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已经十一点了,佩兰还在收拾散碎东西。
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不禁想到,马上要去万里之外、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去谋生,有没有把握将孩子们扶养成人呢?心里胆怯,一片茫然。
第二天一早,预借的汽车就到门口。
在邻居的帮助下,七手八脚,把这批木箱很快装上卡车。
正民以前的服务单位,有很多人来送行。
佩兰的工作医院,救济院的各部同事,以及院民都来了。
都来为杨家送行,送到很远还不肯离去。
还有的坐上汽车,送到基隆海港,等着开船,他们被那种深情厚谊所感动,热泪盈眶。
上午十时,他们到达基隆码头。
由于时间尚早,海关检查人员还未上班,他们便利用这段时间,跟朋友话别。
一时离愁别绪,涌向心头。
从此天各一方,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多年的朋友,亲密的感情,真是难分难舍。
下午一时许,海关人员陆续到来。
正民立即请求检验行李。
他们悠闲自得地看看手表,在杨家的行李周围走了一圈。
说:时间还早啦!检查起来是很快的,不必着急。
正民听后很放心。
验关的目的,是严禁违禁物品进出口岸,尤其是进口要求比较严。
他这样拖家带眷的,一堆破行李,哪有什么私货可查的呢!又等了个把钟头,验关人员仍无动静。
再去催问,又回答说,不必急。
下午5点开船,到了四点多,旅客都上船了,佩兰及孩子也爬上了船,别人的行李也都装上船,只有杨家的行李仍堆在原地。
海关人员优哉游哉,抽烟谈笑,像没事人一样。
正民开始焦急起来,又去催问。
这次验关人员的语气完全变了,装腔作势地说什么:那么多的行李,如何检查呢?你拉回去吧!下一趟带走。
从台湾到巴西旅行,坐轮船来回一趟必须半年,哪能再来呢?这不是故意玩人吗?正民说:什么?这不是开玩笑吧,我们住的房子已经退给公家了。
如果拉回去,东西存于何处呢?他们说:总该有个朋友吧!哪里不可以存放呢?正民急不可奈,骑虎难下,三番两次恳求他们,他们仍不答应,不知如何是好。
他手中无钱,要是全家空手到巴西,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该怎么办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该如何是好呢?又急又愁。
时机难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送行的人中,有一位修女,她是佩兰小学的老师。
她看到这种情况,想起她的一位学生,在海关工作,或可帮忙,就打电话给他。
那位学生立即赶来,前去跟那些验关人员协商,形势急转直下,就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把杨家的行李全部检查通过了。
正民才顺利地上了船。
当他走进船舱,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因紧张过度,两腿酸软无力,像虚脱一样,坐在床铺上时,再也站不起来了。
后来,其他乘客怪他太不通气,说验关人员胃口也不大,多少打发一点钱就可以了。
天啊!原来如此,不知他们有受贿的习惯,堂堂的海关验关人员,怎能如此刁难呢?当时,正民真想上书总统,告诉他一个小民出国的经历。
当时,正民以为,上了船便可以直达巴西了。
谁知到了香港,还得停下,还得换乘大船。
所有的行李都得卸下来,三天后开船。
不得不在香港暂住。
带着100美元移民,哪里想到,船行途中,还有另外的开销。
正民和情之为了省钱,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馆,要了一个小房间,房中只有一张双人床,八个孩子睡床,四个大人睡地。
那时,台湾流行一首歌谣,一家八口,一张床。
把当时住房的拥挤,描绘得淋漓尽致。
而到香港,他们两家十二口,却是一张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孩子在床上勉强能够躺卧,大人只能席地而坐。
就这样凑合三夜。
行李箱都堆放在走廊上。
一日三餐,问题不小。
为了省钱,当然不能下饭馆。
他口袋里只有100美元,任怎么数,都多不出一张来。
只好打最经济的算盘。
买了十几条白面包,然后向旅馆要开水。
孩子们开始吃得津津有味。
由于平时在家吃馒头,除了三餐以外,很少吃零食,面包当然是珍品。
可是白面包吃多了,很快就讨厌。
吃到后来,直到肚子很饿,才不得不吃点,用开水把它冲下去,以应付最低的生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