,变得前所未有的善良,而白衣少女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淡化了他可怕的记忆,她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充满魔力的清泉,能够洗去人心中的尘垢。

他绝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位少女转眼之间化成一滩模糊血肉!管她是人是龙,落到少爷手里没她的好果子吃……哈、哈……利普心里排除万难,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鼓起无比的勇气开了口:少爷,您休息一下。

科恩的眼光没有注视他,聪明的利普明白了,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应该是白衣少女。

这位……女英雄啊!我是利普,您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吗,您可真是英姿飒爽啊……利普好歹站了起来,满心虔诚的向少女倾诉着自己对英雄的仰慕,看少女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利普立即就直奔主题:您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吗?我家少爷年少英武、威风八面又心地善良……当然,偶尔的强硬态度更是我家少爷无穷魅力之中不可缺少的一小部分……少女嫣然一笑,轻挥小手,一股小小的旋风让利普掉进河里。

女英雄……请听我说……我家少爷……当利普湿淋淋的爬上岸,却惊喜的发现少女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科恩,双手轻放身后交握,模样既俏皮又可爱,背影清丽得让人窒息。

利普出了口大气,知道两人间的冰冷气氛成功的被自己搅和了。

少女站到科恩面前,微微仰起下巴。

每次看你,你身边总是有些怪人。

她开口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的,如同玉石轻撞。

少来。

科恩的目光也柔和了些,不再那么恶声恶气:你总共就见我两次。

为了找到你,我飞越高山峡谷,穿过风雨雷电。

少女偏了一下头:你就这么欢迎来自远方的朋友吗?既然你在找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心情不好。

科恩依旧冷着一张脸,没人能从他的回答里揣摩出他的心意:最近脑袋还让人打了,而某条龙又炸了我要的船。

那是我做的,你要我赔吗?最好是这样。

嘻……抿着嘴轻笑,少女低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衣角旋出雪白的漩涡。

不说这个。

再次和科恩脸对脸时,少女的表情已经很郑重: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不去的理由?不顺路。

还没说去哪里你就知道不顺路?少女轻笑着坚持自己的意见:很重要的事。

再重要也不去。

嗯,那可就麻烦了。

少女想了想,抬头再说: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但你就不能谦让我一次?利普远远的一拍脑袋,觉得少女太不会说话了……没好感,谁还谦让你啊!但出乎意料,科恩沉默了一下,让步了。

高空中,一条白色飞龙在云间快速穿行着,宽大的背上仰躺着一个黑衣人。

飞龙前爪上还抓着什么东西──那是缩成一团的利普。

当苦命的利普觉得自己要冻死的时候,飞龙开始盘旋下降,几声清越长鸣之后,白色飞龙稳稳的站立在一个超级广场之中。

利普哆嗦着站起来,看到广场上站了一圈人,男女老少百多个,他们都有和白龙少女同样清澈的眼神。

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

一个白发老者健步上前,张开双臂迎向科恩:知道你的事了,很高兴你没事。

科恩既不期待也不拒绝,懒洋洋的让他拥抱自己。

振奋精神,我的朋友。

老者扶着科恩的肩膀:事情会变好的。

你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雷。

雷爽朗的笑着,拉起科恩的手,顺着一条玉石铺就的道路向广场边走去。

看白衣少女跟在后面,利普也急忙跟着。

来到一个巨大的洞口前,雷停下了脚步,对身边的科恩说:我的朋友,进去吧!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第一位进入龙族洞穴的人类。

科恩本来还想调侃一句,例如什么第一次之类的,但洞中却有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扩张出来……他一楞,然后大叫一声狂奔进去!雷再次放声大笑,跟着走进去。

利普看了看站在洞口的白衣少女,始终没敢动脚,老实巴交的坐到一边去。

棉花糖……科恩冲进洞里,暴躁的声音的空旷的大厅里来回激荡:你给我滚出来!一头趴在地上的金色巨龙抬起了头。

如果你再不来,我们就错过了。

金色巨龙缓缓的开口:小不点。

操!说这个干什么,快跟我去救人!科恩几步冲过去:我的朋友、兄弟!就是那个菲谢特……操!你什么时候变成龙了?安静,安静。

金龙面对语无伦次的科恩,几乎没有办法,只得比起了音量:安静!科恩楞住。

你所说的人,是菲谢特.夏麦。

金色巨龙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了。

那……你想复活这个生命。

是!保留全部记忆,以现在的身体。

是!是是是!!!小不点,那很艰难。

很艰难!很艰难?很艰难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在敷衍我吗?!等等,很艰难……就是说可以?科恩的声音逐渐低落,自从菲谢特倒下后,所有累积在他心中的痛苦、悔恨、酸楚,都在这一瞬间化做两行晶莹的泪珠,缓缓从眼中滑落。

菲谢特……科恩虚脱般的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语:可以……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