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军校情歌(8)

2025-03-31 07:06:45

正民心里想:唉!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高粱庵子算了,起码没有侮辱国家的罪名。

尽管朋友之间通信,与叛国风马牛不相及,他们还是被扣上这顶大帽子。

他们很早就有爱国之志,叛国是他一生最为痛恨的行为。

唉!爱国成了叛国,这天大的冤枉,该如何申诉呢?他们被关后,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不能与同学交往,断绝一切书信联系。

没有人来提审,更没有过堂,每次上厕所,都有两名卫兵押送,荷枪实弹上了刺刀,像是对待死刑犯。

他知道活命无望,不免想起父母家人,还有刚刚定婚的未婚妻,以及在流浪岁月里,那些同甘共苦、肝胆相照的朋友们,今生都难以相见了。

他们为什么被关呢?原来,1948年9月下旬,报纸传来消息,国军从济南转进(撤退),也就是说解放军已占领济南,不知佩兰及其家人是转进还是被俘?大家私下讨论国军战败的原因。

同学们暗暗传说:国军对待民众的态度不好,这是失败的主要原因。

正民更担心佩兰的命运,那种牵肠挂肚的相思,很不是滋味。

杨正民与维新的通信,邮路一直畅通,于是就给他去信,打听佩兰的信息。

信中把国军从济南转进,及佩兰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他。

而且还把自己回乡途中,为了好管闲事,几乎命丧黄泉,还有国军将老百姓视作共党,任意集中关押,欺诈骚扰,及虐待民众之事,也统统写在信中,作为战败的原因进行分析。

不知什么原因,这封信竟落在台湾政工人员手里,作为罪证被转回四川通校,以此发生被关的惊人事件。

两个纯洁无瑕的青年,同时蒙受不白之冤。

情知危险,绝望无助,正民想到死:既然要枪毙,何必两人都去送死呢?不如让一人顶着算了。

他想自己在信上说得多,猜想自己的罪也重。

木已成舟,后悔不及。

于是,他大义凛然地对鉴民说:等将来审问时,就说你寄的那封信,也是我授意写的,罪名都加在我头上算了。

少死一个人,总比两个人都死强。

常言说慷慨捐生易,从容就死难。

鉴民听了,大哭起来,正民也流泪了。

主意既定,生死由命,反而不像以前那样烦躁。

他委托鉴民,将来如有机会,一定到他家看看,告诉父母,他决不是叛国贼。

再转告维新,通知佩兰,澄清他的冤枉,叫佩兰别再等他了,让她去另找个男朋友吧!在那危急时刻,乘着看押的卫兵不注意,利用送饭之机,鉴民托同学寄了一封信,邮给他哥哥崔纪贤,介绍事情经过,申告不白之冤。

他哥毕业于黄埔十二期,通过同学关系,委婉陈述,向通校领导说明他俩的冤情。

两个月以后,方校长由台湾归来,他亲自审问这个案子。

那天早晨,两人被卫兵押到校长室。

校长问了他们的年龄、籍贯等简单情况,打开卷宗,将他俩写给维新的信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将桌子一拍,大声骂道:小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乱发牢骚,你们脑袋搬了家,还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去吧!说罢,跟警卫人员简要交代,他们就被押了出去。

猜想着下场可悲,可能要到刑场枪毙了。

谁料走出门,却把脚镣手铐除掉了,交给中队长,让他俩回到学生中间,又可以上课了。

不久,队长对正民说:你跟崔鉴民,坐第一批飞机去台湾。

正民想,大概要押解到台湾去,说不定是到了那里,再收拾他们。

飞到武汉转机时,有位史仁隽同学,家住机场附近,热情洋溢地邀请他俩,去史家做客。

在路上,正民跟鉴民约好,伺机逃跑。

心想,即使当叫花子,沿街要饭,也比到台湾受刑强。

然而,有人跟着,苦无机会。

抵达台湾岗山后,同学们都跟他俩疏远了。

因为,知道他俩思想有问题。

戴上这顶大帽子的人,就像得了瘟疫,好多同伴不敢接近他们。

每天晚上,熄灯号吹过,值星官一定到他们床前,检查一番,手电筒照了又照,有时还用手摸来摸去,等触摸着身体,确实知道他俩睡在床上时,才放心回去。

就这样,在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杨正民于1949年完成学业,被分派到屏东,在通讯电子工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