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聂子政,能言善辩,组织领导能力很强。
大家推选他作为代表,向校长交涉。
邱校长西装革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善耍威风,强词夺理,破口大骂学生:不好好念书,竟来干涉校政,不等于造反吗?校长如父兄,学生如子弟,难道有儿子能够质问老子的吗?我要打电话给治安机关,说有共党暴动,把你们抓起来。
我在教育部有亲戚,在部队有同乡,我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聂子政回来,将会见校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大家报告。
如同火上浇油,大伙儿的愤怒,已达到极点,怒不可遏,一拥而上,冲进校长室。
把校长按倒在地,拳打脚踢,揍得他鼻青脸肿,俯首帖耳,跪地求饶,再也不敢恐吓了。
校长苦苦哀求,请学生把他放了。
学生们哪肯就此罢休,拼着自己的小命,也要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
平时,邱校长那作福作威的模样,学生们早就没有敬爱两字可言。
如今看到校长一会儿发威,一会儿乞怜,心里对他更加不齿。
有人提议把他关起来,大家立刻同意,于是就将校长关进一间黑屋里,地上只有一块门板睡觉,指派学生轮流看守。
也叫他尝尝吃砂子饭,喝白水的滋味。
想不到的是,一向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邱校长,连看学生一眼,都怕传染到疥疮,却如今变得温和谦让,笑容满面,奸滑无比。
对看守他的学生大耍手腕,极力阿谀奉承。
聂子政成了他的审判长,每天追问他,到底贪污多少赃款。
他却一点不动怒,连声称赞聂子政,青年有为,精明强干,十足的领导人才。
那种模样低声下气,奴颜婢膝,谄媚讨好,拉到戏台上扮演小丑,绝不需要化装。
从7月中旬到11月底,他一直被关在小屋里。
那时,学生也曾派代表,去找校长太太,哪知她早已飞往重庆。
校长太太珠光宝气,她经常骂学生是饿死鬼,每个人都跟猪一样,好像永远吃不饱似的。
她口口声声地说,她每天八两米都吃不完,学生每人每天十多两,怎么不够呢?她的话叫人听不懂,当时令人难以理解。
而今学生们找到答案,在她厨房里,挂满了火腿香肠,鸡鸭鱼肉,难怪她吃不下八两米。
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师们当然不会不知道,然而却没有一位老师出来替校长求情,也没有一位职员阻止学生。
其实,老师们早已洞察其奸,清楚他欺下瞒上的伎俩,平时只是慑于他的淫威,不敢作声罢了。
学生大会通过了起草的文稿,用邮信代发电报,通知了全国各中学及教育部,述说了这几年的饥饿实况。
并决定连夜查账,算一算学校的收支。
总务处、会计组、出纳组的工作人员,都对学生们和颜悦色,给予充分合作。
学生们查得水落石出,清清楚楚。
真令人震惊,学校呈报给教育部的名册上,竟有学生2500名之多。
而经过瘟疫和流浪,以及小部分离去的,实际上那时学生总数只有600人。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校长长期吃空缺。
而最使人寒心的是,那些病死、饿死的同学,政府还曾发些棺材费,并有埋葬费。
当年,丢失在山沟里的尸体,又何曾花费过分文呢?这些都被校长全部吞没了。
除此之外,学生们在邱校长名下,还发现几笔巨款,单是每月的利息收入,就相当的可观了。
看到这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存款,使人想起那些被丢弃在山沟里的学生尸体。
校长的贪赃枉法,使学生们义奋填膺。
一场暴风雨过后,学生们有些害怕。
学生囚禁校长,有人说这是犯上作乱,当时这是很大的罪名。
他们心中也是不安。
然而没有想到查问校长贪污的案件,出乎意料地顺利。
各校的慰问信件陆续寄来,都表示大力声援。
这件贪污案已传遍全国,他平时口口声声吹嘘的,什么亲友部长,什么将军靠山,纯属子虚乌有。
邱友正贪污的款项,数目实在太大,学生们就向教育部申请,要求发还给学生,以此作为生活补偿。
教育部立即批准了请求,他们每人领到一笔生活补贴。
大家拿到大笔补偿款,就像禾苗久旱逢甘雨,欢欢喜喜,说说笑笑,乘机去打牙祭。
受了那么多年的罪,饿了那么久,到镇上馆子里,有滋有味,饱餐一顿;买套衣裤鞋袜,用来换洗褴褛的衣衫,以补偿长期物质生活的缺乏。
得偿多年夙愿,喜气洋洋,一片欢歌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