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本来就被烙饼睡不踏实, 偏偏布帘那边传过来小两口的轻声细语,后来还有压抑着的喘息声.正血气方刚的24岁的我怎么受得了。
班长时占魁是我们在巨济岛小监狱时那个地下党支部的书记,比我大五,六岁。
当第二天我向他要求跟他换地方睡时, 他狡黠地看着我说:老弟,这是对你的信任。
人说‘当兵三年,母猪当貂蝉’何况咱这三年兵有两年多是在见不到女人的战俘营里, 要是你这个大知识份子都经不住考验,别人就更不成了!于是,我只得去承受这种特殊的考验了。
但我心想: 我在战俘营里是见过女人的,不仅有朝鲜女难友,还有咱们惟一的中国小妹!我听说小杨就住在金家镇的小学里,便托人给她捎了封信去向她问好。
不久在一个赶集的星期天,我去了金家镇,见到了两年半未见面的小杨,她显然长高了,丰满了,真是个大姑娘了。
她见了我好高兴,歪着头说:你把我忘了吧! 我愉快地握着她的手说:你托朝鲜女代表带给我的信我还背得下来呢! 她一下脸就红了.我问她都在读些什么书,她说读高中语文,说她天天听小学老师讲课,想将来也教书.我说:真有志气!她忽然低声问我:你信中说你有未婚妻是真的吗?我答:是真的,而且快来探亲了。
她垂下眼睛说:那就祝你幸福。
......4.有朋自远方来春节刚过,我的未婚妻M真的来了。
节前,M就从西北大学来信说她决定趁寒假有空来部队探亲,否则, 开学后她们地质系毕业班就要开往大山里去进行地质勘查实习,那时恐怕连通信都困难了。
随信她还寄来一张六寸大的加了彩色的头像。
那天,我从通迅员手中抢过信,跑到屋后田野里去看信.我捧着像片,专注地望着三年来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过的,我曾以为永远再也见不到的她那双大眼睛,于是一切都摇晃起来,那伸向山坡的冷清的牛车道,那坡顶上光秃的孤树,都一下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们是大学同学,参加革命后都从事文艺工作,曾在学生运动中为介绍解放区一起演出秧歌剧《兄妹开荒》;也曾在敌后武装斗争中为慰问游击队员共同演出《夫妻识字》,当解放后我们合编进军分区文工队,又一起演出过《白毛女》。
朝鲜战争来了,我被调往野战部队去抗美援朝,她考上了西北大学地质系去重读大学,临别前我们订了婚, 那天晚上,她是那么激动,好像是既要弥补过去在艰难危险的地下斗争中没有机会充分表达的对我的爱;又要预付给我到异国远征之后无法享受到的她的温情,她把一切都给了我。
我事先请求连里给她准备一个住处。
于是,小张的未婚妻来队探亲的消息一下传开了.等到正月初十那天,连里派出的大车把她从昌图火车站接回来时,大家真正热闹了一番。
伙房专为她炒了几个菜,连长,指导员来陪她吃晚饭,周围还挤了一圈跟我最亲的战友们。
大家七嘴八舌跟她讲:我们张翻译在集中营表现可好了!、他做的贡献可大了!......。
晚饭后,先送她到我们班里给大伙见面,房东一家也参加了。
炕上炕下挤满了人.她带来的糖块和飞马牌香烟更增加了喜庆气氛。
要看新媳妇的邻居姑娘和娃娃们轮流进来拿喜糖,你推我搡地嘻笑.男人们抽着烟嚷着:让小张两口子来段夫妻识字。
等我们唱了,又喊:再来段兄妹开荒要不要?大家鼓掌!我刚一唱完雄鸡雄鸡高声叫, 叫得太阳红又红,房东的老大忽然说:小张同志,你昨儿半夜又说梦话又哼歌子,好像就是唱的这个。
我心想小张准有啥高兴事才半夜唱起歌来,原来是要见到你媳妇了。
大家又是一阵轰笑,直到连里吹熄灯号才散去。