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摆好,我和云煦落座,彩蓝摆碗,彩红落箸,青芽捧着帕子,这么正式的吃饭,其实挺少见的。
我接过润好的擦手帕子,盯着桌上的四大盘四小碟,稍稍愣了神,随口问了一句,平时都是这些菜吗?彩红回答得干脆,少奶奶,不是您说的,少爷回来就照常,少爷不在就减半么?我点了点头,刚想再开口,却被云煦抢过话头,以后我尽量回来吃晚饭。
他的话说得淡淡的,我也没怎么多想,可是一看到彩红略显惊讶的表情,我才回过味来,自从回了老宅,云煦经常忙得赶不及回来吃晚饭,他这么说,难不成是清闲下来了?你最近没事情做?不忙了?我这句有点发傻的问题,让他微微勾起嘴角,很忙,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回答得不明所以,我也不乱想,先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便又看向布菜的彩红,宅子里的定例都是怎么算的?按人头的吗?那老太太那里是几盘几碟?彩红聪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便答道,老太君那里是四盘四碟,其他园子确实是按人数论的,不过没那么精细,具体的,婢子也不清楚。
哦……我点了点头,平日里从没注意过这问题,不过既然吃饭归我管了,那便要好好琢磨,这里面肯定有学问,我只怕自己有疏漏。
怎么想起问这个?我转头看向云煦。
他亦看着我。
似乎有些疑惑。
不禁笑道。
忘记和你说了。
奶奶把厨房地事交给了我。
今日二婶送了几本账簿。
我可是看了一下午呢!账簿?他地眉头微微地皱起出小褶。
原本夹菜地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看得懂?这么藐视我地话都问得出。
我刚想狠狠反驳几句。
却看出了他眼中地关心。
心头一颤。
话也走了音。
嗯。
还成吧。
用心总是能看出点什么地。
他点了点头。
便不再说话了。
让原本带着一点期待地我。
顿时灰了心。
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早知道……我夹过一块盐焗鸡块。
刚想狠狠地咬下去。
就听云煦说道。
吃过饭。
一起去书房。
我教你看账簿。
啪嗒一声。
鸡块掉在了碗里。
我掩饰地赶紧把鸡块夹起来递进嘴里。
可也无法掩饰内心地微澜。
嗯?他发出疑问的哼声,我这才回过神,涩涩地回了一句,不麻烦你吗?不麻烦。
他的回答越来越简单,态度也越来越不温柔,这和曾经的那个他是那么的不同,所以,这才是真的乔云煦,是吗?可是哪个才是真正的乔云煦,我真的知晓吗?还是说,我一直都不了解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
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我从失神中唤醒,脸上还有一丝无奈,你已经对我戒备到这种地步了吗?只是小小的提议,就让你思虑半天?我因他的话而怔住,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了呢?从前不是这样的,对他说的话,我都是相信,都是当真,而现在,好似真的不一样了……罢了,吃饭吧!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他便不再看我,只默默地吃饭,我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食不下咽。
云煦,我不是戒备,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因为我没有听见云煦的回答,他也没有反应地依旧缓慢地吃饭,怔怔想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又被影响了,原本坚定的心,又被动摇了。
一会儿吃完饭,你可不要嫌我笨。
云煦没有嫌我笨,反而连夸了我好几句,让我心中窃喜,他不仅翻了账簿,还翻了我做的笔记,两相对比来看,说我确实是用了心思。
不过这字倒是不太雅观。
他如是评论。
我脸红,毛笔字啊,在前世练过两年,却也只算新手,自从来到这一世,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拿起过毛笔来写字,最多也不过是给云煦磨过几次墨,冷不丁写字,肯定是不堪入目的。
不过写字不是重点,他就匆匆略过了。
厨房里的帐,就是这个模样的?他微皱着眉,手指轻轻点在账簿上,眼睛却是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来是如此,不过应该是怎样我就不晓得了,我只知道,若是我接手,账可不能这么记。
乱都乱死了,怎么能看出子午卯酉来。
你准备怎么记?我张口便想回答,可是一看到他湛亮的双眸,突然想到,面前这位可是管账高手,我又没有学过会计,说出的想法恐怕也是业余中的业余,便收了卖弄的心思,我还没想好,不过总是要改改的。
云煦见我没说出什么,眉头一挑,然后点了点头,你听听我的主意,看如何?他一手执着毛笔,一手拨打着算盘,偶尔还翻上两页,然后用简单扼要的话解释给我听,我听得清楚明白,也发现他所说的正是除了表格法最方便有效的记账方式,心中对他的认知又多了崭新的一面。
原来他很聪明,很会做账,也许还很会做生意,才会这么忙,肯定是乔老爷看出他在商的才华,所以对他重用,也给了他机会。
现在的云煦,也许不单单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有条不紊地争夺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又在走神?他淡淡的责问,让我顿时回过神来,脸不由得热了起来,喏喏无语。
云煦把毛笔一放,手指捏着鼻梁骨,眉宇间的疲累尽显无疑,今天就到这儿,你也累了。
我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过来坐下,我帮你按一按。
他略一犹豫,不过还是背对着我坐了下来,微凉的手指碰在他温热的额头上,我在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却又忍住,没有将心思流露。
我和他,一站一坐,书房中的静谧无声让我有些无措和尴尬,便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随口问着,我从山上回来就没有看到梁少,他已经走了?云煦轻轻嗯了一声,过两日就走。
那就还没走?我大奇,他既然没走,怎地连影儿都不见?难不成猫在月影轩里没动地方?云煦转头看向我,他的目光在昏晕的烛灯下多了两分幽远,你想见他?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本来就没有,我和梁凡话不投机,他又是个浪荡大少,哪里值得我去见。
他听到我的回答,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几日他在游览洛州美景,流连忘返,没住在月影轩。
洛州有什么美……话只说了一半,我就明白了云煦的意思,梁凡夜不归宿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美景,而是因为洛州的美人。
我气愤地嘟囔一句,这么一个浪荡子,也不知被那家闺女给赶上了,真是糟蹋人。
云煦却没有搭我的话,低低地笑了两声,好似很愉悦,我倒是奇怪了,梁凡不是他的好友吗?怎么我说完,他反而笑得怎么开心。
***********************此乃加更章,请君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