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的事情,老太君便乏了,我们只得出了暖阁,住处。
我的眼睛因哭得有些肿,干涩得有些难过,便揉了揉眼睛,冲面前几位福了一礼,宝心刚刚只顾着哭,都忘了请各位的安,还望婶婶嫂子别怪罪。
乔家里的人,掰开了,揉碎了,使绊子下套的,也不过那几个人,而我现在面前的这几位,自然也脱不了关系,可我只能忍着,她们是长辈亲戚,犯了错也归不着我管,更何况,我也犯不着先在招惹她们。
且让她们得意好了,该讨回的,我一个都不会少。
快别这么说,上前的,必是二堂婶,她由来是最会说的那一个,拉着我的手,笑吟吟地,我们都明白你的心,快别说这些客套话,回头看见云煦,做婶婶的也一定说他一顿。
这么好的媳妇不好好哄着,还到外面招五拈六的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淡地开口,二婶言重了,男人花心不是什么稀奇事,好在他不瞒我,要是像别的男人藏三藏四的生恐我知道,那我反倒更伤心呢!二堂婶哽了嗓子,胡扯两句便扭身走了,剩下大堂婶婆媳,我抬头好奇开口,大堂婶,婉容嫂嫂,这还有事?大堂婶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嘶哑地笑了两声,没什么大事,既然你心里有主意,我这个做婶子的也不多说了,你们小辈的多聊聊,宝心,有空去我那里坐。
说完,她也施施然地走了。
过道里,再只剩我和婉容。
自集粹阁的事情过后,我便极少见她,心里也许是压着火气的吧,真心换来假意,我再没脸上那个当,如今更是无话可说,索性冲婉容摆了摆手,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婉容一伸手。
便将我地袖子拽住。
语气里带着嗔怪。
真是不愿意见我了怎地?那次不过是摆了你一道。
也为了给你提个醒。
回头当也上了。
妾也要真纳了。
难不成还怪起我来了?我回头。
动了动胳膊。
把袖子从她地手里拽出来。
语气平淡。
哪次?我可不记着什么。
只不过我也明白。
谁不为自己家人着想。
大家想法不同罢了。
你地好心。
我见了。
也领了。
纳不纳妾地。
那是长辈地主意。
我反对不着。
也无从反对。
哎。
还真生气了。
我说宝心。
你是怎么知道二叔养了外室地。
看二婶地脸色都变了。
她混不在意似地。
还笑嘻嘻地跟我说话。
我却不耐烦跟她在走廊过道里纠缠。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若知道。
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婉容。
你这又是何必。
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你就应该明白。
接下来没什么好故事了。
当初怎么做。
如今就还是如何。
你不必可怜我。
也不用多操这份儿心了。
婉容一步迈到我地近前。
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
苏宝心。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若是帮着她们蒙你、害你。
当初就不会让你见到那个景儿。
是你自己不当回事。
回头还怪到起我来。
难不成你还能让我明刀明抢地说。
喂。
傻妮子。
人家算计你相公呢。
可小心这点儿。
真到那样你才信?我冲她微微一笑。
我信。
一直都信。
可是信也没有用。
婉容。
你能不在意自己是谁地人。
我却不能。
要不然。
你干脆休了你家那位。
也给云煦做妾得了。
咱们姐妹同心。
玩一玩也是有地。
我说得随意,她听得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再蹦出来一个字,最后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怔,其实说实话,我又有些相信她了,也许是直觉,也许真的是投契,可是我也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对谁是毫无目的的好,除了自己的父母兄弟,也许父母兄弟都算不上,那我有什么理由去相信她对我全无坏心?此番我折辱于她,若她是好心,自然是生气了事,若非好意,想必就有好戏等着我了。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心想着这宅子还真乱,父不父,兄不兄,亲人不亲,人人眼里盯着的,都是那仿若触手可得的肥肉,任谁想伸一筷子,都得付出血淋淋地代价。
云煦如此,我如此,他们,也应该如此。
目的成功达到,我满意地散步回到自己的雅筑,没想到云煦还没有回来,便连忙把彩红叫过细问,老爷那儿还没放人吗?都快到晚饭的功夫,就算是打板子也该打完了吧?我心里倒是希望云煦多挨几下,惹我生气伤心的家伙,我还得帮他说好话,最好把屁股揍出血花花才好呢!彩红担忧地摇头,少爷没挨板子,是被老爷罚跪呢!许是得跪一宿,这冬日寒天的,伤了膝盖可怎听彩红这么说,我禁不住皱起眉,揍一顿不过是趴两天,可是在祠堂的地砖上跪久了,寒气入体,那是一辈子的毛病,看似罚得轻了,实际才是伤筋动骨地,是谁出的主意?忒狠了些,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子,他舍得?是大老爷出的,说是打板子得躺上好几天,前面铺子还指望大少爷看顾,所以只跪一晚算了。
我咬了咬牙,云煦再让我生气,那也是我夫君,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受罚的问题上,云煦自是不敢顶撞,这亏是吃定的,不过还有我在。
我思忖片刻,端了主意,便转脸看着彩红。
彩红,把最厚最暖地披风找出来,再给大少爷找一条厚实的棉裤,一双暖和地棉鞋,让青芽熬一锅姜汤,其他吃食让她自己琢磨。
让彩蓝把我的炭炉也备出来,炭火尽可以旺一点。
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去祠堂看大少爷。
彩红连忙说道,少奶奶,祠堂不让女人家进去。
我瞪她一眼,院子里只有女人吗?你能问着大少爷地情形,就能找来一个胆子大的小厮,出了事情,我来顶着。
说完,我便转身,准备进去换衣服,却又被彩红拦住,少奶奶,您还不知道吧?青芽被撵走了。
青芽被撵走了?我地丫头,哪个敢撵?怎么回事?四小姐说青芽手脚不干净,还对她出言不逊,就让二奶奶把青芽给送到厨房去了,二奶奶说,反正厨房也是少奶奶管着的,而且有婆子在行了,这件事容后再说。
你先安排着。
虽然是容后再说,换衣服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地琢磨起青芽的问题。
此次我和云煦出游,宅子里的人,动静真是不小。
先是在兰阳把云煦设计了,让他的身上蒙上少年孟浪的污点,还顺带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然后又指使乔云裳那个娇小姐对我的丫头下手,估计要不是我把彩红彩蓝都带了出去,她们应该最想把我这两个头等丫头赶出去,断我一臂也是好的。
可是,我不懂,事情怎地突然会激化到这个份儿上呢?换好了衣服,也就停下了思考,目前紧要的是去看看我那位犯了错受罚的夫君大人。
至于青芽,正好借机会探探她的底,也好。
系好披风,我一边拢着额头飞起的乱发,一边往外面走,正看见彩红捧着一大包,彩蓝一手捧着炭炉,一手拎着食盒,看来动作都不慢。
都准备好了?我顺手翻了翻彩红怀里的包裹,都挑最暖和厚实的,而彩蓝的食盒里,姜汤是用带盖儿的小瓮装好的,还有几样点心,炭炉也烫着手,彩蓝用大厚布包着。
彩蓝倒是老实,姜汤是彩红提前让我熬了的,婢子想着祠堂里吃大鱼大肉总不好,便准备几样素点,忍过了今晚就好。
嗯。
这两个丫头一直跟着我,也越来越贴心了,顾不得夸奖她们两句,紧要的是先奔祠堂。
乔家的祠堂在哪里?就在宅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除了年节,大多时候是关着的,乔老爷不是动不动就用家法的人,所以云煦这一跪,也算是乔家的第一人了。
我边走边想着,无论是从被遗弃十八年的事情,被大部分的乔家人敌视,还是说今天的事情,乔大少都算得上是第一人,第一倒霉之人。
越往祠堂的方向走,人自然就越减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人走路时的沙沙声,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我在前面提着灯笼,俩丫头在后面紧跟着,偌大的宅子,一时间,竟寂静得呼吸声都听得见。
临近祠堂,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唬了我一大跳,那人影冲我恭了恭腰,声音可以压低,却还是听出几分稚嫩,少奶奶,小的来掌灯吧!少奶奶,是我叫的人。
彩红连忙接了一句。
我点点头,把灯笼递给了他,三人行顿变成四人行,没过多一会儿,便到了祠堂外头。
里面有亮光却没有声响,想必只有云煦一人在罚跪,旁人早**了。
站在祠堂大门的门口,我便不能再进了,示意小厮去把彩蓝彩红手上的东西接过去,然后嘱咐他,给大少爷换好了厚衣服,别忘了把换下来的装好,吃的喝的都让他赶紧些,炭炉就留在那儿,明早上你再来取,快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捧着东西往里进,我心思一动,忙唤住他,你叫什么?小厮冲我呲牙一笑,有些小腼腆,小的叫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